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欺听到系统的话，心中嗤笑。
上一世，他并非不想挣扎。只是那时，十九岁单薄躯壳，獠牙再利，也撕不破权势与人数织就的罗网。
所幸，这群人骨子里的傲慢早已沁透了骨髓，自然是不怎么瞧得上他，也只羞辱他一顿，让他生活中吃些苦头。
但若挣扎了呢。
若真的挣开了这看似随意的压制，展露出哪怕一丝超出预期的反抗…那等待他的，还会是这高高在上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小惩大诫么。
前世也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已将他们的脾性摸得透骨。
傲慢是刻进基因的底色，偏见是蒙蔽双眼的雾霭。
少年时，这份特质裹挟着不加掩饰的张扬，如同出鞘的利刃。
谁见了都得称一声少年意气风华正茂呢。
待到岁月磨砺，便会学会套上温雅的皮囊，将锋芒藏进妥帖的微笑里。
谁见了都得称一声稳重内敛温文尔雅呢。
就如七年后那位让患者如沐春风赞不绝口的沈医生。
但现在又都是肆意的年纪。
他们谁又会去在意，谁又会去怜悯一株净使些下作手段的野草的起伏呢。
〖…力量悬殊。〗柳欺的意识冰冷地传递过去，没有一丝波澜，如同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冷静了下来，也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攻四刚刚伪装的这么可怜，就是为了摆脱攻二沈起狗鼻子一样的怀疑。
现在要是一下子猛男崛起，谁知道攻二沈起会怎样想。
但是…那个盛骄阳说的话，可真是让它恼火呀。
〖我会让你增强些力量，耐性，速度。你把这个傻X玩意给我摁在地上揍！〗
〖必须嘎了他！给他屁股里塞吹风机，冷热交替，让他既得痔疮又窜稀！这是任务！〗
柳欺心中有那么一点儿惊讶，这个古怪的系统怎么突然这么讨厌盛骄阳。
而且…
〖…没有吹风机。〗
柳欺眼皮微乎其微的抽搐了一下，但最后仍然是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语调没有起伏，仿佛说着宇宙真理。
虽然不太理解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的想法。
但是尊重。
〖亲爱的攻四，也不是让你真那么搞他啦。〗
〖揍他一顿就好了，反正把它做的惨绝人寰，世界无敌宇宙无敌第一惨就行了！！就是让他颜面扫地啦！〗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清了清嗓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指令有多么的抽象。
脑海中的交流电光石火，现实中不过几秒沉寂。
倏然，一股暖流强行注入柳欺冰冷的四肢百骸。
力量，速度，耐力…身体机能被粗暴地拔升。
这感觉…
柳欺敛下眼睫，掩住眸底一丝被侵犯般的阴郁。
这系统，简直是在把他过往的认知按在地上踩。
任务…看来是避不开了。
盛骄阳。
盛家金汤匙浇灌出来的毒草，无法无天。
那张伪善的可爱脸皮，不知骗了多少蠢货。
柳欺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带来的信息，像在品尝一块霉变的饼干。无权无势的自己，动了他，无异于飞蛾扑向精心编织的蛛网。
更何况，后面还蛰伏着沈起和几个保镖。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感知着柳欺死水般的沉寂，发出一声冰冷的电子鼻音。
〖这是任务。完成有奖励，完不成惩罚会很严重哦。〗
那“严重”二字，落在柳欺耳里，带着某种黏腻的令人不适的威胁感。
啧。
柳欺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他微微垂首，额前过长的刘海投下更深的阴影，将那双眼睛彻底藏匿。
然而，在那片阴影之下，目光却如同湿冷的触手，开始缓慢地粘稠地缠绕上眼前的盛骄阳。
记得……似乎就比自己小一岁？
身形算不得高挑，甚至有些矮，堪堪只到自己肩膀。
那张脸……柳欺的视线在那饱满的婴儿肥上流连，像审视一件即将被污泥覆盖的瓷器。
这张脸…红苹果一样可爱的脸，红苹果一样香喷喷的脸…
这张脸上此刻挂着的笑容……真是……欠得很。
盛骄阳瞧着柳欺，却发现那双藏在湿漉刘海后的眼睛里，既无惧意也无直白的仇视，只有一种轻飘飘的粘稠打量，像滑腻的苔藓在皮肤上无声蔓延。
这可真是…有趣得令人发痒。
尽管兴味更为浓烈，但盛骄阳还是被这目光刺了一下，心头莫名升起一股被阴冷之物缠上的烦躁。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试图驱散那点异样。
他抬脚，鞋底粘稠的油画棒融液被拉扯出污浊的丝线，带着一股羞辱的意味，似乎就要狠狠碾向柳欺低垂的眼帘。
电光石火间，柳欺那只苍白的手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弹出，死死钳住了盛骄阳的脚踝。
力道之大，指节瞬间泛白，深陷进皮肉里，带着一种要将骨头捏碎的阴狠。
他猛地向侧后方一拽。
盛骄阳身体失控下坠的瞬间，柳欺另一只手精准地攀上他悬空大腿的根部内侧，一个极其敏感且充满羞辱意味的位置，狠狠向下一按。
关节压制发动。
湿滑的地面成了帮凶。
盛骄阳像一个初次认识自己肢体的木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滑稽又狼狈地被强行劈开双腿，重重砸在地上。
柳欺上身前倾，动作流畅得像一条滑腻的鳗鱼，快速站起，转身，冰冷的鞋底随即碾上了感骄阳的胸口。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的数据流都惊得停滞了一瞬。
这·…这是什么品种的阴湿疯批啊?下手又黑又毒，还专挑羞辱人的位置!
〖亲爱的攻四，你做的…很好。〗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子颤音。
〖。〗
柳欺在意识里吝啬地回了个句号，碾在盛骄阳胸口的脚却更重了几分，感受着脚下身躯的僵硬，他漫不经心地把那柄伞一勾。
现在，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被阴沟里的老鼠拖进了泥沼。
盛骄阳被砸得眼前发黑，昂贵的衣服浸满污水。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愕，羞愤交织，那张惯常伪装可爱的脸此刻扭曲着，在柳欺眼中像濒死的鱼在泥里徒劳挣扎。
“别动。”柳欺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每个蠢蠢欲动的保镖耳中。
他握着伞柄，伞尖那装饰性的锐利的天使翅膀，此刻成了最恶毒的刑具。
他慢条斯理地将伞尖在盛骄阳的瞳孔前缓缓转动，像是在仔细挑选一个最完美的下刀角度。“不然，戳瞎他的眼?”
他另一只手就着瓢泼的雨水，慢吞吞地撸掉脸上粘稠的油画棒污秽。
颜料混着雨水，在他苍白的脸上蜿蜒出诡异的痕迹，像干涸的玫瑰被粗暴地碾碎，又像枯萎的靡艳在污水中流动。
惯常的孤颓气质被一种更危险的东西取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带着泥腥气的疯狂。
柳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不是鲜活肆意，而是一种阴冷的黏腻的，仿佛从深潭淤泥里浮上来的笑，带着一种病态的轻浮。
他头顶上粘稠鲜艳的油画棒溶液还在滴滴答答，混着雨水，在他脸上留下更多瑰异而肮脏的痕迹。
湿透的黑发像腐烂的海藻，几缕几缕地粘在他微有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
这笑容嵌在这样一张薄红潮湿的脸上，非但不显生机，反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感。
暴雨之下，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块受伤的地毯。
黯淡，污浊，似乎任何人都能随意践踏。
然而实际上，刚刚踩的最狠的那个，已经被撂倒在地上。
柳欺望向周围的人们，随即锁定住原本站在花园亭子里看戏，而此刻正一脸惊愕的沈起。
柳欺皮笑肉不笑的朝着沈起扬声问候：“先生，你也不想要他被废掉吧。”
沈起眼底的讶异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他重新看向柳欺，目光里掺上了一丝冰冷的审视。
真有意思。
明明刚才还像只湿漉漉，没人要的阴郁流浪猫，浑身透着股可怜又可欺的劲儿。
可此刻，那双从凌乱发丝间透出的，带着狠戾的眼睛，却让他恍惚看到了一匹刚离群，獠牙初露的孤狼。
冷厉，狡诈，还带着未褪尽的野性。
可惜啊。沈起漫不经心地想，嘴角噙着一抹毫无温度的优雅笑意。
也不过是一只狼崽子罢了，刚成年，心智低下，空有一腔愚蠢的狂放。
如果他刚才识相点，乖乖挨了那顿教训，不过皮肉吃点苦头。
一个身份低贱，手段下作的玩意儿，也敢生出那种龌龊心思，去肖想不该想的人？
啧。
偷藏温愉愉的贴身衣物？光是想到这个，沈起就觉得一阵反胃。
可偏偏，这老鼠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了。竟还敢积蓄最后那点力气，妄图挟持盛骄阳来威胁他们？
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沈起笃定柳欺没那个胆子真把盛骄阳怎么样。
就算有，今个他柳欺也得当个老鼠被踩在脚底下翻不了身呢。
面上那副虚伪的优雅面具纹丝不动，沈起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袖口，这才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柳欺走去。
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如影随形，绷紧了神经。刚才的疏忽已经是大过。
但谁又能料到这个被揍得狼狈至极的瘦弱学生，会突然爆发出那样凶悍的一击，直接给盛少爷来了个狠的？
这次绝不能再让沈少也着了道。
柳欺把雨伞尖尖对准了盛骄阳，似乎随时都要戳下去。
沈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视而不见，唇角那抹笑意甚至加深了些许。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也没有想到沈起竟然这么不在意盛骄阳。
〖亲爱的攻四，看来你要惨了，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走投无路威胁猪脚的反派哟。〗
柳欺没搭理它的嘲讽。
柳欺抿唇，只是脚下加重力道。
〖亲爱的攻四，咱们现在是要废了他吧？〗
〖不是，我有控制力度。〗
其实他真的没有用太大的力，但是挡不住盛骄阳叫的惨呀。
从小到大，能有几个人这样揍过他？
估计也就柳欺一个了。
盛骄阳发现仍向前走的沈起，他瞪大了眼：“姓沈的你个傻叉玩意没他妈听到他说的话吗老子要痛死了”
他边骂边盯着柳欺，躺在地上，像条狠辣的毒蛇，除此之外，他的脸上却还洋溢着兴奋。
实习辅助型系统12357看着盛骄阳那张稚嫩可爱的脸，着实是有些难以想象，这些糙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这兴奋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一脸啊哈啊哈的。
明明被踹的这么狠，它怎么看不出来他脸上有一点痛感啊。
你在爽什么啊？
柳欺则是习以为常，虽然上辈子他与盛骄阳后来几乎也没什么交集，但盛骄阳行事乖张，在圈子里名气还不小，柳欺倒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脾性。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
只见，温愉愉神色惊疑不定的站在鹅卵石小道上。
喵喵喵喵喵喵喵，我是一只悲伤的小肥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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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在爽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