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怀风顺着他演:“行了,去找个医生问,住院部是我们自己过去呢还是有人来接。”
“好嘞!”
萧鹤年倏然转身,目光准确锁定在靠近门口的那张木桌后面。
中年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板凳上,看似整理资料,实际负责监控整个急诊病房的情况,刚才那些暗中窥探的视线中就有他一份。
不知是那害群中的蟒蛇还是老鼠。
男人猝不及防地与萧鹤年对视,手下动作一顿,随即错开目光,佯装自然地在病房内环视一圈,好像这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巧合。
萧鹤年两步走到跟前,态度很是客气:“您好打扰一下,我是112床病患家属,住院手续已经办完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转去单人病房。”
中年医生淡淡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着吧,那边有专人负责,现在这个时间点都在查房,过来需要时间。”
萧鹤年点点头:“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他临走前偷偷瞄了眼桌上的白纸,就是一些普通的检查单、用药记录什么的,不怎么特别。
靳怀风把吊瓶的输液速度调慢了些,虽然凭借哨兵普遍异于常人的听力早就知道两人的对话内容也还是让萧鹤年又讲了一遍。
没多久,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急匆匆跑进病房,护士帽都跑歪了,气喘吁吁问:“哪位……哪位要住单人病房?”
萧鹤年手举老高:“这里这里!”
小护士走到病床前,仔细看了看少年的模样,确定这张脸和她收到的那份加急通知上一样,才去门外喊人,“进来吧,没问题。”
咔嗒——
戴着口罩、身量高壮的男医生将平车推到病床边,小护士举起吊瓶,男医生伸手抱起少年,两人配合默契,稳稳将人转移到另一张床上。
靳怀风不知怎么心底莫名不爽,突然“啧”了一声。
萧鹤年回头,满脸疑惑:“咋了老大?”
靳怀风冷着一张脸,语气不怎么样:“没咋。”
萧鹤年:“?”
行吧,可能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心浮气躁,作为一个优秀的小弟他愿意理解。
——
“这张是陪护床,供家属休息。”
“卫生间内基本洗漱用品都有,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安神助眠的淡香在房间弥漫,近三十平的病房内除了两张单人床外还拥有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说不上多豪华但比外面的八人间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小护士语气激动,她在住院部工作快两年了,还是头一回遇见能住起单人病房的大佬。
大佬有钱就算了,长得也很帅。
第N次从靳怀风脸上收回视线,小护士红着耳朵拉开床头柜:“这里有两套病号服,都是干净的放心穿,虽然对病人来说有些大但方便平时做检查,需要换洗时可放进卫生间的洗烘机。”
“另外,每天早七、午十二,晚六这三个时间点会有人来送营养餐,每餐都是按患者身体需要调配好的,尽量让他吃完。”
“嗯……差不多就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护士眼睛发亮,期待地看向靳怀风,就差把我喜欢你四个字写在脸上。
萧鹤年不知其中的暗流,抓了抓头发,真的认真在想,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同样看向身边的男人。
靳怀风:“……”
“没有了,谢谢。”
小护士抿唇一笑:“好的,那我先去忙了,需要帮忙就按床头的呼叫铃啊。”她一步三回头,退出病房后轻轻关上房门。
萧鹤年从床头柜中取出一套病号服,拎起长裤在自己身前比了比。
短了一截,但也正常,人类体型普遍要比哨兵小上一圈,这衣服放他十六岁时都穿不下。
萧鹤年:“老大,他手上药水还没吊完,我们先把裤子给他换了?穿着牛仔裤睡觉肯定不舒服。”
“……”
“你现在很闲?”靳怀风沉默两秒,好像意有所指。
萧鹤年满脸茫然,不知道什么意思,试探着答:“是……是挺闲?”
靳怀风挑眉,盯着他没说话。
萧鹤年被他看得脸皮发僵,左思右想,突然哀嚎一声,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没做,一位可怜的老奶奶还在等着她的相册。
靳怀风摆摆手赶人:“十二点之前回来,好走不送。”
萧鹤年:“……”
有点委屈,他又没说不去,至于这么着急。
砰——!
房门被萧鹤年用力一甩。
靳怀风摇头失笑,走到小阳台上,隔着窗户居高临下,见人怒气冲冲地走远才回到病床边,掀起被褥一角。
少年挽了几圈的裤腿全然松落,布料累赘地堆在一起,完全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
靳怀风眸色幽暗,将冗长裤脚上捋。
一截笔直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淡青脉络在冷白肤色下清晰可见。
再往下,那只手可握的纤细脚踝上突兀地禁锢着一条黑色金属环带,不易察觉的猩红色光芒在环带接口处一闪一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炸弹、监控这一类的东西。
靳怀风早前在车上就发现了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开启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干扰仪,这样就算里面有监控定位什么的也已然不起作用。
不敢贸然去碰,他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发给付明山,想问问对方有没有见过,结果字还没打完,对面消息就来了。
付明山:「?」
付明山:「****臭小子,绑了哪家姑娘,腿上戴的是什么**玩意儿,赶紧给老子放人!」
靳怀风:……
这还问什么,不用问了。
靳怀风删掉打了一半字,认真解释:「偶然救下的人类小孩儿,你看军部有没有其他人认识那只黑环。」
付明山:「****老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败类!」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付明山:「1。」
靳怀风:……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爹这么幽默。
他帮人把被子重新盖好,随意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闭目养神,时不时得看一眼吊瓶还剩多少,少年一点儿清醒的迹象都没有,直到打完今天的所有液体都没有睁眼。
快到午时,靳怀风两下帮人换了衣服扔进洗衣机。
萧鹤年紧赶慢赶,总算掐着点儿回来,进门后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靳怀风:“任务状态显示未完成,怎么回事儿?”
萧鹤年拆开一包抽纸,神情激愤:“老大你不知道,我把目标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连马桶水箱都看了,哪有什么鬼相册!”
“我就寻思打个联系电话问问,看是不是住址写错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电话也是空号,这不纯耍人玩嘛,于是我一气之下找了个朋友查她定位,追到人家里去,没想到还真有个老奶奶,是人家女儿开的门。”
“这事儿就是个误会,老人当年进地下城避难的时候早就把所有相册都带了出来,现在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想看相册找不到在哪,这才稀里糊涂地发到任务榜上,随后会申请撤回,佣金照给但是我没要。”
“怎么样,我办事靠谱吧?”萧鹤年扬了扬下巴。
“靠谱靠谱。”靳怀风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影,“我去趟云鼎会,你盯着他,如果醒了就给我发信息,什么都别问,把人照顾好。”
“放心吧老大!”萧鹤年脑子一抽,旧景重现,学靳怀风的样子冲着门口摆手,“包在我身上,好走不送!”
靳怀风:“……”
靳怀风半个身子都出门了,回头看他这副欠揍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去而复返,于是萧鹤头顶喜得一个大包。
——
很冷,又好像很热。
周围是浓稠的黑暗,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要去哪里呢,应时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拖着疲惫的身体机械般向前迈步,直到一团微光刺穿眼前的混沌,灵魂有了归处。
他终于回到现实,闻到淡淡的茉莉香气。
眼前是淡黄色天花板,应时予视野模糊,又缓缓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上面的立体工字花纹,身上的闷痛逐渐清晰。
这是哪里,他居然没死吗?
林晟抓住他了?
早知道不该贪恋那点儿阳光的,应时予无比后悔,思绪杂乱,胃里一阵翻涌。
哔哔——。
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混杂着心电监护仪的警报,熟悉的憋闷感自胸腔蔓延,他没注意到房间内还有其他人,扯掉电极片,弓起身子攥紧胸前的衣服,即使痛极也一声没吭。
萧鹤年刚闭眼不久,本想打个盹,结果还没睡着就被警鸣吓醒,挺尸一样从陪护床上坐起,飞扑去按旁边的急救铃。
少年满脸冷汗呼吸急促的样子简直吓死人。
明明五分钟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站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没一会儿,小护士推着抢救车跑来,身后跟着两位男医生,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伸手堵在萧鹤年面前:
“家属请在外等候,谢谢!”
萧鹤年不懂人类的医疗规矩,害怕他们对床上的小孩儿下黑手,又急又气:“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就要在里面看,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