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搜寻与落地无序星球 阿德莱特说……
阿德莱特说不出话来, 在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他的雄主,明明精神力已经濒临崩溃了, 却还要端着雄主的可靠气势。
可能他的疼痛已经模糊了他的认知, 忘记了精神链接是可以感受对方剧痛的, 就像他那时分担他的苦痛那样。
落在他精神观里的小蔷薇已经耷拉着脑袋, 花瓣都蔫巴的失了光泽和生气。
可是他的精神力本就是一团糟,根本给不了南书瑟尔任何安抚。
甚至于他的□□都不能完全护住南书瑟尔,让他伤痕累累。
南书瑟尔道:“别担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阿德莱特的愧疚, 南书瑟尔冲他温柔的笑了笑,那勉强一笑阿德莱特如何能不担心。
之前的阿德莱特还在犹豫他要不要虫化,毕竟有多少雌虫在被雄主看了虫化后的模样被厌恶、被抛弃的,他也担心。
可是此刻他不想想那么多了,即使被抛弃, 他也想让南书瑟尔活下去。
那种鲜活,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的温柔与爱, 他希望一直都在。
……
南书瑟尔在黑洞之中惊鸿一瞥,看到了阿德莱特完全虫化的形态。
他的翅翼在剧痛中展开, 原先身上消散了不少的虫纹又弥漫开来, 像是攀爬在雪白瓷器上的裂纹。
蓝色的大海里泛起一抹金色,这是雌虫完全虫化的征兆。
其实他的虫化也不是最标准的那种,坚硬的甲壳包裹全身却不显臃肿, 是呈虹彩釉质的,抱着他移动的时候,甲壳边缘流转着星砂一般的微光。
肩胛延伸的弧形骨刺锋利,明明不动的时候好像冰雪雕刻的装饰品,可是当他们周围有杂物飞过时, 骨刺暴起将杂物直面砍断。
南书瑟尔的大脑疼痛更加剧烈,感觉不是很清晰了,好像是感觉到阿德莱特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耳朵清晰听到阿德莱特的心跳。
昏迷的前一刻,南书瑟尔看到了阿德莱特的眼睛,瞳孔是一片银蓝色的大海,而虹膜则是无数的六边形晶状体,好像深空的漩涡般神秘。
一点儿也不丑陋,还有点好看。
但是这种感觉也可能是爱的滤镜,因为唯有在爱的眼里,你就是你,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突然安静下来的黑洞如同永夜降临一般,死寂一般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德莱特看见了一个小型黑洞。
深邃的眼眸此刻更加冷静,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疯狂,毕竟与其在黑洞里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准就拼出一条命来。
阿德莱特虫化的复眼里,黑洞在其中排列组合,在不远处,一处扭曲的引力编织着螺旋状的漩涡,其中还微微透露着光。
虫族身体强悍,可以在宇宙中短暂停留,可这里是黑洞,不稳定还很残暴,重点是他还有南书瑟尔,他不该无声消失在这片黑洞里。
阿德莱特又将南书瑟尔抱紧,长时间扇动的翅翼也开始渗血,越是靠近小型黑洞,越是感受到身体的不堪重负,但是那又如何。
他的全身都做着南书瑟尔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向那处漩涡奔去。
死亡亦或是生存,我都陪你。
……
还在混乱地带的菲尔特没有像南书瑟尔那样任性,对阿德莱特全权托付了信任,一个护卫都没有带。
菲尔特不一样,他不仅仅是一只雄虫,他更是帝国太子,他的安危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
甚至于在南书瑟尔现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的安全简直被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毕竟帝国皇室只有他们两只雄虫。
在星兽发起进攻后,隐藏在周围的护卫队便倾巢而出,护在菲尔特身边,至于其他虫民。
说句不好听的,在他们眼中,没有谁比菲尔特更重要的。
不过菲尔特倒是没有这么想。
霸主消失之后,剩余的星兽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用护卫队出手在场的虫民就能消灭的差不多,虽然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阿德莱特消灭了相当多的星兽。
菲尔特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派遣大部分的护卫队去清剿扫尾,整顿秩序,在拍卖场趋于稳定后,菲尔特用终端通知了他们大哥。
科蒂安,一只致力于自由虫生的雌虫,有时候菲尔特还会羡慕他,毕竟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肆意。
有时候雄虫和太子的身份就是一个枷锁。
虽然在雄父和雌父眼中科蒂安就是不务正业,不过这也不妨碍当初对于他们爱情第一个结晶的爱护。
终端投影展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大刀阔斧的坐着,在他的一旁是只软糯娇小的雄虫,高大的身影是科蒂安,而那只雄虫就是科蒂安的雄主。
科蒂安只是淡淡一扫,不用菲尔特说话,他就道:“发生什么事了?”
菲尔特摸了摸耳垂,有点心虚,毕竟南书瑟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虽然不是他的原因,不过也是有一点犹豫,“…阿书掉进黑洞了。”
他们谁都懂黑洞的严重性,也知道南书瑟尔在虫蛋的时候就是在黑洞里度过的,甚至他训练的目的都是为了抵抗黑洞射线的辐射。
不过他们谁也没告诉南书瑟尔,有些事情不是非要知道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雌父和南书瑟尔从黑洞里脱离过,所以他们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南书瑟尔可以再次逃生。
科蒂安眉眼压低,气势凌厉,“通知雌父和雄父了没?”
菲尔特苦笑,他怎么敢通知雌父和雄父呢?他们都知道黑洞那件事对雌父的冲击。
“没有。”
科蒂安在玻璃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微微思索,“嗯,先不通知他们,我会通知福迪威让他压下这两天的文件。”
即使出去玩,作为虫帝的曼德安也是需要处理文件的。
菲尔特通知大哥,是因为他手上掌握了一股极大的不正规势力,科蒂安也知道,在和菲尔特说话的时候已经通知下去了。
“我会让他们去找,你也通知各军区让关注一下,尤其是偏远地区的星球。”
菲尔特点头,“已经通知了。”
“先调上三千台深空探测器,以拍卖场为中心辐射扫描。”
“然后在各边缘星球投放抗辐射和营养液胶囊舱,维持三十天基础代谢就行。”
“过几天我会告诉雄父,至于雌父…交给雄父吧。”
确定了详细的计划后,他们挂断了通讯。
诺顿也没有休息,除了一些需要深入调查的东西,他已经将这次的事件已经整理出来了。
“雄主,文件整理好了。”
菲尔特捏了捏眉心,接过文件,“辛苦你了。”
诺顿应了一声,然后给菲尔特按摩头部,他手法极好,菲尔特烦乱的大脑终于清爽了一会儿。
【追光星混乱地带拍卖场黑洞事件
一、黑洞类型:能量过载型的临时黑洞,由星兽霸主多次施展空间天赋形成空间裂缝及攻击能量过多形成的黑洞,直径初始为150米,结束时为500米。
二、坠落黑洞事件分析
T+00:00:00星兽闯入拍卖场。
T+00:03:15阿德莱特调动虫民,场内开始交火。
T+00:15:54星兽霸主下场。
T+00:54:18阿德莱特与霸主打斗,霸主生成空间裂缝,加之能量冲击形成黑洞。
T+01:01:33场内持续攻击,空间裂缝再次出现且与黑洞融合,阿德莱特和南书瑟尔被吸入黑洞。
三、黑洞生存预测
一天内存活率98%,100%清醒。
七天内存活率74%,63%清醒。
十五天内存活率41%,9%清醒。
三十天未知。
以上数据基于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顺利进入黑洞。】
……
阿德莱特不知道这处漩涡的背后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没有什么比黑洞的环境还要恶劣的了。
阿德莱特极力圈着雄虫,没有抗拒黑洞的吸力,钻了进去。
强光吞没阿德莱特的视线,他们通过黑洞的喷流逃了出来。
……
从黑洞逃离似乎并没有比被卷入黑洞来的轻松,依旧像是被甩入风刃与窒息的漩涡,在无数次绞灭中循着一丝生气逃了出来。
一出黑洞,他们是被摔在地上的,不过阿德莱特反应机敏,抱着南书瑟尔一个翻滚减去了些冲击。
阿德莱特并不能确保外面是否安全,所以依然是虫化状态,他好像荒原里独自狩猎的狼,警惕凶悍,可落在地上却悄然无声。
翅翼的边缘透着凌厉,但是和肩胛骨连接的地方正在渗血,甚至有断裂的痕迹,虫化的甲壳有些被黑洞里的射线腐蚀穿透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一片,好像是蜂窝一样。
在黑洞中坚持太久了,阿德莱特早已濒临极限,就剩一口气撑着。
他扫视着四周,高大的植被,茂密的森林,没有被开发的原始气息……都表明了这是一颗无序星球。
阿德莱特松了口气,这样挺好,比落在混乱与战争的星球好太多了。
确认所处地点没什么危险后,他低头看着南书瑟尔。
怀里的雄虫轻的好像一片羽毛,苍白的脸贴在他的颈侧,若不是他感知力强,怕是都察觉不到那微弱的呼吸。
不过那信息素却如同粘人的小猫倔强的缠绕着他,本是竹子的味道,此刻却混杂了血腥和森林的气息。
“瑟尔?”
第37章 发烧 银色长发被黑洞里的风刃削断……
银色长发被黑洞里的风刃削断了几缕, 冷白的肌肤异常苍白,长发伴随着无序星球的风在他染血的衣服上作舞。
阿德莱特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雄虫。
时间在黑洞中早已没了定数,但必然超过了一天, 注入体内掩盖信息素的药剂也褪去了它的作用。
雄虫没有掩盖的竹叶清香正溢散出来, 甜美又引诱的蛊惑, 勾的他的信息素也蠢蠢欲动。
虫化的身躯此刻也有些褪去, 头顶的触角忍不住在乱窜。
诉说着他欢喜又沉醉的心情。
没有抑制器束缚的阿德莱特喉结滚动,作为SSS级的雌虫,他应该对雄虫的信息素有着绝对的抵抗。
虽然南书瑟尔显示的等级是C级, 但是他感受过雄虫的信息素,也知道南书瑟尔的身份。
所以很大程度上南书瑟尔是与他同级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灵魂与身体都是100%的契合,就好像是独属于猫的猫薄荷,是命运的安排,他们能在彼此身上中找到归宿。
这样激动也是正常的。
解除了虫化形态, 在黑洞里受的伤也反馈在阿德莱特的身体上,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雄虫苍白的唇近在咫尺,微弱又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锁骨上。
信息素的味道太过浓郁, 此刻的阿德莱特也有些失了往日的理智。
平日里他不会如此失态, 也不会这么轻易的陷入南书瑟尔的信息素里。
眼看着阿德莱特将自己的唇贴在南书瑟尔的唇上。
可就在此刻,精神力在脑海里翻涌,青筋在阿德莱特额头凸起。
他的步伐也不由得踉跄起来, 阿德莱特尽力保持平稳,信息素的痴迷也在此刻消退。
他不知道雄虫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有些不对劲,他绝对不会这么没自制力。
阿德莱特搂着南书瑟尔,微型掩盖器早已在进入黑洞时便被破坏, 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孔。
无序星球的阳光穿透枝叶斜射在他脸上,完美的五官泛着冷光,跃动的光点被瞳孔深处的风暴吞噬,银色长发被吹成漫天的银河。
空间纽被破坏,装在里面的东西自然是没了。
在衣服上随身携带的营养液也抵不过黑洞的摧残,早就化成了碎片或是粉末,他们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必须先找一个居住地,阿德莱特抿了抿干涩的唇。
踏过蜿蜒的藤蔓和茂盛的杂草,阿德莱特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洞穴,雌虫极好的视力让他瞬间看清了洞穴的结构。
那是一个纵深十五米,顶部垂落着蓝晶矿脉,地面长满绿草的洞穴。
排除了洞穴里的危险后,阿德莱特将南书瑟尔轻轻放在这个山洞里最干燥的岩壁凹陷处。
阿德莱特太过疲惫,银蓝色的眼眸都有些迷茫失神,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然后在洞穴里安装陷阱。
陷阱一共用了七分二十四秒布置完成。
当最后一道陷阱安置在洞穴门口时,阿德莱特终于踉跄的跪倒在地。
强悍的感知让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断裂,内脏破损……还有身上数不清的伤。
军雌强大的恢复能力让身上的伤愈合,可愈合的速度又比不上黑洞射线的辐射和风暴的破坏,所以这些伤就是在不断的破损和愈合中循环。
此刻终于到了他承受的极限,或者说极限早就到了,只是他还要保护雄虫,不敢倒下罢了。
最后一刻,阿德莱特用南书瑟尔还算完好的斗篷将他裹紧,然后抱住南书瑟尔,贴上对方的额头。
他们双手紧握在一起,说不上来是谁的手更冰凉。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好像感觉到了雄虫指尖那细微的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
阿德莱特布置好陷阱后就昏睡了过去。
即使昏睡过去,阿德莱特都不敢卸下心神,他担心雄虫。
心中有牵挂,即使头脑昏沉的厉害,没休息了一会儿,阿德莱特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更何况身上的剧痛和精神观的刺痛也让他睡不着。
阿德莱特睁开眼,本能的翻身把南书瑟尔护在身下,银蓝色的眼眸里划过警惕,随后看到南书瑟尔后神情才稍缓了一些。
除了头顶的蓝晶矿石散发着浅蓝的光芒,另一侧的岩壁上也长着荧光苔藓,这个洞穴其实挺明亮的。
观察了一下陷阱没有被触碰,阿德莱特这才注意到怀里的雄虫有些不对劲。
他在发烧。
南书瑟尔向来莹白带着暖色的皮肤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颤抖的阴影。
阿德莱特伸手触摸他滚烫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南书瑟尔忍不住贴近。
舒服。
精神力过载的反噬、黑洞的寒冷、没有能量摄入、过度疲惫……南书瑟尔发烧有多方面的原因。
“瑟尔,瑟尔?”
阿德莱特叫着南书瑟尔的名字,可是南书瑟尔呼吸急促,眉眼也微微皱起,只有手无意识攥住他破碎的衣服。
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华般流淌在他们身上。
生病的雄虫实在太脆弱了,他不能这样干等下去,要是病更严重那就麻烦了,他得出去找点东西。
阿德莱特扫视着周围的陷阱,思索着这些陷阱能不能坚持到他回来。
虽然觉得可以,但阿德莱特还是不放心的又布置了两道陷阱。
之后,阿德莱特也没有犹豫,将南书瑟尔用衣服和斗篷裹紧后就离开了。
拖延可是要不得的。
……
和苍林狼的打斗惊飞了树冠上的鸟群,衣服被血黏住粘在身体上,阿德莱特将衣服扯开,肩膀果真是命途多舛,一道从锁骨处的狰狞抓痕又划过那里。
不过也不算是命途多舛,毕竟肩膀就是一处露在外面的破绽,苍林狼攻击那里也是必然的。
割下几块苍林狼的肉后,阿德莱特又找到了一处水源。
不过因为担心南书瑟尔,他也没有过多停留,其他的武器都没了,可藏在腿部的军刀还在,踹倒棵树用刀做了个大容器,阿德莱特往里面装了些水。
找了一些枯枝,阿德莱特用藤蔓将它们捆绑背在身后。
准备回去的时候,阿德莱特在这条溪流旁生长的灌木丛里看到一片浅色的光点,那是一丛白色和黄色相间的密密麻麻生长的花,出挑的花蕊,绿色的叶片,是鸳鸯藤。
阿德莱特冷峻的神色一喜,有了这东西,南书瑟尔能更快的好起来。
他大跨步走了过去,摘了好多才收拾东西回去。
此刻已经深夜,气温相比白天又降了许多,洞穴外的风好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呜咽。
回了洞穴里的阿德莱特把东西放好,指尖感受着洞穴,这个温度,还是先生火吧。
阿德莱特出去的时候在河床上专门找了会儿燧石,幸运的是他找到了。
所以生火用的体力大大减少,阿德莱特在南书瑟尔不远处将枯枝堆叠,军刀擦过燧石迸溅出细碎的火花。
顶部的蓝晶矿石幽光摇曳,将雌虫紧绷的脊背轮廓投射在洞穴的墙壁上,形成一道破碎的剪影。
第三次擦过燧石时火星才引燃枯枝,跳跃的火光里,他看到自己蔓延到手腕的虫纹。
他现在的身体,不只是精神观的千疮百孔,身体也是。
阿德莱特攥了下手,想起之前和苍林狼打斗时都有些吃力。
他压下心中的思绪,灵巧的手又做了几个碗,两大两小,用的是之前带回来的木材。
“哗啦——”
水倒入碗里的动作惊醒了沉睡的荧光苔藓,头顶的细碎蓝光顺着鸳鸯藤的叶片攀援。
阿德莱特做了个支架将倒满水的大碗架上,小碗倒上水然后把鸳鸯藤放进去,找了一片叶子洗净盖上,叶尖伸出,鸳鸯藤的蒸汽顺着叶脉滑在叶尖。
叶尖悬垂的水珠坠入小碗里,不多时后便汇成一碗鸳鸯藤的蒸馏水。
阿德莱特将水端到南书瑟尔旁边,把他扶起一些靠在自己身上。
“嗯…”昏睡中的南书瑟尔发出呓语。
隔着衣服和斗篷,阿德莱特都能感受到南书瑟尔滚烫的肩胛。
阿德莱特摸了摸他的头,还是很烫。
碗边缘放在南书瑟尔唇上,鸳鸯藤的蒸馏水将雄虫苍白的唇浸的水润嫣红,但是他却始终紧抿着。
阿德莱特用拇指推开南书瑟尔的下唇和下颌,食指和中指抵住上边的牙齿。
嘴张开了,可是正当药碗倾斜的时候,南书瑟尔突然将抵在他嘴上的手指含入口中。
阿德莱特还没有反应过来,指尖就陷入雄虫口中那潮湿的炙热。
随后是雄虫的牙齿无意识的咬合,细密的刺痛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阿德莱特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咽下闷哼。
一侧的火光漫过南书瑟尔浸着水光的唇,被咬破的指尖渗出血珠,在南书瑟尔口中晕开了血腥的铁锈味。
似乎是感觉到了口中的血腥,南书瑟尔皱着眉头将阿德莱特的指尖推了出去。
阿德莱特顺着雄虫张开的嘴将水喂了进去。
……
披在身上的斗篷早在一次次的战斗和黑洞风暴中成了碎条,阿德莱特把斗篷洗干净。
南书瑟尔的身体需要降温。
雄虫衣服上的纹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只有刚刚喂药时水砸在衣服上晕染的深色水痕。
阿德莱特此刻也顾不得僭越什么的,解开衣服上的纽扣。
脸一侧的灼伤已经愈合成一道疤,落在阿德莱特脸上却掩盖不了他绝美的容颜,反而更添了几分破损的惊艳。
第38章 哼唱的曲调 阿德莱特解着南书瑟尔……
阿德莱特解着南书瑟尔的衣服。
苍白的手指解开他浸血的领扣, 暗红色的血迹顺着雄虫流畅的腰线蜿蜒,他也在黑洞里受伤了。
军雌睫毛颤抖着诉说着无声的心疼。
胳膊和后背最严重,其他地方也有, 这伤落在白嫩嫩的雄虫身上格外狰狞。
阿德莱特肩膀上的伤太过严重, 不过他也没在意。
那伤口有些溃烂, 本是没有流血的, 但是和苍林狼的打斗让伤口裂开的更深。
这是以雌虫的强大恢复力都没能治愈的溃烂,鲜艳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雄虫的锁骨上。
热水浸泡的斗篷碎布擦拭着南书瑟尔的前胸后背,南书瑟尔舒服的哼唧着。
阿德莱特不禁笑了一下。
惊艳的外表下, 小心的举动让阿德莱特多了几分柔情。
可能是在刚刚七曜星石滑落在脖颈的另一侧,所以阿德莱特没有看见,现在七曜星石在南书瑟尔脖颈一侧泛着莹莹紫光,闪现着细碎的银色。
阿德莱特擦拭南书瑟尔身体的动作顿住,指腹无意识的摩挲过七曜星石的表面。
虽然没有变成碎末, 但是在它原先光洁的表面也留下了破碎的裂痕。
“还没碎啊。”
阿德莱特垂眸,他还以为它早就在黑洞里被破坏湮灭了。
不过若真是碎了, 也太可惜了。
右肩受伤太过严重,阿德莱特尽量少用, 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摸了摸雄虫的脸颊, 南书瑟尔习惯性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阿德莱特笑的温柔。
又用温热的碎布给南书瑟尔擦了许多次,把沾染在他身上的血迹擦去。
剩下的碎布倒是正好能当做绷带,不过即使阿德莱特洗干净后还湿着, 一瞬间也干不了,不能马上用在南书瑟尔身上。
刚刚阿德莱特出去,在接水的路上他还抓了两条银麟鱼。
银麟鱼刺少肉鲜,在溪流里处理好,顺手扯了在草丛里生长的百辣草和留兰香, 一个去腥提味,一个祛寒清香。
洞穴里,阿德莱特将军刀洗净,把那鱼肉切成薄片,那薄度可以看到光线穿透的痕迹。
薄一点熟的快,阿德莱特将鱼放到水里煮沸,然后小火慢炖,把留兰香剁碎放进去,等到肉软烂的时候就好了。
火光照着阿德莱特认真的面孔,勾勒着他的俊美。
汤煮出香气,阿德莱特把汤端走,就顺手把割下来的狼肉切块,找了块石板冲干净,把肉放上去,扯了两根百辣草就一起放在火上烤。
肚子不重要,但是雄虫很重要,阿德莱特怕自己倒下没虫照料南书瑟尔。
放上去也不管火大火小,阿德莱特就端起鱼汤走到南书瑟尔旁边,让雄虫躺在他的腿上然后喂他。
昏迷中的南书瑟尔喉结艰难滚动,有时唇边还溢出一丝汤汁,顺着身体的线条没入衣领。
不过比之前喂药好多了。
阿德莱特用拇指擦过那片湿润,指腹下的肌肤烫得惊人,仿佛都能把寒冰融化。
火堆在一旁噼里啪啦作响,南书瑟尔枕在他的腿上,睫毛在火光和幽蓝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勾着温柔笑容的唇此刻褪尽血色。
喂完之后,阿德莱特又拿着碎布给他降温。
“不要…”昏迷中的雄虫突然挣扎,滚烫的指尖精准的握住阿德莱特的手腕。
阿德莱特动作停滞,南书瑟尔突然睁眼,黑色的眼眸蒙着潋滟的水雾,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阿德莱特还以为南书瑟尔要说话,结果下一秒雄虫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刚刚梦见什么了。
狼肉的焦香混着百辣草的鲜香在夜色里浮沉。
阿德莱特顿了好一会儿,发现南书瑟尔就是没动静了,才将雄虫裹进还带着体温的斗篷里。
囫囵吞枣的将狼肉吃到肚子里填补能量,喝了些水,将南书瑟尔剩下的鱼汤解决了。
又往火堆里放了些木头,挑大了些火,阿德莱特注视着洞外的夜色,眸光暗沉,这个时候,这些木头够烧到天亮了。
然后阿德莱特又回到南书瑟尔身旁。
他将雄虫抱进怀里,南书瑟尔蜷缩起来,被发热出汗弄得湿漉漉的头发蹭过他的颈侧,呼吸裹着灼热喷洒在耳根。
夜晚鸟兽的三两声啼叫分外清晰,握惯了武器的手贴着雄虫的后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南书瑟尔身形有些单薄了。
黑夜里,阿德莱特清晰的数着南书瑟尔每一声紊乱的心跳。
昏睡中的南书瑟尔难受的一会儿扯开斗篷,一会儿又裹紧。
发烧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的,阿德莱特将他的身体与雄虫贴靠,用着最原始的方式为雄虫维持体温。
当南书瑟尔冷到发颤或者是热的哼唧的时候,他就轻轻哼唱着幼时流淌在他耳边的曲调。
声调变得沙哑,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藏在其中的温柔。
后来雄虫还折腾了许久,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才稳定下来,那时阿德莱特松了一口气,朦胧的睡着了。
……
深夜到黎明的时候。
南书瑟尔的睫毛突然颤抖起来,黑曜石一般的瞳孔还没有聚焦,手指却摸上了阿德莱特的肩膀。
他侧了侧头,失神的看着阿德莱特,他记得这里伤的最重。
南书瑟尔的精神力如同柳条一般舒展开来,试探着触碰阿德莱特的伤口。
精神力好像温热的水流划过伤痕累累的身体,将冰冻已久的身体带入温泉。又如同初春融雪的气息,轻柔的包裹着阿德莱特那千疮百孔的精神观。
精神观的突然舒适惊醒了阿德莱特,他不禁叫着雄虫的名字。
“瑟尔?!”
呼唤被鸳鸯藤的苦涩堵在喉间,阿德莱特怔怔的看着南书瑟尔,银蓝色的大海里翻涌着温柔的海浪。
阿德莱特眼皮像是灌铅般的沉重,大脑却像掉入云端般舒适,忽然听到雄虫说:“睡吧。”
意识相信了雄虫,阿德莱特睡着了,这一觉异常香甜。
后来他们谈话,南书瑟尔却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可能是他在冥冥中感觉到了阿德莱特的痛苦,专程的特意安抚。
不然,照军雌的模样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
晨雾还未散尽,洞外的树林枝桠间被穿透落下半透明的光,淡青色的光影在其中摇曳。
火堆余烬中还有着残存的点点火星,枯枝轻轻拨动,一加柴火,就又燃起来了。
四个碗沿着火堆整整齐齐的排开,最大的那个碗边缘还有篝火烧起的烟灰。
阿德莱特盛水放碗,星火舔舐着碗底,沸腾的水咕嘟嘟的冒泡,蒸腾的水汽带起一丝潮湿漫过了地上的草丛。
南书瑟尔蜷在斗篷里,苍白的唇色映着火光。
他摸了摸南书瑟尔的额头,虽然温度降了一些,但是还是很烫。
尽管是在这偏僻的荒野,阿德莱特还是尽量让南书瑟尔享受的更好。
他还专门给南书瑟尔准备了一些蒸馏水。
在河边取水的时候他都没过滤,只是昨晚太匆忙了才将就了一下。
水煮好了,等到热水稍温,阿德莱特扶起南书瑟尔,抵在唇边时,南书瑟尔醒了,却有些懵懂,还蔫蔫的。
懵懂的愣神后,就着他掌心啜饮的姿态乖顺的让他心酸。
昨晚切好的一部分银麟鱼还裹在霜露未褪的大树叶子里,这会儿解开,露出了白嫩的鱼肉。
阿德莱特又给南书瑟尔炖了鱼汤。
木碗在火堆上咕嘟作响,奶白色的鱼汤翻涌起水泡。
炖好了阿德莱特就先端给南书瑟尔。
“乖,先吃点。”
南书瑟尔却直直的看着阿德莱特,然后盯着放在一旁的狼肉,“你先吃!”
雄虫的声音带着发烧的嘶哑,却执拗的很,眼尾都洇着水光,好像那倔强的小兽。
汤递到嘴边硬是犟的不肯张嘴,阿德莱特只好把肉烤上,狼肉在火焰中卷起金边,油脂划过石板坠入火堆,炸开火星子。
直到焦香弥漫洞穴,阿德莱特咬下第一口,南书瑟尔这才张嘴,乖乖的端起碗喝着。
南书瑟尔还有些发烧。
鸳鸯藤再次放进碗里药顺着叶尖滴落,碗底有了小半碗的时候,阳光正好漫过洞外的树枝。
阿德莱特捧着药,战靴碾碎了满地的金河。
南书瑟尔就在一边乖巧的坐着,喝了药之后倒是有了一些精神。
阿德莱特皱着眉头看向南书瑟尔坐在的地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安抚的哄着,“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
“嗯,注意安全。”
南书瑟尔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叮嘱了两句就点了点头,去睡觉了。
阿德莱特出门时看他,南书瑟尔正将烧红的脸埋在斗篷里。
雄虫的身形有些单薄,洞穴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被惊起的鸟雀啼叫。
……
半上午的阳光洒过洞穴,阿德莱特腕骨轻转,军刀在卡戎兽脊背游走犹如银蛇吐信,一刀贯彻,兽皮应声卷起,皮肉分离。
阿德莱特将今天打到的猎物毛皮收集起来,昨天瑟尔就是在地上睡着的,太硬了,也不舒服,刚刚蜷缩在岩地上的画面也硌的他难受。
他去打几张毛皮给做个铺垫的,那带着绒毛的一侧应该柔软一些,晚上雄虫睡觉也能舒服点。
不到三十星分,阿德莱特就将所有的毛皮都卸下来。
南书瑟尔已经醒了,现在精神了好多,还有兴致扒拉一侧的草药。
阿德莱特准备出去处理毛皮,想着南书瑟尔一只虫待在洞穴里可能会闷。
“去洗毛皮吗?”
阿德莱特晃了晃手里的毛皮,询问南书瑟尔,却看到他烧未褪尽的脸颊倏然发亮。
南书瑟尔忙不迭的点头。
“去去去!”
洞穴里回荡着南书瑟尔欢快的回答,然后雄虫跟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走向溪流。
第39章 撒谎 他们去了昨天阿德莱特找到的……
他们去了昨天阿德莱特找到的那条溪流旁。
溪水浸透兽皮的时候, 南书瑟尔的手在水面上滑动,鎏金般的水面被打破,惊起了一侧饮水的蓝羽鸟, 也溅到了军雌的背上。
就像是做错事情后的伪装, 南书瑟尔拿了一块毛皮开始洗。
原本阿德莱特是不允许也没打算让南书瑟尔洗的, 可是当南书瑟尔抬头看他的时候, 阿德莱特就妥协了。
没有虫能拒绝雄虫。
雌虫银色长发的发稍扫过水面,浸湿的衣服勾勒出诱人的腰线轮廓的时候,南书瑟尔慌忙的低头, 揉搓毛皮的手突然用力,溅起了水花。
带着极低体温的阴影忽然笼罩过来,阿德莱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南书瑟尔的手腕调整角度,水珠顺着交叠的手背滚进袖口。
“这样洗。”
都不用侧头,南书瑟尔都能闻到阿德莱特那天山雪莲的味道。
不过…
南书瑟尔鼻尖微动, 沾着水珠的指尖忽然点上阿德莱特的脸颊,有些疑惑, “天山雪莲的香气里…怎么有些铁锈味…”
“好熟悉啊。”
当年阿德莱特救他的时候,也是这个味道。
阿德莱特垂眸, 握着雄虫的手十指相扣, 他知道如果自己突然改变话题,南书瑟尔是会发现的。
所以他说,“是今天打猎沾上的血, 可能杀的有点多了,血腥味浓了点。”
“哦。”昏沉的大脑并不想思考太多,也就相信了雌虫的话。
水不算冰,只带着一点点凉意,脚踩踏在水里很舒服。
阿德莱特已经将第七张毛皮清洗干净, 南书瑟尔还在在水里笨拙的踩踏着洗第一块。
想到雄虫刚刚的敏锐,阿德莱特决定把雄虫支开一会儿,给自己洗个澡。
不然身上的伤口都是大雷。
阿德莱特喉结滚动,说话有些不自然,但是还处在发烧状况下的南书瑟尔显然是没有察觉的。
“刚刚我们来的路上,有片地方不是偏热吗?那里有岩盐结晶,你要不要先过去拿点。”
“你还发烧,不能在水里待太久。”
如果只是刚刚那句话南书瑟尔会有点怀疑,但是一加下面那句南书瑟尔就只会乖乖点头。
“好。”
等雄虫的身影彻底离开,阿德莱特才迅速解开黏在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右肩上的伤有些溃烂,阿德莱特将腐烂的肉剜去,直到流出鲜红的血液。
腐肉坠入溪流,二十三种痛觉神经同时突然炸开,阿德莱特面不改色。
定位盐晶盐矿所在地是军雌野外生存课程的必要科目。
他们刚刚经过了一片温热的地带,根据经验阿德莱特判断是因为那里有处于地热活跃区的温泉池。
昨晚给南书瑟尔熬的鱼汤雄虫没全喝完,阿德莱特给解决了,他发现鱼汤偏咸,但是他除了留兰香什么也没有加。
所以溪流应该经过有含盐层的区域,煮汤的水才会带盐味。
温泉一样也在这片区域内,所以温泉一侧和不远处可能会有岩盐结晶。
特别是地势较缓的土坡,水带着盐渗出来,太阳长久直晒就成了岩盐结晶。
所以阿德莱特才让南书瑟尔去的,可不是一点依据都没有。
处理完伤口,阿德莱特顺手在水里洗了一下身子,全是之前在拍卖场击杀星兽溅到的血和自己身上的伤流出的血。
清洗的动作非常粗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洗完后阿德莱特看着右肩膀处的伤口,眉头皱了皱,这伤有些不好处理,要是让雄虫发现就不好了。
不过问题不大,最近流的血多,这伤口也流不出多少了。
阿德莱特将捆毛皮的布条洗干净一个,缠在肩膀上。
起身那一刻,水面荡开血色涟漪。
……
等南书瑟尔抱着岩盐结晶回来的时候,湿透的衣服已经整齐的穿戴在身上,伤口被严丝合缝的包裹,他正在拧干最后一块毛皮。
南书瑟尔将盐晶放下,突然贴着阿德莱特的领口轻嗅,眉头微皱。
阿德莱特的肌肉瞬间紧绷,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雄虫轻笑:“刚刚沾了点花粉,找盐的时候,还有蝴蝶追着我飞呢。”
阿德莱特松了口气,他们彼此都没有明说,但是都心知肚明。
溪涧折射着碎钻一般的光。
阿德莱特将毛皮铺在一种有噬菌体的红砂岩上,微生物吞噬着残留组织。
脂肪层脱离,几张毛皮都成了完整的皮板。
在他们不远处的裂谷是个陨石坑,每半个小时都有风暴冲刷,能加速毛皮纤维重组。
之前阿德莱特捕杀了只卡戎兽,除了毛皮柔软外,它身体内的血液含有一种纳米菌群,能缩短鞣制的时间。
把白色血液涂在毛皮上,似乎是肉眼都可以察觉到的变化。
在阳光下,鞣制的过程像是百倍快进一般,菌丝网络在毛皮纤维间疯狂编织,将原本几百星天才能形成的柔韧效果压缩到三个小时。
最后他们将毛皮放在阳光下直射,在毛皮下方着燃烧牡鼓木,不仅能消除异味,还能杀菌。
正午的阳光洒过裂谷时,牡鼓木燃烧的靛蓝色火苗裹着雪莲香萦绕不散。
火焰在风中跳着欢乐的舞曲,阿德莱特将暗宝鹿脊肉片成透光的薄片。
然后浸在涂满蓝铃果汁的岩板上。
南书瑟尔只是呆呆的看着阿德莱特,他银色长发垂落,像是坠了一连串的珍珠。
“瑟尔试试这个。”
阿德莱特突然转身,指尖托着卷成玫瑰状的肉脯。
肉脯是蜜色的,南书瑟尔咬住的刹那就尝到了焦糖与松木的味道。
焦糖是蓝铃果汁熬出的糖浆,松木的味道是刚刚阿德莱特特意绕去裂谷西侧取来的树脂,放在火里烤的。
第三次填柴火的时候,一棵大树下,饭菜铺满了大树叶子摆成的天然桌布上。
阿德莱特将最后一片翠鲮鱼摆好造型。
“瑟尔?”
“嗯?”南书瑟尔抬眸看他。
“尝尝这个汤。”
自制的筷子夹起夜光菇,将它放进了浓汤里,那样子好像银河在闪着细碎的光。
“好喝~”
南书瑟尔舀起一勺,味道超级鲜美,勺子沉入碗底,除了夜光菇,还有月光草芯,只有在正午才会现形的植物,需要极好的眼力才能采摘。
“莱特,我喂你。”
南书瑟尔将裹着翠菜的肉卷递了过去。
军雌低头,淡色的唇擦过指尖的时候,裂谷上空升起了漂亮的云霞。
……
毛皮制作已经进入尾声。
阿德莱特用针把毛皮缝纫在一起。
针是双尾蜥的尾针,线是灯蕊藤草茎,灯蕊藤细长韧劲,又用树脂涂抹,更耐磨一些。
南书瑟尔就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阿德莱特缝合毛皮,火光在他睫毛上跳跃,那些未愈合的伤口在布料下沉默的呼吸。
他们也同样沉默,仿佛就想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缝着,直到星河漫天,直到岁月尽头。
阿德莱特将最后一块毛皮按在膝盖上,在牡鼓木还在燃烧的青烟里,双尾蜥尾针穿梭如蝶,不多会儿他低头咬断了线头。
最后的成果是两块大小差不多的毯子,还有一件大氅。
毛皮还剩下一些,可以做其他的。
当火光渐渐变小,天空开始变暗的时候,阿德莱特突然将缝好的毛氅披在南书瑟尔肩头。
那是一件全是由卡戎兽毛皮拼接的毛氅。
“要起风了,瑟尔。”
雪白的毛皮锁住体温,南书瑟尔抬眸看着阿德莱特,他眉眼弯了一下,在阿德莱特那温柔的海洋里肆意畅游。
“嗯。”
……
暮色为溪流镀金时,他们才踩着悠闲的步子走在回洞穴的路上。
夕阳余光漫过红砂岩时,南书瑟尔就眼睁睁的看着阿德莱特抬脚蹬在足有他臂展粗的树干上。
“咔嚓”的断裂声刺破寂静,木屑纷扬间树就被踹倒了。
若是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到这棵树的正中央有一道裂缝,黄昏的微光掠过刀刃折射的寒芒。
不一会儿,树的正中央就被劈出三寸深的裂痕了。
军刀劈砍的动作让阿德莱特的身体崩出山峦般的线条,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力量。
南书瑟尔仿佛对什么都有好奇,“莱特,我能试试吗?”
合上刀鞘的军刀被阿德莱特突然扔去,南书瑟尔慌忙的接住,刀柄还残留着军雌掌心的温度。
“过来,插这里。”阿德莱特指着大树说。
南书瑟尔握刀冲着裂痕发力,刀刃切入木纹的瞬间,虎口传来细微的震动。
刺入的不深,南书瑟尔又把军刀拔出来,想学着军雌刚刚的动作,却听到了阿德莱特清爽的闷笑,“军刀不是这样用的,要像这样——”
阿德莱特的胸膛贴上南书瑟尔的脊背,覆上雄虫拿着刀的手猛然往下压。
木屑如同雪花飞舞,南书瑟尔看着他们交叠的手,那层薄茧正摩擦着自己泛红的手。
劈了几下后阿德莱特退开身子,傍晚的微风立刻填满他们之间的空隙。
裂缝已经有了足够的深度,阿德莱特也不继续砍了,他依靠自己强悍的身体力量在树上踩踏。
南书瑟尔喉结滚动,看着阿德莱特的躯体与大树角力,直到一条裂缝贯穿整棵大树,然后树就从正中间裂成两半。
藤蔓缠在木头上,阿德莱特拖着大树回了洞穴。
刀刃切入木纹,松脂的清香混着黄昏的余温在洞口弥漫。
阿德莱特坐在石头上,弓着脊背,几片树叶在战靴下被碾碎,军刀切割着木头,刀锋沿着树木刮出结构。
南书瑟尔抱着藤蔓坐在一旁,看着傍晚的橘色暖光如爬山虎般攀着阿德莱特紧绷的肩胛。
当刮到有树瘤的地方,军雌的肌肉就会瞬间发力,好像岩浆冲破枷锁喷涌而出的爆发力,每一个线条都有着力量的美感。
好看~
第40章 暴雨下的温馨 在阿德莱特心中,南……
在阿德莱特心中, 南书瑟尔是高悬在天上的明月,如何能沾染地上的尘埃,他只要坐在那里就好。
可南书瑟尔不这么想, 他想帮忙。
在处理木头的同时, 阿德莱特还给雄虫雕了几个小玩意。
南书瑟尔摸着手上的木雕, 眉眼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清浅笑意。
“好看。”
摩挲了两下, 南书瑟尔就把这些个木雕小心的放在一侧。
“我给你搭把手吧。”
“好,那你把藤蔓拿过来吧。”阿德莱特把最后的程序处理的差不多。
雄虫当即把抱在怀里的藤蔓递给阿德莱特,好奇的问:“这是要干什么?”
“把木板缠起来, 然后用火烤一下,刮了这表面木板能更平整些,顺便还能去去木头里的水气。”
最宽的一部分被整片砍下当床板,但是木板全是木刺凸起,并不平整, 稍有不慎就能把雄虫划伤。
阿德莱特搭了个架子,火堆将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色, 细碎的木屑也随着他捆绑木架的动作簌簌落下。
阿德莱特完工,南书瑟尔也把藤蔓缠绕在木板上。
“给我。”
沾着木屑的手掌摊在眼前, 南书瑟尔将缠好的藤蔓递了过去。
阿德莱特将绞紧的藤蔓缠上木架, 放到火上烤。火不大,但是有好几堆,数量正好能把木板全覆盖, 两者之间大概有两只手长的距离,不会把木板烧起来。
烤了好一会儿之后把木板拿下来,将软化的一层刮去。
藤条编织成密网,再装些粗砂,然后和雄虫一起逆着木纹来回摩擦。
接着用毛皮快速扫过, 带走细小的毛刺,最后再将松脂涂抹表面,让木板更加光滑。
结束之后,床板被放在一侧,阿德莱特让雄虫把四条床腿递过来。
南书瑟尔递过床腿时还仔细摸了摸,都感觉不到树的粗粝触感。
阿德莱特将床腿的榫头砸进床板的凿孔,木头做锤子,三两下就敲进去了。
南书瑟尔就在一旁,看似粗犷的框架严丝合缝到连片叶子都插不进去。
是个手艺虫。
军雌做着最后的检查,用刀背敲击着关节处,金属与木头敲击的声音里,藤蔓的叶子在风里飘摇。
检查好后,阿德莱特将床翻过来,放在那片干燥的岩壁旁。
阿德莱特看着逐渐暗沉的天际,灰暗的云层遮蔽天空,貌似是要下雨,他对南书瑟尔说:“我再去找点东西,让晚上用。”
“我也去。”南书瑟尔十分积极,那双眼眸亮晶晶的。
……
洞穴外的树林。
阿德莱特将军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刀背上映出天边的最后一丝夕阳。
暗红的蚁群衔着结晶从桦树皮的裂缝里涌出。
阿德莱特突然出声,“暴雨前树蚁会搬运松脂…”看来大差不差,就是要下雨。
南书瑟尔则蹲在一侧的草丛里,腐烂的枫杨果旁长满了一片翡翠色的菌,“这里有夜光杯菌。”
他敲了敲菌的伞盖,孢子粉簌簌落下,“能当照明的用。”
阿德莱特拿刀尖挑起挂在树藤间的淡紫色果实,扯断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淡紫色的浆果在月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
“不如这个实用。”夜光杯菌只能晚上发光,摘下来后只能亮一晚上。
“那里!”
南书瑟尔忽然按住阿德莱特的小臂,几簇荧蓝在朽木上诡谲明灭。
阿德莱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间溢出轻笑,“鬼灯笼?等会儿正好铺在床上。”
既然鬼灯笼出现了,那就不止眼前着一点,它通常是成片生长的,而且就在附近。
鬼灯笼会发光,但是那光暗淡,还异常柔软,铺在木板和毯子之间正正好。
阿德莱特刚刚给雄虫雕了一把匕首,南书瑟尔用它拨开另一片空地上的地衣,拔了些艾草,“铺床的时候掺一些艾草,还能驱赶潮虫。”
下雨前的气息很浓烈,腐殖的土腥气铺面而来。
将淡紫色的浆果装了一些,拔够能铺满床面的鬼灯笼。
阿德莱特就和南书瑟尔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搜集东西。
走到一处偏开阔的地方,阿德莱特蹲下身子,指尖拂过落在地上的银白色绒羽,“这里有岩鸽的巢。”
随后他四下一扫,就看到不远处岩壁上的巢,借力一蹬就靠近鸟巢,然后掏出五个尚有余温的灰褐色的蛋,蛋壳好像泼墨般的洒着青点。
“这个味道不错,回去给你蒸个蛋,再烤一个。”
阿德莱特把蛋递给南书瑟尔,雄虫捧着五个蛋,点头道:“好呀!”
然后南书瑟尔蹲在岩壁的石缝边,看着羽状复叶的植物,他有些记不起来了,“这是那个止血的什么来?”
“灵茅蕨叶。”阿德莱特提醒道。
南书瑟尔点头,“对,就是这个。”然后他小心的用树叶把灵茅蕨叶包裹起来。
当他站起转身的时候,衣摆扫过报春花丛的流萤,金绿色的光点在他们身边编织着璀璨。
南书瑟尔正要开口,某种香气突然缠绕上来,他循着香气拨开垂挂在眼前的常春藤,腐殖土里赫然是一丛开裂的养白菇,淡金色的菌丝在裂缝中生长。
他摘下养白菇,转头朝阿德莱特说:“今天晚上吃这个怎么样?”
“嗯,做个肉菜,再做个汤。”
“我明天再把那头鹿的肉做成干,让你这两天啃。”
“嗯。”南书瑟尔忽然将匕首掷向几米外的灌木丛,匕首没入枝叶的瞬间,灰扑扑的棕麟兽蹬着后腿窜了出去。
没打中。
阿德莱特将军刀甩了出去,力道惊飞了枝头已经闭眼的绿绣鸟,刀柄精准的砸在了棕麟兽的后颈。
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棕麟兽,又一个猎物,顺手把雄虫投掷的匕首捡起。
南书瑟尔又找到一个树洞,正掏榛子时,阿德莱特突然抱住南书瑟尔往左侧翻滚。
腐朽的云杉轰然倒下,南书瑟尔吐了口气,摇了摇兜在兽皮里的榛子。
他眉眼弯弯,朝着阿德莱特说:“榛子还在。”
又找了一些东西后,他们说笑着将战利品捆扎好,暴雨前奏飘起的风卷起雄虫的信息素,混着艾草和鬼灯笼的冷香。
雨滴砸在树叶上,那沉闷的雨声惊醒了沉睡的森林。
此时的他们已经回到了洞穴。
将东西放下后,阿德莱特看到了雄虫睫毛上沾着发光孢子,在洞口散布的夜色里像是坠着星辰。
他伸手给擦去,落在眼睛里会难受。
然后,阿德莱特将埋起来的火重新生起。
当雨渐渐变大的时候,南书瑟尔正在用阿德莱特给做好的榛子夹把榛子夹开,雄虫致力于将每颗果仁都剥的完整如玉。
当最后一颗榛子被剥开后,阿德莱特已经将床铺好了。
鬼灯笼和艾草铺成的床垫在洞穴的岩壁上晕染着水纹般的蓝,南书瑟尔将月光莓放到水里清洗。
平滑的大石头就是砧板,刀起刀落间,那些肉和菜便切好了。
今天中午做饭的时候,阿德莱特还顺手做了几个陶罐陶碗。找黏土和塑型的时候,南书瑟尔还玩了好一会儿。
养白菇在陶罐里躺的安详,裂缝中的金色飘出香气,切散的翠菜和煮熟的小肉丁,绘制着颜色鲜艳的养白菇浓汤。
火里埋着两个岩鸽蛋,两三个火堆一起做饭,等做完再聚成一个。
青斑晕染的蛋壳被磕在石头上,蛋清裹着金黄的卵掉进木碗里。
刚才他们已经把采集的岩盐敲成小块,然后放到陶碗里,加上水沉淀过滤,然后放在一旁。一部分让静置析出,一部分加热得到细盐,急用的话加热比较快点。
加了些热水,细密的盐洒在蛋液上,筷子将蛋液抽打成漩涡状的金色。
那些细密的气泡随着他腕骨的转动逐次破裂又生成,最后蛋羹便放在大木碗里,盖着一片叶子让蒸着。
不多时蛋羹就好了,阿德莱特给南书瑟尔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蛋液凝聚成微微颤抖的蛋羹,南书瑟尔用勺子捅破平滑的蛋羹表层,已经凝固的内里也是同表层一样的金黄。
蒸腾的热气扭曲了雄虫吞咽时滚动的喉结和垂下的睫毛。
洞外的暴雨吹打岩壁的节奏越发焦灼,在壁上面击射着万千银箭,洞穴内飘出饭菜的奇异香味。
蛋羹一虫一半,烤在火里的蛋也是一虫一个。
烤岩鸽蛋被带着蛋壳剖成锯齿状的两半,捏着下面的蛋壳,往上一托一捏,里面的蛋就从蛋壳上脱落下来,十分流畅,好像抹了润滑油一样。
烤蛋味道也不错,不噎虫,却和刚刚的蛋羹是两种体验。
饭前的甜点吃完,他们就开始吃正餐了。
月光莓研磨成蜜涂在悬挂的鹿腿鹿肉上,火焰舔舐着雪花状的大理石纹肉,油脂顺着鹿腿的纹路滴落在火堆里,炸开火星子。
鹿腿翻转,火匀称的烤着。
军刀削下薄片,南书瑟尔咬住递到唇边的炙肉,牙齿碾碎月光莓蜜的酥甜,肉的鲜嫩,眉眼都弯起来说着鹿肉的美味。
阿德莱特削了一些也在雄虫的催促下吃开,大块温热的肉咬在口中溅出肉汁,雄虫是陪伴他的一切。
洞外的暴雨声中,他们共享着鹿腿骨髓。
养白菇浓汤在陶罐里咕嘟作响,最后放入的提味草汁,瞬间让汤翻涌,香气更浓。
这汤底是用的鹿骨熬的高汤,菌菇肉丁都十分鲜美,一口喝到嘴里,分外满足。
等消了点食,阿德莱特又给雄虫煮了鸳鸯藤的药液。
可能现在是清醒的,南书瑟尔是皱着眉头喝下去的。
灯火的明灭摇曳间,他们尝着指尖大小的小果子。
果子味道偏甜,刚好能压住鸳鸯藤的苦涩。【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