几天后。
结束一个跨国线上会议后，林尘安揉着眉，询问秘书明天的安排。
秘书照例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下行程，最后试探性地说：“还有一项。”
林尘安懒懒抬了下眼，薄凉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但向来冷漠的眸里，此时带了点倦懒。
“……夫人给您安排的，”秘书知道最近林尘安心情都不怎么样——任谁高强度工作和几乎没睡眠，都容易积攒怒气，他小心翼翼说，“是一场相亲。”
“地点在附近一家餐厅，半小时。”
林尘安掠过他一眼。
秘书腿当即抖了几分，不敢再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劝解这位冷漠的大总裁，只能垂着头，安静闭嘴。
气氛沉默良久。
林尘安靠着椅背，微微休息了一会。
就在秘书觉得这个事项不用再议，自己又得去林母那边吃一顿冷眼时，林尘安沉冷的声线响起。
因为积压的疲倦，带点微哑，他问：“这是第几个？”
秘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这是林尘安母亲安排的第几个相亲对象。
高职业水准让他很快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回答：“今年第六个。”
“……”
秘书默默旁观，发现林尘安向来没太多表情的脸，流露出些许类似无语的神情。
椅背转过些许，林尘安或许要休息更久。在赶人走前，冷淡说了一句：“明天安排下。”
扯了扯嘴角，林尘安按着眼尾，脑中浮现出某张漂亮的脸。
神情开心的、委屈的、哭泣的，或者情绪更为复杂的。
林尘安想，自己并不是多喜欢陆音停，只是对方实在太符合自己审美，性格也软得恰到好处。
不用费心调教，就能满足他一切需求的情人。
很适合他这种不爱在没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力的人。
就是体位问题。
陆音停实在太过坚持，林尘安没什么直接强迫人的爱好，扫兴几次过后，就选择结束。
此时想起，也只是觉得，这个相亲对象，至少多少往陆音停那张脸长。
性格也往陆音停那个方向最好。
不然他能坐住两分钟，都算奇迹-
陆音停把周一的通告和聚餐全推了，在去林尘安公司附近的餐厅前，在家挑衣服挑了好一会。
他没什么经验，但本能觉得相亲应该穿得正式点。
可是林尘安……
林尘安喜欢他穿什么来着？
陆音停放下手边几套西装，在衣帽间徘徊，过往回忆如碎片般拼合。不同于这几天想起时，总是难过酸楚居多，此时此刻，陆音停想起几个画面，悄悄红了脸。
蕾丝、白裙、短制服。
缭绕的烟雾，坐在干净西装裤上修长白皙的腿，还有最后总会破碎湿透的布料。
陆音停咬咬唇，收回要打开某个衣柜的手，颇有点遗憾。
现在是夏季，如果是秋冬季节，或许还可以套件大衣。以前他就这么去见过很多次林尘安。
可今时又不同往日。
陆音停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而且他太了解林尘安，这人看着冷，心更冷。喜欢的时候怎么作都可以，不喜欢的时候，连冰冷的审视眼神都不愿意给。
陆音停怕弄巧成拙。
他还是选了最保险的一套。
某奢牌次年夏季的休闲套装，陆音停知道林尘安私下穿过几次这个牌子，审美还算符合他的目光。
林尘安在两点过一分时看了眼手表。
旁边的经理安静等在一旁，在林尘安没开口前，也没擅自问询要上的菜。
这家私人餐厅有林家的投资，但林尘安来得少，偶尔几次也就吃顿便饭。
只是他随意的光临，在全店上下看来，都是一场堪称年底考核的重要事项。
这时餐厅对外处于closed状态，员工都候命，生怕这位林氏风头正盛，一看就是未来接班人的太子爷哪里不满意，连带着店名就从此灰飞烟灭。
餐厅经理近距离接触过几次林尘安。其实她清楚对方不是那些典型的二世祖性格，不仅每次吃饭都只是安静翻着文件，或者回着信息。偶尔心情尚可时，还会对上菜人员说一声冷淡的谢谢。
总之自小培养的礼节丝毫不假，只是配上他平时实在冷漠的态度，让人不敢有任何逾越亲近的心思。
有次还久违地带了个男生来吃饭，似乎是某位明星，男生夸了一句某道南瓜蘑菇汤。
林尘安微微抬眼，扫过一眼，经理思忖片刻，还是向那位长相漂亮柔软的男生介绍了下食材和烹饪手法。
平时林尘安是不喜别人话多的——在他看来，99%的话都是废话，所以没有任何耐心听。
但此刻，他只是撑着下巴，有点懒散地也听了一会这道无用信息。
次日，餐厅得到一笔几千万的资金收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经理很老道地先涨了一波员工工资，再又聘请了几位做日常汤菜的大厨，更新菜式和设备，把餐厅品牌和收入经营得又上了一个台阶。
林尘安垂着眼睫，冰冷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他向来不爱等人，对方连相亲也能迟到，明显没多重视。
以普通视角来看，跟林家相亲，就算内心不重视，面子上也要摆出重视的模样。
不为求利，也至少为保全。
毕竟林尘安父辈和林尘安本人，在外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名声。
但林尘安既见多了汲汲于利益之辈，同样也见过很多不愿同流合污的人。
大多数被裹挟着，依旧会被迫遵循；但也有一些人，确实就更随心。
林尘安对这种性格没什么看法——真要说起来，陆音停就是这种性格的一大号人物。
本质说来，林尘安对别人都不太在意，在跟他没交集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分一秒去关注。
但落实到浪费他的时间上，林尘安就没那么好说话。
只是此刻是一场不多么情愿的相亲，林尘安觉得这样反而更好。
多了快半小时的空闲，下午的会也没那么急，林尘安神经难得舒缓一瞬。
他拿出一根烟，经理给他推开厚重的门，林尘安垂头点烟，听到一点急切的脚步声。
似乎是在上楼。
林尘安没抬头，烟尾被点燃，白雾飘出去一点。
被呛住的微咳声响起，那道带点清润的干净声音传过来，格外熟悉。
林尘安微微一顿，手指夹着刚点燃的烟，隔着烟雾抬起幽凉的眼，看清了刚上楼的人。
陆音停离他不算太远，他对烟味又敏感，此时呛了好一会。再抬起头和林尘安对视时，柔和的漂亮眼睛湿润，蒙着层水雾，看不分明对方冷淡的神色。
只能辨认出林尘安似乎吸了口烟。
沉默对视了一会。
陆音停踩在最后一个台阶上，愣了一会，慌乱地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果然迟到了。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看着林尘安冰冷的脸，伸了根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包厢的门，说：“还可以继续相亲吗，哥哥？”-
林尘安这烟点了，就没掐掉。
烟雾持续了很久，久到陆音停想起以前几次撒娇过度，被林尘安警告和冷落的时刻，也是这样，不会顾及陆音停喜好，持续地抽烟。
陆音停低落垂着长睫，心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个点路上堵得严重，他甚至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可这种理由此刻像极了借口，林尘安只会问，为什么不更早出来。
往常林尘安问完，或许也不会再怪他——这人虽然不想理解这种理由，但并非没有共情能力。
可现在他又不是林尘安喜欢的小情人。
只是个相亲还迟到的，要攀附他们家的相亲对象。
林尘安抽完烟，把菜单递给了陆音停，没说多余的话。
意思很明显，让陆音停自己点。
陆音停记得他带自己来过这家餐厅，也才鲜少地对自己母亲主动提了个要求。
把相亲地点定在这。
林尘安会答应相亲其实让陆音停已经很意外。
他没抱着林尘安会想跟自己复合的期待，因为他很了解对方。林尘安估计根本不清楚相亲对象是谁——以前林尘安当着他面拒绝过几次被要求的相亲，陆音停旁观那果断的态度，内心又高兴又凉的。
他也不过是一个终究会被果断推开的人罢了。
陆音停安静点着菜，他声音向来不大，很轻地问询着经理一些配料和熟度的问题。
经理辨认出这是以前林尘安带着来吃饭的男生，内心微讶，但很克制地没往林尘安身上看，而是尽责地记着陆音停的要求。
点完自己要吃的，陆音停又小心把菜单推给林尘安。
林尘安没回应，只是扫了那位经理一眼。
经理会意，点头朝陆音停微笑，带着菜单离开了包厢。
于是又只剩他们两人。
林尘安坐在对面，对着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冷脸看了一会，一言未发。
陆音停内心有点紧张，辨认出林尘安冷淡眼神的意思——让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他只突出一点的喉结滚了滚，是习惯性的紧张动作，但此时尽力压下那些惶恐和慌乱。
陆音停尽力扯出一个很甜的笑容，神色乖巧，为了演戏留长了点的碎发遮住一点上眼皮，整个人看起来青涩又纯净。
他觑着林尘安冷漠的神色，看着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微微发愣，随后羞涩笑了笑：“老公，又见面了。”
林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