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操场内，乌泱泱挤满了穿着黑衣的工作人员，中间空出的场地留给拍戏的主角。
远远看过去，只见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身形修长，侧颜干净，正抬手轻抚女主角的脸。
当红小花姜旻此前凭借一部青春片大红，很入戏地红着脸，心跳也加速，抬着眼注视面前的男生。
饶是之前在片场见过陆音停很多次，姜旻还是为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微微震撼了下。
陆音停有着一双杏眼，眼尾下垂，薄薄的眼皮惯常垂着，显出一点安静的意味。这类长相本该往清纯风的好看发展，但陆音停鼻梁和嘴唇过于精致，脸侧线条流畅优美，硬生生显出点侵略性的美貌。
两者中和，让他的漂亮几乎摄人心魄。
多一分嫌腻味，少一分则寡淡。
但此刻，陆音停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姜旻注意到他似乎一直在往台阶的方向看。
她微转眼球，顺着余光看向台阶处。先撞入视线的是几把黑色的伞，撑在一个男人上方。
这种阵仗想不注意都难，只是上至导演，下至普通工作人员，都没有敢直接往那边看，片场更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姜旻入圈时间很短，红得又太快，并没有经验老道的圈内人告诉她具体情况。
于是也只默默按耐住好奇，不敢有任何逾越的目光。
可陆音停往那边看的眼神实在令她在意。
像是期待，又像是哀伤，又夹杂着些许低落。
就如在看一位不敢靠近的情人。
林尘安很少穿得这么休闲，只随意穿了件白色T恤和深黑色长裤，气质柔和了许多，乍看上去像极了大学生。
他微蹲在台阶上，头上的伞恰到好处地遮挡住阳光，又让视线一览无余。林尘安神色冷淡，姿态有点懒散，往陆音停身上看。
身后的保镖再次小心提议需不需要搬椅子时，他微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安静。
现场除了演员对戏的台词声，和夏天蝉鸣的背景音，再无其他声音。气氛里涌动着沉默。
林尘安盯着陆音停看了一会。
看他入戏，看他红着脸和女主角互动，看他每个下意识的动作细节，也没有遗漏他往自己身上瞥的视线。
片刻后，林尘安站起身，唇角弧度冷淡，拿着手机，打开和陆音停的聊天框。
——合约结束，好好演戏。
发完，他就把手机丢给身边的助理，步伐未停，“去公司。”-
他这一走，片场氛围瞬间松弛下来。
执镜的导演松了口气，一股脑把刚才按住没发表的意见全说了：“小姜，你状态太生疏了，男女主青梅竹马，虽然多年没见，但不应该演得像陌生人。”
“音停，”导演转向陆音停，顿了顿，态度颇为谨慎，“你的感情有点刻意，像是在套模板。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陆音停一副走神的模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到底还是回了句：“今天状态不好。”
“那你好好休息，这场戏明天再拍，下午把别的单人片段拍一下。”
陆音停点了头。
回到保姆车上，陆音停拿出手机，垂着眼，微抿着唇，重新看向那条信息。
[合约结束。]
陆音停颤了下眼睫。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有点放空地往前看，漆黑的眼睛失焦，画面在他眼里虚实一片，最后凝成透明的水，湿润润地滑下来。
心脏微微有点酸疼，原来难受的时候，真的会有痛苦的生理反应。
陆音停清瘦的手攥紧左胸口，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呼吸。
叶禾刚打包好饭菜上车，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陆音停神色脆弱，紧紧抿着唇，眼圈通红，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清瘦的锁骨上形成一小滩水迹。
“祖宗，你怎么哭了啊？”叶禾动作慌乱地把饭菜放下，连忙拿出纸巾，递给陆音停。
陆音停是他从业以来带的第一个艺人，印象中这位顶流长得漂亮，性格也偏软，格外讨人喜欢。
于是叶禾一不小心，从助理的定位混成了朋友，平时说话也更亲密直接。
但他从没见过陆音停这么难过脆弱的样子。
不，严格来说，其实也有。
一般是陆音停和林尘安相处的时候。
那时候的陆音停，性格不仅软，还纯情直接。叶禾很不小心地，撞见过很多次通红着脸的陆音停，和一脸冷淡的林尘安。
他在脑中都给这两人定好了人设，冷漠无情大金主，漂亮纯情小明星。
只是他对林尘安的态度很复杂。
整体上来讲，叶禾与其他人一样，对于这位太子爷的态度是惶恐。
即使林尘安的性格在他们那个阶级里远算不上恶劣、傲慢或者目中无人，但这大概也只是林尘安不屑于如此。
常年身居高位让他即使只是惯常没有表情，也展现出一种冷漠至极的傲慢意味，几乎令人瞬间就生出畏怯感。
其实林尘安本人甚至挺有礼节，平时说话也没什么太重的语气，只是那股冰冷感很容易让人不敢靠近。
某种程度上，这种印象也没错——即使林尘安正常说话，尊重他人，那也只是从小的礼貌性反应，他并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情绪。
很难接近的一个人。
陆音停和他的关系维持了那么两年，除了偶尔看见林尘安眉间流露出的些许满意，抑或不耐，其他时候也没有见过林尘安表露出更多的情感。
很纯粹的金主和情人的肉体关系。
只是陆音停倒陷得更深，每次看向林尘安的眼神都充满迷恋和爱意，让叶禾都有点讶然。
叶禾都能轻易发现的事，林尘安这种认知水平更高，看问题也更透彻的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小情人真的动了心。
但他并不在乎。
——不是刻意忽略，也不是享受这种感情错位，而是纯粹的不在意。
对林尘安敢明面上贴近的人不多，但明里暗里示好的人数不胜数，林尘安自小习惯，对别人的感情估计早就不关心。
他最多只关心自己的体验。
不然也不会在看上人后，第二天就和陆音停谈协议，连一点浪费时间的拉扯都没有。
只是到今天，两人的关系到底是结束。
叶禾对林尘安漠然态度的些许不满也表露出来，他看着陆音停一张被眼泪浸湿的脸，小声问：“他还是跟你……结束了？”
尽管林尘安并不在，但叶禾对于谈论林尘安这件事，还是有点莫名地畏惧。
陆音停抿着唇，抬起泪湿的面颊，点了点头。
前两天，陆音停就魂不守舍，叶禾询问得知，果然是因为林尘安。
还是那个经典问题：x生活不和谐。
其实也不准确，毕竟他俩还没进行到x生活那一步，在体位问题上，就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叶禾其实觉得挺神奇的，两年了，他们才发现这事。包养协议跟写着玩似的，连身体交易都没进行。
不过资源方面，林尘安倒是爽快，能给的都给了，直接把陆音停从曾经的潜力二线，捧到了今天的顶流位置。
有时候，叶禾会诡异地觉得，林少爷有那么点冤大头的意思，也不怕陆音停直接跑路。
不过以林家的资本，林尘安可能根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就因为你不想做0？”叶禾悄声问。
通过以前陆音停的只言片语，叶禾拼凑起他和林尘安矛盾的真相：林尘安一直觉得自己找的是下面的，两年没进度也只是因为陆音停过于纯情，一碰就害羞。
可能林少爷难得找到那么点清纯的乐趣，加上本来就忙，见面少，于是倒也没逼着陆音停。
但到底这么久过去，这个漂亮的情人还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林尘安没点想法也不正常。
于是发现陆音停只做上面的，彻底冷了脸。
陆音停确实委屈，他只觉得1和0是体位上的事情，从没觉得还要展现在性格里。
所以他真的没发现，林尘安只想做top，还以为只是自己金主性格比较强势。
当林尘安问他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软的时候，他也只是颇为好奇地问，1不可以这样吗。
把林尘安呛得直接推门出去抽烟，留下不明所以的陆音停，惆怅地坐着。
那时候，林尘安吐了口烟，对他说，冷静几天，他们都再想一下。
陆音停闻言，有点忧郁地说：“那哥哥，你会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林尘安瞥着他，没纠正他的用词，而是垂下眼打量他的腰，“你做下面的可以。”
“不要。”陆音停谨慎地抬眼，看着林尘安冰冷的神色，又小声说：“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进去，这样也不行吗？”
他觉得自己以前在这方面也做得够好了，至少林尘安没有不满意，有时甚至还会夸他，虽然夸奖的内容比较令人脸红。
林尘安没再理他，直接离开了。
到今天，林尘安突然出现时，陆音停其实是惊喜的，还以为事情能有什么转机。
但没等到拍戏结束，林尘安就走了，还给他发了合约结束。
陆音停很滞后地想起来，还有一句好好演戏。
估计是今天的表现太差，连林尘安都看出来了。
可要不是林尘安，他也不会那么紧张。陆音停轻抠着自己白皙的掌心，有点委屈地想。
见陆音停沉溺于回忆无法自拔，叶禾给他摆好饭菜，叹气道：“先吃点东西。”
“你俩要只有这个矛盾，”叶禾撑着脸，看向陆音停，“音停，你就不能妥协一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音停，干净漂亮的脸，被黑色牛仔布料裹着的腿又细又长，叶禾认可道：“我也觉得你像下面的。”
陆音停几乎有点条件反射，抬起漂亮的脸，很快不高兴地皱着眉否认：“我说了我不是。”
叶禾：“……”
也就陆音停自己信。
见叶禾也一副不信任的神色，陆音停情绪不高地偏过脸，闷闷吃起了饭。
他真的不是，至少他确实做不了下面的。
但偏偏没人信。
陆音停有点低落地垂下眸，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此时手机响起，是一个备注为“不喜欢”的人发来的信息。
下周一，你俩见一面，讨论联姻的事。
陆音停看了那条信息好一会，到指尖有点发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原本带着阴霾的脸亮了几分，唇角也微微上翘，回了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