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三个世界结局+第四个世界开头
裴安夏手腕纤细, 细得可以清楚看到她淡青色的血管,脆弱而清透。
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牙尖刺破皮肤, 硬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 鲜血如注般涌出来, 染红了她半边衣袖。
裴安夏将不停淌血的手腕,送到穆霄野唇边。“对不住,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成为受人敬仰的大将军, 尽早平定战火,让百姓免于受战争之苦。”
穆霄野挣扎着想要躲开。然而, 裴安夏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她掐着他的下巴, 迫使他张开嘴, 将滚烫的血液一滴不漏地吞咽下去。
腥甜的味道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口腔, 穆霄野顿时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被堵住了嘴巴, 这会儿仅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如果换作平时, 穆霄野不至于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但眼下他的身体已经将近极限,疲惫得几乎动弹不得, 只得任由她动作。
裴安夏这具身子本就虚弱,短时间内的大量出血,更是让她头晕目眩。她背靠着墙壁, 慢慢地往下滑,大口大口地喘气。
裴安夏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但却并不感到后悔,能够用她这一条命,为穆霄野争取更多存活的机会,她觉得很值得。
思及此,她偏头看向身旁的穆霄野。此刻他满眼焦急,像是恨不得以身代之,替她受了这皮肉之苦。
裴安夏见状,心头不由地被触动,荡漾起些许涟漪。
出于本能驱使,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牙撑起身体,凑到穆霄野面前,在他唇边印下一个稍触即分的吻。
“如果有来生,但愿还能再与你结为夫妻。”
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裴安夏耳边响起系统欢快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30,当前黑化值为0。恭喜宿主成功清零黑化值,现在开始为宿主进行脱离当前世界的传送,倒计时10、9、8……】
裴安夏瞧见穆霄野长睫剧烈颤抖着,像是在拼命压抑着快要冲破胸膛的哀痛,她不禁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心软,她便做出了一个稍显冲动的行为。
剩下最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裴安夏俯身贴近穆霄野的耳畔,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别难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
再度回到系统空间,面对空无一物的白墙,裴安夏百无聊赖地坐到椅子上,等待系统的下一步安排。
【宿主,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时空管理局的工作守则第19条,擅自向无关人员透露快穿者的存在。】系统的口吻极为严厉,俨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裴安夏没有表现出半点担忧的样子,摊了摊手道:【你是不是有点太上纲上线了?我哪个字眼透露了快穿者的存在。我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难道不能是指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百年之后再相见吗?】
系统明知道她这是在狡辩,但说到底,证据不够充足,它也不能拿裴安夏如何。
裴安夏见它不说话,乘胜追击:【退一万步来说,时空管理局工作守则第19-1条,规定初犯且情节较轻者,可以免于受罚。所以,你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处罚我。】
系统默然片刻后,开口道:【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得提醒宿主,随意向任务世界的NPC透露时空管理局的存在,可能会导致世界线的崩坏。还请宿主务必谨慎小心,不要抱持侥幸的态度。】
系统与裴安夏共同经历过许多世界,即使是人工智能,也早已模拟出类似同事的感情,自然不会在小事上面为难她。
偏偏裴安夏今日的举动,已然触及到主神的底线,它实在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更何况,系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事态的发展正在逐渐脱离正常的轨迹……
想到这里,系统的语气比平时更沉了几分:【宿主,你是要立刻开启下个世界?还是休息几日再进行传送?】
裴安夏想也不想就回答:【现在就开启下个世界吧。】
穿越的过程并不好受,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又被塞进新的躯壳。裴安夏暗自调适了好一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轿子里。
轿子摇摇晃晃地被抬起,裴安夏试图想辨认出周遭的环境,眼前的红盖头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轻轻挑起遮挡目光的那抹红,看清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
那是一件做工极为精巧的嫁衣,布料用的是名贵蜀锦,花纹精致繁复,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蝶穿花图样,显然不是普通人家成亲能用得起的排场。
裴安夏将脑子里所有记忆,统统搜刮过一遍,还是没有想起来这究竟是哪个世界。她刚想直接开口询问系统,忽地外头刮起一阵阴风。
强劲的阴风呼啸而过,竟然将负责抬轿的八个壮汉给吹倒在地。轿子应声落地,发出砰的响声。
骑着高头骏马走在前头的新郎官闻声回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安夏,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
裴安夏虽未受伤,却吓得不轻,她抬手轻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见轿帘倏地被掀开。
变故发生得太快,裴安夏甚至没有瞧清楚对方的面容,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扛到对方的肩膀上。
他的身形高大颀长,明显是成年男子的体格,而且极为擅长轻功,足尖轻踏地面,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轻松地飞出老远。
几个轿夫见状,当即高声呼喊起来:“抢亲了!有贼子抢亲了!”
这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城防向来严格,更何况街道上人来人往,娶亲的还是朝堂上颇负盛名的清远侯世子崔予白。
任谁都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和堂堂世子爷抢亲。事发过后,现场立刻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忙着寻找裴安夏的踪迹。
然而,作为当事者的裴安夏,却对这些纷纷扰扰毫无所知。
她脑门朝下,倒挂在那人的肩上,因为害怕掉下去,裴安夏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领,血液倒流导致的脑袋充血,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男子肩膀虽然清瘦,却不显得单薄,反倒宽阔平直。
他轻轻松松地扛着裴安夏,动作灵巧地穿梭在屋檐上,这飞檐走壁的功夫,俨然是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能力。
裴安夏觉得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轻功,寻常人即使武功锻炼得再高强,也不可能做到如飞燕般自由游走在屋顶上,气息却依旧均匀平稳,仿佛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脑海中呼叫系统:【这到底是哪个世界?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系统没有直言相告,而是拐弯抹角地提醒:【你还记得狐狸报恩的故事吗?】
经系统这么一提,裴安夏脑海里顿时走马灯似地闪过零碎的记忆片段。那个世界虽是以古代为背景,却带有奇幻色彩,任务目标并非人类,而是一只狐狸。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只狐狸可是大有来头的。他诞生于天地之间,汲取万物灵气而生,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九尾狐妖。
裴安夏起先听闻攻略目标是九尾狐时,着实激动了许久。试问,谁不想亲眼一睹足以魅惑众生的男狐狸精的风采?
光是想像九尾狐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裴安夏就对这次的任务充满干劲。
她心想着,毕竟是姿容无双的清冷美人,即使攻略难度高一点,那也是应该的,她绝不会叫苦叫累!
可裴安夏万万没想到,系统所谓的九尾狐,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拥有九条尾巴,通体赤红色的小狐狸。
他还没学会化形,灵智也不健全,不能口吐人言,每天只会嗷嗷地叫个不停,简直跟家犬没什么两样。
裴安夏向来缺乏耐心,即便是面对可爱的毛茸茸,也无法让她提起兴趣。
偏偏这次的任务,是要刷满狐狸的好感度,饶是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被迫上岗,成为九尾狐的饲养员。
值得庆幸的是,这只九尾狐天性单纯,对裴安夏这个救命恩人有着相当高的初始好感度,她不过是按时拿些果子喂养小狐狸,好感度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难得分配到这么简单的任务,裴安夏紧绷的心弦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她本打算将这个世界当作度假,悠悠闲闲地度过几年。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般简单。
裴安夏手气一向不错,过去随机抽选的身份,要么是官家嫡女,要么是富家千金,总归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尽家中长辈宠爱的主儿。
她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名叫裴启洲,在朝中任职通政使司参议,虽然大小也是个官,但正五品的官职在官员遍地走的京城,还真不算个大官。
更遑论,裴安夏还不是正室所出的嫡系子女,而是歌姬所生的庶女。
她的生母孟姨娘出身虽卑微,相貌却生得极好,且身段婀娜,那一截纤细柔软的腰肢尤为勾人,勾得裴启洲几乎夜夜宿在她的房里。
高氏作为正房主母,自是将孟姨娘这个勾得自家丈夫魂不守舍的女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高氏等啊等的,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在孟姨娘怀孕的时候,买通医馆的郎中,暗中调换安胎药方,害得孟姨娘在生产时大出血而亡。
孟姨娘年纪轻轻地就香消玉殒,留下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裴安夏,独自面对后宅里的明枪暗箭。
裴安夏自幼养在高氏膝下,饱受嫡母长姐的欺凌,哪怕屡屡遭受陷害,也无处申冤。毕竟,对于庶出子女而言,出身就是最大的原罪。
某日她又遭到嫡姐欺负,在数九寒天里被推入后院的池子里,池水寒冷刺骨,一寸寸淹没她的身躯。
裴安夏不慎呛了几口水,感到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突然抑制不住情绪,任由眼泪如决提般倾泻而出。
“拜托不管谁都好,谁来救救我,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如同祷告般,在心里认真地祈求着,期盼神仙能够显灵,带她脱离苦海。
就在这时,裴安夏忽然感觉后衣领被扯住,她回过头去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竟是那只灵智未开的九尾狐。
狐狸体型不大,只有不足半人高,然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叼着裴安夏的衣襟,向岸上游去。
更让裴安夏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所过之处,池水仿佛为他让道一般,自动分作两道,简直有如神迹。
经过此事之后,裴安夏总算相信这只貌不惊人的狐狸,的确是神话传说中拥有高深法力的九尾狐妖。只不过,他现在还处于幼崽期,并不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能力。
小狐狸的皮毛油光滑亮,九条尾巴毫无保留地舒展开来,看上去蓬松绵软,似乎触感极好的样子。
裴安夏没忍住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他的尾巴。果然摸起来的手感,就和想像中一样柔软舒服。
猝不及防被抓住尾巴,小狐狸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反倒是亲昵地用长长的尾巴圈住裴安夏的白皙的长指。
裴安夏盯着他上下打量,但无论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只狐狸有些呆傻,不像是传闻中心思奸诈狡猾的狐妖。
她试着抽了一下手,硬是没抽动,不禁嘀咕着:“你这狐狸看着小小一只,力气倒是不小。”
狐狸只当作主人是在夸奖自己,高兴地甩起尾巴,喜悦之情溢于表面。
裴安夏清清地啧了声,“这么一看,更像是小狗了。”
尽管没有抱多少希望,她还是将内心的疑惑问出口:“都说九尾狐是守护神,可以帮助主人实现心愿,你能办得到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愿望是再也不要受到嫡母嫡姐的欺负。”
裴安夏说着,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动作。
第82章 这九尾狐化形成人以后,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 我的愿望是再也不要受到嫡母嫡姐的欺负。”
裴安夏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见小狐狸没有半点回应的想法,仍旧左右摇晃着尾巴, 显出几分呆头呆脑的憨态来。
她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 你现在还小呢, 恐怕要经历漫长的修炼,才能成长为强大的?*? 狐妖。”
裴安夏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 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不再理会。谁知不久后,一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三月过后, 京城春意渐深, 荣安长公主在公主府内举办赏花宴, 邀请各府女眷前来观赏满园春色。
荣安长公主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 地位尊崇,就如同天上皎月,与裴安夏身份相距甚远, 是她难以攀附的贵人。
然而, 荣安长公主不知为何, 竟然对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格外亲厚,甚至当众赏赐她公主府的令牌,邀请她经常过去作客。
她的便宜爹听闻此事, 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头晕目眩,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事后裴启洲暗中向同僚打听,方才得知荣安长公主十年前痛失爱女, 尽管人近中年,膝下依然空虚。
恰好裴安夏长得与她早逝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又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便勾起了荣安长公主对亡女的情感,因而对裴安夏另眼相待。
有了荣安长公主撑腰,嫡母嫡姐多少得顾忌着长公主的面子,不敢继续将裴安夏当作可以搓圆捏扁的面团,随意欺辱。
裴安夏的地位获得提升,她并没有忘记背后的功臣小狐狸。
她自掏腰包买了些河鲜,给小狐狸加餐当作答谢。狐狸本就是以肉食为主的杂食性动物,比起果子,自然更喜欢吃鱼虾。
小狐狸把圆溜溜的脑袋伸进盆子里,慢慢吃起饭来。他咀嚼的动静不大,但是吃得很香,裴安夏看着他这副认真进食的模样,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弯腰将小狐狸抱进怀里,脸埋进他毛茸茸,暖烘烘的肚皮里,深深吸了一口,“有你在真好,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小狐狸仿佛听懂了这句话似地,尾巴甩得飞快,几乎要甩出残影。
然而,裴安夏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几日,她再度苦着脸抱怨:“小狐狸,姐姐就要去香山书院读书了,我好羡慕呀。”
小狐狸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想去书院读书。
裴安夏双手捧着下巴,状似自言自语道:“香山书院不仅是全京城最好的女子书院,而且是皇后娘娘亲自策办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从香山书院结业的学子,都可以被称作皇后门生。虽然女子不得考科举,但是能够读书明事理也算是好事一桩。更何况,这对于我将来挑选夫家,有着不小的帮助。”
说到这里,裴安夏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可是我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书上那些字拆开来单独看,我明明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仿佛在读天书。”
她视线落在面前憨态可掬的狐狸身上,朝着他虔诚地拜了拜:“如果神明有灵,请保佑我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让我能够顺利通过香山书院的入学测试。”
小狐狸没有给予她回应,而是抬起爪子挠了挠头。
许下愿望后,裴安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才无事一身轻地上床睡觉。
隔天醒来,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礼记,随即惊讶地发现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文字都如同刻印在脑海里,形成深刻的记忆。
凭借这种过目成诵的本领,裴安夏不仅轻松地通过了香山书院的入学测试,更是成功地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书院甲班,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她高兴地抱起小狐狸转圈,语调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太好了!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你是上天派来的守护神吧?简直太厉害了!”
小狐狸仿佛被她的喜悦所感染,嘴里不断发出嗷嗷的叫声,显然是兴奋到了极点。
然而好景不长,裴安夏自从发现小狐狸拥有帮人实现愿望的能力后,就好像彻底打开了内心的欲望,越来越无法满足。
她变得得寸进尺,不仅想要才名远扬,还想要名动天下,受尽世人追捧。
而小狐狸就像是只会遵从主人意愿行事的忠犬,无论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会想尽办法替她达成。
直到某一天,裴安夏从书院回来,看到小狐狸垂头丧气地蜷起身子,待在角落里。连她开口呼唤他,他都不像往常那般欢腾地摇着尾巴。
裴安夏走过去,定睛一看,不由捂住嘴小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小狐狸原本漂亮的九尾,不知何故竟脱落了三条,如今只剩下六条。
裴安夏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据传狐妖的法力就蕴藏在他们的尾巴上,因此尾巴越多的狐狸,实力也越强大。
她不禁在内心询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的尾巴怎么会突然脱落?】
系统如实相告:【一般来说,普通的狐妖修炼千年,都不见得能修炼出九条尾巴,但你身边的这只不同,他作为天道的宠儿,自诞生起就能自动吸收周遭的灵气,对别人来说苦哈哈的修炼,却他来说,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修为能够飞快提升,固然值得羡慕,然而,也并不是全无坏处。】
系统以冷酷的机械音,缓缓道出事情的真相:【对于寿命可达数千年的狐妖而言,他如今还处于幼崽时期,尚且无法掌握自身的能力,才会出现透支法力的情况。】
裴安夏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他在帮助我实现那些愿望的时候,知道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狐妖。】
系统毫不犹豫地答道:【你别小看他,狐妖这种生物聪明得很,哪怕他只是个幼崽,智商也绝不可小瞧。】
裴安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是么?我还真看不出来他哪里聪明了。】
依她看,这就是一只蠢狐狸,被卖了还帮人数钱那种!
自从那日过后,裴安夏再也没有向小狐狸许过任何愿望,一人一狐共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日。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不知不觉中溜走。裴安夏十四岁那年,在宫宴上对清远侯世子崔予白一见倾心。
崔予白出身簪缨世家,行为举止皆受到良好的礼教薰陶,实乃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京城中不知多少贵女芳心暗许。
以裴安夏五品官员庶女的身份,别说是正妻,就算是妾室,人家心里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少女的春心一旦萌动,便如野草般破土而出。裴安夏辗转反侧许多天,终究是抵挡不住内心的渴望,再次来到小狐狸面前,双手合十,向他祈愿。
“我保证,这将是我的最后一个愿望。”
小狐狸从来不会拒绝裴安夏的请求,这次亦然。他两只耳朵动了动,摆出侧耳倾听的动作。
裴安夏羞涩地垂下眸子,小女儿家的娇态尽显。她这副模样落在小狐狸眼中,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我想要嫁给清远侯世子崔予白为妻,与他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小狐狸涉世未深,尚且不能很好地理解人类社会的风俗,但他知道结为夫妻,就表示裴安夏要与其他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同盖一条被褥,做尽世间最亲密的事情。
他想不明白,主人平时都不允许他上床睡觉,可是现在却要和别人同床共枕,难道他不是主人最喜欢的雄性吗?
尽管小狐狸满脑子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是答应了裴安夏的请求,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不愿意看见裴安夏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天过后,他的尾巴又脱落了一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安夏看着小狐狸剩余的五条尾巴,总觉得他皮毛的颜色似乎黯淡了不少,隐隐有种从赤红转为暗红的趋势。
裴安夏起先是有些难过的,小狐狸真的为她付出太多了,她简直无以回报。
然而,这种情绪仅仅维持了几天的时间,随后她就被清远侯府上门提亲这个天大的喜讯给砸晕了。
清远侯府家风清正,侯夫人也是个和善好相与的,她亲自登门求娶,只道久闻裴府二姑娘才貌双全,蕙质兰心,愿以正妻之礼相聘。
裴府小门小户,能够攀附上清远侯府这门贵亲,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崔予白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堂中站稳脚跟,是真正的青年才俊,裴安夏嫁过去也不算辱没。
两家的婚事敲定以后,裴家开始如火如荼地准备嫁妆,裴安夏作为即将出嫁的准新娘,则被拘在家中学习规矩礼仪,学习管家之术。
好在裴安夏记忆力超群,大部分知识只听过一遍,就能够轻松地掌握。因此,她拥有许多空闲时间,可以陪伴黏人的小狐狸。
某日下午,裴安夏正坐在窗台前看书,小狐狸尾巴微微蜷起,安分地躺在她的膝盖上,像是可爱的毛绒玩偶。
安夏顺着他的毛,一下一下捋着,语气轻而温柔:“小狐狸,你别担心,我会努力找到让你重新长出尾巴的办法。”
她在这段时间内,翻阅了各式各样的古籍以及文献,里头有不少涉及鬼神妖怪的内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裴安夏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阅读过不下百本书籍,终于找到有关九尾狐妖的相关文字记载。
这本书讲述的是,从前有名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无意间救下一只受伤的狐狸,不料命运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来那只狐狸并非普通的动物,而是修炼上千年的九尾狐妖,在与其他大妖争夺地盘时,不慎受伤。
无论是人还是妖,但凡是修仙者,皆讲究因果轮回,九尾狐为了报答书生的恩情,同意帮书生完成他的心愿。
起初书生的心愿是,寒窗苦读十年,此番会试能够金榜题名。
实际上,书生多次科举落榜,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之所以向九尾狐提出这个愿望,也是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九尾狐的帮助下,他竟然超常发挥,一举夺得会试会元,甚至在随后的殿试中,被皇上钦点为探花郎。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里,书生已是得偿所愿,理应知足,但是亲眼见识过九尾狐的能力后,他内心就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书生接连向九尾狐许下数个心愿,随着他的官位越做越大,欲望的豁口也越发难以填平。
后来书生甚至提出想要休掉糟糠之妻,尚年轻貌美的公主为妻。但这次,九尾狐却不再任他予取予求,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九尾狐消失后,书生的好运一下子走到尽头。他不仅在差事上屡屡出错,遭到上峰厌弃,还被政敌挖出宠妾灭妻的证据,当众弹劾,最终丢了那顶乌纱帽。
这本书的最后写着,天下不会掉馅饼,更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不要让贪念害了你自己。
读到此处,裴安夏不禁感到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尽管故事可能是虚构的,但发生在书生身上的故事,和她自身的经历实在太过相似,难免让她产生一种物伤其类之感。
裴安夏总觉得心头有些惴惴,为了缓解内心的不安,她特意前去京郊香火最为鼎盛的万佛寺上香。
她参拜完,刚跨出寺院门口时,忽地被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给拦住,“这位施主,请留步!”
裴安夏见对方行为举止奇怪,本不欲多加搭理,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那道长见状,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观施主妖气缠身,显然是被妖怪给缠上了。都说人妖殊途,施主若是长期和妖怪生活在一处,恐会影响气运,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导致疾病不断。因此,还请施主尽快远离妖怪。”
裴安夏听闻此言,下意识反驳道:“道长说笑了,这世间何来什么妖怪?”
道长并未与她争辩,而是以一种看破不戳破的眼神,淡淡望向她。“如果贫道掐算得没错,寄宿在施主家中的妖怪应是狐妖。”
“狐妖这种生物,最是阴险狡诈,即使他现在暂未展现出任何恶意,施主也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道长说到这里,掐着手诀行了个礼:“贫道今日言尽于此,如果施主日后想通,可以再来这万佛寺来寻贫道,贫道甘愿为施主解决后顾之忧。”
这番话成功在裴安夏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随即生根发芽,不断成长茁壮。
她惶惶惑惑地度过好几天,小狐狸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这一晚,悄悄地爬上了裴安夏的床,趁着她睡着,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截粉嫩的舌尖,舔拭她的脸颊。
濡湿的触感自颊侧传来,裴安夏陡然从睡梦中惊醒,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反倒是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他的下一步动作。
小狐狸的舔拭不带丝毫旖旎,完全是基于动物的本能,在表达自己的喜爱。然而,裴安夏却禁不住感到恐惧。
那道长说得没错,人妖殊途,哪怕小狐狸表现得再怎么无害,他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妖,这一点是无法驳斥的。
裴安夏越是这么想着,越觉得心中不踏实,无法安心入眠。她反覆询问自己,真的要继续把这个隐患留在身边吗?
诚然小狐狸现在的确对她很好,但谁又能预测得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他也像书中的九尾狐那样,选择与她分道扬镳,她会不会落到和书生相同的境地?
思及此,她总算下定决心,再次前往万佛寺寻找那名道长。
道长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面容平静,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意外。
在裴安夏的指引下,道长跟着她回到裴府,刚靠近她所居住的院子,道长便感知到强大的妖力波动。
他不由正色道:“这只狐妖乃是受天地灵气供养而生,修为高深莫测。好在他不知何故,透支自身法力以致实力大减。否则,若是在他九尾的全盛时期,贫道只怕也束手无策。”
道长说着,从袖中取出压箱宝的法器,手指捏了个法诀,口中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语。
伴随他念咒的声音,四周狂风乱作,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震颤,裴安夏踉跄了几步,直到伸手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令小狐狸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哀鸣。裴安夏从未见过他流露出那般痛苦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愣神。
隔着几步的距离,裴安夏对上了那双狭长而上挑的狐狸眼。
此刻,他双目遍布着红血丝,似有无数种情绪在翻腾,愤怒、不甘、怨恨……
还有几乎要凝结为实质的偏执。
裴安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欢快地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成为气运之子的黑月光,并获得奖励积分3000,现在开始为您进行脱离世界的传送!】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男人也终于停住脚步,把裴安夏从肩膀上放下来。
足尖触碰到地面的瞬间,裴安夏方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她将将站稳后,立刻调转视线,望向将她掳到这里的男人。
在看清男人面容的刹那,裴安夏不由屏住了呼吸,当场怔愣在原地。
这九尾狐化形成人以后,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第83章 “在你那没用的未婚夫赶来之前,我们不如先来做点愉快的事情吧?”
男子穿着一袭朱红色长袍, 衣襟和袖口处皆以丝线绣着精致繁复的莲花图纹,行走间自有流光浮动,说不出的丰姿冶丽。
那衣服质地很好, 却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种名贵布料, 任凭裴安夏见多识广, 也从未见过这般华美的衣裳。
更别说,男子容貌生得极为出色, 穿上这身装束后, 更是衬得他姿容绝艳, 有一种不似真人的美感。
这真的是那只呆头呆脑的小狐狸?这落差着实太大了吧!
男子见她不说话,只当作她是在害怕自己, 不由抿了抿唇, “从今天开始, 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无论你愿意与否, 你都得尽快适应这个新的身份。”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空谷幽泉,清泠泠地响在耳畔, 不自觉引人沉溺, 可裴安夏却没有闲心去欣赏。
她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惊慌, 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些许颤抖:“你可知我夫君是谁?我乃是清远侯世子三媒六聘的夫人,你胆敢当众抢亲,我夫君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她自以为有效的威胁, 在男子眼中,就好似一戳即破的纸老虎,毫无震慑力。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仰着修长的脖颈,放声大笑起来。
男子的笑声算不得文雅,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豪放,但却丝毫不损他的气度,反倒为他平添几分桀骜不羁的魅力。
他生来就是妖,合该肆意放荡,而非接受人类社会的道德束缚。
但凡是他喜欢的,即使是抢也要抢到手,至于那些碍眼的东西,索性直接除掉罢。
男子笑够后,方才重新把目光移回裴安夏身上,满是无所谓地道:“我倒是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对付我?”
裴安夏怔愣半晌,继而慢半拍反应过来,男子武功高强,又隐居在这山林之中,多半是不受朝廷管辖的世外高手,也难怪无惧于与权贵为敌。
在她思索的空档,男子悄然凑近几步,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语气中带着点蛊惑:“在你那没用的未婚夫赶来之前,我们不如先来做点愉快的事情吧?”
裴安夏在出嫁前夕,早已看过避火图,对于男女情事并非全然无知,当下立刻明白过来男子的言下之意,连忙出言推拒:“等等。”
男子伸手环过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两副身躯几乎紧紧贴着。他的气息顺着后颈的皮肤,一路滑进衣领里,令裴安夏禁不住打了个机灵。
“姑娘莫非是那种宁可自毁,也不愿失身的迂腐女子吧?”
男子轻声调笑:“如果你心里抱着一死了之的想法,那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裴安夏知道此时不宜刺激他,打算暂时采取拖延战术,于是支支吾吾地道:“我虽不算高门大户出身,但好歹也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忽然被你掳来此处,总不可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吧?我什至连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都不清楚呢。”
男子轻启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叫季衡玉。”
裴安夏愣了愣,她起先不过是随口问问,压根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停顿片刻后才道:“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夫人,那么至少先走个过场吧?否则,无媒无聘的,与私下苟合有何区别。”
季衡玉盯着她半晌,并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而是配合地笑了笑:“夫人提出的合理要求,我自是应当满足。”
他说着,松开裴安夏的腰肢,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我这就去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你只管等着今晚圆房。”
季衡玉丢下这句话后,便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裴安夏才有多余的精力能够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座屋子座落在半山腰上,外观相当简朴,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然而,裴安夏可没有忘记季衡玉的真实身份——狐妖的藏身地,定然有其不凡之处。
裴安夏走到门边,仔细查看门锁的构造,季衡玉临走前并没有将房门落锁,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拧开门把,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
季衡玉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她从出嫁队伍中抢过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如果裴安夏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屋子的周围应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结界,寻常人根本无法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随意进出。因此,季衡玉并不担心她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尝试逃跑。
屋中临窗设置了一张贵妃榻,榻上铺着厚实的软毯,坐上去柔软舒适。
裴安夏扯下碍事的红盖头,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我不过是短暂地离开了一阵子,我家小狐狸的变化竟然这么大,还真是叫人不习惯。】
【那你是比较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还是以前?】系统自问自答地道:【以我对宿主的了解,季衡玉如今的样貌应该还挺符合你的喜好吧。】
这一点裴安夏倒是无法否认,她挑起细长的眉毛,饶有兴致地道:【自信点,把应该去掉,有几个人能够抵挡九尾狐的魅力呢?】
系统难得没有反驳她,毕竟九尾狐族以美貌著称,他们的魅力不仅仅在于漂亮至极的皮囊,更重要的是,那深入骨髓的风情,简直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我倒是有些看不明白季衡玉的想法。】
系统忍不住问出内心的疑惑:【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直接告诉你,他就是当初那只被你抛弃的狐狸呢?】
裴安夏支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坦白说,我也在思考这件事。或许是因为曾经遭到毫不犹豫的背叛,导致他对自己缺乏信心,害怕再一次被抛弃,所以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真实的面貌。】
这段话裴安夏说出口,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魅惑众生的九尾狐,竟然会对自己缺乏信心?这种事情有谁会相信?
偏偏裴安夏还真想不到别种可能性。
季衡玉到底是狐狸化形而来,即使拥有灵智,本质上仍旧保有狐狸这种动物的天性。
很多时候,动物的思想远比人类要直白单纯得多。
即使曾经被不由分说地遗弃,他所想到的报复手段也不是狠狠地伤害回去,而仅仅是使些手段,把看中的宝物悄悄藏在自己栖息的巢穴里。
裴安夏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季衡玉的心思还挺好拿捏的,哪怕从小狐狸变成大美人,心智还是没有太多的长进。
【那么宿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系统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季衡玉如今正处于黑化的状态下,谁都无法预料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思及此处,裴安夏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季衡玉的黑化值是多少?】
【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我还以为你被狐狸精给迷得找不着北了呢。】
系统似笑非笑地说:【季衡玉的黑化值不算太高,也就区区80吧,我相信以宿主的能力,绝对能够很快完成任务的。】
裴安夏听出他话中嘲讽的意思,沉默半晌,打着哈哈说道:【我当然也想尽快完成任务呀。但任务目标不在场,我总不能隔着空气消除他的黑化值吧?】
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裴安夏只得枯坐着等待季衡玉归来。她以手作扇,扇了扇风:【早知道刚才应该要求先换身衣服的,这嫁衣美则美矣,穿起来实在闷热,果然当新娘子真是累得够呛。】
系统听了她这话,恍然想起来,裴安夏历经这么多个世界,看似情感经验丰富,实际却没有正儿八经的结过亲。
毕竟她都是在好感值刷满以后,就匆匆跑路,根本无法与对方修成正果。
想到这里,系统出于好奇心,问了一句:【宿主对于成亲这事,难道就没有任何憧憬吗?】
裴安夏觉得好笑,便真的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对成亲这事儿抱有憧憬?如果没有想要携手共度余生的对象,那么所谓婚礼,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式而已。】
她这番话勾起了系统过去的回忆,它有些感慨地说:【江斯延,我的第一任宿主,也说过类似的言论。】
裴安夏还记得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事迹,据说他在执行任务期间,喜欢上了任务世界里的NPC,却不知最终结果如何。
她一脸八卦地问道:【那他后来有娶到心爱的姑娘吗?】
【没有。】
系统语气中略带怜悯:【其实他只差一点,就能够打动对方了。但那姑娘作为龙傲天的白月光,是原世界线里的重要关键NPC,世界法则不会允许出现剧情发展出现这么大的偏差,所以进行了自动修正。】
裴安夏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居然还有这种自动修正世界线的机制吗?莫非修正后的结果是那姑娘回头选择了龙傲天吗?】
系统否定道:【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她和龙傲天并没有发生实质的感情纠葛。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位姑娘作为龙傲天早期偷偷暗恋的同门师妹,早早地就死在了除魔正道的路上。】
裴安夏根据系统描述的内容,在脑海中刻划出一个清冷脱俗的仙子形象,然后轻啧道:【看来你这位宿主,喜欢的是那种仙气飘飘的类型呀。】
系统缄默片刻,随后回答道:【并非如此。若要认真说起来,那姑娘的外形和宿主你还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属于十足明艳夺目的类型,这让我一度觉得男人果真都是好色之徒。】
裴安夏刚想反驳,门口处忽地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是季衡玉回来了。
他身姿挺拔颀长,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我已经准备好婚礼的一应事务,还请夫人随我移步。”
这么快?
裴安夏内心不禁升起些许探究的欲望,传言九尾狐妖最擅长编制幻境,迷惑人的心神,也不知道这幻术构建出来的婚礼,和普通婚礼相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尽管裴安夏对于未知的事物感到十分好奇,她也没忘记自己是在成亲路上被掳走的,于是适时地表现出几分抗拒。
季衡玉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轻轻笑了一下,率先往前走,裴安夏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
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往前走,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前厅。
厅内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墙面上贴满喜字,布置得尤为喜庆。然而,里头座位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宾客,显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赞礼者年约三十岁上下,眼尾在笑起来时折起浅浅的纹路,看上去很是面善。此刻,他正身姿笔挺地伫立在正中央的香案前,手持三炷香,等待新郎新娘进场。
裴安夏在脑中悄悄询问系统:【这赞礼者该不会也是我的幻觉吧?】
系统没有片刻迟疑,当即给予肯定的答覆:【这不过是低阶幻术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裴安夏没忍住多瞧了几眼,只见青年男子瞳孔黑白分明,眼神清澈明亮,半点儿不像假人,于是感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中式恐怖的氛围了?】
季衡玉不知她心里所想,朝着裴安夏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望向她:“夫人,请。”
裴安夏强忍着内心的排斥,不情不愿地将手搭上去,任由他攥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至摆放香烛的长案前。
赞礼者见新郎新娘都已经就位,拉长了声音喊道:“跪——”
伴随他的话音落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丝竹乐器的悠悠声响。那道乐声格外悦耳,清澈得仿佛能够涤荡心灵,裴安夏甚至觉得弹奏者的技艺,远胜宫廷乐师。
然而,裴安夏视线逡巡四周一圈,别说看见弹奏乐器的乐师,就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她神色慌张地看向季衡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你听见了吗?是谁在奏曲?”
季衡玉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紧盯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安夏,看着我。”
他徐徐开口,声音温润如清泉流淌,有着强烈的催眠效果。
——这也是九尾狐一族的特长之一,透过给对方施加精神暗示,施展能够迷惑人心的媚术。
“今儿个是我们成亲的日子,等拜完天地,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从今以后我们将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永远不辜负对方。”
第84章 季衡玉施展的媚术。
“今儿个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等拜完天地,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从今以后我们将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永远不辜负对方。”
随着季衡玉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裴安夏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 她开始想像着他们的婚后生活。
他们居住在这座远离尘嚣的院落里,不受外人干扰, 平日里以种田打猎为生。季衡玉怜惜她, 从来不让她干活。
或许他们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是儿子的话,她可以亲自为他开蒙, 教他读书习字。假如是女儿的话, 她也能够指导她琴棋书画……
正当裴安夏想得入神时, 系统即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宿主, 你刚才差点中了季衡玉施展的媚术,我已经帮你开启了精神屏蔽。】
裴安夏愣神片刻,猛地反应过来, 不由扶着额头, 无奈地说道:【你既然可以屏蔽他的媚术, 怎么不趁早屏蔽掉?我刚才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结果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幻觉?】
系统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 语气平静地道:【我这不是想让你体验看看被狐妖魅惑的感受吗?这种机会可是十分难得的。】
裴安夏心知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假装遭到催眠,在赞礼者的指引下弯曲膝盖, 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
裴安夏双手交叠,置于眉心处, 深深地俯首叩拜下去,看上去相当诚心。
繁复的流程过后,赞礼者高声唱喝:“礼成,送入洞房——”
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裴安夏跟随季衡玉回到喜房。房中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哔剥声响,烛光将整个室内映照得暖融融的,氛围显得静谧而温馨。
季衡玉抬手轻轻抚上她的鬓发,语气温柔中透着点缱绻:“忙了一天,到现在还没用上晚膳,你想必也?*? 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吃吧。”
裴安夏略带惊奇地看向他,“你会煮面条吗?”
不怪她如此诧异,实在是季衡玉这人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下厨的模样。
裴安夏光是想像,他站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忙活,都觉得画面格外的违和,索性起身道:“不如还是让我来吧?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季衡玉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夫人还是多保存点精力吧,晚些时候还得辛苦夫人呢。”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令裴安夏顿时涨红了脸,只能支支吾吾地回应道:“你怎的半点不知羞……”
季衡玉听着她软绵绵的指责,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声:“我可不是柳下惠,佳人就在身侧,哪里把持得住?夫人未免太为难我了。”
裴安夏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季衡玉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担心再这么逗下去,真的会把人逼急,于是知趣地不再多说。
他迈步跨出门槛的瞬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季衡玉心里清楚,裴安夏现在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温顺,完全是因为受到他所施展的媚术影响。
季衡玉不仅抹除了裴安夏脑海中关于崔予白的记忆,更是利用心理暗示,让裴安夏误以为,他才是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
然而,他可以催眠得了裴安夏,却无法催眠自己。季衡玉心知自己就是一个卑劣的盗贼,偷走了属于别人的感情,却还恬不知耻地妄想要更多。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但他既然已经把裴安夏抢到手,就绝对不会再放开。
……
裴安夏独自坐在喜床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季衡玉回来,她随手摸了几颗桂圆,剥开后将果肉塞进嘴里。果肉清甜的香气充斥在口腔内,好吃得让她眯起眼睛。
系统见状,不禁有些无奈地嘀咕道:【宿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吃零嘴啊?你难道真打算和季衡玉圆房吗?】
裴安夏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夫妻圆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他长得还那么好看,我也不吃亏呀。】
系统一噎,好半晌才吞吐地开口道:【宿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季衡玉虽然长得好看,但他可是初哥儿。】
裴安夏听懂了系统的言下之意,身子僵硬一瞬,随即不太确定地说:【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以前那些任务目标,哪个不是从零开始,但总归是被天道偏爱的主人公,硬件过关,学习速度也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掌握技巧。】
裴安夏讲着讲着,忍不住开始发散思维:【说起来,我以前看过男主非人类的小说,有些男主在过于兴奋的时候,还会控制不住变回原型,伸出触角缠住女主的四肢——季衡玉应该不至于用他的狐狸尾巴捆住我吧?我可没有这种癖好啊!】
系统凉凉地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宿主,你只管放心,我们时空管理局是正规机构,严格禁止兽人情节出现。】
它刚说完,房门处便传来门把拧动的声音,只见季衡玉用托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来。
他做的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筋道的面条裹满了鲜美的汤汁,上头还有葱花点辍,浓郁扑鼻的面香仿佛能够驱散所有的疲惫。
裴安夏举起筷子,刚夹了一根面条送入口中,脸色就倏地变了。
季衡玉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错过裴安夏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
他温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合你的胃口吗?”
裴安夏连忙摆手否认:“没有不合胃口,你煮的面条很好吃。”
为了不让季衡玉察觉到异常,她面上极力地保持镇定,但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季衡玉做的西红柿鸡蛋面色香味俱全,酸甜可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然而,真正让裴安夏感到诧异的是,这碗面条的调味,简直跟她自己做出来的毫无区别。
都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部。为此,裴安夏在执行攻略任务的过程中没少下厨。
她的厨艺虽然无法跟专业的厨师相比,但胜在会根据自己的喜好不断调整口味。翻炒蕃茄时搁多少油、汤头里该放多少盐,甚至面条要煮多久,都是她经过反覆尝试,才得出来的结果。
然而,季衡玉随手煮出来的面条,却和她所做的蕃茄鸡蛋面味道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裴安夏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小口小口地把碗里的面条吃完,随后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她刚伸出手,季衡玉当即眼疾手快地挡住她,“不着急。”
迎上裴安夏略带问询的目光,季衡玉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眼下咱们还有别的正事要办。”
几乎是毫无防备的,他尾音刚落地,就扯住裴安夏手腕,带着她一起跌落在床。
裴安夏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陷进柔软的床褥里,上方是季衡玉那张俊美到几乎妖异的脸庞。他手指轻轻捏住她尖巧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裴安夏两片红润的唇瓣微张,仿佛诱人采撷一般,季衡玉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逐渐加深。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垂首攫住她的嘴唇,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颈侧。
裴安夏下意识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连绵不绝的深吻。
季衡玉虽然学会了化形,外表也与普通人类没有两样,但在这种时候仍旧保有一点动物的习性。
他从前还是狐狸型态的时候,就总是喜欢伸出粉嫩的舌尖,舔拭裴安夏眼尾下方的红痣,现在变成人类,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对着那颗痣又舔又咬。
“别这样……”裴安夏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前,低低地求饶。
季衡玉却是抓着她雪白纤细的皓腕,高举过头顶,嘴唇停在她耳边,发出低醇好听的笑声:“再忍耐一会,很快就好了。”
帐中影影绰绰,隐约能窥见被翻红浪的景象,持续到半夜才停歇。
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多半都是骗人的。
裴安夏由著季衡玉折腾到子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全然没了力气。
她迷迷糊糊之际,还不忘对系统点评道:【季衡玉这只狐狸,虽说是个初哥儿,但熬过最开始那段时间,表现得倒也还算可圈可点。而且他不愧是狐妖,我怎么感觉他的体力比穆霄野还好呢?我都快要被榨干了。】
出于对宿主隐私的保护,两人圆房的过程中,系统完全处于下线的状态,这会儿也没办法给予什么评价,只好无奈地道:【你既然累着了,就早点歇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裴安夏想了想,觉得它说得颇有几分道理,索性将脸埋进枕头里,沉沉地睡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已是隔日中午。
裴安夏看着季衡玉近在咫尺的面容,呆愣了片刻。此时她几乎整具身子都缩在季衡玉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结实却不夸张的胸肌,两个人密不透风地相拥着。
更尴尬的是,她的手脚都像八爪鱼一样,搭在季衡玉身上,缠得死紧。
第85章 “合该是我伺候夫人。”
裴安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慌忙把手脚从季衡玉身上抽回来。
季衡玉面带纵容地笑了笑,这才活动几下筋骨。
裴安夏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晚,自觉理亏, 连带着声音都弱了下去:“对不住, 我……我平时的睡姿没有这么差的,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季衡玉显然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温声细语地说着:“无妨, 我很喜欢被夫人依赖的感觉。”
裴安夏脸颊的温度升高, 她羞赧地垂下头, 回避他投来的目光,“我伺候夫君洗漱更衣吧?”
季衡玉倾身凑近, 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不必, 合该是我伺候夫人。”
他说完这句话, 兀自起身,端着装满清水的铜盆进门,然后把方巾打湿, 细心地为裴安夏净面。
饶是裴安夏也不得不承认, 这婚后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称心如意。
她若是嫁给崔予白, 也就是清远侯世子夫人的名头好听,但侯府高门大户,内里不知道隐含着多少辛酸。
哪怕公婆明理, 可崔予白上有性格强势的嫡姐,下有虎视眈眈的庶弟,府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想要顺利地接手中馈,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相反地, 季衡玉无父无母,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再慢悠悠地起床吃个早餐,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更何况,季衡玉作为妖族,拥有高强的法力,基本上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裴安夏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两人才成亲没多久,裴安夏便发觉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瓜子脸,都不知不觉圆了一圈。可见季衡玉这个夫君当的,确实称职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再者,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不单单是皮相出众,而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情。有时候裴安夏光是看着他在屋子里收拾打扫,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季衡玉的五官生得相当漂亮,但却没有雌雄莫辨的阴柔气息。
反之,他的男性特征十分明显,嶙峋的喉结,宽阔的肩膀,以及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都让人不至于错认他的性别。
尽管婚姻生活过得非常顺心,裴安夏依然保有些许理智,没有被季衡玉的糖衣炮弹给彻底攻陷。
眼看半个月过去,任务进度没有丝毫进展,季衡玉的黑化值仍旧稳如泰山,一点也不动弹,她终于坐不住了。
裴安夏用意识呼唤系统:【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清远侯府那边难道都没有任何动静吗?】
京城中这些世家贵族向来最重视面子,堂堂清远侯府世子,在迎亲的半路上遭遇贼子抢亲,自是不可能乖乖咽下这个哑巴亏。
尽管裴安夏被劫匪掳走失了清白,恐怕无法继续胜任世子夫人的位置。
但双方既然已经订亲,她便是正儿八经的崔家媳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清远侯一家,万万不可能放任她流落在贼子手中。
系统一边查看着崔家的动向,一边回覆道:【崔家这段时间接连派出好几波府卫上山搜寻你的行踪,但季衡玉施展了幻术,将他们统统拦截在半山腰处,至今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你现在居住的这间屋子。】
系统说着说着,便调转话锋道:【不过,崔予白对宿主你的关心倒不似作伪,他这几日向上峰告了假,四处寻找你的踪迹,看样子是当真对你上了心。】
裴安夏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惹出的风流债,只是理性地说道:【你想个办法,破除季衡玉的幻术,让崔予白他们上来吧,总得有人先打破眼前的僵局。】
系统早已习惯自家宿主的无情无义,倒也并未多言。它所认识的裴安夏,就是这样的性格,任凭旁人一片痴心,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季衡玉到底是天地灵气蕴养的九尾狐妖,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幻术,并非那么轻易可以破解的。】
系统声音笃定地保证道:【但是宿主尽管放心,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提前安排了擅长阵法的道士同行。】
提及道士,裴安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询问道:【对了,我上次预备脱离世界的时候,不是找了一个道长前来收妖吗?怎么季衡玉现在非但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修为还凭空增长了一大截?】
系统如实回答:【当初宿主脱离该世界后,季衡玉的确是被那名道长重伤,险些殒命。但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季衡玉体内的妖族血统被彻底激发,成功觉醒了九尾狐一脉最强大的法术,继而反杀了那名道长。】
裴安夏轻轻啧了一声,【敢情那道长还是专门去给他送经验包的。】
话虽如此,裴安夏在看见季衡玉完好无损的模样时,心里头仍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可还没忘记,季衡玉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头蕴藏着无尽的绝望,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只要多看一眼,就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哪怕季衡玉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眼神却明晃晃地在质问裴安夏。
他对她千好万好,不惜伤害自身也要为她达成心愿。她分明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什么还要对他痛下杀手?莫非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裴安夏的心当然不是石头做的,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虽然为了完成任务,她不得已做了许多伤人伤己的事情,但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真的要把对方逼上绝路,她还是难免于心不忍。
裴安夏不打算和系统阐明她的心路历程,随口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季衡玉这段时日都在做些什么?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系统半是调侃地说道:【这样不好吗?总得有人担起养家的责任,季衡玉负责搞事业,宿主你就可以继续在家里咸鱼躺了。】
这一点裴安夏无法反驳,不过出于好奇心,还是问了一句:【按照世界线,季衡玉这个人物后续的走向会是如何?该不会是统一妖族,成为新任妖王之类的吧?】
系统着实想不明白,自家宿主这脑袋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略带无奈地说道:【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仅存的妖族屈指可数,根本不需要妖王来统御群妖。季衡玉将来会进入朝堂,成为受万民敬重的国师。】
国师主祭祀占卜,透过观测星盘,趋吉避凶,为皇帝提供政策方面的建议,在朝堂上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安夏淡淡地哦了一声,倒是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季衡玉身为狐妖,对天地的感知远比人类灵敏,诸如地动、水患或是旱灾等自然灾害,都能够提前预测。
占卜吉凶,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更何况,季衡玉的本体是一只狐狸,自是不缺乏谋略,想必能够很好地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裴安夏正和系统说着话,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响动,是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估计有十几人。
她不禁翘起唇角,眼底透出几分跃跃欲试:【看样子是崔予白带着府卫过来了,动作还挺快的。】
裴安夏从椅子上站起身,伸手将因为久坐而起了皱折的衣裙捋平,才缓缓走到门旁。
她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探出头朝外面看去。为首的男子穿着靛蓝色长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上挂羊脂玉佩,面容生得矜贵俊秀,从外表看来,倒也不失为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然而,若是跟季衡玉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崔予白自从那天以来,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倘使他能够再慎重一点,或许就不会让贼人钻了空子。
怀抱着内疚自责的心情,崔予白每天都在担心裴安夏被那贼人掳去后,会遭受到怎么样的折辱。她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又如何受得了被人这般作贱?
崔予白在瞧见她的瞬间,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随即上前一步说道:“安夏,你果然在这里。”
裴安夏微微瞪大了眼眸,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崔予白察觉到她的退缩之意,不由怔愣片刻,然后问道:“安夏,是我啊!我是崔予白,你的未婚夫婿。 ”
裴安夏仔细打量半晌,虽觉得眼前的男子长得十分面善,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但他说出口的话,实在过于唐突,令裴安夏忍不住蹙起秀气的眉头。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压根儿不认识你,又怎么可能与你订亲?”
裴安夏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再说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梳的是妇人的髻式吗?我早就成亲了,而且我夫君待我极好,能够嫁给他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莫要破坏我们的夫妻感情。”
她话音落地的同时,房门被重重关上。
崔予白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本能地想要追上去。站在他身后的灰袍道士,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拍了两下,那力度不轻不重,却让崔予白理智瞬间回笼。
“还请施主保持冷静。”
道士双手合十,语速不快,奇异地带来安定人心的作用。“你这位未婚妻显然是中了狐妖的媚术,所以记忆被篡改了。”
第86章 狐妖这种族群,最为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
“施主, 你这位未婚妻显然是中了狐妖的媚术,所以记忆被篡改了。”
那道士年纪很轻,脸上却反常地蓄着长长的胡须。
他虽长得相当清瘦, 看上去倒是精神矍铄,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诚如我先前所言, 掳走你未婚妻的不是凡人,而是一只修为十分高深的狐妖。”
“狐妖这种族群, 最为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 他们所精通的媚术, 并不仅仅局限在床笫间,而是一个眼神就足以施展术法。中招者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对方, 并且固执地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崔予白听闻此言, 身子小幅度地摇晃了几下, 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会如此?安夏出身在官宦人家, 平时除了去书院上学以外,几乎足不出户,为何成为狐妖下手的目标呢?”
道士一手拿着罗盘, 另一手则不断掐算, “你这未婚妻与狐妖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 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依照贫道粗略的估算,他们之间应当存在着好几世的纠葛。”
崔予白将这番话听在耳里, 眼里不禁流露出些许迷茫,如果按照道士的说法,裴安夏与那狐妖的缘分是前世注定的, 他反倒是成了插足其中的第三人,这叫他怎么能够接受?
崔予白拿出作为朝廷命官的气度, 正色道:“前世种种,在人死之时皆归于尘土。今生我和安夏乃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儿八经订下的婚约。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无论他是人还是妖,我绝不会退让哪怕一步!”
“眼下最麻烦的是,裴姑娘尚且被蒙在鼓里。”
道士自是明白他的心情,沉吟片刻后开口道:“看来,贫道得试着和裴姑娘谈谈,即便她暂时不肯相信贫道的话,至少先在她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
道士说着走上前去,曲起指节敲了敲门,“裴姑娘,我等并无恶意,只不过有几句话想要提点你。”
裴安夏就站在门口,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得非常清楚。
然而,她内心却没有半分触动,反倒义正辞严地说道:“我夫君敬我爱我,将我如珠似宝地宠着,我日子过得极好,用不着外人多管闲事,还请你们趁早回去吧。”
道士没有被她劝退,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你可能会很难相信,但请你仔细听完再想一想,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
“你原是正五品通政使司参议裴启洲的女儿,生母孟氏在生你的时候难产而死,于是你被寄养在嫡母名下,饱受磋磨,直到十三岁那年,作为家眷随行去秋猎,在皇家猎场的外围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
道士语调起伏不大,但却娓娓道来,让人不自觉沉浸于故事里。 “自从捡到这只狐狸以后,你的人生就开始好运不断。起先是在赏花宴上,得到荣安长公主的青眼,接着又进入香山书院读书,成为人人夸赞的十全姑娘,最终如愿嫁给崔世子。”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续着道:“裴姑娘,这段故事你听起来是不是感到很熟悉?因为这才是你真正的人生轨迹。而你现在所认为的真实,都是狐妖一手编织出来的骗局。”
“——你的新婚丈夫,就是狐妖化形而成,你一直以来都活在他塑造的幻境当中。”
裴安夏听完,只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荒唐,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容忍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自己的底线。
更何况,裴安夏的性子本来就算不上温和。
她当下便抄起旁边的扫帚,打开窗户,直直往外面扔去,口中还不忘斥骂道:“你这神神叨叨的道士休要胡说八道,诋毁我的夫君,赶紧给我滚!否则等我夫君回来,定然要你好看!”
道士迅速往后退,动作敏捷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疏于锻炼的人。
崔予白见此情状,还想再点什么,刚张开嘴,道士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多言。
“施主,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上山的时候,破坏了那狐妖设置的结界,他现在恐怕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正在往这个方向赶过来,我们还是趁着他回来前离开吧。”
好不容易找到裴安夏的踪迹,崔予白当然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道士只得压低音量警告道:“对方是法力高强的狐妖,我们如果不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贸然与他对上,难免造成伤亡,施主也不想看到这副局面吧?”
崔予白无法否认道士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裴安夏的处境,于是呐呐地道:“可是……”
道士见他神情犹豫,索性直接上手拉了他一把,“施主无须过度担忧,我观那狐妖目前的态度,应该暂时不会伤害裴姑娘。况且,贫道用阵法在此处留了个记号,待我们回去商量好计策,再做下一步行动也不迟。”
崔予白到底是理智尚存,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正如道士所猜测的那般,季衡玉行事谨慎,早在外出前,便在院子四周设置了严密的结界。
他原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突破他亲手布下的屏障,万万没有想到,此道士身手不凡,竟然可以短暂地进入结界内,而不被他所发现。
季衡玉原本正在万佛寺的后院,和太子下棋品茗。
本朝皇帝对佛法极为重视,因此即便是金尊玉贵的储君,也时常前往寺庙上香为百姓祈福。
自从得知此事以后,季衡玉暗中布局谋划许久,终于寻到机会接近太子,目的便是为了将其当作进入朝堂的踏板。
诚然,季衡玉作为世间罕有的大妖,不需要遵循人类社会的法则,身处世外也能够将生活过得很滋润。
然而,裴安夏仅仅是一个普通人,比起离群索居的生活,她肯定更加向往居住在繁华的京城,那里才是她从小生长的环境。
季衡玉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委屈她,再者,以他的能力,想要入朝为官并非困难之事,他便是尽力满足她的心愿又有何妨?
“先生在棋艺方面的造诣着实高超,本宫自愧弗如。”
太子手中执着黑子,目光环顾整个棋盘,迟迟不知该将棋子落在何处,显然季衡玉早已将他所有后路堵死。
“太子殿下谬赞了。”
尽管季衡玉笑得谦和,太子却只觉得此人高深莫测,尤其是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明明带着三分笑意,却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思及此处,太子不由感叹道:“先生莫要谦虚,本宫自认棋艺不差,但每回与先生对弈时,总是屡屡被先生看破棋路,就好像先生能够精准地预测到本宫下一步棋子会下在何处似地,半点都逃不过先生的慧眼。”
季衡玉刚要再自谦几句,眼皮突然狠狠一跳,意识到自己设立的结界遭到入侵,有些坐不住。
太子发觉他的异样,好奇地看过来,“先生脸色不太好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衡玉忧心裴安夏独自在家,倘使遭逢什么变故,一个人难以应付,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回殿下的话,草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恐怕不能继续作陪,请恕草民先行一步。”
太子对于有才之士态度素来宽容,更遑论他本就有意招揽季衡玉为自己所用,当下想也不想就摆了摆手说:“先生若是有要紧的事,便只管去忙,改日本宫得空,再过来找先生切磋棋艺。”
季衡玉不卑不亢地朝他作揖,“多谢殿□□恤,那草民这就先告退了。”
他说完,没有多停留片刻,便匆匆地离开。
太子见他行色匆匆,面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转头对身后的属下吩咐道:“去,查探清楚,季先生家中还有何人?”
属下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领命而去。待人都走光后,太子这才有闲心端起桌上的茶盏,用茶盖慢慢驱走漂浮的茶沫,递到唇边,呷了几口。
太子虽然欣赏季衡玉的才华,也确实想要网罗这个难得的人才,但他所学习的帝王之术,不免让他对季衡玉抱有些许忌惮。
尤其季衡玉似乎能够看透他所有的心思,对于帝王而言,这可谓是大忌,绝对没有任何上位者可以容忍,自己的想法被臣下完全摸透。
然而,他若是能拿捏住季衡玉的软肋,确保此人不会背叛自己,那么他就能够放心地驱使对方为自己办事。
太子如此想着,竟是不自觉将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季衡玉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就翻越半个山头,回到他和裴安夏居住的院落。刚抵达门口,他就发现草地上印着两排脚印,能看出人数至少有十几人。
季衡玉不用猜也知道,这定然是崔家派来的人马。
一想到,崔予白至今还没放弃从自己身边把裴安夏抢走的念头,季衡玉内心霎时翻腾起暴虐的情绪,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他顾不得多想,气势汹汹地推开门,正当他准备发怒时,突然有一道娇小的人影扑了过来,直直栽进他的怀里。
季衡玉低头一看,刚好瞧见裴安夏乌黑的发顶,和一个可爱的发旋。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你外出的时候,有一群奇怪的人侵门踏户地过来找碴,可把我吓坏了!”
第87章 雄性对雌性的占有欲。
“夫君, 你终于回来了!”
“你外出的时候,有一群奇怪的人侵门踏户地过来找碴,可把我吓坏了!”
裴安夏双手圈住季衡玉的脖颈, 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像是一个全身心依赖丈夫的妻子,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
季衡玉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禁愣了愣,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只是下意识用手圈住她的腰, 以防她不小心摔倒。
裴安夏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在他的颈侧蹭来蹭去,蹭得他颈间有些发痒。那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甚至顺着皮肤一路传到心底。
眼下的情况, 完全超出了季衡玉的预料。他原以为裴安夏若是见到崔予白, 定会忍不住随着他离开。
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过崔予白, 喜欢到毫不犹豫地在他和崔予白之间,选择了后者。
但是裴安夏现在还好端端地待在这里,待在他亲手为她建造的爱巢, 满是依恋地喊他夫君, 仿佛他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 都是以前的季衡玉不敢奢望的东西。
季衡玉本能地收紧手臂,将裴安夏抱得更紧,两具身体密不透风地紧贴着。与此同时, 裴安夏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应景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减5,当前剩余黑化值75, 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如果换作以往,听到黑化值下降的通报声, 裴安夏心中都会感到雀跃,因为距离完成任务又更近了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禁觉得季衡玉有些可怜,明明已经被害得这么惨了,甚至差点赔上性命,但只要自己稍微给点甜头,他就会义无反顾地上钩。
他究竟是有多喜欢她,才会屡次三番地受骗?
季衡玉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想到裴安夏如今是因为中了他所施展的媚术,才会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眼里仅剩的光芒慢慢熄灭。
哪怕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他用卑鄙的手段骗取而来的温柔,季衡玉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其中。
如果这是幻境的效果,他便设法增强自己的修为,让这场幻境永远不要有被打碎的一天!
思及此,季衡玉眸中寒意终于收敛,目光也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都怪我思虑得不够周全,才会发生今日之事,惊扰了娘子,是为夫的过错。”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话语里带着安抚的意味:“赶明儿我去聘请几个护卫,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以后我不在府上时,不要随便应门,更不要和陌生人对话,知道吗?”
裴安夏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主动提起别的话题:“那伙人当中还有个惯会装神弄鬼的道士,他张口就说你是狐妖化形而来,简直可笑至极,难道他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胡编乱造的鬼话吗?”
季衡玉听了这话,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但很快他便重新调整好情绪,故作轻松地附和道:“这话确实可笑,那道士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成天做着降妖除魔的幻想。”
裴安夏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半晌,“不过,你这双眼睛确实很像狐狸眼,怪不得这么会勾人,勾得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的。”
季衡玉被她逗得弯了眼,闷闷的笑声从震动的胸腔中传出,“你若是喜欢的话,便给我生几只小狐狸如何?”
季衡玉说着,手指滑到她的腰带上,?*? 只需要轻轻一勾,就能够解下他的衣裙。
察觉到他的意图,裴安夏立即条件反射般攥住他的手,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我……我还没做好当娘亲的准备呢,你得克制一点。”
虽然已经成亲一段时日,裴安夏仍有些羞于谈论夫妻床笫之间的事情,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便飞快垂下涨红的脸蛋。
季衡玉捧起她红通通的脸蛋,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刻意压低的声音近似诱哄:“无妨,你不用做什么准备,万事有我担待着。”
季衡玉学会化形以后,行为举止皆在朝着人类的方向靠拢。然而,他身上还是保留著作为狐妖的天性。
尽管狐狸这种动物,向来被冠以风流的标签,但真实的狐狸其实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般滥情。
与此相反的是,他们十分专情,一旦认定了伴侣就不会任意更改,即使伴侣去世,也不会另结新欢。
只不过,狐狸在交合这件事上,表现得尤为放浪。如果不是担心把裴安夏吓跑,季衡玉恨不得每天都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裴安夏有点轻微的洁癖,过去季衡玉还是狐狸型态的时候,她从来不允许他上床睡觉。
有一次季衡玉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摸摸爬上床,裴安夏发现以后,当即捏住他后脖子,将他整个提溜起来,嫌恶地捂住鼻子:“你这小狐狸,怎么还有狐臭呢?你等着,我明天非得把你从头到脚涮洗干净不可!”
季衡玉不知道何谓狐臭,但透过裴安夏的动作,不难猜测出她是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
然而,季衡玉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倒愈发刻意地蹭了蹭裴安夏,蹭得她微微皱起眉头。
动物先天就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并且热衷于用气味标记伴侣,这一点即使在季衡玉化形成人以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只要一想到能够让裴安夏浑身沾满自己的气息,便激动得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下手没了轻重。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裴安夏雪白的皮肤上早已布满暧昧的红痕,眼角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显然是被欺负狠了。
她呈现仰躺的姿势,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反应都变得缓慢。
【系统,我怎么觉得季衡玉这只狐狸满肚子坏水呢?他的报复方式,该不会就是悄无声息地把我的精气吸干吧?我可不想被吸食成人干啊!】
系统听着这不着边际的话,多少有些无奈:【季衡玉的本体毕竟是狐狸,动物可不像人类那样善于克制天性,他们对于繁衍的欲望是直白而热烈的。】
经它这么一提醒,裴安夏脑海里霎时闪过许多过往画面。
季衡玉还是狐狸的时候,其实并不懂得何为情爱,只是凭借本能地亲近她,想要霸占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无暇关注其他人事物。
裴安夏还记得,她和崔予白婚事落定以后,曾经单独出游过几次。本朝男女观念相对包容开放,订亲的未婚夫妻相约外出也是常有的事。
某日,她和崔予白去郊外踏青赏春,直到傍晚才姗姗而回。
小狐狸平时都会守在门口,伸长脖子等着她回府,但这一日,他却是闷闷不乐地蜷缩在角落。
即使听到裴安夏开门的动静,他也只是稍微动了动耳朵尖,并没有回头张望,脸上明晃晃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裴安夏眼睛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来他在闹别扭,抬步走过去,在他的面前蹲下,视线与他齐平。
“你这是怎么了?因为我出去玩没有捎上你,所以不高兴吗?”裴安夏尽可能放轻语调,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柔,同时掌心落在他的后背,轻轻替他顺毛。
尽管心里有气,但小狐狸依然无法抗拒裴安夏的接触,在她轻柔的抚摸下,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变回以往乖顺的模样。
眼见安抚的动作起了效果,裴安夏越发认真地为他梳理毛发。“我不是故意把你独自留在府里的,崔公子有过敏的毛病,一旦接触到动物的毛发,浑身都会起疹子,所以只好委屈你看家了。”
小狐狸听到这番解释,非但没有得到丝毫慰藉,反倒蔫蔫地垂下头,看上去心情似乎更加低落了。
自从裴安夏认识崔予白后,目光就总是下意识追随那个清风朗月的男子,甚少关注于他,要说小狐狸心里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狐狸的嗅觉极为敏锐,早在裴安夏靠近的瞬间,他便清楚地嗅闻到一股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令他感到有些刺鼻。
小狐狸皱起眉头,略显排斥地别开脸,借此表达自己的抗拒之意。
哪怕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半个字,裴安夏却仿佛心有灵犀般,读懂了他的神情。
她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脑袋:“你莫不是吃味了吧?”
小狐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这样的态度明显是默认。
纵使裴安夏早就知道,自己饲养的这只狐狸与普通动物不同,特别聪明,而且有灵性,但此时还是不免有些诧异。
“不会吧?还真的被我说中了?”裴安夏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弯下腰,稳稳地将他抱进怀中。
少女柔软的身子,隐约散发着几许馨香,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里,让小狐狸瞬间炸毛。他拱起背脊,尾巴因为激动不停甩来甩去,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唤声。
裴安夏稍微使了点劲,按住怀中不太安分的狐狸,“乖一点,别乱动。”
小狐狸听她语气严肃,生怕惹她不高兴,犹豫了一会,终究不敢再乱动。
眼瞧着原先躁动的狐狸彻底老实下来,裴安夏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同崔公子较劲儿,你们一个是我最喜欢的男子,一个是我最喜欢的宠物,这两者根本不冲突呀。”
小狐狸听闻此言,当即就想反驳,等到张开嘴,才发现自己还未学会人类的语言,于是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饶是他对待感情尚且懵懂,他也明白自己对裴安夏的喜欢,绝非身为宠物对主人的依赖,而是雄性对雌性的占有欲。
思及此,小狐狸后腿一蹬,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裴安夏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击到地面,疼得嘶了一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小狐狸便伸出舌头,从头发丝儿开始,一路舔拭到她圆润饱满的脚趾尖。
仿佛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般,遗留下两道湿漉漉的水痕。
……
裴安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的举止就已经显露出端倪。
季衡玉从来就不满足于充当解闷消遣的宠物,他想要的是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裴安夏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向侧躺在她身旁的季衡玉。察觉到她的动静,季衡玉习惯性地用手臂揽住她腰,声音里带着云雨初歇的沙哑:“怎么了,睡不着吗?”
裴安夏平视前方,视线正好瞥见季衡玉正上下滚动的喉结。她眼神停滞片刻,努力摒除心中的杂念,才缓缓说道:“夫君这几日天天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些什么?”
第88章 意想不到的人。
“夫君这几日天天早出晚归的, 都在忙些什么?”
季衡玉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实回答道:“我前段时间在因缘际会下,结识了太子殿下。幸得殿下赏识, 不嫌弃我才疏学浅, 时常召我前去品茗对弈。”
虽说二人相见, 是以品茗对弈为名目,但堂堂一国太子, 每日操心于国事, 自是不可能有那闲情逸致钻研棋艺, 显然是打着切磋的幌子,行招揽之事。
这一点即便季衡玉没有明说, 裴安夏也知道他的意思。她眨巴眨巴着眼睛, 露出讨巧的笑容:“那么夫君是不是很快就要当上大官啦?我以后便是官夫人了?”
季衡玉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尖, “哪怕为了满足夫人的愿望, 为夫也得努力,争取早日进入朝堂,谋得一官半职。”
他的动作亲昵而自然, 令裴安夏有片刻的恍惚。
那个瞬间她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爱侣, 在安静的夜晚里相互依偎着,说些夫妻间的私房话。
但很快,裴安夏就摇了摇头, 将那些多余的念头统统甩出脑袋,恢复以往的冷静。“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呢。”
她好奇地询问季衡玉, “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季衡玉一边回忆着太子的形象,一边在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太子殿下为人亲和,倒是没有什么架子,不过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度。”
裴安夏“唔”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想见识见识太子殿下的尊容了。”
与此同时,东宫内的烛火仍旧敞亮着。太子宗洺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眼帘低垂着,侧耳倾听下属禀报。
“回禀殿下,季先生前段时间刚娶了妻子,看样子似乎对其很是宠爱。”
宗洺听闻此言,饶有兴致地挑眉,“哦?何以见得?”
他同样是不久前才刚成亲,尽管外界都说他与太子妃琴瑟和鸣,但宗洺内心清楚,他们不过是双方各取所需,实际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这也怨不了他,毕竟他身为太子,自当胸怀天下,以万民为己任,而非只顾及儿女情长。
宗洺原以为像季衡玉那般满腹经纶的才子,应当也是如此,没想到事实却和他的设想有所出入,不免感到有些讶异。
下属微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季先生并无功名在身,家中也不富裕,平时仅靠着祖辈留下来的田产,收些田租过活。然而他的妻子却衣着光鲜,季夫人随便一件常服的料子,都是锦云楼独有的流光锦,价值不菲,可见季先生对妻子颇为爱重。”
宗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锦云楼出产的流光锦,确实是价格高昂,而且有价无市,普通人终其一生也买不到一匹,季先生对于妻子倒是大方的很。”
“另外还有一事……”
眼见下属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宗洺不禁皱眉:“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含混其词?”
下属听了他这话,不太确定地说道:“卑职远远瞧着,觉得那位季夫人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作为近侍,深受太子倚重,时常跟随宗洺出入各类宴会场合,见过的贵女数不胜数,之所以对裴安夏存着些许印象,全因她那张脸蛋实在生得过于明艳张扬,叫人见之难忘。
宗洺兀自陷入思考,半晌后轻笑出声:“如此说起来,我倒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季夫人越发好奇了。”
他坐直了身子,朝下属吩咐道:“替本宫捎个口信给季先生,请他明儿个带着尊夫人一同前来作客。”
……
季衡玉隔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宗洺想要延揽他为己用的意图十分明显。然而,自古君王皆多疑,宗洺这个储君也不例外。
宗洺既欣赏着他的才华,又担忧他无法全心全意地为自己效力,会成为一把双面刃,用得好则如虎添翼,用不好就是弄巧成拙。
季衡玉不傻,自然明白宗洺这是打着透过裴安夏拿捏他的算盘。他略作沉吟后,答应下来:“太子殿下盛情,草民却之不恭,请大人在此稍后片刻,待草民先去更衣梳洗后,再随大人前去。”
下属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位季先生极为看重,态度谦和,表现得很好说话的样子,“这个自然没问题,那我就在这里恭候季先生。”
季衡玉向他抱拳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身进屋,将眼下的情况简单明了地阐述给裴安夏听。“太子性子宽和,你不必过分紧张,只当作拜访寻常人家即可。”
裴安夏在尚未出阁前,也经常受邀参加贵女们之间的聚会,无论是公主还是公侯伯府家的千金都有接触,不至于轻易露怯。
她笑着应了声,“夫君只管放心,我不会让你丢面子的。”
季衡玉不怕丢面子,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太子的生母孝懿皇后,出身清远侯府,因此宗洺可以说是崔予白的表兄,二人自幼便交好,裴安夏作为崔予白的未婚妻,难保没有和宗洺见过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季衡玉暂且不打算让外人得知裴安夏的真实身份。
他朝裴安夏招了招手,示意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来为夫人描眉吧。”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螺子黛,从她的眉尾处细细描绘起来。裴安夏的眉毛生得极好,形状细长,却不显得稀疏,反倒乌黑浓密。
季衡玉弯着腰,画得很是认真,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靠近,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
呼吸相互交融,近得让裴安夏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很快,季衡玉便直起身,退开些许空隙。“好了,夫人瞧瞧是否满意?”
季衡玉搁下手中的螺子黛,转而举起旁边的雕花铜镜供她照面。
裴安夏仔细端详了一会,只见两道眉毛弯如新月,看上去颇为娟秀,遂颔首道:“想不到夫君画眉的手艺竟然这般好。”
季衡玉又在首饰盒子里左挑右选,选了一根累丝嵌宝石桃花簪,斜斜插入她的发髻间,随即扬起嘴角道:“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过是随手画了两笔而已,主要是娘子长得好看,怎么画都好看。”
裴安夏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实际却是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 【我总觉得季衡玉这行为背后的动机不太单纯,他总不可能真的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帮我画眉吧?】
系统惊讶于她的敏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上扬:【你猜得没错,季衡玉刚才的确是趁机在你身上施了幻术,所以从旁人的角度看起来,你现在的容貌是易容过后的模样。】
裴安夏听完,没有显露出多少诧异,但系统却有些着急:【宿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季衡玉显然是想要切断你和外界的所有联系,让你只能依靠他一个人。】
裴安夏心态倒是沉稳,她还有闲情逸致在鬓角别上一朵珍珠绢花,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论如何总得先往前一步,否则一直停留在原地,更加无法推进任务进度。】
待梳妆完毕,裴安夏跟在季衡玉身后迈出门去。下属听见动静回头,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她,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心下不由感到奇怪。
这位季夫人的相貌,好似跟他昨日看到的有些不同……
下属条件反射般揉了揉眼睛,再次抬头看过去,依然是那副陌生的面孔。他内心虽然存有些许疑惑,但倒也没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是自己这几日过于疲惫,导致的眼花。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季先生、季夫人,马车已经备妥。”
季衡玉微微颔首致谢,随后扶着裴安夏上了马车,等她坐稳以后,马车轮子便咕噜咕噜的转动起来,约莫半个时辰的车程,就来到宗洺在宫外的私人府邸。
这座府邸是个四进的院子,修建得极为雅致,仿造江南园林的风格,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随处可见诸如牡丹等名贵的花卉。
跨进院子,穿过几道回廊,就看见宗洺身穿紫色圆领袍衫,腰系白玉蝶躞带,端坐在凉亭中,面前摆放着一张棋盘,上面黑白两子厮杀得正激烈。
裴安夏曲起膝盖,向他行了个万福礼:“民妇参见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意外地好听,光听这短短的几个字,就能想像得到声音的主人,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宗洺不动声色地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便见那女子眉目清雅秀丽,美则美矣,却宛如那画卷上的仕女,过于单调呆板,缺乏了灵魂。
宗洺出身在皇家,自幼见惯了各种美人,自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美色所吸引,更别提对方已经成亲了,更应避嫌,于是飞快收回目光。
“夫人免礼。”他抬手示意裴安夏平身,温声道:“早听闻季先生与夫人感情甚笃,果然二位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对璧人。”
季衡玉像是被这话取悦了,唇角控制不住地翘起一点弧度,“殿下过誉了,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才是天造地设,令草民好生羡慕。”
宗洺抚掌朗笑几声,“先生可别自谦了,本宫瞧着你嘴角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季衡玉被明晃晃地拆穿,倒也不觉得尴尬,他径直走到棋盘前站定。“草民陪殿下下一盘棋吧。”
宗洺应了声好,转头对裴安夏招呼道:“今日原是本宫请夫人过来作客,夫人不必过于拘礼,只管在庭园里四处逛逛。因着太子妃喜爱牡丹,园子里栽种了不少稀有的植株,刚好可以供夫人解解闷。”
裴安夏并非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心知他们要谈正事,遂顺着话头接了一句:“那敢情好,看来民妇今日可以大饱眼福了。”
她话音刚落地,当即有尽责的侍女过来引路,裴安夏没有多做停留,跟着侍女的脚步往后院走。
正如宗洺所说,府里到处都种满了牡丹,其中又以魏紫开得最好,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花色鲜艳,花瓣层层叠叠地铺开,煞是动人。
裴安夏观赏得正认真,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没在意,只当是负责洒扫的婢女。
直到那人走近了,她下意识抬头,才发现来者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89章 她好像无法像从前那般心安理得地欺骗他了。
来人身穿玄色长袍, 正是那日跟随崔予白上山的道士。
这倒是让裴安夏感到颇有几分意外,他原以为那道士就是个跑龙套的角色,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没想到后面还有他的戏份。
裴安夏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堂堂太子的府邸, 门口重兵把守,可不是闲杂人等能够随便进出的。
她脚步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刚想转头询问身后的婢女, 眼下是什么情况, 才发觉婢女早已消失无踪。
裴安夏迟缓地眨了下眼睫,怔愣好半晌, 才回过身看向面前的道士, “你三番两次地打扰我的生活, 究竟有什么意图?”
道士尽可能将语气放得诚恳, 像是生怕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裴姑娘,请容许我向你自我介绍,我叫孙思澔。”
裴安夏挑了挑眉, 诧异于这道士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张口便是自称贫道, 于是微微抬手, 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孙思澔似乎有些着急,以至于语速极快:“裴姑娘,我和你一样, 也是来自时空管理局的宿主。”
他此言一出,裴安夏顿时收敛起散漫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她并未怀疑孙思澔这番话的真实性。毕竟, 时空管理局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机构,他可以准确地说出这五个字, 已经足以自证身份。
“裴姑娘,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孙思澔无比认真地直视着她的双眼,语气坚定道:“这件事关系到主神的秘密,不能让系统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所以我做了点手脚,暂时屏蔽了你的系统空间。”
裴安夏听完这话,尝试着用意识呼唤系统,后者完全没有任何回应,俨然是彻底被切断了联系。
她不由感叹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同为任务者,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还没有见过真正厉害的呢。”孙思澔回答的声音很轻,裴安夏没能听清楚。
她把耳朵凑近几分,正想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孙思澔却将话题拉回正轨:“以我的能力,无法屏蔽系统太长时间,所以接下来我只能长话短说,还请你仔细听好。”
裴安夏见他脸上神情严肃,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也跟着摆正态度,等待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你面对的攻略对象,不是普通NPC,他叫做江斯延,是跟我们一样的任务者。”
孙思澔短短几句话,宛如平地响起惊雷,令裴安夏当场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早在裴安夏意识到,这些攻略对象鲜活的不像数据时,她便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觉得他们或许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攻略对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事实击碎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让她短时间很难接受。
但如今时间紧迫,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裴安夏慢慢消化这股信息。
孙思澔仅仅停顿片刻,立即接续着道:“江斯延和主神订下了一个赌约,具体的细节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内容和你脱不开关系。主神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赌约的条件必定极为苛刻。”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恳求:“裴姑娘,请你一定要帮帮他,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助他了。”
裴安夏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我根本不了解事情经过,我要怎么帮助他?更何况,我现在尚且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力帮忙别人?”
眼看时间所剩无几,孙思澔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径直抓住裴安夏的手臂。
因为激动,他的力度有些失了分寸,痛得她忍不住低呼。
“你一定可以帮得了他!”
孙思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指尖也因为激动而颤抖:“裴姑娘,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主神的阴谋,如果你不能破除他的计画,即使成功完成任务,你也无法顺利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他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砸进耳朵里,裴安夏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孙思澔所揭露的事实过于震撼,以至于她内心的思绪纷杂,如杂乱无章的棉絮,一时间理不出任何脉络。
裴安夏脑海中充斥着种种疑问,但最后她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特地跑过来告诉我这些?”
孙思澔没料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表情有瞬间呆滞,随即咧开嘴笑道:“因为我和江斯延是好兄弟,看见兄弟落难,我当然得出手拉他一把。”
他尾音落地的刹那,身影顿时如云烟般消散在空气中,再也找不到半分他存在过的痕迹。
紧接着,裴安夏就听见系统急促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宿主,你没事吧?】
它迅速扫视一圈,发现裴安夏非但毫发无损,而且还正悠哉悠哉地赏花,这才放下心来。
系统简略地向她说明情况:【我刚才突然受到严重的信号干扰,彻底被排除在小世界之外,好在抢修及时,没用多久就恢复了正常。我已经把问题反馈给主神,现在技术人员正在排查事发的原因。】
裴安夏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左右你们系统出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要不影响到任务的进展就好。】
经她这一提起,系统也觉得奇怪,【时空管理局成立上千年,过去一直运作得很好,但最近出错的频率却呈现上升的趋势,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裴安夏心不在焉地附和着,脑海中仍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
尽管她和孙思澔不过两面之缘,但裴安夏却直觉他说的是实话。
自从重新回到任务世界以后,裴安夏便开始怀疑主神发布这些任务背后的意图。
她曾经好奇地询问系统,为什么非得成为这些气运之子的黑月光?
当时系统给她的回答是,每个世界都有所谓的气运之子,因为受尽天道偏爱,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普通人渴求不到的金钱、权势、地位。
裴安夏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感受到世界的险恶,继而促进他们飞速成长。
然而,裴安夏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系统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引导她去伤害任务目标。
假如孙思澔没有骗人,她曾经攻略过的对象都是江斯延的化身,那么当他的化身在任务世界中死亡,江斯延本人真的还能安然无恙吗?
思及此处,裴安夏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她突然能够理解,孙思澔为什么宁可冒着被系统察觉的风险,也要拜托她阻止主神的阴谋,恐怕是因为情况真的相当危急。
裴安夏并非不愿意出手相助,倘若是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她自然不吝于搭把手,但她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够与主神抗衡。
偏偏孙思澔还说,如果她不能设法破除主神的阴谋,那就算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也没有办法顺利脱离快穿轮回,回到现实世界。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她最在意的一点。
裴安夏之所以不惜违背良心,也要兢兢业业地执行任务,就是为了能够尽早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与家人朋友团聚。
但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即使她成功消除所有的黑化值,也不能兑现回归现实的心愿,她付出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裴安夏正暗自思索着,浑然没有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湖畔。
靠近湖边的泥土格外松软,她一时不察,踩进深深的淤泥里。
眼看就要摔倒的时候,身后忽然伸过来一条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拉回岸上。
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度,裴安夏心尖不可抑制地颤了下。
她缓缓转过头去,脸颊挨着季衡玉的脖颈,看到他板着面孔,英挺的眉宇紧紧皱着,表情颇为不悦。“走路不看路,也不怕摔了么?”
裴安夏仰起头,正好与他对上目光。
季衡玉眸子黢黑,瞳孔深处倒映着完完整整的一个她,除了她以外,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在这个瞬间,裴安夏内心蓦地升起一股难言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疑惑都问出口。
他真的是江斯延吗?
为什么会被困在任务世界里,不断重复轮回的过程?
以及,为什么选中她?
在裴安夏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做江斯延的男人。然而,孙思澔却信誓旦旦地说,江斯延和主神的赌约内容与她有关。
裴安夏内心有数不清的疑问,但她知道她必须按捺住纷杂的情绪,专注于眼前的任务,绝不能让系统察觉出她的破绽。
她起先就在怀疑系统的立场,毕竟系统隶属于主神,它真正效忠的对象应该是主神,而非宿主。
刚才孙思澔想尽办法屏蔽系统的行为,更是侧面应证了这一点——系统和他们,不是同一阵营的盟友。
至少在尚未弄清楚状况前,不能让系统察觉出她的异常。
想到这里,裴安夏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挂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我不是故意不看路的,实在是昨夜睡得晚,刚才有点走神了。”
季衡玉视线紧紧锁在她脸上,确认她神情自然,并无说谎的痕迹,才松开手道:“你如果乏了,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这便去和太子殿下告退,咱们早些回去歇息。”
裴安夏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耽误你和殿下议事。”
季衡玉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她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你不用觉得难为情,对我而言,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平铺直述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却温柔得让人心惊。
裴安夏闻言,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面对他眼底炽热的爱意。
她心中暗叫糟糕。
自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以后,她好像无法像从前那般心安理得地欺骗他了。
第90章 “你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
季衡玉向宗洺表示要先行告退时, 后者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待他们离开后,宗洺拈起了一颗黑子,在手中把玩, 半晌后忽地轻笑出声:“想不到啊想不到, 季先生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 竟然也逃不过美人关。”
下属垂首侍立在旁,闻言立即附和道:“卑职方才瞧得真切, 季先生对其夫人确实呵护有加,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品似的。”
宗洺勾起唇角,表情看上去很是愉悦。“你去本宫的库房里, 挑些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给季先生送过去。”
为了投其所好, 宗洺先前便时常送去些名家字画及珍稀的古籍, 但季衡玉皆以无功不受禄为由退了回来。他当时就琢磨着, 或许是没有送到点子上。
经过今日的一番试探,宗洺内心有九成的把握,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了多久, 就能将这个人才收入囊中。
解决了一桩烦心事, 宗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他正暗自舒了一口气,就见小厮匆匆来报:“启禀殿下,清远侯府崔世子求见。”
宗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起先对于崔予白这个表弟倒也颇为欣赏。
既有世家的风骨,也从不骄矜,不自恃身分, 勤勤勉勉向学,无论才学还是气度, 在同辈之中都是拔尖的存在。
然而,自从遭遇半路被抢亲的事件以后,他整个人便宛如行尸走肉般,几乎一蹶不振,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宗洺虽对其感到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血浓于水,他没有犹豫多久就摆摆手道:“去请崔世子进来吧。”
崔予白身穿月白锦袍,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用一顶白玉小冠固定。五官俊秀周正,浑身散发着儒雅的书卷气息。
可即便外表打理得再好,也掩饰不了他眼底那两团浓得化不开的乌青。
崔予白双手抱拳,向着宗?*? 洺行了个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宗洺没有摆上位者的架子,上前两步,虚扶起他。
“你这又是何必?夺妻之仇固然可恨,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赶明儿本宫给你赐下几名能歌善舞的美妾,供你消遣便是。”
崔予白躬身回复:“多谢殿□□恤,但臣恐怕要辜负殿下美意,臣曾经答应安夏,任凭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饮。况且,臣已经找到安夏的下落了。”
宗洺脸上难掩讶异的神色,“找到人了?那你怎么还这般垂头丧气的?”
崔予白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打算隐瞒事情的经过,而是如实说道:“当日臣迎娶安夏时,侯府整整出动了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护卫随行,但那贼子却轻松地甩脱了追捕,纵使满城搜查,也查不到半点痕迹。”
“臣起初虽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却未曾多想,只当那贼子是江湖中的高手,于是接连派出几拨人到京郊的武陵山中搜查。”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臣前后派去几批人马,皆是无功而返,别说找到关键的线索,连上山的道路都寻摸不出,仿佛遭遇了鬼打墙一样。”
伴随着他缓缓的叙述声,宗洺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棋子,兀自陷入思索当中。
“后来臣偶得旁人引荐,结识了紫云观的济宇道长。在道长的帮助下,总算找到那贼子的藏身之处。”
“可谁知,安夏见到臣以后,非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反倒极为警惕,就好像臣对她而言,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济宇道长告诉臣,安夏这是受到狐妖的幻术影响,误以为她与那妖怪是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
宗洺清楚自己这个表弟的性子,他绝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但此事着实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以至于他迟迟无法反应过来。
宗洺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假设你所言属实,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崔予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此等为祸人间的妖怪,理应趁早铲除。”
宗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显然是对此抱持保留的态度。
崔予白心知表兄行事谨慎,若要说服他出手还得徐徐图之。因此,并不着急要一个答案,而是随口转移话题道:“刚才我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也不知殿下今日接见的是哪位贵客?”
提起季衡玉,宗洺嘴角不由透出一丝笑意,“那位季先生是本宫近日新得的人才,不仅博学多闻,且精通佛法,言辞颇有禅理,下回也介绍给你认识。”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崔予白的兴趣,他不禁扬起眉毛,“臣还真是好奇,能让殿下如此盛赞之人,究竟是何等出彩?说不准那位季先生会有法子解决臣当前的困境。”
……
回程的路上,裴安夏佯装疲惫,倚着车壁闭目养神,心中则不断梳理着思绪。
她曾经做过关于荆肖嘉和傅峥的梦,梦境里的一切真实到可怕,与现实分毫不差。
当时裴安夏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发现其中处处透着人为的痕迹。
假如她面对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NPC,而是江斯延,那么种种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同为快穿者,江斯延手中多半也有不少系统出产的道具,比如她在第一个世界时,曾经对荆肖嘉使用过的精神干预类道具。
——“魂牵梦萦”。
“魂牵梦萦”属于极为罕见的精神干预类道具,使用者能够任意地编造梦境,并将指定对象强行拉进自己的梦境当中。
如果裴安夏没有记错的话,这件道具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它隶属于另外一个维度,连系统都无法得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点,正好可以拿来利用。
想到这里,裴安夏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
季衡玉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面色总算舒展了些,不由压低身子凑近她道:“瞧你从刚才开始就愁眉不展的,莫不是我做了什么,叫夫人心情不爽利了?”
裴安夏摇了摇头否定道:“也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些精神不济,平白让你担心了。”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季衡玉顿时回想起道长曾以人妖殊途为由,奉劝裴安夏尽早远离自己。
尤其许多妖怪惯于吸食人类的精气,人类与妖怪相处得时间愈长,精神难免愈发委靡。
当时季衡玉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眼下却不得不正视问题。
他伸手拂开她散落额前的碎发,郑重其事地说道:“改日我去请大夫来为你把把脉,确定你的身子无碍,我也可安心。”
裴安夏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确定江斯延就是她的任务目标这件事上,无暇分心回应他,回答的语气略显敷衍:“多谢夫君体恤。”
季衡玉何其敏锐,又怎么会感受不出裴安夏的心不在焉。
他悄然攥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泛白,整个人都有些难以抑制地颤抖。
又是这样。
他分明已经用出了狐妖最擅长的幻术,按理说裴安夏应该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因为别的事情分神。
季衡玉想不通原因,只觉得有无边的恨意在胸腔内翻涌,如同洪水般,快要将他的理智给吞没。
季衡玉其实很清楚,裴安夏并不爱他。
如果她当真在意他,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不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书中莫须有的记载,跟道士合起伙来想要夺走他的性命。
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裴安夏仅仅是把他当成百试百灵的许愿池,根本不关心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季衡玉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地,险些把指骨捏碎。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她实在太好了。
好得让她不知天高地厚。
不让她吃点苦头,她根本不会学乖。
季衡玉这么想着,试探着将手掌覆上她的眼帘。
如果这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能视物,她应该会感到很恐慌吧?等她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就连日常生活都得依赖于他,不知又会是什么反应?
裴安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正想开口问他这是何意。
却听外头车夫长长地“吁”了一声,随即勒停马车,“季先生、季夫人,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季衡玉恍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差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宛如触碰到烙铁般,飞快地缩回手。
出于回避的心理,季衡玉率先迈步走下马车,背影略微有些仓皇。
裴安夏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夫君,你等等我呀。”
季衡玉闻声回头,才发现她正站在马车边上,因为没有脚踏,足尖够不到地面,整个人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季衡玉担心她摔下来,几个快步上前,直接将她拦腰抱下了马车。
裴安夏窝在他的颈窝处,并不吭声,看起来很是乖巧。
季衡玉见此情状,突然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你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
他的话语,轻得近乎呢喃,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中。
裴安夏没有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便躺进被窝里,开始酝酿起睡意。
【系统,我要使用“魂牵梦萦”那件道具。】
系统查看着道具的使用说明,好意提醒道:【该道具剩余使用次数为一次,本次使用过后,道具即刻失效,宿主确定要投入使用吗?】
【确定。】
伴随笃定的话音落下,裴安夏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很快地,坠入了她事先编织好的梦境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