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给你舔舔就好了
随意自然的低沉声音响在耳畔时,李青辞浑身的不自然在一刹那褪去。
他攥紧手,抿了抿嘴唇,忍下心里的难堪和落寞,睁眼坐起来。
“你在床上歇着吧,我不让人进来。”他起身下床,拿着寝衣去洗漱。
玄鳞应了一声,抻直腰身平躺,慢慢合上眼。
李青辞走出房门,见到候在外面的永思,命令道:“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我房里。”
“是。”
永思说话时,快速抬眼瞟了一眼,只见老爷双眼清亮,眼周白皙,不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李青辞简单沐浴换洗,打理好自己,走到床前,看着眼下的男人。
他以为时隔多年,自己已经忘了,原来不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有没有睡着。
这个地方,玄鳞是第一次来,可是他却毫无防备,一点不需要适应,合上眼就开始打盹。
李青辞没有悄然离去,而是伸手攥住男人的头发,强迫他醒过来。
“干什么!”玄鳞睁开眼,满脸不悦,他刚合上眼。
李青辞放松手上的力道,轻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屋子?”
“废话!这里你的气味这么重,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而且床头还放着我给你的毯子。”
李青辞哦了一声,眼尾浮现笑意,抓住他的手攥了攥:“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玄鳞轻挑眉目,神情颇为倨傲:“再说吧,我先住个试试,适应适应看看情况。”
“好。”李青辞笑着答应了,起身道,“你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话音刚落,玄鳞就睡过去了。
李青辞合好帷帐,满心愉悦地离开了。
等到了东院,刚一落座。
高琼枝啧啧纳罕:“这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这么开心,亏我们还担心你,怕你被歹人所害。”
李青辞淡笑道:“多谢太夫人挂心,不必多虑。”
高琼枝轻哼一声:“行,吃饭吧,饿死我了!”
自从李贞泽离世,高琼枝彻底当家作主,她本性渐渐暴露,性格越来越不羁,刚开始在女儿面前还佯装一二,后来干脆也不装了,女儿也有样学样,母女俩活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李巧妤撩起袖子,站起来去夹菜,边吃边说:“哥,你要不去学学骑马,这样清早去衙署也能快点。”
李青辞道:“骑马夏季热,冬季冷,我还是坐车吧,不差那一时半刻。”
李巧妤遗憾道:“策马疾驰的乐趣,那你是体会不到了。”
高琼枝冷冷一笑,朝自己女儿看过去:“最近我是不是对你疏于管教,把你纵得性子越来越也野,马上就及笄了,在家好好学学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不然为娘怎么出去显摆,又怎么给你挑个好夫婿。”
李巧妤听完直撇嘴,但是她也没有直接顶嘴,而是忧心忡忡道:“我身为幼妹,上有长兄尚未成亲,我怎好先行嫁人,这样不妥。”
高琼枝皱眉,翻起白眼,一脸无语:“别在这装样子了,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往外跑,给我在家好好待着。”
李巧妤眼见她娘说不通,朝着一旁的李青辞撒娇:“哥~你——”
还没等李青辞开口,高琼枝高声打断她的话:“就是你爹活着也没用!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屋里,否则……哼!”
李巧妤气息立刻蔫了下来,她捏着筷子戳碗里的米饭,可怜兮兮道:“娘!哥!你们好狠的心,竟然让我去别人家受磋磨。”
李青辞闻言皱眉:“怎么这么说?不是才相看几家还没定吗。”
高琼枝朝他摆手:“不用搭理她。”
李巧妤低着头,神情萎靡:“上午跑马时,小柔说她长姐一脸愁容地回来了,还怀着孕呢,都六个多月了,她那个姐夫一连纳了三个妾,光纳妾就算了,还去狎妓,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家里钱不够,硬逼着她姐掏出嫁妆,她姐不肯,抬手就是两巴掌。”
“可是她姐回家之后,她爹还指责她姐,让人送她回去,还严厉斥责她,说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省得别人说他不会教女。”
“小柔很害怕,怕她以后像她长姐那样,我……我也害怕。”
李巧妤说完,李青辞和高琼枝都沉默着没说话。
高琼枝攥紧帕子,抬手遮面。
李青辞顿了顿,夹了一筷子李巧妤最爱吃的龙井虾仁搁进她碗里,平静道:“不用害怕,你不会跟小柔姐姐一样,你爹已经死了,你娘和你哥都不会这么做,没人会把你送你回去。”
李巧妤夹着虾仁送进嘴里,含糊着小声说话:“那要是我以后的夫婿打我怎么办,你们都在家里,没人帮我。”
“不会的!妤儿,娘不会给你找个——”话说一半,高琼枝自己止住了。
她没办法保证,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能怎么办呢,女子总要嫁人的。
高琼枝退让了,缓声道:“要不给你找个家世低一些的夫婿,这样他有所顾忌,不敢对你不好。”
李巧妤撅着嘴,继续戳米饭,喏喏道:“前朝还有公主挨打呢。”
高琼枝不说话了,默了默,她扯出一抹笑来:“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娘,现在嫁了人不是也活得很开心吗?”
李巧妤接话:“那是因为我爹死得早,他活着的时候你没这么开心。”
高琼枝啪的一下放下筷子:“那怎么办,总不能因噎废食!”
李巧妤小声说话:“我就不能跟哥一样吗?”
李青辞坐着没说话,继续给她夹菜。
高琼枝深深吸了口气,压着性子说话:“你哥……你哥……他、他是因为娘子失踪了,不是没娶。”
李巧妤朝李青辞看过去,撇嘴道:“娘,你骗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连自己亲闺女都骗。”
高琼枝语气一顿。
李巧妤坚持道:“我就要跟哥一样,你也可以出去编瞎话,说我在外地定了亲,未婚夫死了,我要一辈子给他守寡。”
“你个死丫头!”高琼枝火气压不住了,“胡说什么呢!”
李青辞紧抿着嘴,到底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李青辞!你也给我添堵是不是!”高琼枝指着他吼道。
其实一直以来,李青辞都不怎么插手她们母女俩的事,尤其是在教导方面,即使李巧妤有时候躲在他这里,他也没有明确发表过意见。
但是这次,他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巧妤说的虽然乍听荒唐,其实也不错,不嫁就不嫁,到时候别人都要盛赞咱们一家贞烈。”
一门两代人,个个守节。
高琼枝用帕子掩面,声有哀色:“不嫁人以后怎么办,你又不娶,底下没有后人,等咱俩都死了,她一个人怎么活。”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活不下去就死。”李巧妤抬起头,直视她娘,“要是我遇人不淑,说不定早早就被磋磨死了,哥亲娘不就是例子。”
此话一落,满堂沉默。
李青辞搁下筷子,淡声道:“你才十四,往后日子还长,没必要现在就盖棺定论,这样吧,先不急着定亲,遇到喜欢的就顺其自然,招赘也行,最后实在不愿意嫁,就按我那套说辞来。”
李巧妤听完想了想,笑道:“好,那就这样。”
高琼枝张张嘴又闭上了,给李青辞使了个眼色。
等吃完饭,李巧妤起身离席。
李青辞坐着没动,端着杯茶清口。
高琼枝一甩帕子,气愤道:“你还有心思喝茶,她好歹是跟你一个爹的妹妹,你就这么由着她胡来!”
李青辞反问:“那太夫人有什么高见,不妨提出来。”
高琼枝哽住了。
李青辞放下茶杯,淡淡道:“顺其自然吧,你越强迫她,她越逆着来,难道你舍得看她哭着出嫁。”
“我当然舍不得。”高琼枝忧心忡忡,“可万一拖到过了年纪,再想寻摸好的夫婿就难了。”
李青辞闻言叹气,缓缓道:“太夫人一向清醒,对官场之事也很有见地,有些事换个角度想也未尝不可,若你是当家主君,巧妤是男子且无法生育,你又当如何?”
高琼枝拧起眉来:“那方法多了去了,可以娶个带孩子的寡妇,可以过继旁支,也可以去弃婴堂抱养收嗣。”
李青辞看着她不说话。
高琼枝一怔。
李青辞道:“巧妤是女子,能自己生育,本就比男的多一条路,即使她不想嫁人,上面的方法择一条便可。”
“我以后不会有后嗣,也不准备过继,我名下的家产都留给巧妤,还有你和爹留给她的钱,够花了。”
“若你觉得她白身没有保障,这也有法子解决,我目前官居正六品,年后擢任,不出意外,最起码能升从五品,已有请封诰命的资格,若巧妤最后真的不想嫁人,届时我向圣上请封,为她讨个诰命,我无妻女,生母又早亡,想必圣上会同意的。”
高琼枝不禁心动,为姐妹讨封诰命,此事确有先例。
若妤儿得封诰命,就算是命妇,衣食住行都有特权,每月都有俸禄,见官不跪,可以参加宫宴,面见皇帝、皇后。
李青辞接着说:“退一步说,假使圣上不同意,我朝女子可以考女官,巧妤自己也能挣个官身。”
高琼枝闻之叹气:“妤儿娇气,怕苦又怕疼,去做女官,她哪吃得了那个苦头。”
李青辞皱起眉来,反驳道:“巧妤还不能吃苦受疼,她十二岁第一次学骑马,大腿磨得出血,路都没法走,嚎叫得我在西院都听见了,没过两天,还不是又去了马场。”
高琼枝顿住,呐呐不言。
李青辞站起来身来,劝道:“我爹身上还是有很多长处的,比如说,他就不操心儿女的事,反正他死在前头什么都看不到,太夫人不妨效仿一二。”
高琼枝一听,抬手遮面,连连摆手:“你也赶紧走吧,你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李青辞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虽说他和高琼枝母女分府别住,但他院子里很多细致事情都是高琼枝在操心,一应采买都是东院出面,然后再计算银钱。
名份上,高琼枝是他的继母,其实真正相处起来,算是姐弟。
等出了门,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由大门出去,再从西侧门进去,先给永思交代一下,让他明日去衙署告假三天。
回到屋里,他什么也没干,就坐在旁边,抓住玄鳞一只手,低头看他睡觉。
一直过了子时,李青辞看得眼睛都干了,才合眼躺下睡觉。
直到清晨,天都亮了,他也没睡着。
难得不用早起上衙点卯,李青辞赖在床上没起。
身旁的男人睡得不省人事,他不禁气恼,睡了十年才醒,这又睡!
不会再睡个十年吧?
李青辞心中惊疑不定,攥着他一缕头发,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松开了。
算了,反正人在这里,睡就睡吧。
又磨蹭一会儿,他起来用早膳,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盯着玄鳞看。
真的没有一点变化。
李青辞走到铜镜面前端详自己,看到了自己眼尾的细纹。
以前,玄鳞说是他的哥哥,如今要反过来了。
那……时间再往后推呢。
父子?
祖孙?
镜中人的嘴角牵起,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啪!
李青辞伸手挡住镜子。
算了,眼不见为净。
他离开镜前,回到床上生闷气。
一转眼,三天告假结束。
这天傍晚,李巧妤请他去东院吃饭。
桌上,李巧妤站起来,认真道:“娘,哥,我和小柔决定好了,我们要去考女官。”
大雍朝,未婚女子十五岁时可以考女官。
李青辞笑道:“可以,明天上衙,我帮你问问,有位同僚的长姐是司簿女官。”
李巧妤惊喜道:“那太好了!谢谢哥!”
两人说着具体事宜。
高琼枝缩手在袖里,死死绞着帕子,半晌,她失落道:“到时候你们俩都去上衙,就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女官要进宫当值,不过有假期,和男官一样,每旬一休沐,每逢节日都能休假回家。
李青辞道:“即使我不去上衙,也不可能在家陪你。”
李巧妤接话道:“我也是啊,若是我嫁了人,不可能每旬都回家,适逢节庆,我也是留在婆家。”
高琼枝哽了哽,啧啧道:“吃饭吧!吃饭吧!”
顿了顿,她又道:“我有几个手帕交,她们家中也有人做女官,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在宫里受不住苦,别回来找我哭。”
李巧妤连连保证:“娘,你放心吧,我肯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高琼枝抿了抿嘴,转了话风:“那倒也不至于,受了委屈也可以回来说说,娘给你想办法。”
李青辞觉得好笑。
李巧妤嘻嘻笑了起来,站起来给她盛汤,特意端到她身前喂他,撒娇道:“我就知道娘最好啦!”
高琼枝绷着脸,哼了一声:“算你这丫头有良心。”
一顿饭,开开心心地过去了。
李青辞回到自己房里,看着熟睡的男人,又开始生闷气,急假最多三天,三个月才能请一次,否则要受申饬,影响年底考核评优,事假和病假不是轻易能请的。
他明天必须要上衙。
唉。
“又怎么了!”玄鳞简直头疼,一睁眼,就见小崽子耷拉个脸,叹声叹气的。
李青辞刷地一下抬起头,惊喜道:“你醒啦!”
玄鳞低嗯一声。
他找小崽子的时候废了很多法力,再加上京城有紫气庇佑,法术会损耗小半,导致他困得只想打盹。
眯了眯眼,他伸手搭在额上,懒懒道:“过来,让我抱着睡会儿。”
李青辞闻言一顿,僵硬地慢慢朝他挪过去。
当他被玄鳞真正抱在怀里时,没有他以为的不自在、尴尬、生疏。
而是安心。
是的,安心,很安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他的家又回来了。
他伸手回抱男人。
这时,一只大掌落在他脸上摩挲,沙哑低沉的慵懒声响在他耳畔:“怎么瘦了?肉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李青辞抿嘴笑了起来:“用来长个了,不过,我很快就会胖回来的,等冬天好好给你暖床。”
玄鳞低低笑了起来,嗡嗡的颤抖蔓延到李青辞身上,李青辞问:“你笑什么?”
玄鳞掐了掐他脸:“笑你嘴巴甜,那就好好吃饭吧,冬天让我抱得舒服点。”
李青辞嗯了一声,放下心来,玄鳞不会走了,他明天可以安心上衙。
“玄鳞,明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要起来去衙署,你安心待在屋里,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玄鳞挑眉道:“你是当官了吗?”
李青辞道:“是。”
玄鳞诧异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做官吗?”
李青辞道:“人是会变的,我现在想做官了。”
“你做的什么官?”
“工部的官,专门管河道的。”
“河还需要官去管?”
“需要的,要修筑堤坝、堰口,清理淤泥沙子,还有农田灌溉,根据天时和各河段详情,蓄水、泄洪,治理浑浊的河水,使之变得清澈,等等,很多事情都需要管理。”
“听起来挺厉害的,小崽子本事不错嘛,夸夸你。”
李青辞轻哦一声,翘起嘴角笑了笑。
玄鳞道:“那你要做个好官,好好管河,很多人和妖都靠着水活命的。”
李青辞认真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做的。”
玄鳞揉他的脸,笑着说:“你再也不用难过了,你现在是个很有用的人。”
李青辞听完愣了愣,思索半晌,才回想起往事。
那时,他年少,心性未定,觉得自己没用,是个累赘。
没想到玄鳞还记得。
他笑着攥了攥玄鳞的手指。
这时,玄鳞问他:“那个男的为什么叫你老爷,你哪里老了?”
李青辞道:“因为我现在是家里的主君,老爷是一种敬称,就像当官的人都被称为大人。”
玄鳞又问:“哦,那个小姑娘呢?她是谁?为什么叫你哥?”
李青辞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玄鳞诧异道:“你爹到底生了几个?”
李青辞道:“就我们俩。”
玄鳞问道:“他还会再生吗?”
李青辞摇头:“不会,他已经死了。”
玄鳞随口道:“死就死吧,也不是什么好爹,看把你养得,瘦得跟小蛇崽子似的,还不如我随便喂喂养得好。”
李青辞笑了笑:“不是随便,你喂得很用心,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过得很好、很开心。”
玄鳞啧啧叹道,揉着他的嘴唇说:“有长进,嘴巴越来越会说话了。”
李青辞笑着没说话。
“唔……怎么感觉嘴唇的肉也少了。”玄鳞凑到他脸前盯着看,“摸着也没有以前软乎了,肉什么时候能长回来?”
李青辞敛住眼皮,抿了抿嘴,低声道:“这里长不回来了。”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嘴唇会越来越薄。
“是吗?”玄鳞用了点力气揉搓,很快,手下的嘴唇红润丰满起来,“你看,肉回来了。”
嘴唇又热又胀,还有微微的酥麻。
李青辞抬手遮住眼,无奈道:“玄鳞,这是被你揉肿了,不是长肉,时间长了会恢复原样。”
玄鳞继续按着揉,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李青辞忍不住挥开他的手:“你别弄了,再过三个时辰我就要上衙,到时候不好见人。”
“没事,我给你舔舔就好了。”玄鳞语气随意,拇指还压在嘴唇上。
李青辞猛地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过身背对他。
“你又怎么了?”玄鳞感觉莫名。
李青辞脸闷在毯子上,闷闷道:“人不能这样,你不能舔我。”
“少糊弄我,才给你舔完眼睛,到嘴就不行了?李青辞!你怎么回事,我这一回来发现你脾气大得不行,动不动就耷拉脸、闹脾气!”
“是不是欠收拾!还是想挨打?”玄鳞翻身坐起,抬手朝他屁股扇了两巴掌,又扇了一巴掌他后脑勺。
李青辞又气又羞,胡乱伸腿踹他,怒道:“你别再这样了,不能扇我屁股!”
“为什么?”玄鳞抬手又扇了一巴掌,“我扇你两巴掌怎么了?”
李青辞心下难堪,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让人这么打,自尊心实在过不去。
“你就是不能扇,我不喜欢你这样。”
语气严肃又认真。
玄鳞手上一顿,又放轻些力道,揉着他的屁股,缓声问:“我打疼了?不应该啊。”
他没用多少力气,跟以前一样,说着,他伸手去扒小崽子的裤子:“我看看。”
李青辞正闷脸趴着,没反应过来,等他伸手去拦,已经晚了。
第42章 加加更 腿都软了,瞎折腾什么!……
玄鳞看着眼前白皙的两瓣软肉,皱眉道:“皮都没怎么红,肯定没打疼。”
轰的一下,李青辞感觉耳畔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一道红潮从他的脖子迅速蔓延到整张脸,露在外面的耳朵几欲滴血。
他僵直躺着,愣愣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一只温凉的手掌落在他身后,轻拍两下,接着,抓住揉了揉,然后响起一道低笑声:“这里的肉倒是变多了,摸着比以前软乎。”
断掉的思绪终于续上。
李青辞猛地翻过身,快速提上自己的裤子,照着玄鳞连踹好几脚,一点力气不留。
他一边踹,一边喊:“你怎么总这样!真讨厌!”
喊叫声里带着浓烈的委屈,还有一丝哽咽。
玄鳞攥住他的脚腕,把人扯到身前,掐着他的脸,厉声质问:“李青辞!那你为什么这样?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为什么排斥我?我现在都不能摸你了吗!”
他不是傻子,小崽子跟他接触时身体总是僵的,尤其他舔眼睛的时候!恨不得僵成石头!
李青辞抿着嘴不说话,泛着水光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玄鳞别开眼,怒吼道:“你就知道哭!说话!说为什么!”
李青辞低下头,依旧没吭声。
他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说了这只妖能懂吗?
沉默良久。
玄鳞耐心告罄,他松开人,起身下床。
他不是非待在这里讨人嫌不可,净好地方供他挑选。
这时,他两根手指被握住,很轻的力道,稍稍一甩就能挣脱。
可是,玄鳞却被这轻若鸿毛的力道定住了。
背后,贴上来一具身体,软软的,很暖和。
耳边响起很轻的声音。
“不是排斥,我只是……只是……”
李青辞说不下去,他握着玄鳞的手引到自己耳朵上来。
指腹下热热的,玄鳞回头看过去,小崽子一头撞进他怀里,闷在他肩上不露脸。
露在外面的耳朵很红、很艳,还有一截纤长的脖子也染着淡淡红意。
玄鳞抬起手,握住那截颈子摩挲,眼中浮起笑意,他没再调侃,怕薄脸皮的小崽子再跟他置气。
搂着人往床里一倒,他挥手落下帷帐:“好了,闭嘴睡觉。”
李青辞闷闷嗯了一声。
怀里的人很放松,抱起来浑身都是软的,玄鳞又搂紧一些,下巴压着人的头顶,开始打盹。
渐渐,李青辞的困意也涌了上来,沉睡过去。
翌日寅正二刻,到了平日该起的时辰,李青辞依旧酣睡。
永思站在门外来回踱步,这时,门房又来问请,永思没敢进去,咳了咳嗓子高声喊道:“老爷!上衙时辰到了!”
李青辞咕哝一声,依旧睡着。
“老爷!”又一声高喊。
李青辞皱了皱眉,他迷瞪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猛地一下惊醒,开口回道:“这就起!”
说着,他踢了下腿,脚腕上的尾巴倏地一下消失,然后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玄鳞不耐烦地皱眉,低低嘟囔一声,转身背对他。
李青辞急忙起身穿衣,快速洗脸净口,一边朝门外走,一边系着腰带。
永思拿着他的官帽,急匆匆跟在身侧。
进了马车,李青辞长长舒了口气,急得他脑袋都出汗了。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踩着时辰点卯成功。
他下了马车一路疾行,坐在案桌前好一会儿还心跳急促。
张方印坐在他隔壁,忍不住打趣道:“青辞兄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都提前一两刻钟到,今日倒是反常。”
李青辞喘匀气,平复呼吸道:“昨晚看书忘了时辰,今早睡失迷了。”
这时,孙茂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神色萎靡。
张方印转头看他,促狭笑道:“孙兄这是又醉在温柔乡了,难为你还要早起。”
孙茂林笑骂道:“你小子!我就不能是看书批文以至于误了就寝时辰。”
张方印呵呵笑道:“青辞兄说这话我信,你嘛……”
话没说完,意思已然明了。
孙茂林抄起一本册子朝他砸过去:“去你的!”
张方印哈哈大笑。
其余人也摇头失笑,都水司主官为人温和敦厚,是以治下宽松,衙署办公时气氛轻松自然。
午正二刻,众人去堂前廊庑用餐。
官员的餐食是按官职品阶定的,每个衙署的采买开支不同,饮食有异,都水司不是清水衙门,但也不算肥差,伙食一般。
虽然在京这几年,李青辞胃口被养刁了,但好赖他都能吃,不挑。
他正拿着筷子认真吃饭,孙茂林往他这边移过来,笑问道:“青辞贤弟,今日我在永春楼设宴,请几个同科好友闲聊,你可否赏光?”
他和李青辞是同科进士,今年开春调来都水司,如今又是同僚。
李青辞慢慢咀嚼,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
孙茂林顿时喜笑颜开,见他饭已吃了大半,诧异道:“你今日胃口这么好?”
李青辞道:“多吃才能多长肉,贴点冬膘。”
孙茂林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一圈,确实偏清瘦。
端起自己的小碗羊肉,孙茂林朝他道:“我还未动过,你吃吧,我不爱吃这口。”
“多谢。”李青辞接过他的好意。
孙茂林眯眼笑了笑,侧头看他吃饭,状似不经意问道:“对了,你那个落水的未婚妻找到了吗?”
李青辞咀嚼一顿,缓缓道:“找到了。”
孙茂林笑意滞住,难道李青辞真有个未婚妻,竟不是在扯谎?
他问:“那她如今可在府上?”
李青辞敛着眼皮,淡淡道:“不在。”
孙茂林神情松快不少,他就说嘛,没听说李府多出个女人。
“青辞,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李青辞道:“不知道,还未问过他的意见。”
一个落水失踪多年的女人,李青辞难道还真打算娶她进门。
孙茂林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嘴里的饭菜不知滋味。
这几个月,他屡屡设宴邀请李青辞,五次里最多来一次,席间对那些貌美妓子并无狎昵之色。
他以为李青辞和他一样喜好男子,李青辞长相、身段都颇合他的心意,想着,若是能心照不宣,便可风流一度。
不过,话又说话来,即使有未婚妻,也不代表不喜欢男人。
他家里虽然养着如花美眷,孩子都四五个了,还是改不了喜好男子。
饭毕,李青辞朝他颔首示意,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案桌上,李青辞摸着腕上的珠串闭目养神,下午发来了两大摞公文,他赶着下衙的时辰处理完了。
放衙后,他随着一行人往外走。
孙茂林招呼他:“做我的马车吧,宴席结束,我送你回去。”
孙茂林与他并不顺路,他摇头拒绝:“不必,多谢美意。”
“好吧。”孙茂林语气遗憾。
前后两辆马车朝永春楼驶去。
孙茂林家里累世官宦,从曾祖父起就是京官,因此出手很是阔绰,永春楼二楼的小包房,一晚就要二百两银子。
他们这间宽敞、阔达,连小塌都放了两张,一位貌美乐伶弹着清雅小曲。
李青辞被孙茂林推到上首:“这可是咱们二甲的头名,理当上座。”
众人笑着应是。
李青辞谦逊一笑,推辞不受,孙茂林又请,他没再推辞,掀袍落下。
五人一桌,先后齐齐落座。
很快,菜肴奉上,酒水一连上了六种,皆是陈年佳酿。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包房里温度渐升。
孙茂林使了个眼色,他的侍从悄然出门。
没一会儿,一股芬香盈满整个房间。
六女,四男,都是好颜色,风情各不相同。
“怎么还有男人?”桌上一人诧异。
另一人拽过一清秀少年,喂他喝酒,嬉笑道:“何必拘泥,各有各的妙处。”
桌上笑开,各自拉着可心人入怀。
李青辞不胜酒力,撑着额头静坐,此时,他还算清醒,知晓这场宴席已经变了味,依旧神色淡淡。
酒有百种,人有万千。
他抬手扶了扶额,心想,以后要再扯个由头,少赴私宴。
扯什么由头呢,侍奉寡母?
高琼枝才三十五岁,身体康健,也轮不到他一个继子侍奉。
在家陪妻小……啧!
李青辞迟钝地想着,这时肩上搭上来一只手,他抬眼看去。
抬眸的一瞬间,孙茂林心中闪过惊艳,他吞咽一下,语气诱哄:“青辞,这俩少年你看哪个可心?”
李青辞挺直腰身,不着痕迹拂开他的手,朝他低声怅惘道:“临近先母忌日,我饮酒已是不妥,这些你就自己享用吧,为补我的错处,我决定以后下了衙就回家修身养心,抄经唱诵。”
“不打扰诸位雅兴,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转身就走。
孙茂林愣了一瞬,赶紧追出去。
李青辞走得很快,孙茂林缀在后面,攥了攥手,到底没敢真去拉扯他。
两人到了大门口,马车赶到近前,李青辞淡淡道:“孙大人请回吧。”
“青辞~~”
一声轻喊,婉转愁肠,孙茂林深情望着他。
李青辞握拳抵唇,压住心里的恶心,他一句话都懒得敷衍,当即踩上脚踏上车。
这时,一只大手破开帘子,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进去。
还没等他惊呼,一只手就紧紧捂住他的嘴巴。
“不在家陪我睡觉,竟然跑出去跟别人厮混,李青辞,你可真行,真是欠收拾!”
李青辞悬着的心倏地放下,他艰难转身,朝着玄鳞眨眼睛。
玄鳞心情不顺,狠狠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然后才放下手。
这一下,刚好捏到腰眼,李青辞的腰登时就软了下来。
他垂下头,抿着嘴,低低道:“以后不去了。”
“那个又脏又丑的东西是谁?那么恶心地叫你!”玄鳞语气充满嫌恶。
听见那声”青辞”时,他鳞片都要炸开了,太恶心了!
李青辞低着头,很小声道:“我的一位同僚,比我年长,才直呼名字。”
他拽了拽玄鳞的袖子,轻轻说话:“你声音小一些,车里没有那么隔音,外人会听见的。”
李青辞神情小心翼翼,很拘谨,玄鳞瞥他几瞬,耐着火气道:“不用憋着,他们听不见,随便你叫唤。”
李青辞哦了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垂头坐着。
玄鳞心情很差,一把将人从腿上掀下去:“身上难闻死了,别挨着我!”
李青辞猝不及防,跌坐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他身上确实不好闻,酒味、菜味、脂粉味,还掺杂着熏香味儿。
“你留在车里,我下去走走。”
他撑着手臂爬起来,敲击铃铛,示意车夫停车。
马车依旧行驶,他又摇了两遍,没人理他。
这时,玄鳞一把捞过他的腰把人搂回来,斥道:“腿都软了,瞎折腾什么!”
李青辞闷闷道:“不是你嫌弃我难闻吗?”
“老实在这待着!”
李青辞低哦一声,垮着肩膀,弓着腰,两只手搁在膝头,老老实实侧坐在男人腿上。
玄鳞揉着自己空落落的脖子,烦躁地抖腿,腿上的人被颠得摇摇晃晃。
李青辞架着两条胳膊,试图维持平衡。
忽然,身下猛地一颠,他不受控地滑倒,靠在男人胸前,下意识去揽他的脖子维持平衡。
这时,颠簸停了。
玄鳞往后一仰靠着车厢,闭着眼一言不发。
李青辞环着他的脖子,进退两难。
松开,怕他不高兴,不松开,又怕熏到他。
这时,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往里摁压。
李青辞彻底放松下来,搂着玄鳞的脖子,枕在他肩上歇息。
忽而,响起一道冷漠的质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群人?”
李青辞惊诧一瞬,房里的人玄鳞也看到了?
他抿了抿嘴,低声道:“四年前,那时你不在,我们科考认识的,门口那人是我的同僚,此次就是他邀请的我,我们在一个衙署当值,不好次次推拒,其余人我跟他们来往很少。”
玄鳞满脸的烦躁,那间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眼望去全是人,男男女女滚作一团,简直不堪入目!
越想越恶心,他一把掐着李青辞脖子,阴沉道:“我离开这段时间,你晚上都是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脖颈传来窒息感,李青辞抬了抬下巴,语气艰涩道:“……不是,就今晚这样,我也不知道后来是那种情况,以前他请我赴的宴,都只是吃饭闲谈,连酒都很少喝,我也是刚察觉出来他……”
语气越来越委屈,李青辞闭着眼不说话了。
玄鳞回想刚才房里的场景,小崽子确实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只被那个恶心的人搭了下肩,然后小崽子很快就起身走了。
他松了松手,严厉地警告:“以后不许再跟他们来往!下了衙你立刻回家,哪都不许去!”
李青辞抿着嘴道:“知道了。”
“大点声!”
“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玄鳞把人搂在怀里:“脸皱成这样,怎么,不想听话?”
李青辞蹙着眉道:“不是,酒劲泛上来难受,而且里头的香味也熏得我头疼。”
“活该!”玄鳞粗暴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一股清冽的湿润气味盈满鼻腔,李青辞顿时觉得好受多了,那股恶心劲儿下去不少。
他无意识蹭着温凉的掌心,喃喃道:“再摸我两下。”
说话时,潮热的吐息洒在指腹间,水润、湿红的嘴唇贴着掌心蠕动,双颊、眼周都晕开一抹淡红,半阖的眼睛含着一层浅浅的水色。
李青辞说完,玄鳞没有动作,他低着头,视线落在一张略显艳色的脸上。
“玄鳞~再摸摸我…”李青辞蹭着他的掌心催促,轻轻的尾音透着一股撒娇味儿。
玄鳞移开视线,滚了滚喉结,抬手在热热的脸上摸了两把,语气凶狠道:“李青辞!你再敢喝酒,我就把你溺在酒缸里淹死你!”
“知道啦!”李青辞偏头歪在他掌心里,脑袋无力垂着。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停了,永思道:“老爷,到家了。”
李青辞昏昏欲睡,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始终保持清醒,他打起精神道:“知道了。”
他朝玄鳞小声开口:“我自己走回去,你先回房吧。”
玄鳞垂眼盯着他,冷冷嗤了一声,一把推开人。
等李青辞坐直身体,车里只剩他自己了。
稍稍缓了口气,他走下马车,慢慢朝屋里走。
没去跟玄鳞说话,他拿着寝衣先去沐浴洗漱。
泡在热汤里,李青辞意识越来越模糊,困得眼皮总是粘连在一起,他勉力洗完头发,手软得抬不起来。
可是,不能睡。
李青辞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
“坐好!都滑到水里了!”
玄鳞高声训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淹死自己!”
李青辞迷茫地看着他,脑子很迟钝地思考。
“就这点酒量!还敢出去跟人喝酒!李青辞!我真想掐死你!”
玄鳞神情暴躁,骂骂咧咧地控制水流给他洗澡,将人来来回回冲刷好几遍,掐在他腋下把人提出来。
弄干水渍后,玄鳞给他穿好衣服,抱着人回房。
清凉晚风吹过,李青辞抖了个激灵,意识清醒不少。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玄鳞给他洗澡、穿衣。
啊……
李青辞闭上眼,假装这一切没发生。
等他被搁在床上,便立刻扯过被子蒙在身上。
躺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有人抱他。
李青辞瘪了瘪嘴,打算睡觉。
正当他意识昏沉即将睡过去时,脑袋被人扇了一巴掌。
“……玄鳞,你干嘛呀,我好困,想睡觉。”
玄鳞没回应。
李青辞偏了偏头,合上眼继续睡觉。
这时,他脑袋又被推了一下,紧接着,一条尾巴紧紧缠住他的小腿,将他往里拉扯一下。
李青辞短暂清醒,脑子里有根弦绷了一下,他侧过身往玄鳞怀里贴,轻声道:“我刚泡完澡,身体很暖和,你抱着我睡吧。”
玄鳞冷哼,不说话。
李青辞不管他,趴在他身上,闭上眼开始睡觉。
一夜好眠。
次日,刚过寅正,天还沉在暗夜中,房里没掌灯,伸手不见五指。
李青辞睡得浑身酥软,赖在被窝里不想起,他伸了伸腿,见只有一条腿被缠住,便用空闲的脚去磨蹭尾巴。
“想挨揍是不是?”玄鳞阴沉的声音响在他头顶。
李青辞笑吟吟地开口:“不想,只想挨着你。”
玄鳞松开人,收回尾巴,转身背对他。
李青辞凑过去摸他的大腿,入手顺滑结实,不是鳞片,尾巴已经变成腿了。
“玄鳞,你能把尾巴变出来让我摸摸吗?”
“俩脏爪子看什么都想摸,滚。”
李青辞扯住他一截袖子,恳求道:“让我摸摸吧,我想翻开鳞片看看里面什么样?”
玄鳞闻言恍惚,他听见了什么?
小崽子要看他哪?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李青辞不重复:“你听见了,给我看看吧。”
玄鳞猛地转过身,在一片黑暗里精准掐住他的脸:“凭什么?我碰你一下你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我不给你看,也不给摸。”
李青辞闻言委屈,辩解道:“我哪有,我不是任由你抱吗,什么时候说过“不”字,又什么时候不让你碰了?”
玄鳞懒得翻旧账,捏住他撅起的嘴唇:“你这会又不害羞了?”
李青辞越听越糊涂:“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
玄鳞顿了顿,伸手碰了下小青辞。
登时,李青辞浑身僵住。
玄鳞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冷道:“你看,我就碰一下,你就这么不乐意,僵得像石头,我也不乐意给你摸。”
李青辞脑袋像浆糊,完全没办法思考。
他一脸恍惚地喃喃:“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尾巴,为什么拐到这上面来了。”
“不对。”玄鳞纠正他,“你不是只摸尾巴,你是想翻开看,这玩意儿你也有,只不过我有俩,上面多了些倒刺。”
第43章 二合一 李青辞神情恍惚,听得浑浑噩噩……
李青辞神情恍惚,听得浑浑噩噩,玄鳞说的话他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完全理解不了。
玄鳞啧啧:“算了,既然你这么想摸,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摸一下吧。”
他攥住李青辞的手腕,让自己身上放。
一刹那,李青辞突然明白过来,他当即用力挣扎,硬是扯回自己的手臂,大声喊道:“我不摸我不摸!”
玄鳞皱眉不悦:“瞎叫唤什么,李青辞,你拿我逗闷子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青辞双眼失神,不可置信地问:“你的尾巴是你的……?”
“嗯,是啊。”玄鳞语气理所当然。
李青辞简直要崩溃了:“那你用尾巴缠我的腿,你是在干嘛?”
话落,玄鳞沉默一瞬,然后坦然道:“天性如此,我缠你的时候是半妖形态,只是用最后一截尾巴尖儿缠你的腿,那玩意儿在腰间,是收起来的。”
李青辞努力消化他的话,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他往玄鳞身下瞟了一眼:“那东西是收在鳞片里吗?”
玄鳞笑了:“是,猜得很对。”
李青辞更崩溃了,他心里生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恍惚地问:“以前我的饭和零碎玩意,你都藏在那儿了?”
“你胡说什么!”玄鳞扇他的嘴,“我身上有几千片鳞,都可以随便放,再说了,你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在裤裆里吗!”
李青辞猛地伸手捂住脸,缩进被子躲着。
玄鳞扯开被子,摁着他的肩膀把人扳过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想看我的尾巴?”
“不是这样!”李青辞当即大声反驳,以证清白,“孔雀跟我说,他认识一条虬,这条虬会把东西藏在鳞片的空隙里,你们同宗应该差不多,我好奇,就想知道你把东西藏哪儿了,你平时只露尾巴,我才想翻开看看,不知道那是你…你的……”
声音越来越小,李青辞抿嘴收声。
一番话下来,听得玄鳞眉心紧蹙,他先是质问:“你又去见那个孔雀了?不是跟你说,让你离妖远一点吗!”
李青辞小声解释:“那时候,我听说京城有权贵会豢养妖物,我怕你被人抓走,想让孔雀帮我找你。”
玄鳞语气轻蔑:“就那些个半吊子玩意儿,我一只爪子都能摁死,想抓我,再修炼几百年吧。”
李青辞闻言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还是有一点点担心。”
玄鳞揉他的脑袋,神情睥睨,语气笃定:“不用担心,没人能抓住我。”
“好,知道啦!”李青辞攥住他的手指。
这时,玄鳞语气一转,咳了两声,才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了?”
李青辞坦诚道:“知道。”
黑暗里,李青辞的一切神情在那双暗金色的眼中都无所遁形。
玄鳞盯着他的眼睛:“怕我吗?”
李青辞疑惑皱眉:“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去查过关于蛟的记载,说蛟龙身长数十丈,其状如……如蛇,四脚细颈,声如牛鸣,口能吞人,嗜血暴烈,常出没于江河湖渊等聚水处。
他摸了摸玄鳞的喉结,叹气道:“看来那些记载也不尽详实,你的声音很好听,一点都不像牛叫,而且你也不吃人,甚至你都不吃东西。”
玄鳞翻了下白眼,神情无语。
他挥开脖颈上的爪子,翻身平躺,没什么情绪道:“反正你们人对我没什么好话,怨毒咒骂,水里翻船、河堤决口,甚至连着下几天大雨,都能怪到我头上,说是我在兴风作浪。”
“总有人敲锣打鼓、叮了咣铛在水边嚎叫,说要作法驱逐我,明明我睡在水底都没动弹过。”
“有人落水,我嫌弄脏水,就想把人扔到岸上,结果那人说我要吃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吓死,真死了还要连累我遭雷劈,什么玩意!”
玄鳞越说越愤慨。
李青辞安静听着,见他不说话了,才缓缓道:“有些事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事实,你是一条好蛟,但你的同族会犯下错处,人们会下意识对你这个种族有偏见。”
“就像你,你遇到一些不好的人,你会觉得所有人都不好,这也是一种偏见。”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平缓的语气慢慢抚平暴躁,玄鳞扣住李青辞的脑袋,捏他的嘴唇:“小嘴巴巴的,真能说。”
这时,一道很轻的脚步声响起,外间掌起灯,微弱的光线流进内室。
李青辞压低声音,很小声地说话:“我起床去上衙,你继续睡吧。”
玄鳞故意提高音量:“怎么!跟我说话还要背着人!!!”
李青辞赶紧捂他的嘴,用气声说话:“不是,这里是京城,不比乡下,人多眼杂,我虽然官位低,但也是京官,受朝廷监视,我怕别人注意到你,给你惹麻烦。”
玄鳞想起那张纸,问道:“所以你才给我的眼睛蒙上黑布?”
李青辞闻言一愣,顿了顿才道:“嗯。”
玄鳞语气随意道:“别瞎想,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给我添麻烦,你们那个皇帝也不行。”
他很快就能化龙了,他没做过恶事,没背负罪孽因果,没有软肋。
没有人能奈何了他!
视线一转,落在紧张兮兮的小崽子脸上。
……算了,话也别说这么满。
这小东西经常给他添堵!
李青辞眼中的担忧褪去,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玄鳞,你能换个长相吗?一直用那个障眼法行吗?”
玄鳞登时挑起眉:“你嫌我丑?”
李青辞翻了下眼皮,无奈道:“不是,是你太好看了,跟凡人格格不入,太扎眼,想让你换个平凡一点的长相,我想把你留在家里,这样明面上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玩了。”
玄鳞啧了一声:“行吧。”
李青辞笑了起来:“我该走了,不然又来不及了。”
说完,他立刻起身穿衣,快速走出房门,又是风风火火,脚踏都没用,直接跳上马车。
“永思,咱们快走!”
“好嘞,老爷你坐稳了。”
李青辞合上车门,坐在一侧喘气,一抬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车里多出一个人,玄鳞正斜躺在后面。
“你怎么来了?”李青辞立刻挪过去,满眼惊喜。
玄鳞皱起眉,答非所问:“这里面好小,我腿都伸不开。”
李青辞扣着手指,低声道:“委屈你了,我官位低,不能乘坐太豪华的马车。”
又耷拉脸了,玄鳞啧啧:“还凑合吧,上来让我抱会儿。”
上来?上哪?
李青辞比划道:“上不去,太小了,你一个人就占完了。”
玄鳞懒得废话,扯着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上,拢紧手臂圈紧腰身,下巴压在人脑袋上。
很亲密的姿态。
李青辞窝在男人怀里,心里略微有些不自然,他不是十几岁了,心智不再年幼,再被玄鳞当成孩子对待,有些难为情。
沉默片刻。
身上的禁锢松了些许,鬓边喷洒一股悠长热意,低沉嗓音贴着他耳朵说话:“怎么了?这个姿势你不舒服?”
李青辞低着头道:“没有。”
玄鳞哼道:“撒谎,小骗子,你抱着都不软和了。”
李青辞沉默着没说话,即使他努力模仿少时的相处情况,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也控制不住。
太久没见了,他已经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就算这个人是玄鳞,他也需要时间重新适应。
晚上什么都看不见,他还能坦然自若些,每到亮处,他总有些拘谨,放不开手脚。
玄鳞身体也僵了,他扣住李青辞的后颈,语气淡漠:“小崽儿,你跟我不亲了。”
李青辞听得心头一颤,立刻急急回答:“亲的,我跟你亲的!”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跟他脸贴脸。
玄鳞神色漠然,对此无动于衷。
李青辞蹭他的脸,喏喏道:“我只是太久没见你,身体没适应,很快就好了。”
玄鳞没作声。
又在撒谎。
小崽子没见他的时间,和他没见小崽子的时间是一样的。
为什么他不需要适应。
李青辞闷闷道:“从你走后,我都是一个人,没跟其他人这么亲密过,慢慢的,身体越来越排斥别人碰我,总觉得不自在,你乍一回来,我有些没缓过神。”
他轻轻撞玄鳞的脑袋:“你少睡一点觉,多陪陪我好不好?”
玄鳞偏过头不说话。
李青辞忍着羞赧,追过去蹭他的脸,软下嗓音:“玄鳞~好不好嘛~”
太久没这么说话了,语气生硬又涩然,李青辞抿了抿嘴,伸手捂住脸,快三十的人了,脸皮真得受不住。
玉白的耳垂又浸透嫣红。
玄鳞伸手捏了捏,很热、很软和。
隔了一会儿。
沉默的车厢里响起一声低嗯。
……
片刻后。
李青辞从玄鳞身上下来,挪到茶台吃早饭。
食盒刚打开,鸡汤馄饨的香味儿噌的一下盈满车厢,李青辞拿着勺子慢慢舀着吃。
玄鳞问:“你们家换厨子了?”
李青辞笑道:“是换家了。”
玄鳞挑眉,没再多言。
李青辞看他:“很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玄鳞顿了顿,才道:“行。”
他斜躺着不动,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一眯。
李青辞就眼睁睁看着,一颗馄饨离开碗里飞向玄鳞。
玄鳞咀嚼两下,随意道:“凑合。”
李青辞笑了:“明天给你备一份。”
玄鳞闭上眼没说话。
等吃完饭,李青辞喝杯清茶净过口,马车刚好走到衙署。
他从匣子里摸出一包散碎银子,递给玄鳞:“你要是想在京城逛逛,就花这些碎银子。”
玄鳞没接,扫了一眼,哼道:“小气!”
李青辞不恼,笑道:“是少了点,不过,这是我自己赚的俸禄。”
玄鳞伸手接过来,塞在身上。
“我走了。”李青辞起身下车。
今日时间还算宽裕,李青辞走得不急,路上恰巧碰见孙茂林。
孙茂林看着他,面带试探打量之色:“青辞…”
李青辞神色平淡,微微颌首:“孙大人。”
孙茂林脸色一暗,攥着手,讪讪一笑,目送他远去。
李青辞径直走在前面,虽然不想和跟他翻脸,但是见一面都嫌恶心。
到了衙署,落座后,李青辞开始心无旁骛地处理公文。
孙茂林总忍不住侧目看他,可就算偶尔对上视线,李青辞眼神也是淡漠无波,好像他是陌生人一样。
孙茂林长叹一息,暗自神伤,看来李青辞是要疏远他了。
罢了。
昨个听说南池画舫来了位刚及冠的美貌琴师,下了衙去看看,也好消去眼下愁绪。
……
午间吃饭时,李青辞独坐一旁,孙茂林坐在他不远处,没再近前。
饭后小憩片刻,众人打起精神,应付下午的公事。
到了申时末,衙署里接二连三响起叹息声,还有凳子挪动的声音,显现几分热闹。
“可算处理完了。”张方印率先开口,“今日终于能按时下衙了,这时辰正好能买一包兴庆斋的山楂糕。”
李青辞闻言一动,玄鳞喜欢吃酸甜口的,每次他们出去吃饭,只要点了糖醋鱼,玄鳞就会多夹两筷子。
他朝张方印开口:“兴庆斋在哪个坊、哪条街?”
张方印道:“在靠近南城门的敦化坊,吉庆街头一家就是。”
李青辞笑道:“多谢。”
到了酉时,众人下衙。
李青辞迈开步子,跟着最前头一批人,快步朝外走。
一到马车近前,李青辞立刻道:“去城南吉庆街。”
永思一愣,老爷这还是第一次不应酬、不回家,去城里别处。
“是。”
李青辞抬脚上车,脑袋刚伸进马车,就见玄鳞闭着眼,斜靠在后座。
李青辞笑着挪过去,惊喜道:“你怎么来了,是特地接我的吗?”
“不是。”
李青辞眼神笑意淡去几分,轻哦一声。
玄鳞睁眼瞥他:“我待在马车里没走,外面那人给我拉过来的。”
李青辞翘起嘴角,笑着哦了一声。
玄鳞抬手拍了下他的脸,冷声道:“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阳奉阴违!又打算滚去哪?”
李青辞歪头蹭他的手:“去买山楂糕,听说酸甜适中,清新不腻,很好吃的,想让你尝尝。”
玄鳞托住他的脑袋,威胁道:“你有这么乖?敢扯谎骗我……哼!”
脖子被人扼住,却没有窒息感,李青辞笑着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多相处会儿,吉庆街离得很远,天黑前回不了家,正好可以带你去逛夜市。”
玄鳞松手,掐了掐他的脸蛋,闭上眼没言语。
李青辞索性盘腿坐下,询问道:“要我给你捶腿吗?我现在手劲大了很多。”
玄鳞挑眉,垂下一条腿:“行,给你个表孝心的机会。”
“好。”李青辞笑着给他捶腿。
刚开始还像那么回事,到后来,三不五时捏一下,还没挠痒痒的力道大,最后脑袋一歪趴着不动了。
玄鳞:“……”
腿上热烘烘的,他拨楞两下脑袋,倒也没真把人推开。
马车行得很慢,天边的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才终于走到南城门。
李青辞抬起头,朝玄鳞道:“你先去城外等我,我买完山楂糕就去找你。”
玄鳞挑了下眉,没多问,嗯了一声就走了。
李青辞下车,快步去买山楂糕,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前头有十几个人在排队。
轮到他时,刚好剩下最后一包。
李青辞拿着东西,回到车前吩咐永思,让他在城内等着。
刚出城门,李青辞一眼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黑色身影,笑着朝他招手:“走吧,对了,你障眼法用上了吗?”
玄鳞嗯了一声,跟他并肩朝城里走。
永思站在车前,见自家老爷单独出去,却领了个陌生男人回来,他仔细打量两遍,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
虽说其貌不扬,但是身形颀长挺拔,双肩宽阔,腰身精壮,是个看家护院的好手。
两人走到近前,李青辞朝永思道:“这人以后就留在府上,他的事,府里任何人都不要置喙。”
说到最后,语气透着肃然:“明白了吗?”
永思一怔,按下惊讶:“小人明白。”
李青辞嗯了一声:“走吧。”
玄鳞低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小崽子板着脸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青辞被他盯得莫名,碰了碰他的手臂:“上车。”
玄鳞挑眉一笑:“行。”
他抬腿一跨,轻松上了马车。
李青辞也没用脚踏,扶着车身一跨,晃了一下才站稳,不由得抿着嘴生闷气,这辈子他是高不过玄鳞了。
等进了马车,眼皮子底下伸着两条大长腿,李青辞越看越难受,抬腿踢了他一脚。
玄鳞瞥他:“干什么?”
李青辞又踢一脚:“你怎么长这么高?”
玄鳞道:“想知道吗?”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他早就不长个了,不过还是很好奇:“想。”
玄鳞突然脸色一沉,伸手把他拽过来,阴恻恻道:“吃人吃的,尤其是你这种小崽子,我一口气能吞十几个。”
李青辞翻了下眼皮,好无语。
“哈哈哈哈……”玄鳞搂着人,大笑起来。
李青辞本想绷着,结果没忍住,跟他一块笑了起来。
笑声只回荡在车里,外面一片安静。
渐渐,街上接二连三亮起灯火,李青辞推开窗子,看看走到哪了。
“玄鳞,咱们一会儿去韵江南吃饭,听说他们家的菜色素雅清淡,很适合春夏吃。”李青辞一边说,一边换下官服。
又是听说,玄鳞摸着他稍稍干瘪的肚子,不解发问:“好,不过你为什么要换衣服?”
李青辞道:“除了在衙署和办公期间,私下里,官员不能穿官服。”
“行吧,你们人真麻烦。”
俩人一进门,伙计立刻热情地迎上来:“二位贵客里边请。”
李青辞道:“还有雅间吗?”
伙计为难道:“您来得不凑巧,最后一间刚定出去。”
李青辞没说话,转头看玄鳞。
玄鳞扫了一圈大堂,抬手指了指:“那个空位咱们能坐吗?”
李青辞循着看过去。
伙计立刻道:“能,那桌刚收拾过,我领二位贵客过去。”
“行,走吧。”玄鳞抬脚过去。
怎么没想起来早早订个雅间呢,李青辞压下心底的懊恼,缀在身后。
俩人落座后,李青辞朝四周看了一圈,还好每桌离得较远,中间有屏风遮挡一二,其他客人说话的声音也小,还算安静。
李青辞询问伙计哪些菜是酸甜口的,伙计推荐了六种菜色。
“行,就上这几个菜吧。”李青辞又道,“再来一份木樨清露和杨梅冰水。”
“好嘞,贵客稍等。”伙计离去。
李青辞把手里的山楂糕搁在桌上:“玄鳞,你先尝尝这个。”
玄鳞抱臂坐着,眼睛半阖,懒懒嗯了一声:“你喂我,这里人多。”
李青辞愣住,几息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玄鳞不好动用法术,他懒得动弹。
李青辞笑了笑:“好。”
他夹着一块山楂糕,喂到玄鳞嘴边。
玄鳞咬进嘴里,咀嚼几下,挑眉道:“凑合。”
李青辞哦了一声,继续喂他。
玄鳞来者不拒。
等菜的间隙,一包山楂糕只剩一块。
玄鳞咳了一声,捏起糕点喂给李青辞:“你吃。”
李青辞摇头:“你自己吃吧。”
“哪这么多废话!”玄鳞直接塞进他嘴里。
李青辞无奈叹气,慢慢咀嚼。
没一会儿,菜陆陆续续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看着很是可口。
两份冰饮也端了上来,李青辞道:“你都尝尝,看喜欢喝哪个。”
玄鳞一样喝了一口,伸手指了指:“这个还凑合。”
“好。”李青辞点头,抬手招伙计过来,“杨梅冰水再来五份。”
“贵客稍等。”
玄鳞拧眉看着其中一道菜:“这玩意儿是什么?红彤彤的。”
李青辞夹起一筷子搁在他碗里:“杨梅煨排骨。”
玄鳞一脸抗拒地夹起来吃了,几息后,蹙紧的眉头逐渐舒展,随后开始自己夹菜。
“这个是什么?酸酸的,还凑合。”
“青梅鸡丁。”
“哦。”玄鳞一口喝了半盏杨梅冰水,“鸡肉一般,不够嫩。”
李青辞附和点头:“确实没有你之前弄的那些好吃。”
玄鳞道:“想吃啊,一会儿我去给你逮两只回来。”
“不用!”李青辞立刻拒绝,把松鼠桂鱼推到他跟前,“你尝尝这个。”
话题被岔开,玄鳞的注意力转移到菜上,尝了一口,他嫌弃地啧了一声:“很一般,鱼太小,腥味重,肉也不嫩。”
听他这么一说,李青辞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起来了。
“一会儿带你去钓大鱼。”玄鳞端起第三盏杨梅冰水漱口。
李青辞缓缓吐出一口气:“太晚了,明天去吧。”
玄鳞道:“行。”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伙计来收拾时,脸上带着掩饰不去的惊讶。
俩人喝了十六盏杨梅冰水,这一盏足有半升。
李青辞看着摞得老高的碗盏,才发觉不正常。
结完账,俩人往外走,这里离家不算远,就让马车回去了。
他伸手去摸玄鳞的肚子,很平,能摸到块垒状结实的肌肉。
“又瞎摸什么?”玄鳞语调懒懒的。
李青辞道:“好奇,你喝了那么多水,肚子还这么平。”
玄鳞哼道:“那几口水,也就湿湿嘴皮子。”
李青辞笑了:“喜欢喝,明天买一缸回来。”
“呦!这么大方?”玄鳞低头捏他的脸。
李青辞点头:“有钱,你给我的金子还有好多,我拿了一部分去做生意,也赚了一些。”
玄鳞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笑道:“不错,有长进。”
此时,他们正站在大街上,还是酒楼边上,人来人往的,有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打量。
李青辞目光闪躲,拿开脸上的手,低声道:“回去再摸。”
如果是十年前,他不会躲,可以看作是哥哥对弟弟的亲昵。
但是现在,玄鳞看着明显比他小,这种动作出现在两人身上会很怪异。
手被推开,玄鳞不明所以:“为什么?”
李青辞低下头:“还有旁人在。”
玄鳞朝周围扫了一圈,烦躁地啧了一声:“真烦人!你们人真多,犄角旮旯都是人,走走,不在这了!”
说完,他牵着李青辞的手,往前走。
李青辞握紧他的手掌,顺从地跟在身侧。
走到河畔时,人越来越多,这时刚过晚饭时间,很多附近的住户出来散步。
风一吹,碧波荡起千层浪。
玄鳞扫了一眼:“这条小河不行,水浅,味腥,不干净。”
李青辞抿着嘴没说话,京城内十一条河流的详细情况,他都烂熟于心。
这条苇滨河是城内第三大河流,最宽处,河宽可达百余丈。
眼下这段窄些,估计也有四五十丈宽。
这叫小河?
他晃了晃玄鳞的手,问道:“你平时泡水的河流有多大?”
玄鳞唔了一声:“最起码比这宽个四五倍吧,不过也不一定,能找到深涧的话,我都是泡在涧里,虽然窄了点,但是水深,很干净,喝起来甜滋滋的。”
李青辞向往道:“我没见过深涧,那里夏天是不是很凉快?”
玄鳞笑了,他微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忆,缓缓道:“是,很凉快,我很小的时候没什么修为,也怕暑热严寒,有次夏天,我感觉自己的鳞片都要热化了,那时候就一直躲在家里的涧底。”
李青辞问道:“你家在哪?是什么样的?”
玄鳞拧起眉来,神情苦恼:“具体在哪我也说不好,应该就在很东边,是一片很大的山脉,一座山比你家五六座山都大,我家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清晨,第一缕阳光会照在峰顶,小时候我经常盘在顶上修炼。”
语气很迟缓,像是在努力回忆。
“我家……怎么说呢,是个很狭长的山洞,很长很长,有一部分应该是我娘凿出来的,不过,凿得一般,坑坑洼洼的,后来被我修平了。”
“山峰旁边就是一条很深很深的涧,那也是我家,在我娘死后,我家被一条丑鱼霸占了,后来我长大了,就把那条鱼弄死了,水也换了一遍。”
最后几句,玄鳞的语速快了不少,显然是印象深刻一些。
只差一点,他就被那条丑鱼吃了,还好他当时长得小,从石缝里溜走了。
玄鳞说话时,李青辞在脑海里快速翻找记忆。
半晌,无果。
“玄鳞,你家那片山叫什么名字啊?”
“山哪有名字,都是你们人取的,我们那只有妖,大家都在各自的山头上,谁闲着没事给自己家取名字。”
李青辞敛着眼皮,问道:“那外人怎么称呼你们那片山?”
玄鳞拧眉:“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外人,谁知道外人起的什么名。”
李青辞忍下失落,轻轻哦了一声。
玄鳞攥了攥他的手:“我就认识一个叫李青辞的外人……不对,还有那个小姑娘静婉,还有那个叫水谚的小子,不过,他们长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些气息。”
李青辞脚步一顿:“你这么健忘吗?”
玄鳞理所当然道:“不重要的东西记它干嘛。”
李青辞用脑袋撞他,闷闷道:“那我呢,你记得我的样子吗?”
“废话!你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又不是老眼昏花!”
李青辞不说话了。
骗人!
明明就记得不清,十七岁和二十七岁都看不出区别。
他低着头,轻声问:“玄鳞,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玄鳞牵着他继续走着,哼笑道:“你一个小崽子,离死还早着呢。”
不早了,如果他能活到六十,他的生命已经过了一半,而且是最好的一半。
往后的时间,他会越来越衰老。
默了默。
李青辞没跟玄鳞说这些,而是扯出一抹笑来:“可是人的寿命应该不如你长,如果我的寿命到了,俩腿一蹬死了,那时候,你会怎么样?”
死亡,寿命终结。
对玄鳞来说,这是很遥远的东西,他想象不出来。
他一惯活得肆意随心,从来不会为以后没发生的事折磨现在的自己。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死了都一样,我爹娘都死了,你爹娘也都死了,咱俩不还是好好活着,泡泡水,睡睡觉,晒晒太阳,日子照常过。”
玄鳞低头,捏着李青辞的脸,笑道:“不过嘛,你这个小东西死了,我应该多少会难过一会儿,毕竟我记住的人就你一个。”
李青辞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欣慰。
他仰头看着一脸轻松笑意的玄鳞,突然就知道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欣慰。
他希望玄鳞能一直这么无牵无挂、随心所欲地活下去。
有些感情就到此为止吧,戳破了,他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给别人增加烦扰。
“玄鳞。”李青辞仰头看他,“我算你的朋友吗?”
玄鳞否认:“当然不算,都是同龄的才算朋友吧,你这么小,给我当玄孙都不够格。”
“……”李青辞踢他,“你讲话还是这么难听。”
玄鳞扬唇笑了起来。
李青辞闷闷不乐,那他算玄鳞的什么呢。
心里想着事,脚步越来越拖拉。
玄鳞站住脚,低头问他:“走累了?”
李青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玄鳞没直接动手抱人,先是扫了一圈,见周围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便问道:“要不要我抱?”
这时,李青辞回过神来,摇头道:“不了。”
那种抱法,太不合适了。
“啧!”玄鳞拍拍他的脸,“背你呢?”
李青辞犹豫几瞬,到底没挡住自己的心意,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啊!”
“上来。”玄鳞弯下腰。
李青辞踮着脚跳在他背上,搂紧他的脖子:“玄鳞,你真好!”
玄鳞哼道:“你这小脸变得真快,稍微说你两句,你就耷拉脸不开心,给一点好处,立刻就笑得跟花似的,那叫一个灿烂。”
李青辞诧异,辩解道:“我哪有!”
“你有,少跟我顶嘴!”玄鳞掐他的腿肉。
李青辞道:“你看,明明是你不讲理,我没有。”
玄鳞站住脚:“再顶嘴下来自己走!”
李青辞忍不住翻白眼,又是这种无足轻重的威胁。
他晃了几下腿,催促道:“快走吧,我回去还要沐浴洗漱,明天又要早起。”
“关我什么事!”
李青辞抿了抿嘴,小声嗫喏:“也不用走这么快,我还想让你多背我一会儿。”
“……”
玄鳞深吸一口气,反手在他后腰扇了两巴掌,厉声道,“李青辞!”
李青辞立刻认错:“好好,我错了,我不这么多事了,你随意。”
玄鳞冷哼:“我看你就是欠揍!”
步伐变得不紧不慢。
李青辞挨了打,遭了训斥,依旧笑吟吟的:“我都认错了,别生气了嘛。”
鬓边贴上来的小脸,又软又热,玄鳞语气缓和下来:“你要是早这么乖,我至于生气吗。”
李青辞抿了抿嘴,没忍住道:“可是,明明是你不讲理在先,说话又凶,不能怪我。”
“……”玄鳞脚步停了。
李青辞瞬间一僵,屏住呼吸,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可是,玄鳞什么也没说,只停顿一瞬,抬脚又走了。
能怎么办呢?
吼几句只会浪费吐沫,很难起到作用。
除了不疼不痒扇几巴掌,哦,对了,现在屁股也不能打了,其他地方皮肉又薄,真扇疼了,又要掉眼泪。
玄鳞无声叹息。
小崽子越来越不好管了。
沉默中,李青辞忐忑不已,小声试探道:“玄鳞,你真生我气了吗?”
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语气。
玄鳞哼笑:“没有,我哪那么多气要生,又不是河豚。”
李青辞凑上去撞他的脑袋:“你以后还是凶我吧。”
玄鳞凶他的时候,其实并不吓人,但是玄鳞刚才默不作声的时候,他是真有些怕了。
玄鳞拧起眉:“你有病吧!再说了,我闲着没事凶你干嘛!”
“没有病,我现在很康健,冬天很少得风寒。”李青辞嘻嘻笑了起来,前后晃悠垂下的两条小腿,“你没事也可以凶我,我不怕。”
“……你真能巴巴。”玄鳞啧啧,满脸无语,“凶你就是为了让你怕,你都不怕,我还凶你干什么。”
李青辞停顿一下,才道:“也不是都不怕,有时候你凶我,我还是很怕的,特别是语气很严厉叫我名字的时候。”
玄鳞本想反驳,忽然想起有次小崽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凶他。
话锋一转:“你听话,乖一点,我就少凶你。”
李青辞蹭他的脸:“知道啦!”
玄鳞嫌弃地啧道:“腻乎乎的,蹭我一脸汗,起开点。”
“哦…”李青辞不动,依旧贴着他的侧脸,凉凉的,很舒服。
玄鳞嘴上斥责,脑袋却没有动作。
第44章 下次你不听话,我就拿这……
临近府门,李青辞拍玄鳞的肩:“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事儿真多。”玄鳞把人放下。
俩人一块走着进门。
李青辞道:“你先回房吧。”
玄鳞嗯了一声,抬脚走了。
李青辞朝永思吩咐:“明日清早,备五份馄饨,申时初,去吉庆街买十包山楂糕,再去韵江南买一缸杨梅冰水。”
永善诧异,但什么也没多说:“是,老爷。”
就这样,玄鳞在李府住了下来。
下人们连私下偷偷议论都不敢,只敢快速交换眼神,那男人神出鬼没的,常常伴在老爷身侧,晚上都是他近前守夜。
说是护卫吧,老爷对他那态度,简直比自家夫人都上心,而且这男人对老爷没有丝毫畏惧,有时候老爷还哄他。
若说是请来的贵客吧,哪有贵客跟长随似的,不管轻的、重的,都是他提,老爷两手空空,偶尔,老爷都是他背回来的。
下人们想不通,高琼枝母女俩也想不通。
这天。
李青辞二十八岁生辰,高琼枝照例在东院摆了一桌席面。
正巧李青辞今天休沐,临到晌午,李巧妤去西院喊人:“哥,中午去东院吃饭。”
此时,李青辞还赖在床上没起,昨晚上有庙会,他和玄鳞逛到宵禁才回来,到家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一觉睡到现在才醒。
他伸伸腿,尾巴撤去,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答道:“好,我知道了。”
李巧妤又道:“我娘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忙昏头了,多备了一个人的饭,哥你看着吃吧。”
李青辞闻言一怔,两息过后,他倏地一笑,扬声道:“好,我知道啦!”
李巧妤见他真知道了,便转头离去。
坐了没一会儿,李青辞又倒头躺下了,攥住玄鳞一截袖子揉搓:“等会我要去东院吃饭,你去吗?”
玄鳞闭着眼道:“为什么今天去东院吃?”
李青辞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语气平淡,没有少时的那股兴奋和开心。
玄鳞睁开眼,拢着他的脑袋打量:“这次怎么不傻乐了?”
李青辞敛着眼底,淡淡道:“每年都有,没什么可高兴的。”
随着年龄渐长,生辰就像是一个催命符,提醒你,你在不断老去。
玄鳞揉他的脸,低笑道:“又耷拉脸了,吃饭的人多吗?”
李青辞道:“不多,加上你才四个。”
玄鳞吐出一口气:“行吧,我和你一块去。”
李青辞眼中浮现笑意,尽管玄鳞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他能陪着自己,还是很开心的。
“起床吧,不能再磨蹭了。”李青辞率先坐起来,下床穿衣洗漱。
等他收拾完,就见玄鳞站在廊下等他。
两人并肩朝东院走去。
按理说,这桌宴席算是家宴,李青辞身侧伴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但高琼枝神色平常,丝毫不见意外,好像那男人打小就长在家里。
她熟稔地招呼二人坐下:“好了,别站着了,快吃饭吧,我们娘俩为了等你这个寿星都等饿了。”
李青辞歉然一笑,不大好意思道:“今儿不当值,起晚了。”
他拍了下玄鳞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李巧妤啧啧道:“我娘骗你呢,这一桌子菜,在后厨没端上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尝过一遍了。”
高琼枝正喝汤呢,闻言一呛,当啷放下调羹,斜眼瞪她。
你个死丫头!当着人这么拆我的台!
李巧妤没在意,嗐了一声。
这有什么的,反正都是自家人。
高琼枝捻着帕子遮嘴,低头不经意打量那男人一眼,心有尴尬,她身为李青辞名义上的继母,此行有失端庄,别让人看轻了李青辞,说他家风不严。
于是,她咳了咳,坐直腰身,正色道:“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我亲自下厨,置办了这桌席面,期间少不得一尝咸淡,为了表示对我儿的慈爱,我又亲手做了寿糕,我——”
话语止住,她拧眉看着兄妹二人,轻声道:“你们做什么这么看我?”
李青辞和李巧妤的表情,如出一辙的一言难尽。
李青辞无奈叹气,又觉得好笑:“太夫人,你跟平时一样即可,他不会在意这些。”
果不其然,玄鳞压根没听他们在谈论什么,他伸手拍李青辞的脑袋,问道:“那玩意能吃吗?”
桌子中间摆了一个粉白的寿桃,底下还镶了绿色叶子点缀,若不是还冒着热气,真像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水灵灵的桃子。
李青辞笑道:“可以,这是用面粉做的。”
说着,他拿起桌旁的果刀,起身将寿桃切成四瓣,先给高琼枝递过去一瓣。
玄鳞见状不满,在底下踢他:“凭什么第一块先给她?”
此话一出,几人面色各异。
高琼枝端着寿糕的手僵住,不知道该不该往回收。
李青辞朝她轻轻摇头,无奈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
高琼枝坦然自若起来,将寿糕放在身前。
李青辞把第二块寿糕搁在玄鳞跟前,缓声道:“长幼有序,她是长辈,理应如此。”
玄鳞冷嗤一声:“长辈?哼,我年龄——”
李青辞捏着寿糕怼在他嘴边,朝他快速眨眼:“吃吧,先别说话了。”
玄鳞眼睛都瞪大了,似是不敢相信李青辞敢这么对他。
李青辞微微抿着嘴,神色讨饶:“快趁热吃吧。”
玄鳞咬牙忍下怒火,接过寿糕,狠狠咬着。
李青辞轻吐一口气,第三块给自己,第四块给李巧妤。
席间,玄鳞一声没吭,碗里的菜都是李青辞给他夹的,若不是还有旁人在,估摸着李青辞都要上手喂了。
高琼枝母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语。
高琼枝咳嗽一声,拿着共筷,给李青辞夹了一筷子鸡肉:“青辞,你身为寿星,这一桌子菜都是给你准备的,你看你,净忙活别的了,自己都没吃两口。”
“就是就是,哥你快吃。”李巧妤给他夹一筷子鱼肉。
李青辞正在给玄鳞剥虾,见状无奈,正想着措辞,玄鳞突然开口了。
“他不吃鸡胸肉,嫌柴,他喜欢吃鸡腿。”玄鳞从一盘子剁碎的鸡肉中,精准挑出鸡腿肉,搁在李青辞碗里。
“这鱼他也不吃,太小了,刺多,他喜欢吃没刺的大鱼。”
高琼枝母女二人夹的菜,都被他倒在了盛骨头的碟子上。
高琼枝母女面面相觑。
李青辞抿着嘴,心有羞赧,也不知该怎么圆场。
玄鳞捏着桌上的热帕子,像对小孩子一样,仔细给他擦干净手:“行了,吃你自己的吧。”
李青辞忽然觉得脖子上顶了个大石头,让他抬不起头见人。
高琼枝到底年纪大些,没跟小辈计较,她肩膀一垮,口吻随意道:“好了,吃饭吃饭,青辞,那个甜汤我够不着,你给我添一碗。”
李青辞心里的尴尬渐渐淡去,他顺着台阶下来,起身给她盛汤。
玄鳞眉心一拧,当即就要说话。
李青辞赶紧朝他眨眼,面露哀求,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玄鳞,你喝不喝?我给你也盛一碗。”
玄鳞呵呵冷笑:“不用,我有手有脚,能自己盛。”
高琼枝倒是没生气,反而笑得很慈祥,她满脸欣慰地接过甜汤:“我儿就是孝顺。”
李青辞:“……”
玄鳞脸色阴沉。
李巧妤头皮都麻了,她站起身道:“娘,哥,我吃饱了,先走了。”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说完,她立刻溜了。
高琼枝喝了两口甜汤,朝李青辞道:“你留下,等会给你爹上柱香。”
李青辞明白她的意思,在底下扯了扯玄鳞的袖子:“你先回房吧。”
玄鳞瞥他,又冷冷扫了一眼高琼枝,刷地起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
高琼枝气不过,低喊道:“你看看他最后那个眼神,啊,他什么意思?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他就对我如此不敬,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你私底下就委曲求全,对他百般迁就!”
李青辞叹了口气,缓声道:“他与正常人不同,从小离群索居,不通人事,他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见我给你盛汤,觉得你使唤我,略有些不高兴。”
高琼枝冷哼一声,摆手道:“算了,日子是你自己要过的,与旁人无关,好赖你都自己受着。”
李青辞知晓她是好意,也是默认,笑道:“谢谢太夫人。”
虽然她阻拦也没用,但是能被支持总归要开心些。
高琼枝换了口气,心平气和道:“你那个落水的未婚妻是不是打从他那来的?”
李青辞没有隐瞒,坦诚道:“是。”
高琼枝沉默,她早早就看出来李青辞心里有人,以为他那个未婚妻不是幌子,可能真有这个人。
没成想是个男人。
高琼枝摆手道:“你回去吧,府里的人我会管好,不会泄露一丝一毫风声。”
男大未婚,在府里养个没名没分的男人,传出去有碍名声。
李青辞站着没动,抿了抿嘴,不大好意思道:“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有旁人在时,他很注意分寸,跟玄鳞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当然,私下里,他们也没有亲密的举动,本来也不是那种关系。
高琼枝默了默,叹气道:“你上下衙,他天天去接送,一回不落,他夜夜睡在正房,你晚上经常遣回马车,跟他俩人在外面逛游,一到休沐,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一大清早不见人影,天黑了才回来,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没有这么亲的。”
李青辞低着头没作声。
高琼枝又道:“这些也就罢了,主要是你,你变了。”
“这个男人没来之前,你也会说说笑笑,但那种感觉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视线落在窗外的花池上,她指着栀子花道:“现在的你,像是长在土里的花,有根,每到清晨,花上沾染着露水,看着生机勃勃的,格外喜人。”
“以前的你嘛……”她指了指架子上插在花瓶里的荷花,“像活在瓶子里的花,看着还是很鲜艳,但是没有根,难免少了些生气。”
李青辞听完,释然一笑,朝她躬身行礼。
他一直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玄鳞会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心里那份未言明的感情也会逐渐淡去。
可,结果很显然,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坦然。
玄鳞走了,他的心空了一块。
虽说还是照常活着,但缺了一块心活着,到底不如圆满地活着。
现在,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很期待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他和玄鳞总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酒楼食肆没尝过,城里城外,河湖众多,有很多适合钓鱼的好地方没去过。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和玄鳞躺在一起发呆,他也是开心、满足的。
李青辞加快步伐,朝自己房里走。
刚进内室,就见玄鳞坐在榻上,沉着脸看他。
李青辞弯起眼睛,抓住他一只手,冲他讨好笑着:“怎么啦?”
“少嬉皮笑脸的!”玄鳞一把甩开他的手,神情严肃,厉色道,“站好!”
李青辞敛去笑容,端正态度,挺直腰站着。
玄鳞道:“你在这里过得就是这种日子!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看她的脸色?她凭什么使唤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把柄被她捏住了?”
兜头一串质问,听得李青辞都懵了,他赶紧解释:“你误会了,太夫人很好的,这些年她一直照料我,咱们早上吃的馄饨都是她身边的侍女做的。”
玄鳞听完更生气了:“她对你好,我对你不好吗!”
“为什么第一块给她不给我!凭什么我排在她后面!你还巴巴地给她盛汤,你怎么没有这么上赶着伺候我!”
李青辞听完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玄鳞这么在意,试探地揽在他背上。
玄鳞冷眼看他,不说话。
李青辞弯下腰,轻轻给他顺着,放轻语气,缓声说话:“她是我父亲续娶的妻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她是长辈,我理应如此。”
“你想想,若是你母亲还活着,你抓到鱼,是不是会先分给她一块,她若是渴了,让你给她倒杯水,是不是很应该。”
玄鳞哼道:“我娘才用不着我抓鱼,她渴了自己会找水喝,更用不着我去倒。”
李青辞一哽:“我就是打个比方,假如你母亲使唤你做事,你做不做?”
玄鳞不答反问,视线锐利地盯着他:“你跟她亲,还是跟我亲?”
“跟你。”李青辞脱口而出,丝毫不犹豫,认真回望他,“我跟你最亲。”
“这还差不多。”玄鳞搂着他的腰,将人摁在自己腿上,语气缓和下来,“回来拿的什么?”
“她们送我的生辰礼。”李青辞并着腿侧坐男人身上,他倾着上半身,去拿榻边的锦盒。
“这个是巧妤送的。”李青辞打开盒子,见状笑了起来,“是条马鞭,正好我最近想学学骑马。”
骑马能快一些,他可以和玄鳞跑到城外更远一点玩,不想总是让玄鳞用法术。
玄鳞垂眸扫了一眼,不屑道:“什么破烂玩意!不要她的。”
他把自己的鞭子塞进李青辞手里:“这个给你,是我之前杀了一头四百多年的犀牛,用他的皮和角又掺了我的鳞片做的,鞭子能长能短,你试试,看看怎样顺手,我给你调整。”
李青辞震惊,四百多年的犀牛?
他低头,看着摆弄鞭子的男人,忍不住问道:“玄鳞,你有多大年纪?”
玄鳞眉心蹙起,思索道:“我算算。”
几息后,他啧道:“算了,我也算不清具体多大,反正在一千岁上下。”
李青辞闻言惊愕,不可置信地追问:“多大?”
“应该是一千岁。”玄鳞语气迟疑,“我这次从家出来的时候,山上那个树妖说他这是第一千次发芽,我刚破壳的时候,这棵树就在我家山上长着,那时候他还没有你粗,我们俩年龄应该差不多,那我应该也是一千岁左右。”
李青辞僵硬地转动眼珠,伸手抬起玄鳞的下巴,盯着他喃喃道:“你竟然这么老了。”
“你瞎说什么!”玄鳞扇他的嘴,“我还很年轻,离老远着呢!”
李青辞嘴唇蠕动,喏喏道:“那你能活多久?”
玄鳞皱起眉:“这谁能说得准,不过,我要是化龙成功,活个上万年不成问题。”
上万年……上万年……
李青辞无声喃语,真得好久啊,他的寿命不过百年。
弹指一挥间,他就化为尘土了。
“你愣什么呢?”玄鳞在他腰间捏了捏。
“啊?哦。”李青辞回过神,轻摇头,“没什么。”
玄鳞从身后圈住他,下巴垫在他肩头,低声嘟囔:“你看这么长合适吗?”
他低头去看,就见自己膝上搁着一条大小适中的漆黑马鞭,他摩挲几下,把鞭子塞到玄鳞手里:“你自己用吧,给我用糟蹋了。”
玄鳞握着鞭子抽在他腿上,不悦道:“给你就拿着,话这么多!”
李青辞依旧摇头:“我真的不要,用这么好的东西骑马,太浪费了,而且我也用不出好歹,普通的马鞭就行。”
玄鳞抬眼看他:“抽马浪费?抽什么不浪费,抽你?”
李青辞抿嘴,哽住了。
玄鳞握着鞭子拍他的脸,语气阴沉道:“下次你不听话,我就拿这抽你!”
“……”李青辞挥开鞭子,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小样儿!”玄鳞拢着他的脸揉捏。
“这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
“行吧,不要拉倒。”
李青辞将锦盒放在一边,拿起另一个盒子,一打开,就闻见一股浓郁的墨香气。
玄鳞探头去看,讶然道:“这都快赶上我黑了。”
李青辞忍俊不禁道:“这是墨条,上好的徽墨,写字画画用的。”
玄鳞朝他眼睛吹气,不忿道:“我知道这是墨条,别狗眼看人低!”
眼睛很痒,李青辞用力眨了眨,笑着没说话。
玄鳞搂着人,心里很不爽,他记得小崽子之前说过,生辰当天,亲近的人会送物品。
现在,他才是小崽子最亲的人。
松开人,他在胸口拔下一片鳞,从鬓边薅下一根头发,弄好后套在李青辞脖子上。
“这个是我送你的,表示……呃……对!表示祝福。”
李青辞闻言一怔,愣愣地低头看去,胸前突然多出一片黑色薄片,用细细的黑色绳子穿着。
他慢慢抬手,小心摸了摸,触手顺滑、冰凉,他凑近嗅了嗅,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清冽气味。
视线倏地模糊,他眨了眨眼,抿去眼中的湿润,哽咽道:“拔下来疼不疼?”
玄鳞听见他声儿不对,拢着脑袋把人转过来:“好好的,哭什么?”
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随口解释:“不疼,不是刚拔的,之前掉下来的。”
李青辞猛地搂住他脖子,埋在他肩上,闷闷道:“骗人,上面你的味道很重。”
鳞片还闪着细碎的暗光,气息很湿润,明明就是刚拔下来的。
他真的没想到玄鳞会送他东西,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告诉玄鳞了。
由己推人,擦破点皮,他都疼得不行,何况是生生拔下一片鳞片。
玄鳞啧了一声,听上去无奈又头疼:“早知道就不给你了,省得你又哭。”
李青辞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心疼得不行:“你拔的哪?流血了吗?让我看看,我这里有伤药,说不定可以给你用用。”
玄鳞不耐烦地擦他湿润的眼睛:“真啰嗦,至于吗,一片鳞而已,跟你剪指甲一样,你剪指甲会疼吗?”
说完,他罩住李青辞的眼睛,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口,血早就止住了,嗅了嗅,没有血腥味,小崽子应该也闻不出来。
他松开手,冷着脸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再啰嗦,东西还我!”
“不还!你都给我了。”李青辞立刻将鳞片塞进领口里,紧贴着自己的皮肉,凑上去贴他的脸,“真的不疼吗?”
玄鳞面无表情道:“不疼。”
“啊?原来不疼啊,那我哭早了。”李青辞嘿嘿笑了起来,使劲儿蹭他的脸,“谢谢,我最喜欢这份礼物,我会好好带着的。”
等他死了也会带到棺材里。
玄鳞哼笑,捏了捏他的鼻子:“行,好好带着吧,不会再有蚊虫敢近你的身。”
李青辞听完大喜过望,惊讶喊道:“哇!这么厉害,那以后我春夏去河边视察,就不会再被咬了!”
“玄鳞~你真好!太好了!我太喜欢你的鳞片了!”
说着,李青辞激动得掏出鳞片亲了一口,又笑吟吟地放回去。
玄鳞神情怪异,眼神落在他嘟起的嘴唇上,极低地嘟囔一句:“就这么开心,至于吗。”
李青辞乐颠颠地拍拍胸口,笑着撞玄鳞的脑袋:“对了,你什么时候生辰啊?到时候我也送你礼物。”
玄鳞皱眉道:“这我哪能记得住,谁知道是哪天,我们又不像你们人这么麻烦,再说了,你送我什么,剪掉的指甲盖送我吗?”
李青辞噎住了,不高兴地踢他:“你又开始说难听话了。”
玄鳞哼笑一声,攥住他的小腿,不让他乱踢。
李青辞扣着手指头,低声道:“指甲盖不能送你。”
玄鳞语气嫌弃道:“李青辞!抠死你算了!干脆你去地上抓把不要钱的土给我。”
李青辞抿着嘴没吭声,在大雍,一般都是女子向心爱的男子赠送指甲,表示愿意托付终生。
沉默几瞬,他道:“你有想要的吗?我送你些有用的东西。”
玄鳞没有思索,张口就道:“我没有想要的,什么都不缺,缺了我也能自己弄来。”
李青辞叹了口气,低落道:“也是。”
他有的东西,玄鳞都用不上,而且玄鳞比他有钱百倍、千倍。
这时,玄鳞也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来,我有想要的,但是你不给我。”
李青辞诧异道:“什么?我怎么会不给你。”
玄鳞抱着他起身,朝床边走:“我不想你穿衣服,就光溜溜让我抱着,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李青辞哽住,深吸一口气道:“当我方才没问。”
玄鳞心气不顺:“哼,就知道你小气。”
对于这句指责,李青辞默认了。
视线降低,他被搁在了床上,随后被人搂进怀里。
玄鳞抱着他,一只手握着他的脖子摩挲,另一只手撩开他的衣摆,贴在他后腰没动。
“不脱你衣裳,就伸进去摸摸腰行吧。”玄鳞语气很勉强,像是多委曲求全似的。
李青辞感受几瞬,没觉得别扭,便嗯了一声。
第45章 玄鳞,我喜欢你。
玄鳞挑眉,愉悦地哼了一声,把他又箍紧不少,手掌贴着光滑温热的肤肉抚摸。
脖子和后腰,都是脆弱又敏感的部位,却同时被人扼制。
李青辞脑子里默背《水经》,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使身体放松下来。
然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困了,周身都是安心的气味,玄鳞的力道不轻不重,给他摸舒服了。
脑袋一歪,他闷在玄鳞肩上开始睡觉。
屋外艳阳高照,清晨刚下过雨,淋湿的土地被阳光烘烤,温度又湿又热。
屋内摆着冰鉴,还算凉爽,但是怀里搂着的人却是温热的,气息又是很喜欢的味道,糅在一起,烘得蛟也犯困。
玄鳞迟钝地眨着眼,眼神涣散,他侧身躺着,缓缓倾身下压,将人覆在身下。
嘴里的牙尖泛起一阵痒意,很想咬点什么,尾巴不受控地冒出来,像是有眼睛一样,精准地缠在一截小腿上。
玄鳞磨了磨牙,在李青辞颈间嗅着,扯开碍事的布料,低头咬下去。
尖牙没有刺透皮肤,只是轻??轻厮磨着,嘴里分泌出丰沛的涎液,又莫名觉得焦躁干渴。
不一会儿,干爽的颈间被舔得湿漉漉的,腿上尾巴绞缠的力道越来越大。
李青辞又察觉到不适,迷迷瞪瞪地唔了一声。
最近总有这种感觉,玄鳞晚上抱他时箍得很紧,一觉醒来,上身的寝衣被揉搓得皱皱巴巴,裤腿都被卷到膝盖上面了,玄鳞的尾巴尖儿越缠越多,鳞片不像以前那样顺滑了,伴随着粗糙的刮擦感,他好几次都被弄醒了。
“玄鳞~你别抱这么紧,我好困…”李青辞意识没有完全清醒,抵着玄鳞的下巴磨蹭。
这个动作,仿佛给了玄鳞什么信号,他瞬间兴奋起来,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鎏金竖瞳,他微眯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脸上满是愉悦的神情。
他抱着人翻滚一圈,尾巴绕了一圈又一圈,密密匝匝地缠在李青辞身上。
亲吻从李青辞颈侧游移到腮边,微凉的鼻尖亲昵地磨蹭他的脸颊,揽在他后颈的胳膊不断收紧,手掌扣在他一侧肩头用力揉搓。
李青辞一副尽入彀中、被彻彻底底禁锢的姿态。
眼睫湿漉漉的,眼帘颤动,李青辞惊醒了,他茫然地睁开眼,视线还未清晰,就听到比平时重很多的呼息声,还有脸上湿润的舔舐。
李青辞僵着一动不敢动,小声道:“玄鳞,你怎么——”
话语截然而止。
嘴里多出的另一条舌头,将他要说的话搅散。
李青辞满心惊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偏头避开,此时,一只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强硬地钳住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他想伸手推人,可是双臂都被箍住,李青辞无措地哭了起来:“……唔唔……玄…鳞……玄鳞……”
可是身上的禁锢纹丝不动,不知道男人是不想理他,还是没听见。
李青辞惶然地落泪,含糊不清地喊玄鳞的名字。
这时,玄鳞拧起眉,在满嘴的甜味里尝到了一缕涩咸,他咂摸两下,在红润润的嘴唇上舔了舔。
不甜了,只尝到咸苦。
熟悉的味道,是眼泪。
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晰,玄鳞眯了眯眼,鎏金的竖瞳变成暗金的圆瞳。
他喉结难耐地吞咽几下,嗓音嘶哑、低沉,却能听出几分哄人的意味:“小崽儿不怕,我不是要吃你,别哭了。”
李青辞终于得了自由,他惊惶难安,委屈哭喊:“你这是干嘛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玄鳞给他抹眼泪,忍不住又去舔他哭红的眼睛,安抚道:“不哭,我没想干什么,也不为什么,就是我春情期到了,睡迷糊了没控制住。”
腰间的鳞片不住地翕张,玄鳞眼神一凛,强行收回尾巴,他神色露出懊恼,沙哑道:“我是弄疼你了吗?”
李青辞抿着嘴没吭声,眼睫被舔得糊成一团,视线看不清,嘴唇、舌头又疼又麻又胀,他都快不会说话了。
腰腿也被绞缠得发热,尤其是裸露的小腿,他感觉被弄破皮了,很疼。
可是这些都没有心里疼,委屈几乎将他淹没,李青辞抬手遮住眼,对玄鳞来说他算什么,能随意发泄情谷欠的东西吗?
如果今天躺在玄鳞身边的是别的人或妖,他也会这么做吗?
为什么玄鳞可以没有负担、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对他?
就因为不喜欢他吗?
因为不喜欢他,所以可以坦然自若、满不在乎地对他做这些事。
连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单薄的胸膛急促起伏。
抽泣声嘶哑,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瞬就上不来气一样。
玄鳞眉峰压得很低,眼神满是不解和暴躁:“你又哭什么?”
他坐起身,把人拢在怀里抱着,掐着李青辞下颌迫使他张嘴,凑近唇边仔细嗅了嗅,没有血腥味,脖子上只是舔出些红印,没有破皮流血。
两条腿也是,虽说被鳞片刮得浮起道道红痕,但也没流血。
只哭就是不说话,玄鳞没耐心了,他拽下李青辞挡在脸上的手,冷声逼问:“说话!为什么哭?身上到底哪疼?”
李青辞只能闭着眼哭,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他也不想没出息地哭,可是忍不住,委屈淹没头顶,眼睛酸涩难忍,泪水止不住地渗出来。
没有人回答,气氛越来越沉默、压抑。
低闷的哭声像一柄利剑戳进耳朵里,扎在心口上。
闭上的眼睛,像是一堵固若金汤的城墙,每一块砖上都写满了抗拒。
玄鳞缓慢抬手,抹了把满是水痕的脸,轻抚紧闭的眼帘,哑声道:“你自己待着吧,我出去一趟,过两天再回来。”
李青辞意识混沌艰涩,思索起来很吃力,等他反应过来玄鳞说了什么时,立即睁眼去抓他。
晚了。
走了。
又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青辞坐起来,疯狂撕扯床头的毯子,然后捂在脸上,佝偻着身子,埋头哑声痛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说走就走,这么干脆利落,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次的两天是多久啊,他要等到三十八岁,玄鳞才回来吗?
他还能等几次……
哭到力竭,李青辞睡了过去。
……
晚间,他吃完饭,拿着冰块敷眼睛。
次日清晨。
屋内亮起烛火,他来到铜镜前端详自己,没什么异样。
整理好官服,他走进马车,里面空荡荡的,他掀开桌板,底下放着两碗馄饨,其中一碗比盆还大。
李青辞舀着馄饨,慢慢咀嚼。
等下了马车,他朝永思吩咐:“车里的馄饨你吃了吧,以后备一份即可。”
“是,老爷。”
忙碌一天,过了下衙时辰两刻才处理完公文,李青辞没什么事做,缀在人群后慢慢走着。
日子照常过下去。
夏日过去,迎来秋日。
白昼越来越短,有时下衙晚了,回到家里天都黑了。
院前的灯笼轻微晃悠,散发着昏黄的明亮。
李青辞走进正屋,发现内室亮着灯,他心神骤然一惊。
他屋里都是自己点灯,从不让下人进去。
李青辞抬脚跑过去,刷地推开门,屋内场景映入眼帘。
一个翠衣男子坐在榻上,正朝他看来。
“怎么,后面有人撵你?”孔雀皱着眉问。
高高提起的心骤然一落,李青辞深缓了口气,才慢慢走过去,没什么力气地说话:“是你啊。”
孔雀趁他低头坐下时,从羽毛间掏出一大包东西搁在榻上:“你家里的果子,我尝了几个,今年挺甜的。”
李青辞意识依旧怔愣,呆坐着没动。
孔雀见状皱眉,捏起一个果子砸他。
李青辞吃痛,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神,他垂下眼睛,看着腿上带着一层白霜的果子,摇头道:“这不是我家的果子,这是观里的棠梨果。”
孔雀凑近看他:“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没睡醒,还是有妖上你的身了?”
李青辞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转眼看向榻上的包裹,里头的果子青绿水灵,他咬了一口,慢慢道:“确实比之前甜,个头也大。”
孔雀跟吃豆子一样,不停地往嘴里扔棠梨,含糊嗯了一声。
李青辞问道:“你怎么又去我家了?”
孔雀笑道:“闲着没事,去哪不是溜达,去你家还能吃点甜果子。”
李青辞淡淡道:“薛九陵在找你,你这段时间不在,他很着急。”
孔雀漫不经心道:“我就是不想见他,才出去的。”
李青辞啃干净果肉,果核攥在手里,低声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这样?”
孔雀好笑道:“当然是因为说不通。”
薛九陵心思越来越野,不服管,打坐越来越敷衍,性子怎么都掰不回来,原本八分像,现在只剩五分。
孔雀吐出嘴里的籽,随意道:“树上住着的那只小松鼠,你还记得吧。”
李青辞点头:“记得,皮毛泛着红棕色,很可爱,不怕人。”
是他回京第二年来到树上的,孔雀说它有灵气,估计会开灵智,这只松鼠还给他丢过榛子。
孔雀笑了一声,眯起眼睛,神情冷冽:“被薛九陵弄死了。”
李青辞惊诧:“为什么?”
孔雀语气莫名,辨不出情绪:“他觉得小松鼠也是妖,觉得我是因为有了同类才忽视他。”
李青辞顿住,抿着嘴没说话。
孔雀低下头,捏着一颗棠梨果把玩:“薛陵不是这种人,他很好,有颗慈悲心,那时候,有个刚开灵智的狐狸很喜欢窝在房顶听他诵经。”
语调喃喃,听起来怅惘。
李青辞明白孔雀又陷在了回忆里,他不需要回应,只是想找个地方倾诉。
于是,李青辞放轻呼吸,刻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薛陵偶尔会摸那只狐狸,我很嫉妒,想弄死那只讨厌的母狐狸。”
“可是,薛陵很严肃地训斥我,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摸着我的脑袋再三叮嘱,让我不要随意杀生。”
“我不想惹他生气,就没下手,不过也是因为从那以后,薛陵没再摸过狐狸。”
“后来那只狐狸难产,还是我施法救了她们娘俩,那天,薛陵很开心,他摸着我的脑袋一直夸我,带着我去山里采了很多甜果子,那时候,我就躺在他身上,等着他削好皮,把果肉喂进我嘴里。”
“那时候,他……”
语调越来越平缓,渐渐,孔雀止声。
薛陵不是这样的。
他不会因为嫉妒杀生,不会敷衍打坐,不会娇纵任性,不会光着身子跑到他屋里,更不会跪在他脚下要舔他、要和他交欢。
薛陵不会这样,那不是薛陵。
可是他的尾翎烙印确实落在薛九陵耳后三寸处。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错。
忽而,一阵冷风吹来。
李青辞眯了眯眼睛,瑟缩一下,抬头看去,榻上已空。
他看着地上落下的一粒棠梨籽,长叹一声。
夜渐深,万籁俱寂。
天冷了,出来摆摊做生意的少了一些。
路上马车好走很多,李青辞揣着手炉,靠在车厢闭目养神,感觉没多久,就到了家门口。
青石板上落了一层薄雪,李青辞伸手去接,感到淡淡凉意,原来已经冬天了。
他不紧不慢朝屋里去,解下大氅搁在一旁,摁着眉心走进内室,正要掌灯。
室内倏地一亮。
烛火并未被点燃,亮起的光辉是柔和的清白色。
四个月零二十三天。
玄鳞翻身坐起,支着腿在床边朝他招手,语气懒懒的:“回来了,吃饭了吗?”
一刹那。
什么自尊、什么难堪全都抛诸脑后。
李青辞什么都顾不得,他只想要床上那个男人陪在他身边。
“玄鳞!”
李青辞朝男人扑过去,临到跟前,他嗅到那股清冽气味时,紧张到几乎痉挛,腿都软了。
一条结实修长的手臂捞住他的腰,往上一带,他整个人陷入踏实的怀抱里。
玄鳞真的回来了。
李青辞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急切地表示:“玄鳞,你可以随便摸我、舔我,怎么缠我都行,我都愿意!”
玄鳞紧蹙着眉没说话。
“真的,我都愿意!你别走了,别走了!好不好?”李青辞扯开衣裳系带,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凑上去碰他的嘴唇。
玄鳞却偏头躲开了,手也抽了出来。
他下颌绷紧,神色阴霾,拢好李青辞的衣服,搂着人问:“又怎么了?”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够小崽子消气了,怎么一回来更委屈了。
李青辞紧紧贴着他,哑声道:“我很想你,不想你走。”
“就离开一会儿,我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玄鳞揉捏他的后颈,“别闷脸趴着,脸抬起来,给你个小玩意儿。”
李青辞闷在他肩上不动。
玄鳞头疼起来,不会又哭了吧。
这时,李青辞抬起了脸,玄鳞低头看他,不由得惊讶,小崽子长进了。
这次只眼圈泛着一点微红,没掉泪。
“不错,有长进,以后眼泪金贵些,少哭。”玄鳞用指腹蹭他的脸蛋,笑着说,“这东西给你,喜欢吗?”
李青辞眯眼看去,就见他掌心搁着一个比鸡蛋略大一些的圆珠子,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泽。
等了一会儿,见李青辞不动,玄鳞朝他脸上吹了口气:“怎么,不喜欢?”
李青辞缓慢摇头,收拢思绪,笑着说:“喜欢。”
玄鳞嗯道:“拿着玩吧,晚上看书写字也省得眼睛干。”
李青辞从他手心拿下珠子:“这是夜明珠吗?”
“这名字不错,就叫这名吧。”玄鳞道,“这玩意儿是以前抢来的,时间太久,我都忘了,这回泡水时从身上翻出来的。”
“对了,还有这个,是个蚌精死后留下的壳,正好可以收纳这个珠子,你拿着玩吧。”
李青辞心不在焉地接过来,他低下头,艰涩地吞咽,低哑道:“你、你的春情期过去了吗?”
“那个啊,这回的过去了。”玄鳞语气随意。
李青辞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嗓子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怎么……怎么过去的?”
是去找别人了吗?
玄鳞好笑道:“这还能怎么过去,睡一觉就好了。”
顿了顿,他收敛笑容,语气低沉起来:“你不用怕,我现在能控制好自己。”
李青辞听不见他说什么,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李青辞攥紧的拳头几乎将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他抬眼直视玄鳞:“你和谁睡的?”
“这我哪能记得住。”玄鳞皱起眉,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水里那么多东西,我闭上眼往水里一沉,什么也不知道,我睁眼的时候还有两只小鲤鱼精没跑掉,都聚在我尾巴边偷我召来的灵气。”
李青辞闻言一顿,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徐徐换了口气,等待心悸过去。
他抬头磨蹭玄鳞的下巴,轻声道:“是这么睡的啊。”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玄鳞却僵住了,他喉结急促滚了滚,高昂着下巴,扣着李青辞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胡乱嗯了一声。
才压下去,又这样蹭他。
玄鳞心里泛着焦躁,眼神也沉了下来。
上次,虽然是他先昏了头,但要不是小崽子磨蹭他的下巴,让他误以为小崽子愿意接纳他,否则他也不会那样无法自控。
小崽子明明是个人,还是个公的,怎么就昏了头。
越想越不爽,玄鳞抬手扇了李青辞一巴掌。
“你打我干嘛?”李青辞捂着自己的屁股,很不解,这次都扇疼了。
玄鳞心里有火,语气凶恶:“我打你怎么了!我想打就打!”
他摁着人,仔仔细细翻看一遍,尤其是脚腕,没有接纳他的温暖巢穴。
玄鳞又一次彻底死心。
他抱着人好一顿揉搓,不甘道:“你怎么就是个人呢!”
李青辞心里倏然一动,他试探道:“如果我是和你一样的蛟,你会怎么样?”
玄鳞眼睛霎时一亮,随后渐渐黯淡。
一条公蛟有什么用,冬天抱着还是冷的。
“不怎么样,还不如是个人,最起码抱着软和,还能发暖。”
李青辞笑了一声,淡淡自嘲,眼下没人说话,凝神细听,能听见屋外扑簌簌的扫雪声。
是啊,冬天来了,他又有用了,所以这只蛟回来找他了。
手里的夜明珠搁在枕头边,李青辞起身下床,淡声道:“我去吃点饭,然后沐浴洗漱。”
玄鳞攥了攥他冰凉的手,嘱咐道:“去吧,多吃点,好好泡泡热水,泡暖和点。”
李青辞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很听话,吃得很撑。
全身都泡红了,指腹泡得发白、发皱才起身。
等回到屋里,玄鳞笑着朝他招手:“过来,我抱抱。”
“好。”李青辞放下湿帕子,抬脚走过去。
刚靠近床,他就被搂进怀里,脑袋上传来温柔的抚摸,湿冷的头发变得温暖干燥。
玄鳞喟叹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热腾腾的,真好,抱着越来越舒服。”
玄鳞眯起眼睛,神情愉悦:“你长得越来越好了,继续保持,以后再长好一些。”
越来越合他的心意,抱着正正好好。
李青辞窝在他怀里,淡淡道:“我不会再长了,身形早就定住了。”
“瞎说!”玄鳞揉他的嘴唇,“你还是个小崽子,怎么会不长,只有死物才不会长。”
李青辞很无力,同时,又很愤怒,他想大声吼出来。
让玄鳞好好看看他!
看他眼周的皱纹,看他鬓边长出的白发!
他已近而立,不是小孩子了!!!
“小崽儿,喝不喝鱼汤?等天亮了,咱们去钓鱼,给你抓几条有灵气的鱼,好好补补,这次摸着,你的肉又少了。”
言语很关切,虽无关情爱,但有疼爱。
李青辞缓缓闭上眼。
就这样吧。
他紧抿着嘴,低低嗯了一声。
玄鳞搂着他,翻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今年是个寒冬,你要多吃饭,不然手脚会凉。”
李青辞应承:“好,我知道了。”
玄鳞收好夜明珠,放下帷帐,怀里暖融融的,还有好闻的气味,他压在李青辞头顶,心满意足道:“闭嘴睡觉。”
李青辞嗯了一声,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你捣鼓什么呢?身子动来动去的。”玄鳞不悦地皱眉。
李青辞坦然道:“脱衣裳,这样你抱着舒服。”
玄鳞一听,不禁心动,立刻催促:“快脱!”
他翻身坐起来,用被子罩住李青辞的脑袋:“好好待着,不许探头。”
李青辞道:“好。”
他缩在被窝里脱去自己的寝衣,最后,还是留了一条小裤。
他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也不见玄鳞说话,忍不住问:“好了吗?你在干什么?”
“啧!别催,再待会儿。”玄鳞语气急躁。
李青辞哦了一声,人还在就好。
他闭上眼,嗅着被子里残存的气味,渐渐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突然,他脑袋一凉,玄鳞掀开被子,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他困得不行,瘪着嘴道:“你干嘛呀?”
床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觉出胳膊被抬起来,有什么套了上去。
是玄鳞在给他穿衣服。
他摸着身上的布料,很轻薄,软得不可思议,贴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纂成一团揉搓才能察觉出来。
突然,蚌壳被打开,视线明亮起来。
玄鳞捧着他的脸,笑问:“怎么样,喜欢这衣裳吗?”
他凝神去看,身上的衣裳像是珍珠的颜色,白中泛着微黄,轻薄但是不透光,这才刚穿上就散发着暖意,样式跟他今晚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处处透着离奇的衣裳。
他猜出是什么了,轻声道:“我很喜欢。”
玄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是第一次做衣裳,没想到还挺成功。
李青辞伸手摸着枕畔的毯子,看着他问:“不过,为什么这两种质地不一样。”
玄鳞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小崽儿真聪明,那个是很久之前蜕的皮,都放硬了,这个是刚蜕下来的,还很软,而且是腹部最柔软的一块皮。”
李青辞摸着衣裳没说话。
玄鳞搂住他重新倒进被窝里,愉悦道:“这样两全其美,咱俩都开心。”
小崽子穿着衣裳,不会觉得难受,身体也就不会僵硬。
这身皮拦不住他,他摸上去其实毫无阻隔。
真是个好办法!
李青辞在身上搓了搓,虽然衣裳穿着很舒适,但是心里有些怪异:“玄鳞,我觉得有些别扭,我竟然在穿别人的皮。”
玄鳞掐他的脸,质问道:“怎么,你嫌弃我的皮?”
李青辞无奈叹气,没再纠结这事,抓住他的手,缓缓道:“没有,我很喜欢,那个毯子我早就知道是你的皮,现在还是天天放在枕畔。”
玄鳞挑了下眉,搂紧他的腰:“这还差不多,那个不要了,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李青辞拒绝:“它又不占地方,我用这么久,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扔。”
“行吧,再给你弄个披风,挡风还不渗水,冬天用正好。”玄鳞一下下摸他的腰身。
李青辞诧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弄这些?”
玄鳞压在他头顶冷哼:“还不是你总耷拉脸不高兴,想着弄些小玩意哄你。”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但是玄鳞没往下想,他只是随着心意做了,并不究其原因。
是天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在他送出自己的鳞片而李青辞欣然接纳后,玄鳞就将李青辞视作禁脔,他本能地想占有李青辞,想让他浑身都沾染自己的气味。
就像现在,他以一个绝对禁锢的姿态,将李青辞圈在怀里,是雄兽在守护自己的所有物。
而李青辞对此毫无察觉,他只觉得怀抱很安心,他抓住玄鳞的手,缓声道:“不用这些,只要你在身边陪着我,我就会很开心。”
玄鳞搂着他爱不释手,舒坦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哼笑:“占便宜没够,我陪你的还不够多啊。”
“不够。”李青辞伸手回抱他,“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不过很快的,陪我一辈子就好。”
一辈子,可能只有三十四年了。
一辈子,很漫长、很漫长,最起码要上万年。
玄鳞啧了一声:“真贪心,嗯……看你表现吧,我考虑考虑。”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一直陪着小崽子也不是不行。
忽然。
李青辞紧紧闷在他肩上,哑着嗓子道:“玄鳞,我喜欢你。”
玄鳞哼笑,捏他腰间的软肉,语气听起来不怎么高兴:“就只是喜欢?”
李青辞道:“最喜欢你,我…我……只喜欢你。”
嗓音发颤,他吞咽两下,才继续说下去:“我很爱你。”
听到满意的答案,玄鳞愉悦地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好了,闭嘴睡觉。”
李青辞满心眷恋地搂住他的脖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凌晨,李青辞困得不行,实在睁不开眼。
永思都过来催两遍了,他依旧躺着没起。
玄鳞倒是没什么困意,抱着他晃了晃。
李青辞浑身软绵绵的,无力地歪倒在玄鳞怀里,一副极为柔顺的姿态,极大地取悦了雄兽,满足其占有欲。
玄鳞愉悦地挑眉,神情舒展,他声音里的欢愉几乎要溢出来:“小崽儿,还起不起?”
李青辞轻声咕哝:“起,这就起。”
嘴上说着起,身体一动不动,就脑袋往男人怀里钻。
玄鳞啧了一声,连人带被子裹好,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候在门外的永思见状惊愕,愣愣地看着他。
玄鳞扫他一眼:“去驾车。”
永思直勾勾看着他怀里的物什,瞪大眼睛道:“这……这……里面是老爷?”
玄鳞不耐烦道:“是,赶紧走。”
“啊?啊!”永思回过神,赶紧朝外走。
玄鳞越过他,抬脚跨上马车,永思拿着脚蹬还没放下,见状,又赶紧放回去,驾着马车朝衙署去。
马车内,玄鳞掀开一点被子,露出李青辞的脑袋,李青辞闭着眼,还晕乎乎睡着。
玄鳞低头,笑着看他,伸手轻点他的眉心。
渐渐,玄鳞脖颈愈发弯折,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将侧脸贴在李青辞额角。
路上,下了一夜的雪,道路不好走,马车颠簸起伏。
而李青辞稳稳睡在玄鳞怀里。
两人呼吸相抵,交融在一起。
不知过去多久,李青辞眼皮颤颤,猛地惊醒。
糟了!要迟到了!
他猛一抬头,撞在一硬物上,疼得他眼睛泛酸。
玄鳞斥道:“慌什么?看看!脑门都撞红了!”
李青辞反应过来,伸手去摸:“嘶!肿了吗?”
“没有,就红了一片,一会儿就消了。”玄鳞扶着他坐起来。
李青辞松一口气:“那就好,等会还要见人呢。”
他抬眼一扫,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不由得难为情,低低道:“你抱我上来的?”
“不是。”玄鳞老神在在地倚着车厢。
李青辞惊讶:“啊?”
玄鳞似笑非笑道:“你自己飞进来的。”
李青辞:“……”
他撇了撇嘴,摸着自己身上单薄的寝衣,叹气道:“我的官服你带进来了吗?哎呀,还有官靴,我都没洗漱,这一脸刚睡醒的样子,算了,要不告假好了。”
玄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闭眼。”
李青辞一顿,立刻依言照做。
一股温热的水流拂过他的脸颊,很快,水停了,他伸手摸了摸脸,很干爽。
睁开眼,眼前竖着他的刷牙子,还沾好了牙粉,李青辞惊喜道:“玄鳞,这都你拿来了!”
玄鳞随口道:“顺手的事。”
李青辞接过来刷牙,四处扫了一圈,为难道:“我等会儿怎么漱口啊?”
玄鳞抬了抬手指,凭空出现两个冰碗,其中一个盛的有水。
李青辞拿下那个有水的冰碗,喝了一口,水竟然是温的。
在不可思议和惊喜中,李青辞完成了洗漱。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玄鳞,笑得很开心:“玄鳞,有你真好!”
玄鳞哼道:“脸凑过来。”
李青辞听话地把脸伸过去。
玄鳞搓了搓掌心,在他脸上涂抹着,李青辞嗅到一股香膏味儿,是他擦脸的面脂,冬日用,防止脸皴,昨晚他嫌脸干,就抹了点。
李青辞抿了抿嘴,鼻子酸酸的。
玄鳞最后抹了一把,低头打量,满意点头:“不错,涂得很均匀,也省得你再洗手,吃饭去吧。”
“好。”
李青辞低着头,慢慢挪到茶台,拿着肉饼咬着。
鬓边的头发老是落下来,有些烦人,李青辞扬起手肘去蹭,这时,坚硬的手指划过他的眼尾,拢起了他披散的头发。
李青辞诧异:“怎么用手了?”
玄鳞漫不经心道:“闲着没事干,吃你的饭吧。”
“哦。”李青辞低头,自顾自吃饼,偶尔端起汤顺一下,跟法术梳得不一样,头上的触感很明显,手指微凉,不紧不慢地穿梭在他发间。
不过,同样的轻柔,都很舒服。
李青辞笑了起来:“玄鳞,你的手看上去那么大,又硬,没想到这么灵活,还会做这种梳头的细致活。”
玄鳞捏他的后脖子,冷哼道:“你这就叫偏见,以貌取人不可取,你的手倒是小巧,结果笨得要死!”
李青辞一哽,低头打量自己的手,不服气道:“我的手不小,你不是人,不能跟你比,跟其他人比,我手还是挺大的,而且,我现在束冠很整齐。”
玄鳞语气敷衍:“……好好,你说得对。”
第46章 你对着我害羞个什么劲儿……
李青辞没再多言,专心吃饭,等吃完,马车正好也到了。
玄鳞给他手上施个小法术,沾着油污的手登时干干净净的,白皙纤长,玄鳞握着手指揉搓几下:“去吧。”
李青辞笑了笑:“好。”
他拢好披风,带好兜帽,朝衙署走去。
这一路上没风,没遭什么罪,暖和着进了门。
屋里放着火炉,门窗封得还算严实,李青辞解下披风,坐到自己案桌前办公。
卯时末,太阳出来了,今天是个艳阳天。
辰时末,主官下朝回来,他们内部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城外沙英河正在检修,需要派位主事,前去监管督促。
这时节,天寒地冻的,看情形,一天比一天冷,监管河道检修这事,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少说也要月余,年前能不能完成都两说。
因为是在近郊办差,早晚还要来衙署点卯,再摸黑骑马出城,晚上再顶着寒夜回来。
去年冬日,有个官员出城办差,晚上急着回去,大黑的天,看不清路,连人带马掉进了河里,幸好遇到巡逻的守卫,这才没淹死,回家大病一场,前些天一入冬,他就咳咳不停。
这些皮肉之苦尚能忍耐,最关键的是,天子脚下,他们一个六品官,到哪都也不受重视,这活计不好捞油水,搞不好还容易得罪人,是个实打实的苦差事。
众人皆低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主官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
果不其然,李青辞暗叹一声,只听主官大人温声道:“青辞,我记得,你上面好像只有一个继母,前些天她和我大儿媳一起溜冰,身体应该很康健,用不着你侍奉,少些挂忧。”
“再者,你尚未成家,下无家小需要照看,当然,这也不是非要你去监管的缘由。”
“我观你做事认真勤勉,呈上来的公文从未出过差错,是个仔细人,你又年轻力壮,这个差使关乎数万百姓生计,来年沙英河的防汛、抗旱、灌溉,全赖于此,故此,派你去比较合适。”
李青辞颔首,起身恭拜:“是,下官领命。”
主官见他面上无勉强之色,不由得欣慰,出言安抚道:“现在天短了,你出城办差也不易,差使未完之前,早晚就不用来衙署点卯了,直接去河道即可。”
李青辞再拜:“是,多谢大人。”
主官摸了摸胡子,呷了口热茶,缓声道:“好,都去做事吧。”
会议结束,众人从厅堂出来,回到各自案桌前办公。
张方印走到李青辞跟前,叹着气拍他的肩:“青辞兄辛苦!”
六位主事,只有他没成家,生父生母俱亡,无牵无挂。
派他去再合适不过。
因此,司里有什么外差,李青辞一人就占去半数。
另一位冯主事豪爽道:“青辞,我们承你的情,今日下衙,我们在明月阁给你摆一桌,好好犒劳犒劳你!”
明月阁,京城排得上号的酒楼,内里不设大堂,只有雅间,且按时辰计费,在雅间待半个时辰,就要价二十两银子,一顿饭下来,没有七八十两银子打不住。
他们一个月的俸禄尚不足九两,此举对他们来说可谓奢靡。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其余几位主事面色讪讪,并未接话。
冯主事父亲管盐务,家里不缺银子花,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可其余几位主事都是外地人,是通过科考留在京城,家无基业,平时多有拮据。
李青辞暗叹一声,起身打圆场:“诸位的好意,青辞心领了,这本就是我为官的分内之事,怎敢当诸位酬谢,折煞我了。”
“再者,此事来得突然,明日就要去河道报到,我要回家收拾用具,今日就先不与诸位聚首。”
“办差期间,少不得在公文、章程方面麻烦诸位,等此事一了,我请诸位去繁花居小酌一杯。”
繁花居背后的东家是他们主官的小舅子,一顿饭最多花四五两银子,他们都水司,平时应酬多去这里。
一席话下来,众人皆和颜悦色,张方印摆手道:“哪能让你做东,跟往常一样,咱们凑份子。”
另一位主事道:“就是,青辞还得攒钱娶媳妇呢!”
此话一落,满堂笑开。
李青辞赧然一笑,顺势坐下,没再接话。
过了晌午。
吃完饭,李青辞办好公文,领了符牌,坐在案桌前查看案卷。
这次监管沙英河,有两个目的。
一是清淤疏浚,一些农田灌区的沟渠水系,经历了多番灌溉之后,水底淤泥严重,影响明年春夏抽水灌田,因此需要在冬日河水下落时,清淤疏通,及时清除枯枝杂草和堵塞沟渠的淤泥、石块等杂物,以保障明年的农田灌溉和提高沟渠行洪、排涝能力。
二是排险加固,京畿春夏河流汛期迅猛,经过洪水冲刷,堰口、堤坝、闸口等存在不同程度的损毁,需要趁此时节对损毁的地方进行加固检修,排除隐患,确保来年汛期行洪畅通、安全。
等到放衙,手里的案卷还剩小半,李青辞摁了摁眉心,闭眼休息几瞬。
这个差使,年前不知道能不能按期交差。
缓了片刻,他睁开眼,继续翻看,今日务必要将沙英河的具体情况先过一遍。
一晃,大半个时辰过去。
李青辞放下案卷,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了解大概,他搓着冰凉的手指,起身朝外走。
天上繁星闪烁,李青辞抬头看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高兴,明日又是个晴天,他可以少遭点罪,冬日河堤多风,吹得人都透了,穿再厚的棉袍都不顶用。
“傻乐什么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仿佛贴着人耳朵说话。
四下亮着的烛火远远才有一个,视线不甚明朗,李青辞知道是玄鳞在说话,可是看不见人影。
只远远看见马车前亮着的灯笼,他快步走过去,就见马车一侧的窗户开着,玄鳞微低着头,正透过窗户看他。
李青辞冲他挥了挥手,没忍住小跑起来,抬起右脚跨上马车,另一只脚还没踩上去,整个人就被拽进了车里。
晃了几下,他跌进一个踏实的怀抱里,腰间搂着的手臂很用力,李青辞眼睛凝神,看着玄鳞努嘴:“都抱疼了。”
“是吗?”玄鳞疑惑挑眉,手臂松开些许。
李青辞笑了起来:“这样正好。”
玄鳞摸他冰凉的脸,语气透着一股不悦:“怎么天黑了才出来?在里面干嘛呢?”
李青辞闻言叹气:“在看案卷,司里给我派了个差事。”
他拿着玄鳞递给他的手炉暖手,慢慢给玄鳞说着。
玄鳞看上去心不在焉的,眼神落在李青辞张张合合的嘴唇上,偶尔,伸手揉弄一下。
片刻后。
李青辞抿了抿嘴,觉得嗓子干渴,下午只记得看案卷,都忘记喝水了。
“玄鳞,我渴了,想坐起来喝水。”
唇瓣不似平时的润泽,微微皱着,玄鳞抚弄两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张嘴。”
看样子竟是要喂他,李青辞不习惯,撑在他胸前想坐直:“我自己喝吧。”
“事儿真多。”玄鳞揽着他的后颈,微微抬高手臂,另一只手捏着茶杯抵在他唇边,“喝!”
李青辞哦了一声,乖乖由着他喂。
一杯茶饮尽,微凉的指腹擦过他的嘴唇,带起一阵麻痒。
李青辞敛着眼皮,用力抿了下嘴。
“还喝不喝?”玄鳞拍他的脸。
李青辞摇头。
玄鳞放下茶杯,解下他身上的披风扔到一边,又脱去他厚重的外袍,伸手翻了翻,里头还有件夹袄,再里头还有坎肩和中衣。
玄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穿得真多!”
李青辞笑了起来:“这还是早上你给我带的衣物。”
玄鳞道:“我哪知道有这么多,你昨夜放在榻上的,我怕漏了什么,就一股脑全装走了,穿得时候不觉得多,脱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李青辞摸着身上的夹袄:“我怕冷,穿少了路上冻得慌。”
“我在,冻不着你。”玄鳞一边说着,一边扒他的衣裳,腿上也穿了好几层,玄鳞一脸的烦躁。
虽说车里不冷,但是等会到家还要走进去,穿穿脱脱的麻烦,他抓住玄鳞的手,摇头道:“别脱了,一会儿到家前还得穿。”
玄鳞挥开他的手:“我抱你进去。”
早上那是睡迷糊了不晓得,眼下他很清醒,这么大的人了,当着旁人的面,被人抱来抱去,面上过不去。
他努起嘴,晃了晃玄鳞的袖子:“我不想这样,让人看见会笑话我。”
玄鳞语气满不在乎:“你都是老爷了,谁敢当着你的面笑话你,至于他们背地里说什么,你管他呢!”
旋即,他转头看李青辞:“怎么,被我抱着让你很丢人?”
李青辞深吸了口气,下一瞬就散了,他暗叹一声:“没有,随你吧。”
玄鳞没吭声,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将他扒干净了,浑身就留下一身轻薄的里衣。
宽大的手掌在他腰背、大腿外侧狠狠揉搓,玄鳞喟叹道:“这样抱着舒服多了。”
李青辞小腿和大腿被迫折叠,整个人被两条手臂牢牢箍住,丝毫动弹不得,他没挣扎,乖巧地蜷着腿窝在男人怀里,当一个取暖的物件。
没一会儿,他被放开了,玄鳞摸着他的肚子,不悦道:“肚子都瘪了,下次早点出来,不然我就进去逮你。”
李青辞闻言一惊,生怕玄鳞真说到做到,立刻揽住他的脖子认错:“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先出去告诉你一声。”
工部衙署紧挨着皇城,里面守卫重重,万一玄鳞被人发现端倪……
李青辞越想越心惊,他晃着玄鳞的脖子:“你在外面等着我好不好?里头人很多,你不喜欢的。”
玄鳞瞥他,语气缓和不少:“下不为例。”
“知道啦!”李青辞抿着嘴,贴了贴他的脸,浅浅笑着说话,“我喜欢你在外面等我,每次我一出来,见你坐在马车里等我,我就特别开心。”
这话倒是不假,确实出自真心,小崽子每次出来,见到他眼睛都是亮晶晶,压着笑意疾走,恨不得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一想到这儿,玄鳞就心烦,掐弄着李青辞的后颈,烦躁道:“这里怎么这多人!要是就你自己多好!”
跟在山里一样,小崽子可以随时随地扑他,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抱人。
听他这么说,李青辞不由得好笑:“这里是京城,朝廷中枢,全国人口最多的地方,要是就剩我自己,大雍朝就没了。”
玄鳞压根没听他说话,鼻子压在他颈间嗅闻,张嘴就想让他辞官回山里。
“小崽儿,你很想当官吗?”
李青辞沉思几瞬,坦诚道:“想,我以前少不更事,想法简单,现在才明白,当官能帮助很多人,也会让我觉得自己有用,不过仕途一事,我没什么很强的欲望,能做实事就好。”
玄鳞听完更烦躁了:“那你要当多久的官?”
李青辞思索,沉吟道:“说不好,要看当时任的官职,正常的话,再过二十多年,我就能致仕回家了。”
“你回哪个家?”玄鳞盯着他问,眼神暗沉。
李青辞觉出他的异常,轻声问:“怎么了?”
玄鳞烦躁地闭上眼:“我觉得山前面那个家好,宽敞一些。”
李青辞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起来:“知道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那个家。”
玄鳞哼了一声,尾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李青辞被他紧紧拥着,浑身暖洋洋的,忍不住犯困,他打了个哈欠,揪着玄鳞的头发,询问道:“你白日里在做什么?”
玄鳞道:“给你抓鱼去了。”
李青辞啊了一声:“不是说好了咱俩一块去的吗?”
玄鳞道:“我闲着没事干,而且你天黑才回来,还怎么去。”
李青辞踢他,埋怨道:“你怎么这样,咱们说好了的。”
玄鳞啧啧,不明白李青辞为什么不高兴:“我早抓回来鱼,你是不是能早早吃上,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这天黑出去,天黑回来的。”
李青辞依旧努着嘴:“我后天就休沐了,本来想和你一块去星罗湖泛舟钓鱼的。”
玄鳞不理解:“那后天再去呗,跟我今天抓鱼有什么关系。”
是啊。
有什么关系呢。
李青辞怔住,可他心里就是不高兴,他不想玄鳞单独出去。
玄鳞总记不住时辰,如果哪次又睡着了……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没有关系,就是…就是…”
吭吭哧哧好一会儿,李青辞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玄鳞掐他的脸,哼笑道:“你就是想闹脾气!”
李青辞低着头,没反驳。
见他这么乖,玄鳞没再说什么,搂着人,惬意地闭上眼。
车厢里陷入沉默。
马车停停走走,然后彻底停住。
“老爷,到家了。”
李青辞闻声回神,看着满车厢凌乱堆叠的衣物,不由得头疼。
他推了推玄鳞:“别抱了,我要穿衣服。”
玄鳞神情不耐:“还穿什么,麻烦!”
他抬手一挥,车厢里的所有衣物消失不见,李青辞来不及惊讶,眼前一暗,脑袋罩下来一个宽大的兜帽,随即脖子一紧。
玄鳞系好披风的绳子,拍着他的后腰:“行了,穿鞋下车吧,冻不着你。”
“好!”李青辞欣然应声,弯腰去穿鞋。
身后的披风被玄鳞搭在小臂,腿上坐着的两瓣翘起,看着软弹、浑圆。
玄鳞拊掌拍了两下,软肉轻颤抖动。
李青辞手上一顿,浑身僵硬。
玄鳞挑眉,看着绷紧的两瓣,安抚地揉搓:“僵什么,赶紧穿鞋下车吃饭。”
李青辞本就低着头,血液不流畅,这下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脸涨得通红。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穿鞋,省得这只蛟再做什么。
这时,玄鳞感慨一声:“屁股肉越来越软,是不是你整天坐着不动弹,之前跑山的时候屁股又紧又弹,现在摸着软绵绵的。”
李青辞顶着烧红的脸,压低脑袋推开车门,立刻往房里走。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疑惑的话语:“怎么不说话?”
李青辞小跑起来,他实在做不到一脸坦然的和别人讨论自己屁股的软硬程度。
玄鳞缀在他身后半步,皱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生气了?我又没说你现在不好,其实这样摸着更舒服。”
李青辞不吭声,背影充满怨气,撅撅走着。
玄鳞忍不住想笑,又实在纳闷,他都说好话夸人了,怎么还闹脾气。
到了房里,李青辞刷地一下掀开帽子,走到玄鳞身后拍他的屁股。
用力过大,震得他掌心胀疼。
这是屁股?还是铁疙瘩?
玄鳞皱眉道:“你干什么呢?”
李青辞忍着手疼,继续拍他的屁股,想看他羞涩难堪。
玄鳞啧了一声:“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浑身都是鳞片,你那点劲儿挠痒痒都不够。”
李青辞伸手锤他。
玄鳞头疼叹气,他动了动手指,漆黑衣衫除去,他赤身裸体站在李青辞面前:“我尽力收起了鳞片,你再打不动,我也没办法。”
眼前的男人不着一物,神色坦然地站在明亮的屋里,李青辞惊愕地张大嘴巴,羞得他脖子、脸、耳朵通红。
他猛地转身,神思恍惚,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穿衣服的那么坦然,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却觉得难为情。
啊!天哪!
背后贴上来一副身躯,李青辞浑身一震,急切道:“玄鳞,你快把衣服变回来!”
玄鳞从身后拥着他朝榻边走,低笑道:“不是你要打我吗,脾气闹完了?”
李青辞垂头丧气,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玄鳞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等着吃饭吧。”
李青辞瞥见一截黑色布料,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不死心地发问:“玄鳞,你那样子站在我面前,你就没有一点点害羞吗?”
玄鳞嗤了一声,觉得他的话很奇怪:“我哪样了?又为什么要害羞?”
李青辞低着头:“我好歹是个人,有眼睛,能说话,你一点布丝都不穿,难道就不觉得害羞吗?”
这时,他的脸被扳过来,被迫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玄鳞钳制他,居高临下俯视,一副对待自己所有物的姿态:“你一个公的小崽子,事儿这么多,就算你是个母的,我也不会觉得害羞。”
对着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害羞的。
李青辞腰身被箍着,下颌被扼住,动弹不了,他只能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玄鳞朝他脸上吹了口气,不悦道:“倒是你,你对着我害羞个什么劲儿!”
李青辞掀开一点眼皮睨他,随即彻底闭上眼。
玄鳞越想越不满:“我记得,你之前跟那个叫水谚的小子一起洗澡,回来还跟我说那小子手劲大,把你后背搓疼了。”
“怎么,对着他不害羞,到我这吭吭哧哧、别别扭扭,你到底是不是跟我最亲!”
李青辞吞咽一下,涩声道:“是,跟你最亲。”
“那你别扭什么,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真想敲开看看。”说着,玄鳞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当自己心爱的人赤身裸体坦露在自己眼前,没有人能做到坦然自若、无动于衷。
怎么会一点都不害羞呢?
只有一个原因,不喜欢,没有狎昵的心思。
就像玄鳞说的,李青辞可以坦然地和韩水谚一起洗澡。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老爷,晚膳好了。”
李青辞闭了闭眼,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他抓住玄鳞的手,朝外走:“吃饭吧,我都饿了。”
玄鳞反握他的手,笑道:“我今天抓到了三条有灵气的小白鱼,都有臂长,最好的那条让厨房炖了汤,其他两条养在院中的水缸里,明天再给你做着吃。”
还没走到桌前,李青辞就嗅到了浓郁的香味儿,等看清桌上的情形时,他不由得惊呼:“这么大一盆,我怎么吃的完?”
这是盆,还是缸?
玄鳞捏住他下巴往上一抬:“慢慢吃,吃不完我吃。”
李青辞深吸一口气,坐下认真吃饭。
玄鳞双手抱胸,坐在一旁,偏头看他吃饭,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还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李青辞没吃馒头,只夹着盆里的鱼肉吃,吃了六七筷子之后,他觉得不对劲儿:“玄鳞,每块肉都好嫩啊!”
玄鳞挑眉一笑:“我把鱼腹的肉都拆下来了。”
李青辞听完,拿着筷子扒拉,发现盆里全是鱼腹肉,每块肉大小相同,他努起嘴,低声道:“这鱼是你做的?”
他们家里的厨子做不到这种堪称严苛的细致程度。
玄鳞唔了一声:“也不算,我只是把鱼肉拆完放进锅里,是你家的厨子看的火。”
李青辞轻哦一声,捏着筷子不动。
玄鳞伸手摸他的脑袋:“吃啊,都是你爱吃的鱼腹肉,大口吃,一根刺都没有。”
李青辞咬着嘴里的软肉,低声嗫喏:“玄鳞,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玄鳞闻言好笑,挑眉道:“你是我的小崽儿,这不是应该的吗,以前也没少喂你吃的啊。”
李青辞压低脑袋,轻声问:“你是把我当成儿子养了吗?”
玄鳞一愣,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不过,他没多想,揉着李青辞的脑袋说:“你这么想也行,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弄来。”
李青辞攥紧筷子,指尖泛起青白,须臾,他扬唇笑了起来,抬头看着玄鳞:“我只想要你。”
玄鳞啧了一声,伸手一捞,把他摁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笑道:“不错,小崽儿真聪明,有了我就什么都有了。”
第47章 牙都崩了,你也咬不动。……
李青辞眼中浮起迷茫,低声喃喃:“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没有什么能留住玄鳞。
玄鳞拨弄他的腿换个方向,让他对着桌子:“你好好吃饭、好好呼吸、好好活着,冬天让我抱着打盹,这就够了。”
后背贴着坚实宽阔的胸膛,迷茫散去,李青辞认真点头:“好。”
“真乖!”玄鳞摸着他的肚子,催促道,“快吃吧,肚子还瘪着呢。”
饭后。
李青辞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觉撑得难受,玄鳞又压着他的后背倾身喝汤。
他只能被迫弯腰,李青辞忍不了了:“玄鳞,你先放我下来,我在屋里走走。”
“等会儿。”玄鳞三两口喝完半盆鱼汤,抱着人起来,“好了,你溜达吧。”
吃太饱也是一种痛苦,李青辞摸着肚子慢慢走着,玄鳞牵着他的手揉捏:“看,多吃饭还是好的,现在小手热乎乎的。”
李青辞懒得说话,身子一歪,倒在他肩上,让他拖着自己走。
玄鳞看不过眼,斥道:“站直,歪歪斜斜的像什么样子,跟被抽了筋似的。”
李青辞“啊”了一声,拖着尾音有气无力道:“……站不直了,我就要这样走。”
“啧!”玄鳞转过头,当没看见。
晚间。
李青辞收拾明日要用的东西,他明早卯正起床,卯正一刻坐马车出城,这个时辰天色漆黑,他不敢骑马。
等到辰初,天色明亮,马车也能走出城门,这时候他再骑马去河道,估计辰正能到。
但是第一天去,有段路不是很熟悉,李青辞决定提前两刻钟起床。
他算计好时辰,躺在床上感叹一声:“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每早可以晚起两刻钟。”
玄鳞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方才李青辞嘀嘀咕咕时辰,听得他头都大了。
他瘫着脸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带你过去不就行了。”
李青辞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行。”
玄鳞整天睡懒觉,看不出修炼的样子,再多的修为也经不起这样天天耗损。
他抓住玄鳞的手攥了攥:“天冷了,你就待在屋里睡觉吧,下人只在外间添炭,不会打扰你。”
玄鳞换成单手枕在脑后,空出一只手摸李青辞的腰:“现在我不困,跟你一块去吧。”
李青辞诧异:“之前冬天你不是经常睡觉吗?”
玄鳞把人拖过来:“你也知道是之前,我现在就是不困。”
李青辞看着眼前褥单上被拖出来的痕迹,忍不住叹气:“我刚铺好的床。”
玄鳞不耐烦道:“你还睡不睡!”
“马上就好。”李青辞叠好明日要穿的衣物,拍腰间的手,“你先松开我,我把衣服放在榻上。”
玄鳞不松:“你就放床尾不行吗?”
李青辞摇头:“不行,之前放在床尾,都被你的尾巴弄乱了,皱巴巴的,我没都法穿出去见人。”
“……真麻烦。”玄鳞嘟囔一句,面上浮现心虚,他松开手,翻身面向墙。
李青辞起身放好衣物,添了几块炭火,净完手,回到床边放下帷帐。
躺好后,他拍着男人的后背,轻声道:“好了,这就睡。”
只听一声不高兴的哼??哼。
李青辞顺着他的后背,碰了碰他的小腿。
下一瞬,一个黑沉的身躯突然压在他身上,耳畔响起一声粗喘,转瞬即逝。
李青辞等了一会儿,没见玄鳞出声,便闭上眼睡了。
他睡得很沉,丝毫不知道他面门上方,一双鎏金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他。
次日凌晨。
外间烛火亮起。
“老爷,该起了。”
李青辞揉了揉眼睛,清完嗓子应声:“知道了。”
昨晚上,不知道是他做梦,还是玄鳞又缠他了,总感觉腰以下勒得慌,有些上不来气。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抬眼看去,裤腿被卷到膝盖,不过小腿上没有痕迹,一点都没红。
没再多想,他下床穿衣洗漱。
等他一走,玄鳞立刻挪到他刚才睡的地方,鼻翼翕动,鼻尖挨着枕头嗅闻。
片刻后。
李青辞收拾好,走到床边,放轻声音:“玄鳞,你想起吗?”
被窝里温度渐凉,玄鳞脸埋在枕头上磨蹭,他烦躁地蹬开被子:“起!”
两人坐进马车,李青辞低头吃饭,后颈搭着一只手掌不停地摩挲。
不影响吞咽,李青辞没在意,自顾自吃饭。
他舀着面汤吹气:“玄鳞,你吃吗?我让厨房多做了一份。”
玄鳞嗯了一声:“你喂我,我不想动。”
“好。”李青辞应承,“我吃完就喂你。”
渐渐,手掌移到颈前,坚硬的手指搭扣在脆弱的喉结上。
李青辞每一次吞咽,都会擦过玄鳞的手指。
不久后。
李青辞拿过一旁的热帕子擦嘴、净手,喝清茶漱口,然后拍开喉间的手:“别玩了,我喂你吃饭。”
玄鳞撤回手,挑眉道:“喉结是你们凡人最脆弱的地方,方才,我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你的喉结,你却还在专心吃饭,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李青辞叹了口气,翻着眼皮懒得反驳。
他端起瓷盆搁在玄鳞手里:“你拿着,这太沉了。”
玄鳞单手托着盆,另一只手捏他的脸:“不错,这说明你对我不戒备、不设防,你很信赖我。”
妖,无论是在吃饭、喝水抑或是交尾时,都会绷着一根弦,因为稍有不慎,可能被剖腹取丹。
李青辞表情一言难尽,大清早的,不知道这条蛟是不是睡糊涂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力悬殊相差这么大,他戒备有用吗。
身上穿的,脖子上挂的,手腕上套的,全是玄鳞给他的东西。
他戒备什么?
莫名其妙。
李青辞看着一脸愉悦笑意的男人,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了?”
说着,他抬手摸男人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你才有病呢!”玄鳞敛去笑意,一把挥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快点喂我吃饭!”
李青辞心下无奈,捏着勺子喂他。
过了一会儿,李青辞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拍玄鳞的肩:“你能别抖腿吗?很颠,我手都不稳了。”
眼下,他跨坐在玄鳞腿上,玄鳞时不时抖腿,他被迫上下颠荡,幸好手里的勺子是汤勺,他一次也只舀了半勺,不然早就洒了一地。
玄鳞也不耐烦了,他端着盆自己吃,不过一息,盆里干干净净。
“鲸吞”一词,不外如是。
李青辞想拿帕子给他擦嘴,发现他嘴上干干净净的,连嘴皮子都没湿。
玄鳞抬了下手指,李青辞手里的勺子飞到盆里,然后盆飞到桌洞里。
“好了,清净了。”玄鳞双臂揽在李青辞腰间,把人往怀里摁。
李青辞抬起脑袋想说话,一条手臂横在他颈后,手掌扣住他后脑勺往下压,他被迫闷在坚实的肩上。
不悦的话语响在耳畔:“别乱动。”
李青辞很无奈,敛着眼皮生闷气,张嘴咬他。
玄鳞语气很诧异,还透着一缕明显的惊喜:“小崽儿,你舔我干嘛?”
李青辞:“……”
李青辞更气了:“我在咬你,但是你皮太厚了。”
玄鳞眉梢轻挑:“牙都崩了,你也咬不动。”
李青辞不禁郁闷:“你身上就没有软和一点的地方吗?”
玄鳞好笑道:“就这么想咬我?”
李青辞故意沉声道:“想,给你咬出血,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疼!”
玄鳞哈哈笑了起来,掐着他的脖子揉弄,唔了一声:“我想想,哪个地儿软和点。”
突然,玄鳞想起来了,他扳过李青辞的脸,笑道:“我舌头上没有鳞片,你可以咬个试试,不过我不保证你能咬动。”
李青辞呆住了,瞪大眼睛,愣愣看着他。
玄鳞还在思索,忽地,挺腰顶他一下:“对了,这里也没有鳞片,不过有倒刺,你要是想咬,我可以收起来,应该不扎嘴。”
李青辞一脸呆滞,一直处在懵然的境况里,脑袋都不会转了。
玄鳞抱着他颠了颠:“我浑身上下就这两个地方没有鳞片,你选一个咬吧。”
嘴唇被抚弄一下,李青辞骤然回神,他快速捂住自己的嘴,飞快摇头:“我不咬我不咬,我哪个都不咬!”
“不咬……我不咬了……”李青辞双眼失神,迷茫喃喃。
玄鳞弹他脑门,斥道:“小脸一会儿一个样,依着你,你又不愿意了,瞎闹什么。”
底下像是有火在炙烤,李青辞坐不住了,他挣扎着要下来。
突然,屁股被扇了一巴掌,玄鳞箍住他:“别乱动,好好坐着。”
李青辞委屈起来:“你怎么又打我?”
“谁让你不听话!”玄鳞语调冷冷的,“再闹,我拿鞭子抽你。”
李青辞又气又羞,赌气道:“那你抽死我好了!”
玄鳞低低笑了起来,朝他脸上吹了口气:“抽死你,以后我抱谁去。”
倏尔,李青辞右肩一沉,玄鳞下巴垫在他肩上,轻叹一声:“怎么舍得打你啊……疼都来不及呢。”
李青辞低着头,闷闷道:“那你刚才还打我屁股?”
玄鳞觉得好笑:“那也叫打?再说了,你全身就屁股肉多,不打屁股打哪,照脸给你一巴掌,你那小脸经得住吗。”
李青辞薅他头发:“你就不能不打我吗?”
玄鳞应承:“当然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闲着没事打你干嘛。”
李青辞想不明白,问道:“我到底哪不听话了?”
玄鳞圈紧他的腰,眯起眼睛:“我抱你的时候,你老实待着别动,我松开你,你才能动弹,明白吗?”
李青辞不服气:“凭什么?”
一声质问是在挑衅强大雄性的威严,玄鳞眉峰压低,抬起头盯着他:“就凭你是我的小崽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李青辞瘪了瘪嘴,闭上眼不看他:“你不讲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再次被抗拒,玄鳞满脸阴霾:“李青辞!看着我!”
李青辞被吓得心悸,身子抖了几下,他眼帘颤颤,最终还是闭着眼没睁开。
他执拗着不想妥协,忍着惶恐,等着玄鳞发作。
等了很久,什么也没等来。
车厢里一片沉默。
又过良久,李青辞试探地眯起一条缝,就见玄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僵着身体一动不动,错开眼,不敢和玄鳞对视。
玄鳞身上除了怒意,还莫名流露出一股伤心,好像李青辞闭上眼不看他,是件很伤害他的事情。
这么强大的一条雄蛟,却因为一个凡人轻微的抗拒伤心。
见玄鳞久不开口,李青辞抿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搞不懂玄鳞的想法。
片刻后,马车停了。
“老爷,到东门城外了。”
李青辞坐在玄鳞腿上没动,小声说话:“我要下车骑马了。”
玄鳞一言不发,而且闭上了眼。
李青辞手足无措起来,他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伸手轻轻扯玄鳞的袖子:“玄鳞~我得下车了。”
刷地一下,袖子被狠狠抽走,玄鳞语气淡漠:“用不着跟我说。”
李青辞心里难过起来,他宁愿玄鳞凶他,都不想玄鳞这么冷漠的对他。
刚才攒起来的那点骨气,这下全散了,他凑上去贴玄鳞的脸:“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玄鳞冷睨他一眼,命令道:“舔我。”
李青辞闻言一怔,恍惚道:“什么?”
玄鳞眉心蹙起,语气加重:“我让你现在舔我!”
李青辞怔怔看着他神色冰冷的脸,不知道自己要舔哪里。
沉默中,玄鳞语气讽刺:“怎么,不愿意?”
李青辞摇头,满心无措,抓住他的手,急切道:“我愿意,可我不知道舔哪?”
玄鳞没说话,扬了扬下巴。
李青辞艰难吞咽一下,嘴唇颤得厉害,闭上眼,心一横,他凑上去舔了一下。
“不许停,继续舔!”
刚收回去的舌头,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来,轻轻舔着男人的下巴。
柔顺的姿态,湿软的触感,很好地安抚了处在春情期的雄兽,暗金色眼睛里蕴着的怒意渐渐消散。
玄鳞眯起眼,享受这种顺从,占有欲被满足,他餍足地轻哼一声,懒洋洋道:“蹭我。”
李青辞闻言顿住,咽了一下口水,浑身僵硬到极点,他含着舔得酸软的舌头,语字不清道:“……蹭…蹭哪…用什么…蹭啊?”
好心情被破坏不少,玄鳞不悦地拧起眉:“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这么笨,用你的脑袋蹭我的下巴,这都不会,竟然还要我教!笨死你算了!”
李青辞忍不住委屈,抽了抽鼻子,那股逆反劲儿又上来了,他攒足劲儿,一脑袋撞过去,狠狠撞在玄鳞下巴上。
玄鳞舒服地眯眼,伸手箍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压:“真乖,以后要一直这么听话。”
李青辞越听越气,卯足了劲儿撞他,最后给自己撞得眼冒金星才停。
被关在鳞片里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玄鳞难耐地昂起脖子,伸手去摸李青辞的小腿。
隔着厚厚的衣物,什么也没摸到。
玄鳞忍着想撕碎一切的冲动,哑声道:“小崽儿,你自己去河道吧,我困了,想打个盹。”
李青辞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沉着脸起来:“知道了!”
他带着怒气一把推开车门,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今天提早出门两刻,不然就迟到了。
在他走后的下一瞬,车厢里被粗壮的蛟身挤得满满当当,玄鳞嗅着车里残存的气味,难耐地快速扇动尾巴。
片刻后。
玄鳞暗骂一声,飞出去找水泡澡。
第48章 娇气!
寒风呼啸,听得人牙齿寒颤。
李青辞紧攥着缰绳,许久未松,感觉手指都僵了,等赶到河道的帐篷前,他喝停马,搓了搓手,翻身下马。
除了大腿有些不适,其余都好好的,李青辞拢着披风,不由得翘起唇角。
这披风一点风都不透,他身上还是暖融融。
这时,一位身着皂袍的黑脸衙役,拦在他马前,高声道:“敢问贵驾尊称?”
李青辞牵着马,出示符牌:“工部都水司主事李青辞,奉上命,前来监管沙英河冬季检修一事。”
黑脸衙役听完,躬身作揖,态度不甚恭敬,但也挑不出错来:“原来是李主事,小的是遂宁府的衙役,您请,同知大人正在帐篷里等您。”
李青辞收起符牌,缰绳交由他,抬脚朝帐篷里走。
外面寒风冷冽,帐篷里却如春季温暖,两丈见方的帐篷里,摆了四个炭盆,用的都是上好的白炭,可谓奢靡。
两列共六把交椅,有三把椅子上坐着人,最上头摆了一张红木小塌,一位着青色官袍绣白鹇的正五品官员斜卧其上。
李青辞一进来,椅子上着青袍绣鸂鶒的三位七品官员立刻起身相迎,过了两息,那位穿白鹇的同知大人才施施然起身。
郑其铮打眼一瞟,敷衍地抬手:“坐吧。”
李青辞一丝不苟地行揖礼:“见过同知大人。”
遂宁府的同知是正五品,李青辞是正六品,按理说李青辞要行两拜礼,可是李青辞只行一拜。
郑其铮眼底凝起不悦。
李青辞掏出公文和符牌,不卑不亢道:“下官都水司李青辞,奉命前来监管沙英河冬季检修,请同知大人校验公文。”
原来是朝廷派来的上差,郑其正没认出来,见他脸嫩,又穿着六品官府,便没当回事,这才敷衍了事。
他暗暗懊恼,脸色一怔,登时堆起笑来,认真回了答礼,上前亲切道:“原来是李主事,这话就见外了,快快入座。”
李青辞笑得同样真诚:“同知大人还是检阅一番为好,另外,经都水司主官特批,在沙英河检修未完之前,下官每日早晚在此点卯。”
郑其正笑得和蔼:“好说好说。”
他接过公文,随意扫了几眼,朝一旁衙役吩咐:“给李大人画卯。”
“是。”
此次沙英河检修一事,由遂宁府府衙负责具体事宜,领头人就是郑其正。
此外,工部派来李青辞监管,当地驻军卫所派来一位千户,负责治安一事。
李青辞虽然官位低二人一等,但是掌着监管一权,最后这事能不能交差,要看李青辞是否同意签字。
几人简单寒暄一番,李青辞随着众人到河道巡察。
此时,五百多名夫役,遍布堤坝、堰口,正在清理淤塞。
没多久,李青辞找了借口,摆脱众人的拥簇,朝身后杨景和投去一眼。
杨景和放慢脚步,片刻后,两人会合。
杨景和今年三十有一,体形富态,相貌和蔼,是都水司的书吏,以前跟李青辞搭档过两次,彼此还算熟悉。
他朝李青辞作了个长揖:“小的见过李大人。”
李青辞伸手扶他,笑道:“没旁人,不必拘礼。”
杨景和从身上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李青辞:“小的昨日就来报到了,这是小的记录的情况。”
李青辞接过来翻看,短短一日,记录了十几页详情,这个杨景和确实是个能耐人。
若他年后顺利升任,可以把他要过来当助手。
片刻后。
李青辞还给他册子,叹了口气:“照目前这个进度,一个月的工期有些紧张。”
河道疏浚一事只能白日里做,晚上视线不好,不安全还浪费油烛。
现在天寒日短,做事的时间也短,夜间,河床会结冰,早起要先凿开两三层冰块,或将冻土打松,才能得施畚挶、清理淤塞,又费去不少功夫。
杨景和面色犹豫,斟酌道:“按户部拨派的银子,眼下应该能多雇一百名夫役。”
李青辞明白他的意思,贪墨的事哪处都有,就帐篷里那些炭火,走的肯定都是河道的账目。
轻叹一声,李青辞朝河堤下走去:“先观望几天吧。”
他和杨景和走到河坡察看,上头,以郑其正为首的几人打量着他们,低头交谈。
一位工房的典吏朝郑其正道:“大人,这个李青辞什么来头,脾气这么傲!属下瞧着,他对您可没什么敬畏。”
郑其正呵呵笑道:“人家是上头派来的监管,咱还得敬着人家呢。”
河道徐巡检叹了一声:“没想到都水司派了他过来,咱们这次得收敛着点,别被拿了把柄。”
典吏不解:“徐大人此话何解。”
郑其正也朝徐巡检看去。
徐巡检朝二人解释:“我们河道巡检,平时就是看都水司的脸色吃饭,都水司的官员多少了解一些。”
“这位李主事,今年二十有八,是前两届科考的二甲头名,他爹是李贞泽,生前任户部左侍郎一职,那可是正三品大员,圣上的心腹,李青辞本来应该守孝三年,圣上特准其以月代年,守孝结束直接就去都水司任主事一职。”
“他颇通水务,去夏,苇滨河泄洪,也是他去监管,三伏的天啊,他一直守在堤上,事事亲察,处处严谨。”
郑其正听到这儿,神情若有所思。
“如今他任职期满,年后就要升调,他的继舅舅现在是吏部文选司的主官,都水司的主官对他也多有器重、栽培,估计升任员外郎是没跑了。”
“最关键的一条,是他这个人没有软肋,不贪财不好色,无父无母无妻小,家中只有继母和继妹,他不过分刚直,也不谄媚,是个刚而有曲、圆而不弯之人,平时对外应酬很少,极难拿捏。”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脸上凝重起来。
郑其正沉声道:“都打起精神做事,要是伸了不该伸了的手,让人抓住了,我可保不了你们。”
“是!”
一晃,到了晌午放饭的时辰。
典吏得到郑其正的授意,前来寻李青辞:“大人,午膳已经备好了,请随小的前来。”
李青辞搓着手上的泥巴:“稍等。”
鞋上踩得都是淤泥,他找块石头蹭鞋。
简单处理一下,他拎着衣摆抖土,抬脚往帐篷走。
一进去暖和不少,不过比起上午,温度低了些,里头只剩俩炭盆,还都换成了黑炭。
郑其正叹气,一脸愁容:“李主事莫怪,河道账目吃紧,只备了粗茶淡饭,还望海涵。”
李青辞扫了一眼饭菜,笑着拱手:“同知大人过谦,此饭比起工部的廊餐也不遑多让。”
郑其正脸色一滞,他已经缩减了一半的用度,再差还怎么吃。
徐巡检笑着开口:“今日是李大人第一次莅临,饭菜多少要丰盛些,算是给您接风洗尘。”
李青辞眯眼笑着:“那就多谢诸位好意。”
几番推让,众人才次第落座。
李青辞自顾自吃自己的饭,丝毫没有开口交际的打算。
他是京官,这些是地方官,估计以后也不会打交道,何况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揪他们的小辫子,客套再多,该得罪人还是避不过,费心周旋,何苦来哉。
跟不喜欢的人一块吃饭,李青辞总忍不住加快咀嚼速度,其余人都慢悠悠地吃饭,李青辞率先起身,朝诸位拱手:“我出去转转,诸位慢用。”
等他走后,郑其正看着碗里的饭菜,不禁直皱眉头:“多招些夫役,尽快完工,赶紧把这差使了了,以后每顿餐食,严格按照规制来。”
众人答话:“是,大人。”
李青辞走到夫役的大锅饭前扫了一眼,慢慢踱步回去。
进了帐篷,这些人刚吃完饭,李青辞笑着开口:“这些天有些燥,我吃得都上火了,夫役们吃的饭倒是清淡,以后不用特意备我的饭,我和他们一块吃。”
这话太直白不过,郑其正脸都黑了,偏偏没办法发作。
那些大锅饭层层盘剥油水是不争的事实。
缓了缓,郑其正端起茶呷了一口,和蔼道:“好说好说。”
晌午,大家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
李青辞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其余人互相对着眼色。
本想着回衙署歇息,等傍晚点卯再回来,这下算是泡汤了。
再不情愿,也得把面子活做了。
时辰一到,外面响起敲锣声,还有呼啸的寒风,李青辞缓缓睁开眼,拢紧披风,不紧不慢走出帐篷。
其余人捏着鼻子出去装模做样的巡查。
不过,该做的实事他们也没落下,毕竟这是自家门前的河,万一检修不当,倒霉的还是他们自个。
磨合了一天,对彼此的做事风格也了解了大概。
李青辞点了卯,策马离去。
帐篷内几人商讨一番,最后郑其正拍板:“都顺着他来,观他确实是个办实事的,这桩差事能办好,得实惠的还是咱们地方。”
“另外,过几日,领他去汇济渠看看。”
典吏目露狡黠,嘿嘿一笑:“属下明白了,这桩烫手山芋丢给他正好。”
……
路上,李青辞骑得很快,生怕天黑前赶不到城里。
幸好一路通畅,天色刚擦黑时,他见到了城外候着的自家马车。
骑马真是个苦差事,大腿和腰又酸又疼,他扔了缰绳,抬脚跨上马车。
李青辞摘了手套,捧着手炉暖手,马车一路晃悠着回家。
等跨进院门,李青辞突然脸红起来,一天了,他总觉得舌尖还存留着冰凉坚硬的触感。
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
虽然上次被玄鳞那样……算是亲了,但是轮到自己做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
脚步踟蹰起来,李青辞慢吞吞地挪进正屋,只见内室一片昏暗。
思绪僵住,心倏地凉了,李青辞脸上的红晕在刹那间褪去。
以往他下衙回来,只要玄鳞在屋里,灯永远是亮的。
闭了闭眼,李青辞抬脚走进内室,就着外间的烛火,在昏暗中来到书桌前,打开蚌壳。
明亮的光一下子流泻出来,照亮屋内。
环顾一周,除了他,再无旁人。
床上的被子,还是临走前那副凌乱的样子。
恍惚中,李青辞身形摇晃,腿软得不行,猛地跌坐地上。
李青辞垂首扶额。
……
不知过去多久。
外间响起声音:“老爷,晚膳好了。”
李青辞摁了摁眉心,撑着手臂爬起来,他解开披风,换下官服,来到桌前吃饭。
手指冰得发僵,几乎攥不住筷子,李青辞改用勺子喝汤。
鱼汤一如既往的鲜美,捞了捞碗底,空荡荡的,没有鱼肉。
最后,剩下的大半盆鱼汤一直没人喝,直到变凉、变腥。
李青辞洗漱完,坐在桌前看书,手里摸着那颗夜明珠,视线虚散着,落不到实处。
偶尔,回过神,便凝神看几个字。
一直等到子时,桌上的书连一页都没翻过。
李青辞闭了闭眼,朝床边走去,明日还要早起上衙,得睡觉了。
躺下翻了七八次身,头疼欲裂,困意汹涌,却依旧没睡过去。
又一次翻身,李青辞平躺着,伸手搭在额上。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人一走,得几天睡不好觉。
什么时候能习以为常。
什么时候能做到麻木。
李青辞蜷缩着身子,扯过被子蒙在头上。
半梦半醒,外间响起脚步声,又该起了。
李青辞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在车上吃完早饭后,短短眯了一会儿,出了城,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到帐篷里,照例寒暄一番,李青辞随着人视察河道疏浚进度。
晌午。
他来到大锅饭前。
锅里飘着油花,大勺翻动时,能看见零星肉沫。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菜里竟然舍得放油!”
“可不是,我还瞧见肉了呢!”
“这次衙门真是出了血本!”
“……”
几人嘻嘻哈哈,说着闲话。
李青辞缀在最后面,等人都走了,他过去打饭。
打饭的衙役见他穿着官服,又神色郁郁,不由得心惊肉跳,轻声问:“这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辞道:“我来打饭。”
“啊?!”衙役看着锅里剩下的残渣,没敢真给他打饭,讪笑道,“大人你走错地方了,您吃饭的地方在那!”
衙役指了指帐篷。
李青辞道:“我以后就和夫役一块吃饭。”
衙役紧张地吞咽,纠结许久,到底没敢真给他吃饭渣。
他从一旁板子下拿出一个陶罐,从里头舀了满满登登的两勺菜搁进李青辞碗里,菜里掺杂着不少肉片。衙役一脸笑容:“这是留给巡逻衙役的饭,大人,您放心吃,都是干净的,”
李青辞抬眼看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从筐里拿了一个糠饼,转身离去,走到一个夫役跟前停下,那人正在舔碗。
李青辞拨了半碗菜给他。
那人受宠若惊,一见是位穿官服的大人,倒头就要跪拜。
李青辞道:“不必,你自安心吃饭。”
说完,李青辞抬脚就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吃饭。
碗里的菜煮过头了,偏咸,味道一般,糠饼里几乎没掺白面。
这手艺比秦翠英还不如。
李青辞细细嚼着饼子,咽下去时,仍旧剌嗓子眼。
叹了口气,李青辞端着吃干净的碗,起身离开。
走到大锅前,见筐里还剩下半块饼子,他俯身拿起,朝帐篷里走。
里头诸位大人,都坐在椅子上喝热茶。
李青辞笑着问好:“诸位吃得如何?”
郑其正摆摆手,一脸苦意:“尚未饱腹,勉强有五分饱,账目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李青辞长哦一声:“可巧,我这还剩半块饼子,诸位分吃了吧。”
他先掰了一大块递给郑其正:“同知大人辛劳,怎能让您饿着肚子办差。”
郑其正神色一僵,随即笑着应和:“那真是多谢李主事美意。”
他收下饼子,面色如常地吃着,囫囵嚼了几口就咽,不料直接噎住,他用力拍着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同知大人!”
“我的大人哎,您老慢着点!”
其余人一哄而上,倒水的,拍背的,一副心痛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
李青辞冷眼看着,笑道:“看把同知大人饿的,不嚼就咽了,同知大人都吃不饱,在座的诸位想必也是腹中犹饥。”
他掰碎饼子,一人递过去一块:“都赶紧吃吧,一会儿还得出去巡察。”
郑其正缓过神来,脸色难看极了。
这小子,竟如此下他的脸!
没等他发作,就听李青辞情真意切道:“李某不忍见诸位饥饿,这个差使还有月余才完,日子还长,明日我就去工部禀告实情,让主官向户部陈情,多给咱们拨些银子,最起码得让咱们吃饱啊。”
郑其正满腔怒火僵住,这要是报上去,那还得了!
传出去,他们贪财克扣到这种份上,到时候遂宁府丢人丢到京里去了!
他赶紧堆起笑意:“李主事,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让人重新核对账目,说什么也要把饭钱挤出来,只要您在这监管一日,保管您吃饱吃好。”
李青辞一脸感动:“如此太好不过,多谢同知大人为下官们着想。”
郑其正笑得咬牙切齿:“好说好说。”
李青辞微微一笑,翩然离去。
等他离开后,郑其正猛地拍桌,怒喝道:“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炊房是谁负责的?跟蝗虫过境似的,恨不得搜刮干净!圣上体恤爱民,真捅上去能有好果子吃吗,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众人压低脑袋,均沉默不语。
这种事大家都参与,都分钱。
郑其正扫视众人,神色严峻:“你们平日如何我心里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这次沙英河检修,那是上朝过了堂的差使,要是办不好,以后就别干了,回家种地去吧!”
一位县丞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卑职们晓得厉害,这就着人整改。”
郑其正长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两分:“除了膳食,还有疏浚用的筏子、长柄斗勺等用具,一律按拨派的银子采买。”
“谁要是掉进钱眼里,敢以次充好,影响了工期,回去我就向知府大人禀告,到时候丢了官、免了职,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过诸位。”
“是,大人。”典吏扶着他坐下,“您老消消气,这就着人去改。”
第二日。
李青辞去打饭时,伙食又提升了一截,糠饼里也掺了一部分白面,没那么剌嗓子了,此外,还多架起了三口大锅,里头熬着菜汤,锅里的两根大棒骨看着极其显眼。
见此情景,李青辞也知晓分寸,这是到极限了,他没再抓住不放。
水至清则无鱼。
他打饭时,先沿着所有大锅走一遍,底下人拿不准他到底在哪口锅吃饭,只好事事做好,菜都是洗了三四遍,确保没有泥沙。
见他又和夫役一同吃饭,一位官员忍不住讥讽:“这位李大人,面子活做得真漂亮!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郑其正闻言冷笑:“你也去学他。”
这人面色讪讪:“同知大人,卑职年纪大了,那些糠饼吃下肚,不好克化。”
郑其正一摔袖子:“那就少说些拈酸吃醋的话,风大,别呛了喉咙!”
这人老老实实低头吃饭,没再言语。
下半晌,李青辞依旧站在河坡,期间来回走动,查看疏浚详情。
帐篷里的几个人对了下眼神,猜测着李青辞能装多久,这天寒地冻的,晌午在外头吃冷饭,这又顶着寒风吹。
一人挤眉弄眼,要是他病了,大家都松快了。
其余人笑而不语。
郑其正没管他们,他整理好官帽官服,往袖中揣个手炉,抬脚走出帐篷。
剩下的人一脸苦意,不情愿地往外走。
郑其正来到李青辞身边,笑着说:“李主事辛劳,回帐篷喝口热茶吧,这里我们盯着呢。”
李青辞欣然作揖:“多谢同知大人体恤。”
他回到帐篷,坐在火炉前喝水。
郑其正那些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又在地方历练多年,身上都有真本事。
虽小节有损,但大节无碍。
这两日,他学到不少东西,先贤有云:纸上得来终觉浅,得知此事要躬行。
很多事只有亲身见过才懂,像他以往坐在衙署只翻阅公文,两厢对照,不免有井底之蛙之感。
感叹中,视线落在身前的墨色披风上,不由得思绪翩飞。
长于天地间,徜徉于江河湖海的蛟龙,日常所见皆是广阔天地,确实不会安于一隅。
可是……
李青辞低下头,神情晦暗。
风吹过,呼啸不止,像是谁在呜咽。
临到傍晚点卯,一行人聚在帐篷里,各自汇报今日的进度,简短讨论需要整改的地方,又商定好明日的任务,便四下离去。
李青辞到家后,先喝了碗热茶,然后认真吃饭,两盘菜吃得干干净净,添了两碗米饭。
在院中消食时,两条腿又酸又软,今日走得路远,又一直站着,感觉脚都肿了。
回想起以前,十七八岁的时候,他一天能走三四个时辰,也不怎么歇,到了晚上依旧生龙活虎。
哪像现在,虚得不行。
李青辞叹了口气,脚步虚浮地往屋里走。
睡了一夜,也不解乏。
李青辞撑着疲累的身体起床,顶着寒风骑马,心里止不住地庆幸,还好玄鳞给他做了这个披风。
晌午放饭时,差役看见李青辞已经波澜不惊,毕竟一连半个月,这人天天来打饭,再稀罕的物也看腻了。
李青辞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吃饭,咬着糠饼快速嚼着,手里的饭菜已经温凉,得赶紧吃。
突然,他嘴里的饼子被薅走了。
“这什么玩意!”玄鳞蹲在他身后,摸着他的脑袋,拧眉道,“又凉又硬,能吃吗?”
李青辞僵住,手都端不稳碗。
他竭力维持平静,想显得若无其事一点。
这时,他手里的碗也被拿走,耳边又响起嫌弃的话语:“你怎么吃这种东西,没钱了?”
他抿着颤抖的嘴唇,低头道:“有钱,现在大家都吃这个。”
玄鳞伸进衣领,摩挲他的脖子:“别吃了,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
脖颈传来微凉,激起一阵阵颤栗,李青辞又压低脑袋:“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玄鳞语气不屑,理所当然道:“你和他们当然不一样,你是我的小崽儿,有我养着你。”
他抬手把饼子和碗扔了,速度太快,李青辞都来不及阻止。
随后,玄鳞拿着一个绿筒子搁在他眼前:“吃这个,里面有栗子,我让松鼠精摘的,每一颗都又甜又糯。”
时隔数十年,又一次见到这个绿筒子,李青辞心里情绪莫名,自己也分不清,他接过来,触手温热。
玄鳞掏出木勺给他:“给你新做的,之前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拿出来就朽了,软趴趴的。”
普通的木头放了十来年,腐朽也是正常。
李青辞拿着勺子喝汤,里头的肉很烂糊,很轻易就能和骨头分开。
他慢慢嚼着,低声问:“你去哪了?”
玄鳞啧了一声,语气透着不悦:“出去溜达一圈,没找到好水,逮了只肥鸟就回来了。”
附近的河湖都很脏,人也多,他觉得恶心,没下水,找了个大树打盹,压下情欲就走了。
李青辞嚼着甜糯的栗子,转过头,盯着他问:“你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玄鳞语气随意:“就离开一会儿,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那种情况,他也顾不上。
李青辞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嘲讽,他转回头,没再言语。
玄鳞见状,皱眉道:“又怎么了?”
李青辞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没什么,烫到嘴了。”
玄鳞立刻扳过他的脸:“烫哪了?我看看,应该不会啊,以前都是这个温度。”
语气关切,带着明显的担忧。
“怎么回事?你嘴巴变嫩了?”玄鳞掐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嘴。
李青辞挣动,推开他的手:“没事,已经好了。”
“娇气!”玄鳞语带嫌弃,哼笑里带着不自知的宠溺,他拍着自己的大腿,“过来坐这儿,我抱抱。”
李青辞闻言顿住,抬眼环顾四周,远处不少人,他心下踟蹰。
玄鳞不耐烦了:“快点!他们看不见你。”
李青辞攥紧手,耳根泛起薄红,他慢慢挪过去,坐在玄鳞腿上。
刚坐下,玄鳞就颠了颠腿,搂着他的腰,嫌弃道:“穿这么多,跟没抱一样。”
李青辞道:“那你松手别抱了。”
玄鳞啧啧:“算了,先凑合着吧。”
李青辞低头吃饭,一旁的视线存在感极强,玄鳞几乎贴着他的脸看他。
他遭不住,内心也不解:“你看我干什么?”
玄鳞掐他的腰:“这就咱俩,我不看你看谁。”
第49章 回去扇不疼你,我就认你……
李青辞推远玄鳞的脑袋:“你别凑我这么近,我都吃不下饭了。”
玄鳞一听,怒了:“我是长得恶心还是怎么着,就这么膈应你?”
李青辞无奈,凑上去贴他的脸,轻声解释:“不是,没有人会在旁人吃饭的时候,凑到别人脸前盯着。”
玄鳞冷着脸道:“我不是人,少拿你那套糊弄我。”
李青辞叹气:“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玄鳞语气暴躁起来,“你怎么这么多事!吃你的饭吧!”
李青辞抿着嘴,没敢再吭声。
玄鳞重重哼了一声,一脑袋砸在他肩上。
肩膀好沉,像压了块铁疙瘩,不过,勉强能撑住,李青辞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换只手拿勺子,慢吞吞地吃饭。
勺子里板栗散成两瓣,李青辞先吃了一瓣,眼睛不由得亮起,笑着跟玄鳞说:“这个好甜好糯,你尝尝。”
“我不吃!”玄鳞语气不怎么好。
李青辞抖了抖肩,放轻声音:“吃嘛~”
“真烦人!”玄鳞不情愿地把喂到嘴边的板栗吃了。
回回都这样,把他惹生气了才知道撒娇卖乖。
李青辞笑了一声,继续认真吃饭。
玄鳞从身后圈着他,下巴垫在他肩膀,低着头剥板栗。
没一会儿,李青辞腿上落了一堆板栗壳,这会儿,他已经吃完饭了,两只手都闲着,便绞着玄鳞的头发玩。
渐渐,手上力道越来越轻,李青辞意识涣散,困意汹涌。
正当他要安然入睡时,突然响起敲锣声。
尖锐刺耳,扰得人心烦、焦躁。
李青辞惊了一下,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一脸苦大仇深。
好困,不想上值,想回家睡觉。
他皱着脸坐起来,半道被玄鳞摁回去了:“看看这小脸耷拉的,走,我带你回家睡觉。”
说着,玄鳞抱起他就要走。
他连忙阻止,急切道:“不行不行,快放我下来!”
玄鳞搁下他,诧异道:“怎么了?”
李青辞赶紧整理衣衫:“下半晌,我得去汇济渠巡察。”
玄鳞道:“不能不去吗?”
李青辞摇头:“不能,都跟旁人都说好了,而且这是我职所当为的事。”
玄鳞啧了一声,语气无奈。
李青辞往远处瞧了一眼,夫役陆陆续续开始上工,他得回去了,抓住玄鳞的手攥了攥:“你回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玄鳞低头看他,嗯了一声。
李青辞定定看着他,叮嘱道:“就在房里等我,哪都别去。”
“知道了!”玄鳞捧着他的脸揉捏,理好他蹭乱的头发,又掐弄他两下脖子,才带着烦躁离开。
等黑色身影消失后,李青辞站着没动,等脖子、脸颊的触感消散后,他不高兴地踢散一个土块,怏怏地朝帐篷走。
一行人在里头等他,郑其正朝阳源县县丞徐子禄看去,徐子禄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郑其正捋了把胡子,和颜悦色道:“李主事,你且去吧,我着人给你画卯,免得你来回折返。”
李青辞笑着应和:“好,多谢同知大人。”
汇济渠是从沙英河分出的三条干渠之一,用以阳源县的农田灌溉和生活日常用水,也承担防洪蓄水以及漕运之责。
李青辞已经看过其余两条干渠,李青辞对此比较熟悉,点了阳源县的县丞和河道巡检,外加四个衙役,便策马离去。
到了地方,李青辞想速战速决,他免了一切寒暄,令负责汇济渠疏浚的工房典吏呈报实情,他边走边听。
前方是大坝,坝有两边。
阳源县丞徐子禄,缀在李青辞身后,朝那个典吏使了个眼色。
典吏躬身向前,引着一行人上坝,走向另一侧。
李青辞察觉不对,他们没必要过坝,在哪边看都一样。
他侧目看向身后几人,挑了下眉,佯装不知。
过了坝,一行人沿着河堤继续走着。
走了片刻,发现不远处出现一片漩涡,循着看过去,只见这侧河堤被豁开一个口子。
李青辞心中了然。
他当作没看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另一侧。
身后人拿不准他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互相对着眼神,皆有迟疑之色。
李青辞指了指身后:“去那头看看疏浚的进度。”
徐子禄见他抬脚要走,定下心神,怒声高喊:“大胆!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此决堤引水!”
上任工部尚书,得上谕,命人在堤坝上立碑,告知沿河居民不得在河道附近耕种、建房、置坟、取土、开沟引水。
李青辞心里冷笑,这私筑的土坝,看样子最起码有两月之久。
京畿地区河流,主支河道在沿岸河堤,每里设两名差役,分支河流每里设一名差役。
每日早、中、晚间,要按时巡逻堤岸,尤其在汛期,着人换班,必须时刻守在河旁,如有懈驰、擅离者,严拿处死,为官不尽职者,连带罚之。
这么大个土坝横在这儿,除非巡逻的差役是个瞎子。
李青辞转过身,面露冷沉之色:“汇济渠乃沙英河干渠,承蓄水泄洪之责,在此堤开沟引水,实不可取!”
“如遇有水涨,导致溢决堤岸、危及京城,定当严惩!”
他看向徐子禄:“徐县丞,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
啊?怎么是这个走向。
徐子禄苦着脸上前,哀声道:“李大人,此事,卑职并不知情啊。”
李青辞反问:“是吗?那土坝不是一两日之事,每日巡逻的差役没有上报吗?”
“李大人,这个嘛,卑职尚不清楚,待我过后仔细查问底下人。”徐子禄含糊带过,接着严正语气,“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拆除这个土坝,修补河堤。”
李青辞笑了一声,并未接茬,冷着脸看他:“一句不知情免不了你的罪责,你身为阳源县县丞,掌全县水利一事,此事你脱不了干系,最差也要治你懈职之罪。”
徐子禄越听越心惊,这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李青辞不应该是见到土坝大怒、当即责问筑坝之人吗,这怎么怪到他头上了!
徐子禄连忙告罪:“此事,卑职却有失察之罪。”
旋即,他打量着李青辞的脸色,试探口风:“可您才是此次沙英河疏浚的监管官,这土坝一日不拆除,若出了意外,恐怕您也难逃干系。”
李青辞挑了下眉:“行,本官今日责令你们拆除此坝,并将此事记录在案,若日后再出了岔子,就与本官无关了。”
他命令衙役:“你们现在就去拆除土坝。”
“是,属下领命。”
衙役嘴上应承,却都站在原地没动,他们神色犹豫,眼神在李青辞和徐子禄之间徘徊。
徐子禄心里愈发焦急,只拆这一次,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到时候李青辞拍拍屁股走人了,知府大人怪罪起来,他们首当其冲。
李青辞扫视他们一圈,淡然道:“此事我已知晓,且当即下令拆除,但你们阳源县衙不听令,此事就与本官无关。”
“天色不早,本官要回了,诸位请便。”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大人!”徐子禄上前追他,“您不能走,您走了这土坝可怎么办,等工期结束您也没法交差啊。”
李青辞脚步不停,神色淡然:“我奉命监管沙英河疏浚,汇济渠只是其分出去的支流,实论起来,并非本官职责所在。”
“按大雍律例,它归你们地方县衙管,真出了事,上头也怪不到本官身上。”
“再者,此事并非本官视而不见,是你们不听令,我不治你们抗命不敬之罪,已是本官仁慈。”
这个道理徐子禄焉能不知,可他也没法子啊。
他快步行至李青辞身前,拦住他,深深作揖:“李大人,您留步。”
李青辞心中不耐,他们明摆着给他设套,想把这桩棘手的事栽在他头上。
他冷下脸,沉声喝斥:“让开!”
不料,徐子禄跪下了,其余衙役也都跪在他身前。
徐子禄颔首作揖:“此事还请李大人从中转圜。”
李青辞垂眼看去,站着没作声。
徐子禄向他说明内里详情:“这个土坝是附近张家村的张有良私筑,他是此地的乡约。”
“此前,我们已经拆除过一次土坝,且每回巡河官员遇见他开坝引水,都会劝告,可实不奏效,他屡屡再犯。”
李青辞神情不变,语气淡漠:“你身为县丞,一个乡约还管不住吗?”
“大雍律法载有明文,私决河防者杖一百,入狱服刑十载。”
“你拿人问罪即可,这有何难。”
话落,徐子禄吭吭哧哧,言语含糊道:“张有良和我们知县是儿女亲家,他女儿是知县夫人。”
徐子禄也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河堤皆铺设青石,坚硬寒凉。
李青辞叹了口气,俯身扶起他:“你起来慢慢说,还有什么隐瞒的,如实呈报。”
徐子禄满面愁容,还有羞惭,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地道,可他们也有难处。
李青辞转过身,朝土坝走。
众人起身跟随其后。
这事肯定还有隐情,同知大人必定知晓此事,徐子禄受制于知县,可同知大人高出知县两品,又是府里的官员,不可能畏惧一个知县。
徐子禄哀叹一声,语气充满无奈:“知县的长女,嫁给了知府的长子。”
张有良,女儿是知县夫人,外孙女是知府的长媳。
李青辞听完,心叹果然如此,若非和知府有关,同知大人不可能当瞎子。
徐子禄指着远处:“那就是张有良的宅子。”
李青辞循着看去,看规制,最起码是个三进九院的宅子,比他家东西两院加一起还阔绰不少。
徐子禄道:“大人,你目及之处,皆是他的田地,足有百亩之数。”
“天旱时,他时常开沟引水,浇灌农田、菜园,挤占其余村民的定量,村民民怨沸腾,来县衙上报陈冤,卑职也想替他们做主,可有心无力啊!”
他之前屡次劝阻不成,又适逢端午汛期,怕出了事,只好夜里带人拆除堤坝,结果第二天,当着众人的面,知县给了他好大的没脸。
李青辞听完,望向眼前的河渠,沉默着没作声。
徐子禄苦笑一声:“张有良伺候一手好瓜果,每月都会给知府家里送新鲜蔬果,同知大人曾向府台大人隐晦提过,府台大人给他一筐甜瓜,说是儿媳家里送来的,让他尝尝鲜,就这么被堵住嘴,同知大人没再提过。”
李青辞收回视线,转头看他,轻笑道:“那你等一个机会,或者制造一个机会,出了事,就什么事都没了。”
明明是带笑的温言轻语,徐子禄却听得心惊,他腿都软了,恐慌道:“可不敢可不敢!卑职担不了这么大的干系。”
若是汛期决堤真出了事,知县、知府受不受牵连他不知道,沿河的百姓肯定要遭殃,河道巡检、巡逻堤岸的差役,哪个都难逃干系,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青辞漫不经心道:“又不是非得搞出大动静,掐好分寸,适当即可。”
徐子禄听完,心凉了半截。
他们都只当李青辞为人清正,才当官几年,心中尚存热诚,是个愿意为民办实事的,这才诳了他来,想让他出头解决此事。
哪成像这人面慈心黑,竟是个冷漠薄情的。
这个分寸哪有这么好掐,万一出了纰漏,少说也要毁去百顷良田,波及数千百姓。
徐子禄满脸恍惚,踉跄着倒退两步,身后的衙役赶紧扶他,一行人惊惧地看着李青辞。
李青辞见状,偏过头,倏地一笑。
不禁吓。
倒还有几分良心。
他看了眼天色,拢着披风,施施然道:“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一行人噤声,徐子禄紧张地吞咽,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李青辞不想跟他们耗下去了,沉声道:“说!”
徐子禄缓了缓气,定下心神,躬身作揖:“卑职烦请大人查处此事,以工部监管之名,责令其拆除土坝,送其入阳源县大堂过审,彻底绝了他开沟引水的心思,若……若知县、知府怪罪下来,请……请……大人……”
最后几句,他说得极其艰难,到了也没说完整。
李青辞笑着替他补足:“若他们怪罪下来,让我担着。”
“知县品级不如我,奈何我不得,若府台大人怪罪下来,反正我是都水司京官,奉命办差,得罪了他也影响不大,是这个意思吧。”
徐子禄面上羞愧,低头不语。
李青辞道:“行,这事我担了。”
他转身往回走:“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官持符牌,调几名漕军前来查问,不牵涉你们。”
徐子禄闻言大喜,跪地参拜:“卑职代此地百姓,磕谢李大人!”
李青辞坦然受之:“本官先行一步,该放衙了,各自回家吧。”
说完,他大步离去,没再管身后的人。
回到坝前,他翻身上马,朝城里而去,行至河堤主道,已四下无人,他扬起马鞭正要疾驰。
突然,手里一空,鞭子被抢走了。
同时,他腰间一紧,后背陷入一片宽阔坚硬。
耳边响起懒洋洋的笑声:“跑这么快干什么,眼都睁不开了。”
疾驰的高头大马转为小跑,周身的冷风一下子消弭。
李青辞愣愣地回过头,就见玄鳞含笑看着他,朝他脸上吹了口气。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冰凉的脸颊如被春风拂过。
冷意散去,只剩温暖。
玄鳞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扳他的脸,迫使他脸颊朝上,玄鳞低头打量他,问道:“刚才慌什么呢?急匆匆的。”
李青辞抿了抿嘴,双手握住他的小臂:“现在天黑得快,我怕天亮前赶不回城里,还有,我想早点回去见你。”
玄鳞挑了下眉,露出得意、愉悦之色,他用指腹蹭了蹭李青辞的脸蛋:“不用怕,我来接你。”
李青辞歪头埋在他掌心,低声问:“你能一直来接我吗?”
玄鳞哼笑:“看你表现,我考虑考虑。”
李青辞哦了一声,放松全身倚靠在他怀里,用脑袋轻蹭他的下巴。
玄鳞舒坦地眯起眼,很是受用,压着他头顶磨动:“不错,很乖,以后这时辰我还来接你。”
李青辞仰头看去,这时玄鳞低头看他。
四目相对,视线着胶,呼吸交缠,有什么在碰撞、涌动。
噗通……噗通……
李青辞怔愣着浸没在潮热的呼吸里,他莫名觉得上不来气,心慌得厉害。
忽地,玄鳞低低笑了一声,自他嘴里呵出的气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味,萦绕在两人周身。
他又压低脖颈,按着李青辞的嘴唇揉弄,几乎贴着李青辞的脸说话,声音沉哑:“小崽儿,再舔舔我。”
李青辞猛地闭上眼,转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道:“回家再舔吧。”
玄鳞没说话,伸手抚弄他露在外面的嫣红耳垂。
少顷。
玄鳞无奈一叹:“好,由着你。”
他搂紧怀里的人,俩人共骑一乘,慢慢朝回走。
直到天色灰暗,视线模糊不清,李青辞才抬起头,他捂着仍在发慌的心口,敛着眼皮,轻声抱怨:“都怪你,我刚刚拧着腰了。”
最起码有一刻钟,他都折着身子闷在玄鳞肩上,现在只觉得腰身难受。
玄鳞哼道:“该!谁让你对着我别别扭扭的,脸皮越来越薄,也不知你怎么回事。”
原本稍显急促的心跳,倏地停跳一瞬,然后低落地跳动。
李青辞抿着嘴没吭声。
玄鳞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之前住在洞里,你天天光溜溜的泡在池子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让我给你搓背,也没见你别扭。”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青辞拍开他的手,脑袋转到一旁,不让他摸,“你又没给我搓,还说我事儿多。”
“你事儿不多吗?”玄鳞扳过他的脸,低头看他,“现在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摸你两下就面红耳赤的,别扭着不让碰,都是给你惯出来的臭毛病!”
李青辞抬眼直视他:“那你要怎么做?”
玄鳞冷哼:“回去狠狠抽你一顿,打疼了就老实了!”
李青辞翻了下眼皮,扭过头不理他:“你舍不得打我。”
无关男女情爱,玄鳞很疼爱他,他知道。
就像韩元宝犯了错,静婉气吼吼地说要打他,其实静婉每一次都是轻拿轻放,根本没用力气。
玄鳞啧了一声,目露无奈和宠溺,小崽子早就恐吓不住了。
不过,他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威严,否则小崽子更是得寸进尺,以后说不定脸都不让摸了。
这次,非得治治他。
玄鳞冷下脸道:“蹬鼻子上脸!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屁股,回去扇不疼你,我就认你当爹。”
李青辞猛地绷紧腰腹,立刻软下嗓子,抓着他的手小声哀求:“玄鳞~我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玄鳞甩开他的手,置若罔闻。
李青辞凑上去贴他的脸,努着嘴道:“玄鳞~回去别扇我好不好?明天我还要坐车骑马呢。”
玄鳞冷哼:“这会儿气焰不嚣张了?”
“不了,不敢了。”李青辞持续蹭他的下巴,“我已经学乖了,你原谅我吧。”
“晚了。”玄鳞扔了缰绳,抱着他翻身下马,朝马车走去。
李青辞顾不得认错,赶紧闭上嘴,怕人听见他这么没骨气的话。
等到了车里,他继续小声哀求。
玄鳞依旧不为所动。
李青辞也求累了,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转向一边。
他就不信,玄鳞真舍得打疼他。
到时候,一扇他,他就装哭。
……
床上视线明亮,将人影照映得十分清晰。
“呜呜……”李青辞被迫趴在玄鳞腿上,哭得哽咽,双眼红肿不堪,他背过手拍玄鳞,一个劲儿地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了,好疼……”
玄鳞没理会,扼住他乱挥的手腕,将人摁住,抬手又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李青辞哭得抽抽,真的好疼,还有难堪和羞恼,逼得他眼泪止不住地流。
“别打了,我疼,玄鳞我真的疼……呜呜呜……”
哭得真情实感,听起来是真的委屈、难过,不是假惺惺的干嚎。
玄鳞拊掌在他臀瓣,刚挨着,李青辞就直打哆嗦。
掌心下的皮肉,浮着一片深色糜红,热得发烫,上方的后腰和底下的腿肉,满目白皙,衬得中间那块红得发艳。
玄鳞支起一条腿,撑着脑袋,垂眸看着,忽然心生感慨。
这颜色真漂亮!
下一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听着小崽子哭,他也心疼。
叹了口气,他伸手拂过,带起一阵颤抖。
李青辞脸闷在下面,攥着被子哭得声音都哑了:“你竟然真打我!”
玄鳞弯腰抱起他,搂在怀里,擦他脸上的泪痕,命令道:“看着我!说,对我还别扭吗?”
李青辞根本不敢睁眼去看,眼下,他身上未着寸缕,贴着的是同样光滑的皮肤。
李青辞崩溃了,他哭喊道:“玄鳞,你这是要干嘛呀!”
“我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你就这么打我!你竟然真舍得打疼我!”
李青辞委屈极了,闭着眼伤心淌泪,他没想到玄鳞对他这么狠心。
一点都不心疼他!
“你走开!”李青辞狠狠推他,“我现在讨厌你,不想你碰我!”
被指责、被控诉、被抗拒。
玄鳞无力地叹了口气,小崽子始终跟他隔着一层。
为什么?
玄鳞把他箍住,盯着他问:“为什么不想让我碰?”
“你为什么这么打我?你怎么能这么打我!”双手被扼住,李青辞用脑袋撞他,“走开!”
玄鳞烦躁又无奈:“别哭了,现在不是没打你吗。”
李青辞心里完全崩溃。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都这么大了,却被人扒光衣服,按在腿上扇打。
哭泣、求饶都没用。
李青辞遮住脸,哑声哭诉:“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玄鳞摁了摁眉心:“至于吗,哪就狠心了,没破皮、没流血,你别太娇气。”
李青辞转过头,避开耳畔的声音。
玄鳞见状,忍不住又开始斥责:“谁让你不听话,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李青辞不明白,他还不够听话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算乖!”
玄鳞揉捏他的耳垂:“不要排斥我。”
李青辞听完,内心生出一股荒唐,不可置信道:“我排斥你?玄鳞,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玄鳞扣住他的后颈,贴着他的脸问:“刚才,我只是说了一句让你舔我,你就害羞,面红耳赤的,躲着不肯看我。”
“要是你乖乖舔我,顺着我,怎么会挨这顿打。”
李青辞闭了闭眼,满心无力,这根本就说不通。
玄鳞察觉到他的抗拒,心下迷茫。
他拢紧怀里的人,低声喃喃:“小崽儿,我对你不好吗?”
哽咽顿住一刹,李青辞瘪着嘴说:“……好,你对我很好。”
玄鳞嗯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亲?”
“亲!我跟你最亲了!”李青辞顾不得其他,摸索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早就把你看作我最亲的人。”
玄鳞脑袋后仰,看着脸前依旧双眼紧闭的人,抹去他眼尾的泪珠:“睁眼,看着我说。”
李青辞紧紧攥着手,脑袋垂着,迟迟没有睁眼。
玄鳞抚摸他光裸的脊背,李青辞忍不住颤抖。
玄鳞扯唇笑了一声:“看,我一摸你,你就僵硬、发抖,一身抗拒。”
“你嘴上再怎么说得花言巧语,可是身体做不了假,你跟我不是最亲的。”
世上什么的样的关系,才能达到玄鳞说的那种亲呢。
赤裸着坦诚相见,亲密的相拥缠抱甚至唇齿相缠,却没有情爱。
李青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关系套在他们身上。
父子、兄弟、朋友,都不会这样。
夫妻吗?
他将玄鳞看作妻子,视为心爱之人。
可是玄鳞呢?
李青辞忍不下去了,他睁开眼,直直看着玄鳞:“你喜欢我吗?”
玄鳞啧了声:“废话,不喜欢你,我留在这里干嘛。”
李青辞追问:“是真的喜欢吗?”
“是!”玄鳞搂着他拍了拍:“小崽儿,我真的喜欢你,乖,别哭了。”
李青辞看着他的神色,心下无力,他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喜欢,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玄鳞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喜欢就是喜欢,还分什么这样、那样,有区别吗?”
李青辞闻言抬头,眼神定定落在他脸上。
暗金色眼睛里带着坦然的笑意,微微挑起的眉峰,显示他的不以为然。
李青辞缓缓坐直身体,挺起胸膛,看着他问:“我现在这样,你想对我做什么吗?”
玄鳞扫了他一圈,哼笑道:“放心,别害怕,我不打你了。”
李青辞摇头,缓缓倾身,靠近他的脸:“你想亲我吗?”
第50章 小模样真招我稀罕!
“亲?亲哪?”玄鳞扶着李青辞的脸,左右看着,见他眼睛红肿,便凑上去舔了舔,“好了,眼睛不疼了吧。”
依旧是这么坦然的神情、随意的语气,好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李青辞心里再次翻滚巨浪般的失落,他不甘心。
他想要玄鳞爱他。
“又怎么了?”玄鳞语气无奈,揉着他的脑袋,“都亲你了,眼睛已经给你舔好了,为什么还耷拉脸?”
李青辞鼓起勇气,再次问他:“你们蛟会成亲吗?”
玄鳞皱起眉:“不会,谁没事折腾那玩意儿。”
李青辞道:“那你是怎么来的?你父母怎么生的你?”
玄鳞啧了一声,神情烦躁:“我怎么知道,当时还没我!”
李青辞换了种说法:“你们公蛟和母蛟,如果互相喜欢,接下来会做什么?”
玄鳞哼笑:“交尾呗,什么时候腻了就分开,然后换下一条。”
李青辞怔住:“啊?不成亲吗?这么随便吗?”
玄鳞抬手捏他的脸:“我们跟你们人不一样,不会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龙性本淫你知道吧,蛟、蛇、螭、虺,都是一样的,每到春情期都会和很多妖交尾,乱七八糟的,情欲上来就缠在一起,等情欲下去,就一拍两散。”
李青辞回过神,盯着他问:“那你呢,你也是吗?”
所以上次玄鳞缠他,只是因为玄鳞情欲上来,而他恰好在身边躺着。
“我?”玄鳞挑了挑眉,“我没什么不同,天性如此,况且淫也不是坏事,跟吃饭喝水一样。”
李青辞猛地攥紧手,心下一颤:“所以,你只是没成亲,但你和很多妖交过尾?”
“那倒没有。”玄鳞道,“我当时一心修炼,不想破了元阳,后来修为上来,情欲能随意压住,就没想过这事,我也更喜欢自个待着。”
说到这儿,他眉心紧锁:“我之前见过一种蛇群,春情期的时候全缠在一起,好多条滚成一团,不知道进去谁里边,也不知道进来的是谁,看着我眼睛疼,气味熏得我恶心。”
李青辞听得也直皱眉,不过,他看着玄鳞脸上的嫌弃,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淫不是坏事吗?”
玄鳞道:“不是一回事,我要是喜欢一条母蛟,就把她带在身边,春情期只会一直缠着她交尾,这也是淫。”
“情欲上来拉一条母的就缠上去,我不喜欢这种淫。”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心里酸涩难忍:“如果你找到喜欢的母蛟了,是不是会一直陪着她,就不来找我了。”
玄鳞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脸:“净想些没用的,庸人自扰说的就是你。”
“你当母蛟那么好找啊,世上的蛟很少的,我活这么久都没遇见过几条,不知道藏在哪个洞里修炼呢。”
李青辞坚持道:“如果你明天就遇到了呢,你会跟她走,还是留在我这里。”
玄鳞皱起眉,搂着人躺下:“没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想,行了,睡觉吧。”
李青辞挣开他:“你喜欢一条母蛟,你会想和她交尾,我呢,你刚刚说喜欢我,你想和我交尾吗?”
玄鳞愣住。
李青辞盯着他问:“玄鳞,你想和我交尾吗?”
玄鳞回过神,眼中浮现迷茫,他低头去看李青辞的小腿。
光滑的,没有凹陷的鳞片,没有接纳他的地方。
他摸了摸李青辞的脸:“小崽儿,你是人,还是公的,我要交尾的只能是母蛟,你不行,咱俩交不了尾。”
李青辞抿着颤抖的嘴唇:“那你能像喜欢母蛟那样喜欢我吗?”
“当然不能。”玄鳞语气理所当然,“你又不是母蛟。”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李青辞一拳砸在玄鳞胸口:“你以后别再说我跟你不亲,你对我才不亲!”
玄鳞捞住他砸红的手揉着,皱眉道:“我还要怎么跟你亲,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现在你打我,我都跟你不计较,换别人,我早弄死他了。”
李青辞又扯回那个话题:“就现在,你有喜欢的母蛟,你和她最亲,还是和我最亲?”
玄鳞不耐地啧了一声:“没有这个母蛟,你别胡搅蛮缠。”
李青辞甩开他的手:“你回答我!”
玄鳞翻身坐起来,伸手摸他的额头:“你到底怎么了?翻来覆去说这么多胡话,又得病了?”
李青辞忍不住抬脚踹他:“别碰我。”
玄鳞伸手箍住他,冷下脸道:“别闹了!还想挨打是不是?”
“你打!你打死我!”李青辞瞪着他,一脸倔强,“你有喜欢的母蛟,你会打她吗?”
玄鳞懒得跟他废话,朝他吹了口气。
李青辞眼皮颤颤,当即软下身体,昏睡过去。
玄鳞搂着他,恨不得拿鞭子抽他。
将人翻过来,看向他身后,两瓣又红又肿,这会儿巴掌印都浮起来了。
玄鳞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劲儿用大了。
伸手让小崽子趴好,他化为原形,低下头颅。
……
这一夜,李青辞睡得格外沉。
醒来时,恍惚着不知今夕何夕。
他睁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生气。
没等他埋怨,发现身上空空,很轻松,没有束缚。
李青辞慌了。
他赶紧打开蚌壳,一把掀飞被子,在床上翻找。
没有黑色的踪迹。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听得人心里不适。
李青辞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像浸在水里,双脚还绑着大石头,拖着他往水底沉。
李青辞感觉自己要被憋疯了!
他用力撕扯着毯子,发泄自己的愤怒。
突然,他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你又抽什么疯?”
李青辞僵住,他猛地转头,朝着男人怒喊:“你去哪了!!!”
“瞎叫唤什么。”玄鳞拧着眉看他,“我去给你弄饭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李青辞满心怒意,抬脚去踹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玄鳞啧了一声,攥住乱蹬的脚踝,把人拖过来。
李青辞用力挣扎,使劲儿踹他:“松开我!”
“老实点!”玄鳞掐在他腋下,抱他起来,“闹什么脾气,快点换衣服洗脸,等会吃饭。”
这副无所谓、不甚在意的态度,让李青辞心里颓然。
他忽然泄劲儿,搂着玄鳞脖子,委屈道:“我以为你又走了。”
“走了又怎么样,又不是不回来了。”玄鳞走到榻上,拍拍他屁股,“别黏糊了,下来穿衣服。”
李青辞愣住,屁股竟然一点都不疼了。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你做了什么?”
“什么?”玄鳞语气疑惑。
李青辞蹬他屁股。
“这个啊。”玄鳞笑了起来,拍着李青辞的屁股说,“是不是不疼了,我给你舔的。”
李青辞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神情如遭雷劈。
玄鳞还在低笑,轻声说着话:“以后别说我不心疼你,哪舍得真让你一直疼着。”
李青辞心里翻江倒海。
这件事冲击太大,导致他脑子负荷过重。
麻木了。
他愣愣地从玄鳞身上下来,双眼空洞无神,呆板地扯过衣裳套在身上。
“你是傻了吗?”玄鳞拧他的脸,“袖子套错手了。”
“啊?啊!哦……”李青辞一脸茫然,呆呆地换袖子。
套了几次都进不去。
玄鳞着实看不过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扯过他手里的衣裳,快速给他穿衣,然后抱着人去洗漱。
温水扑在脸上时,断掉的思绪终于接上,李青辞回过神,佯装无事发生。
他没让玄鳞再抱他,俩人走着出去。
等上了马车,玄鳞把他抱在腿上,掏出一个绿筒子:“刚给你逮的鹌鹑,特别肥,和栗子一块炖的,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
心情忽上忽下,起伏太大,李青辞感觉很疲累,他接过来,没精打采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去抓的?”
“把你弄睡之后。”玄鳞拢着他脑袋揉了几下,“哭得那么委屈,弄点好吃的哄哄你。”
李青辞敛着眼皮,低嗯一声。
玄鳞轻轻颠了颠腿,拍着他的腰:“高兴了吗?”
“高兴。”李青辞点头。
玄鳞笑着逗他,语气促狭:“那怎么没有笑模样,瞧瞧小脸耷拉的。”
一边说,还一边按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提。
“玄鳞,你好烦…”李青辞努着嘴小声嘟囔,一脸的不开心。
玄鳞哈哈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揉搓:“小模样真招我稀罕!”
李青辞一点笑不出来,只觉烦闷,拍开他的手要从他身上下去。
“好了,乖乖坐好,不逗你了。”玄鳞语气正经起来,“一会儿我送你去河道,路上省得你吹风。”
李青辞垮着肩膀,低头慢吞吞地吃饭。
玄鳞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摩挲他的膝盖,半阖着眼看他吃饭。
吃完饭,玄鳞给他引水洗手,擦去他嘴唇的水渍:“脑袋侧一点,我给你梳头。”
李青辞依言照做。
将人打理得干净整齐,玄鳞满意地点头:“不错,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李青辞轻轻哼了一声,有气无力的,任谁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这么大,都很难有精神。
“张嘴。”玄鳞扣住他后颈往下压。
李青辞被迫低头,看着贴在他脸前的暗金色眼睛,忍不住挣扎。
离得太近了。
“乖一点。”玄鳞收紧掌心,攥了一下他的后颈,“嘴张开。”
李青辞抿着嘴,心情忐忑,嗫喏道:“你要干嘛?”
“啧,喂你好东西,不是毒药。”玄鳞不耐烦了,“你最好自己张嘴,别让我动手。”
李青辞明白了,看着他认真道:“我不要,你别喂我血了。”
“不知好歹。”玄鳞冷哼,“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李青辞轻拍他的胸口,慢慢顺着:“我知道你的血很好,但是流血会有伤口,我不想你疼。”
玄鳞神色一顿,冷意倏地散了,他挑了下眉,露出几分愉悦来。
他于食指凝出一滴精血,搁在李青辞嘴边:“舔了,底下没有伤口。”
李青辞狐疑看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流出血,却没有伤口。
一副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样儿,玄鳞忍不住心烦,感觉自己一世英名尽毁。
他割自己的手喂血,还得巴巴哄着让人喝。
“你舔完不就知道了!事儿真多!”
语气满是暴躁。
李青辞没敢再纠结,赶紧去舔。
登时一股暖意流入四肢百骸,精气神立刻提上来了。
李青辞抓住玄鳞的手腕,盯着他手指头看。
一丁点伤口都没有。
李青辞惊叹:“怎么做到的?就算是针扎一下,也应该有个小红点吧。”
玄鳞神色傲然:“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这么点伤口再立刻好不了,那我甭活了,就算划出一乍长的口子,眨个眼的功夫就能好。”
李青辞迟疑道:“可就算伤口好得快,该疼还是会疼啊。”
“谁像你似的,娇气得没边儿,屁股那么多肉,红点皮就又哭又囔的,活似被剐了皮一样。”
李青辞一哽,气得甩开他的手,转头不看他。
玄鳞看着他撅起的嘴唇,低笑一声。
这会儿看着精神多了,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鲜活,眉眼生动。
片刻后。
马车停了。
李青辞率先下车,翻身上马。
玄鳞从身后拥着他,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策马疾驰。
李青辞揣着手,窝在他怀里,腰身被箍住,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周身暖融融的,一点冷风都没有。
李青辞忍不住仰头去看,只能看见男人小半侧脸,视线落在那截儿下巴上,李青辞眼神飘忽起来,心里羞恼,他立刻移开目光。
此时,玄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神情冷漠,李青辞的眼神落在他抿直的嘴唇上,忽然觉得身后不自在,他低下头,急促眨眼。
幸好玄鳞把他弄晕了,不然他清醒着被舔……
啊!
李青辞疯狂拨楞脑袋,想赶跑那些让他心烦的杂思。
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还面不改色!
天呐!
李青辞猛地伸手捂脸。
“怎么了?”玄鳞下巴蹭他的脑袋,扫了一眼前方,松散缰绳,速度逐渐变缓。
李青辞捂着脸,闷闷道:“没事。”
玄鳞一只手攥住他两只腕子,往下一扯,然后空出手掰他的脸,低头打量他:“没风啊,脸怎么红了?”
李青辞不禁气恼,哪有这样的,不想让人看,偏扯开他的手,硬是把他这副模样暴露出来。
他郁郁着开口:“被你气的。”
玄鳞皱眉:“我没招你、没惹你,这也怪到我头上,你无理取闹的本事见长。”
李青辞闭上眼,不想跟他对视。
玄鳞手掌移到他脸上,仔细摩挲,不确定道:“得病了吗?烧红的?”
李青辞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很快,布满红晕的脸恢复白皙。
玄鳞察觉掌心下的温度降低,挑了下眉:“这么快就好了?”
李青辞低低嗯了一声:“本来就不是生病。”
见人没什么异常,玄鳞没再纠结,拢着他温热的手揉了揉:“行,我走了,天黑前来接你。”
一听见“走”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李青辞就不可自抑地紧张。
他反手抓住坚硬的手指,仰着头,认真叮嘱:“你一定要来,不然我害怕。”
玄鳞摸他的脸:“知道了,啰嗦。”
李青辞拧着身子抱他:“你直接回家,哪都别去,等天黑了来找我,好不好?”
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玄鳞啧了声:“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吓不着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