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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自己的话, 成功把自己干懵了。


    钟元眼睫动了动。


    微不可察的抿了下嘴角,心有点痛。


    一开始是一点,不知不觉朝外蔓延, 最后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掐着, 汩汩冒血。


    血啦滋呼。


    她表情扭曲抽搐, 心痛得彷佛不能呼吸了, 嘴上还又重申了一遍:“嗯, 没错, 我要捐一半。”


    “白得的, 我不心疼,我一点儿也不心疼。”


    这话不知道说给詹大舅,还是安慰自己。


    她口不对心、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实在逗乐, 詹大舅当即就笑了。


    “捐不捐看你自己, 就算是运气得来的财富那也是属于你的, 你有权利做任何安排, 觉得心痛咱就不捐。”


    “得捐。”


    闻言钟元反倒更加坚定:“少一千万我依然很有钱, 但有的人可能差这么一点就能够有不一样的未来。”


    她不是抱着要改变多少上不起学孩子命运的伟大想法,更没有居高临下拯救别人的意思。


    钟元只是觉得……


    能回到过去能中大奖已经得天厚爱。若再想着把一切美事全揽自己怀里未免太贪心。


    而贪心的后果是让人习惯只取不予。


    这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得失心容易失衡, 心态走向狭隘是可以预见的。


    久了, 次数多了, 必定影响自身。


    为了可持续发展, 修心是人生必要的课程。


    所以,尽管割肉很痛, 此刻大脑仍在天人交战,那也得割。


    詹大舅目光欣慰,赞许地拍拍她肩膀:“比你爸比你妈强。”


    小小年纪目标准确。


    拿得起, 放得下。


    他敢断言,只要这孩子不走歪,下面这辈人里她就是最成器、过得最顺心顺意的那个。


    钟元花了一天缅怀即将失去的1300万。


    次日便马不停蹄投入到新的忙碌里。


    注册公司,联系猎头招人,给董霞文培训……忙完工作,还要留时间给学习。


    好在年轻时脑子还算新。


    大概是出厂时间短,记性确实好得令人意外。再配上成年人的理解,学习变得比以为的要轻松许多。


    是的,钟元一直没觉得学习多难。


    在她的逻辑里,自己在逃课那么多的情况下随便学学依然考上了大学。纵使不那么好,但也不那么差。


    但凡更用心一点,花的时间再多一些,什么985、211,那不都是囊中之物吗?


    她一直这般自信。


    自我怀疑的时候很少,而她也有足够的实力自信。


    回来不到一个月,满打满算复习了十天,第一次摸底考钟元考了527。


    总分排在班级第17名。


    这排名依然不好不坏。


    但她单科英语是全班第1,年级第3。


    除了作文扣分,便是几道非常简单的语法题出错,老师看完试卷都很诧异,不理解为何错在那儿。


    钟元摸摸鼻子。


    嘿嘿解释;“平时跟人沟通时没特别注意结构、语法,经常省略前后,所以……”


    老师点点头:“口语和书面语确实区别不小,你以后得把心思往这放一放,刻意做一下区分。你看,听力、选择、阅读理解咱都拿满了,作文一下扣了五分,原因是什么?”


    “你的作文通顺归通顺,也没有太大的错误,但是单词全用得太简单太口语化,少了经典的长难句,读起来就缺乏文采和艺术性,回去多背几篇长难句多的范文,跟着拟写几篇,希望下个月能看到你在这一科上的突破。”


    除了被英语老师叫进办公室,钟元还迎来了数学老师爱的鼓励。


    尤其王老师还身兼班主任,她对每个学生的了解最多。


    班里分的刺头是谁,从前哪个班,大概都什么样子,她心里有数。


    刚开学时,心里想的是钟元和另外几个不要带头影响课堂纪律,不要带坏班里风气就好。


    上课睡觉什么就随他们的便。


    一摸底,好呀。


    居然藏了个稍微拽一拽就能上岸的,关注度可不一下子就高了?


    “钟元,跟我说说,你是对我有意见喃还是咋样的,这么多科目非得在我这科不及格?”


    “你瞅瞅,这数字好看吗?”


    王老师指着大红的“87”。


    钟元端正站着,态度也非常端正,就是说出来的话像借口一样。


    “王老师,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呢?”


    “是我重新学习的时间短,还没来得及复习数学,只来得及捋了几科。你看,我数学考得低,物理也低啊。”


    钟元笑笑插科打诨。


    话音刚落,角落的物理老师捧着保温杯气呼呼走过来:“你还知道你物理低?年级平均分63,你考51,你看看你一个人拉了多少分?”


    钟元:……失策了。


    从办公室出去,她手里多了几套练习册。


    “钟元,老王叫你干嘛?”


    “哎,让我下军令状,月考必须及格。”


    “哈哈哈哈”


    “……”


    开学一个多礼拜,钟元跟班里同学玩的时间很少。她每天踩点来上课,一打下课铃就溜。


    午休时间都跟查欣欣陆黎泡一块。


    国际部距食堂近,陆黎负责打三人的饭,吃完饭他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共商赚钱大计。


    这么一来,钟元跟班里同学基本处于不太熟的阶段,只跟前后桌关系处得还不错。


    她不像从前那样张扬,自然没有跟人起摩擦的机会。


    就连开学第一天私下拉帮结派,蛐蛐她是老鼠屎,会把6班风气带坏影响到所有人的柯琦都闭麦了。


    而这次摸底考,钟元的分数不仅让各科老师关注她,以柯琦为首的小团体也在关注。


    “……500分,也没什么大不了。”


    柯琦撇嘴不屑。


    “我觉得很厉害。”


    “歪歪歪,黄小月你跟谁站一边呢?”


    “跟你站一边,那也要实话实说嘛,她高一逃课那么凶,不是上午缺课就是下午人又跑了,听说家长都来过三次,能考500,你们真的不觉得很厉害吗?”


    “摸底考时你坐她后面,她作没作弊你最清楚了。”


    “黄小月说得没错,柯琦,你跟她之前又不是一个班,你俩都不认识,为啥对她意见那么大?”


    柯琦语塞。


    神情烦躁:“哎呀你们不知道她有多恶心。”


    “那你倒是说呀,你说了我们不就知道了?”


    黄小月和吴文文对视一眼,让柯琦别做谜语人。


    柯琦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开口了:“我说了你们不许传出去。”


    “保证不说,我们嘴巴紧着呢。”


    柯琦身体歪到两人身边,小声说:“是12班的印小雅说的……说她和查欣欣在外头认了一堆干哥哥……她男朋友跟人争风吃醋,三个人都进派出所了,这是印小雅亲眼看到的。所以,就算证明她没作弊,那她也是人品有问题,反正,我对这种人没好感。”


    印小雅这个名字,全校的高二生应该都不会陌生,每个学期开学典礼,全校前50的同学都要上台领奖,她就在其中。


    去年还发生过一件抓马的事。


    有人月考分数超过印小雅,她第一次跌出50名,大概是太看重名次接受不了被人赶上。


    她哭哭啼啼跑了。


    一个人躲在实验楼楼顶,颓丧失落了大半天。


    作为当时21班的第1名,也是4楼几个班唯一一个冲进前50的学生。


    整个从游楼4楼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把她当独苗苗一样看待。


    独苗苗一声不吭消失,老师们都急了,四处问班上同学有没有看到她,知不知道她在哪,钟元那会儿在16班,自家班主任晚自习时也来问过。


    后来老师们以为她跑实验楼要跳楼,轮番给她做心理工作……


    就问——


    出过这么奇葩的事,大家能不认识她吗?


    不过这事虽然尴尬,但她成绩好。


    在外人眼里,成绩好说的话可信度天然就更高一些。


    谁也不会想到她造谣。


    只是也没哪个脑子缺了弦的,一边相信钟元几人混社会不好惹,一边又贱嗖嗖冲到她面前说她本人的是非。


    不怕自己挨打啊?


    所以,像柯琦这样的不少,都只在私下里蛐蛐几句。


    一旦到了钟元面前,顶多就哼两声,以示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文文对印小雅就有这种雾里看花的效果,睁着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哦”了几声。


    小声感慨道:“原来这样啊,那她好能装啊,开学这么久她居然一直穿的校服诶。”


    黄小月却翻了个大白眼。


    “印小雅更能装。”


    这下轮到柯琦和吴文文震惊侧目了,齐齐问:“有内幕?说来听听。”


    “我之前就是21班的,印小雅成绩确实很好,但人嘛……反正不坦诚。”


    “每次考试完都别人没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就一个人唉声叹气,说这里做错了、那里粗心了、早知道多复习了……结果试卷一发,嘿,又是班里第一。”


    “她还喜欢跟别人说复习没用,只要上课认真听就不用做那么多作业,但是你们都不知道,她经常半夜等大家睡着了再爬起来看书,有一次我半夜想上厕所发现的。”


    “而且,她嘴上骂查欣欣那伙人社会败类,好像特别瞧不上,但有两次放月假我也看到过她跟查欣欣几个一块去网吧,她对钟元男朋友笑得可舔了。”


    “这种一边在背后骂人家,一边追在人家屁股后面玩的,人品问题才更严重吧?”


    柯琦&吴文文听得咂舌不已,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


    两人异口同声:“……我的妈,这世上贱人真多。”


    黄小月也嘀咕了句“贱人”。


    她叮嘱两人保密,两人连连点头,咬牙发誓:“你放心,肯定不跟人说。”


    然而无数事实证明:


    人对自己以外的“秘密”是很难做到保密的。


    没过两天,《靠,这踏马好贱》的帖子就登上了三中BBS。


    因为校园网没要求实名制。


    很快,下面就多了一溜吐槽,毕竟谁身边没有一两个这种性格的人呢。


    一开始还是吐槽身边的“印小雅们”,而后就变成了探讨印小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A的干爹是谁?”、“B和谁争风吃醋,为什么进派出所,是出人命了吗?”、“他们几个为什么没退学?”


    “……”


    贴里除了印小雅,其他人都用字母代称。


    普高校区课程安排得紧,又是半封闭式管理,不到周末,住校生连校门都出不去。


    参与讨论的不多。


    隔壁国际班就不一样了。


    几万一学期的学费意味着他们各方面配置都跟国际接轨,上课是多媒体教室,宿舍不是六人间、八人间,而是配备了独立卫生间、空调、暖气的2~4人间。


    楼里还配备洗衣房、活动室、休闲室。


    宿舍里,电脑是标配。


    但凡跟陆黎熟一点的,一看内容立马能猜到ABCD是谁。


    陆黎看完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表情当场裂开了。


    印小雅有病吧?


    不找她麻烦,她还造上谣了。


    他直接真身上阵,开口就无差别炮轰:


    “干爹尼玛呢干爹,看看你元姐什么人再说话!一群二傻子瞎哔哔,你元姐一人单挑十个不在话下,需要认干爹?印小雅个煞笔,到处造谣老子对她有意思,跑她的小混混干哥哥那儿说我欺负她,你踏马的我至于欺负你?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鸟样,还跟老子玩宫心计呢,找几个小混混来找茬有什么用,被你元姐打得落花流水,老子懒得找你个衰人麻烦,你还蹦跶上了?”


    #218:“卧槽,当事人来了。”


    #219:“所以这是自爆?自爆的是B,A是元姐?元姐是谁,我想见识一下一人打十个的大佬什么样。”


    #220:“元姐都不知道?高一的吧,给,点这个链接,看看爆改后的你元姐……”


    #261:“看完回来了。从今天开始,元姐就是我的姐,这么狂那必须不能认干爹,谁配当她干爹呀?兄弟姐妹们,明天一起到6班围观呀?”


    “……”


    钟元座位在靠走廊那一列。


    她发现近几天一到课间,外面过道就站着一排人,男生女生都有,隔一会儿往教室里瞟两眼。


    像在偷窥谁。


    不过这种事很常见。


    高一时查欣欣听到哪个班有帅哥就会拖着她故意遛跶到对方教室外面。


    假装路过,恍若无意看上几眼。


    大部分时候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钟元也跟着观察了一下班上同学的颜值。


    是来看黄书艺的?


    闻雨?


    又或者是季斯年。


    她掰着指头一数,班上好看的真不少。


    也可能是真正的青春就是莫大的加分项,钟元没觉得哪个同学难看,她觉得各个都不错。


    各有各的特点。


    她打死也猜不到那群显眼包要看的乐子是自己呀,还兀自觉得回忆感满满,也跟着大家东张西望呢。


    而这全程局外人看西洋镜的淡定表现又被解读成了霸气侧漏,大姐风范。


    不知谁在贴里留了句“今天我去看元干爹,她一个抬眸,我被电晕在当场。”


    下面一群缺德的乐子人跟风刷“干爹在上,不孝孩儿也来看你了”。


    刷着刷着,把这句话刷成三中BBS的热梗。


    钟元知道自己喜提外号“干爹”是在很久之后……


    她才知道自己被陆黎傻缺坑了一把。


    而此刻,钟元正在办公室跟王老师申请不上晚自习。


    王老师:“晚自习有时候要讲新内容,也要随堂测试,你不上晚自习学习跟不上怎么办?”


    “王老师你放心,我能跟上。”


    钟元拍胸保证。


    王老师不同意。


    她不相信大部分学生的自制力,表情严肃问:“你拿什么保证?成绩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就飘了?钟元,学习要脚踏实地。”


    “王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是这么个情况,我家里……嗯,发生了点变故,我爸妈前阵子离婚了。”


    王老师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严厉的语气转为平和安抚:“我知道父母离婚肯定影响到你的心态了,但老师要告诉你,你是学生就要以学习为主,大人的事管不了就不管,而且知识永远不会辜负你。你该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样才能为自己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钟元“嗯嗯”点头,非常受教的样子。


    “我明白,王老师,只是我需要一点点时间抽空打理我那部分产业,您看……晚自习我不上可以吗?别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听课,我在这儿给您立个军令状,就算不上晚自习成绩也绝不会往下掉。”


    王老师:“……”


    沉默片刻,王老师挥手赶人:“行,月考排名往后退一步你就老老实实回来上晚自习。”


    “好嘞~~~”


    钟元抬手敬了个礼,高兴得嘴角都快咧耳后根了:“王老师,那我先走了。”


    隔壁班吴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进来,随口揶揄王老师:“又给你们班那黑马开小灶了?”


    “什么小灶啊,大灶都不吃了还吃小灶?”


    吴老师好奇:“怎么个情况?”


    王老师就把钟元不上晚自习的事一说,吴老师立马摇头:“你就答应了?”


    “嗯。”


    “没劝啊?”


    王老师摊手,一脸生无可恋:“怎么劝?我一听到她不上晚自习是为了打理家业,就噎得大脑一片空白。”


    吴老师也噎住了。


    他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苦丁茶,突然感慨:“果然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啊!”


    “那你班上这潜力小黑马估计冲不出来了。”


    王老师虽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倒也没那么灰心。


    想了想笑道:“我跟她定了个期限,月底成绩下滑就当申请作废,反正不到半个月,就算落下点也不多,还有机会补回来。”


    “吴老师你先别泼我冷水,你就看着吧,这学生绝对有潜力冲进前排。”


    吴老师眸子浸着笑意:“行,我等着你们班黑马冲进1班。”


    不用上晚自习的钟黑马刚到家,詹巡就把彩票奖金送过来了。


    3400万,交完税到手2714万。


    她的小金库终于迈入5000万俱乐部了。


    钟元美滋滋的看着余额,想到马上要从5变成3,脸上立马不嘻嘻了。


    她决定谈谈工作,转移一下突如其来的心痛。


    “歪歪歪,查欣欣,呼叫查欣欣。”


    “在啦在啦。”


    “董姐说咱那些旧东西都卖出去啦,你又要有钱咯。”


    查欣欣咯咯笑:“真的?”


    钟元泡着脚,捧着手机,特别随便的说:“嗯,如果没人退货,你那一堆卖了好几千,如果你舍得卖波巴·费特人仔就一夜暴富了。”


    “不卖。”


    “有人开价一万多哦,也不卖?”


    “不、卖!”


    瞎聊了几句,钟元说起正事。


    “样品回来了一批,这个礼拜你把时间腾出来,我要拍衣服的上身图,你顺便通知一下陆黎。”


    “你为什么不直接叫他?”


    “穷~~~”


    查欣欣:“……你不是穷,你是抠。”


    不抠不行啊。


    做什么都得花钱。


    公司刚成立,员工才招六个,写字楼一租,装修一搞,设备一买,眨眼间几十万就没了。


    房本前两天也下来了。


    茗城的九套房里,星辰里别墅没交付,暂时不用花钱。


    光明路老院子改造花了两万多。


    另外几套也或多或少需要刷墙贴砖,家具也要添置几套,这里又要花掉十来万。


    这还没算找代工厂拿货的钱。


    厂子是查欣欣三姨的没错,但人家也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拿货价打了折。


    大牌仿品用好料也没问题,只是要求每个版至少两百件起步。钟元笃定不会亏,但也有意把前期投入控制在十万以内。


    左右这些品牌尺码本就偏宽松。


    她便只拿M号和L号。


    钟元摸了摸样品的logo。


    又翻开内里检查了一遍走线,质感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夸道:“挺好的,董姐你辛苦了。”


    “后面要做好品控,别货一多就出现质量问题。”


    董霞文嘴角上扬:“小老板,我会注意的。”


    “只是我不明白,咱们码子不配全真的没问题吗?”


    谁家做服饰生意不把码配齐啊?


    这不是漏掉很多潜在买家吗?


    钟元笑着给她解惑:“先盯准一类客户群体,控制压货量,如果每个尺码都配,那我们压的货太多了,投入也太大,没那个必要。”


    网店是董霞文全权负责。


    任何一个环节她都参与进去,自然算得出尺码配齐成本要高多少倍。


    只是一开始她思维没转换过来。


    依然惯性站在消费者立场去思考一家店存在的意义,忽略了开店的本质——赚钱。而且是以投入最小最便捷的方式盈利。


    “我明白了。”


    钟元想到过来时乱糟糟的路况,说:“我想了想,光明路这边做办公点和仓库还是不够安全。”


    临街,周围全是城中村老房子,鱼蛇混杂的,万一谁跑进来偷东西或是纵火……


    损失财物是小事。


    万一牵连到住在里面的董霞文,闹出人命,罪过就大了。


    “这样,网店也搬到写字楼那边,反正面积够用。老院子改成员工宿舍,董姐你继续住。如果还有别的员工需要租房,也可以搬进来住,租金收……200一个月就行。”


    董霞文心中紧迫感突然加强。


    老板给的待遇太好,事业扩展速度太快。


    本以为自己这个元老要等一阵子才迎来新同事,没想到不到一个月老板新公司就成立了。


    招的人还全都是大学生。


    自己如果不能跟上步调,迟早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不行,不能故步自封。


    必须主动学习新事物。网店属于新的东西,她不能再用线下的经验经营线上。


    钟元非常满意董霞文打鸡血的样子。


    如果董霞文只有热情,能力跟不上,钟元也打算过阵子找人把她替下来。


    毕竟她就是想赚钱的俗人。


    员工锐意进取而不是混日子养老,她很高兴,但若是进步巨大,能力锻炼上去她会更高兴。


    周末,钟元带着查欣欣和陆黎直奔高新区的写字楼。


    高新区靠近郊区,非常新,也非常荒凉。


    孤零零的几栋写字楼,入驻的公司非常少。


    周边杳无人烟,只能听到挖掘机勤勤恳恳工作的声音,连路边的树都没长大。


    钟元租的世纪大楼A座。


    办公室在四楼,面积将近500平,但价格却跟租市中心100平小办公室差不多,于是她一口气签了十年租约。


    “元姐,咱就在这旮沓拍照片啊?”


    查欣欣瞅瞅烟尘乱飞的马路,伸手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建议:“要不,咱直接到黄土高坡拍?”


    陆黎也皱眉。


    他睨了查欣欣一眼,嘲笑道:“哟嚯。扎心心,你都会阴阳人了耶~~~”


    “滚!”


    查欣欣抬腿踹他,陆黎侧身一躲:“你先滚。”


    “你先。”


    “你先!”


    钟元:……受不了。


    “你们一起滚。”


    查欣欣:“那你也一起。”


    钟元:“你俩屁话要不要那么多?灰尘那么大,一直阿巴阿巴不觉得嗓子难受吗?”


    说完,她感觉自己中计了。


    果然,那俩缺德鬼对了个眼神,就捂着嘴猛点头,然后咯吱咯吱偷笑。


    钟元:……靠,想揍人了。


    查欣欣很会看眼色。


    一瞅钟元眼中露出“杀意”,她立刻乖觉,半抱半拽着钟元的胳膊,发动夹子音攻击:“元姐~~~不生气噢~~爱你唷~~~”


    “闭嘴吧你,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到了。”


    钟元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前台听到动静,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唤道:“钟总。”


    查欣欣张大嘴:“钟、总??”


    “元姐,咱就搞个卖衣服的店,你居然升级成总字辈了?”


    钟元朝前台颔首,扭头叫查欣欣两人跟上。


    “这里这么大,咱仨的钱够吗?”


    陆黎白她一眼:“你是猪啊,动动脑子想想也知道咱们那点钱不可能租这么大的场地。”


    查欣欣撇嘴:“呵呵,就你聪明。”


    “大什么大,也就是起步阶段,员工少才租这儿,等以后肯定能扩展为一层,两层,三层。”


    钟元嗤一声,笑他们土包子。


    领着两人边往里走边说:“他们离婚时都不希望我打搅他们以后的生活,我就多要了一点钱。”


    “快进来看看,这一片就是我留给网店的办公区,左前是摄影棚,右边是样品陈列间,这里是我给咱们留的办公室。”


    “我想好了,仓库直接设在南江市,那边再安排别的人去管理,这样发货直接从南江发,货出现问题也能及时跟你三姨沟通。”


    直接省去南江发货回茗城的运费。


    只是这样一来还需要叫人搞一款能精准掌握库存动态的软件。


    钟元脑子里有大概的框架。


    她不懂软件制作但可以找人定制一款,反正她现在有钱。


    “架子上这一批,是我们需要拍的第一期。”


    钟元让董姐把样衣推出来。


    “欣欣,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搭,不用太紧张,今天就随便拍拍,正好,我拍人也有点不熟练。”


    钟元谦虚,不想给查欣欣太大压力。


    查欣欣开心坏了。


    跟个小麻雀似的,蹦来跳去,浑身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这活儿她爱干呀。


    她就爱打扮,就爱臭美,换装拍照这工作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接下来几个小时,摄影棚里都是钟元的声音。


    “放松身体,倾向左边。”


    “肩膀别夹着,对对,别笑,就这样……”


    “陆黎,你来控制吹风机,对着她头发吹”


    “……”


    女款拍完,陆黎也没逃掉,被两人半哄半逼拍了不少,全程他都臭着脸。


    但钟元要的就是这种无形装逼的感觉。


    臭脸的他能把衣服衬得更“贵”。


    “OK,收工啦~~~”


    查欣欣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一听收工,立马念叨起晚饭:“到六金河吃,有家刚开的鱼店好像很好吃。”


    “没问题,今天我请客。”


    钟元爽快答应。


    她把相机交给隔壁办公室的修图师小梁,提了下自己想要的效果,就跟两人下楼了。


    一路上查欣欣都处在兴奋中,叽叽喳喳个没完。问店铺什么时候开业,问能不能赚钱,问下次还拍不拍……


    她彷佛有十万个问题,一直到店里还在问。


    鱼馆生意火爆。


    他们到的时候恰好赶在饭点,店里已经满客了。


    陆黎等得不耐烦,提议换个地方,查欣欣不愿意:“不换,我今天就想吃鱼。”


    陆黎:“不吃鱼会死?”


    查欣欣习惯了他那张破嘴,但还是有点生气:“会死!查耀祖早上说他爸昨晚带他来这儿吃饭了。哼,他不带我,有元姐带我来吃。”


    陆黎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抱歉。


    “……吃吃吃,就在这儿吃,我看看到底能有多好吃。”


    粗线条的查欣欣没有领会到那不明显的歉意,以为陆黎故意杠她,她也故意杠回去:“就算是坨屎,你今晚也必须陪我一块尝尝咸淡。”


    陆黎:“……”


    钟元&旁边等座的客人:“……”


    无一生还。


    所有人都成功被恶心到了。


    刚找好地方停车的宴修元走过来便听到有人论“屎”,好奇促使他顺着声音方向一看,一张精致生动的脸映入眼帘。


    又是粉马尾。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她蹙着眉,嘴角歪了歪似乎在嫌弃身旁那个女孩子。但那双璀璨清澈的双眸却又透着一缕笑意,跟上次在詹叔家里的强势冷淡完全不同。


    此刻的她,很包容,很柔软。


    钟元也注意到了右前方有视线在看自己,她下意识望去。夜色下突然冒出一张半生不熟的俊脸,她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


    不过旁边还有小伙伴,钟元便很随意地挥了挥手,朝宴修元笑了笑,便算作打完招呼了。


    宴修元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闪了下眼。


    淡淡颔首的动作还未完成,对方已经先一步移开目光,跟同伴说说笑笑。


    心里某处彷佛被调皮的虫子触碰了一下。


    很快就消失了。


    “老四,你这车停得够久啊。”


    宴修元刚落座,鱼馆的年轻老板却出声调侃。


    宴修元轻哂:“那得怪你这店规划不合理,最近的停车场居然离这儿有一公里。”


    “你这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了。我家鱼馆太好吃,我怕大家伙伙吃撑了,特意留一段路给你们消消食。”


    宴修元笑着摇摇头,问:“关子和老三呢,怎么还没到?”


    “关子接女朋友去了,张陈在路上。”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他们就来了。


    “老婆,我给你介绍,最帅的是我大学室友宴修元,我们喊老四。绑围裙的是我们寝室老大余罗,这个你熟,老三张陈。”


    “这是我女朋友曲艳艳,那是她闺蜜何雨筠。对了,雨筠也是M大的,正打算考研,修元你有经验传授传授啊。”


    关灏挤挤眼。


    她女朋友曲艳艳也笑靥如花。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小子想给宴修元介绍女朋友。


    张陈跟余罗没搭腔。


    眼神交汇的一瞬,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一瞬间几乎共脑:关灏谈个恋爱把脑子给谈没了。


    老四什么性格大家能不知道?他要想交女朋友,还需要别人介绍吗?


    都是兄弟,一声不吭就把人带来,不怕尴尬啊?


    关灏还真没觉得尴尬。


    不就是介绍个女孩子给兄弟认识吗?


    人家女孩子漂漂亮亮,人也优秀,说话也温温柔柔,在他看来,完全没埋汰老四。


    “她听我和燕子说起你后就非常崇拜你,一直想跟你认识认识。”


    何雨筠害羞的看了宴修元一眼。耳根,脸颊绯红。


    宴修元笑容温和。


    但拒绝的意味非常坚决:“说笑了,我没正经考试过,哪有经验可传授的。”


    何雨筠呼吸滞了一瞬。


    笑容微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困惑接话:“没考试?那你怎么念的M大?”


    余罗不想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作为老板,忙乐呵呵笑道:“他啊,中考高考都保送,然后又保了研,所以关子是瞎糊弄你,让你找老四拿考研经验不就抓瞎了吗?”


    张陈也笑:“嗯,老四这种属于天才。”


    “关子,你叫咱们吃饭就是为了秀恩爱?那你得注意了,秀分快!”


    关灏一看宴修元不接茬。


    显然跟何雨筠没看对眼,也没脑干缺失到继续扭缠,而是顺势转移话题:“去去去,别咒哥们!”


    “叫你们吃饭是想当面通知你们,国庆节我跟燕子结婚。”


    余罗似笑非笑:“现在离国庆就两个礼拜,你这通知可真是够及时的呀。”


    关灏:“谁让你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凑一块比登天还难。”


    余罗赶忙撇开自己:“这个你们别带我,我天天都有时间,忙的是老三和老四,老三在基层法院忙也就算了,老四你又在忙什么?”


    宴修元:“申博。”


    张陈:“咱这专业出来基本走公检法,要么就干律师。读博的性价比太低了,就算读博也引进不了,还是得考,你说你图啥?”


    宴修元轻笑一声。


    半真半假:“大概是还年轻,不到考虑性价比的时候。”


    张陈几人恍然有种被狠狠打了一拳的感觉。


    看看自己被职场蹉跎出的沧桑。


    再看看风华正茂青春昂扬的老四,啧!


    嫉妒了。


    “也就年轻几岁,得意啥?”


    关灏切了一声,“我有老婆你有吗?”


    曲艳艳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眼神示意他看看何雨筠。


    关灏微微摇头。


    曲艳艳脸上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男朋友不给力,她只能自己出马替闺蜜解除尴尬:“雨筠,别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几个男同志越聊越投机,把两个女生撇一边,曲艳艳说这话就是提醒大家桌上还有旁人呢。


    “别呀,一起聊啊。学妹,你哪个专业的?”


    张陈颇懂人情世故,十分配合:“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呢?没道理啊,这么好看的妹子我竟然也能忘?”


    有他主动暖场子,余罗和宴修元也配合着聊起校园时光。


    虽说关灏刚刚保媒拉纤的举动让宴修元心生反感。但不管怎么样,为这点事当众叫人难堪不太像话。


    很快,包厢里气氛再次活络起来。


    他们这头吃到一半了,门口的三人组终于等到了空座。


    查欣欣揉揉瘪瘪的肚子,后悔道:“早知道一等就四十分钟,我就……”


    “就怎么样?”钟元呵呵:“我才不信你要放弃。”


    陆黎也哼一声。


    “扎心心,你不仅是猪脑子,还有牛脾气。”


    查欣欣捂着头:“别骂了别骂了,我腿被蚊子咬了密密麻麻的包。怎么降温了蚊子还没死光啊?”


    钟元:“……别说了,我比你惨。”


    不说还好。


    一说浑身都开始痒痒。


    她不仅小腿被蚊子大军偷袭了一遍,脑门上还被咬了两口,红疙瘩都冒出来了。


    只有长袖长裤的陆黎从该死的长脚蚊里逃过一劫。


    “呵呵,活该,要风度不要温度,蚊子不咬你们咬谁?”


    陆黎点完菜,就幸灾乐祸。


    钟元也不甘示弱。


    反唇相讥:“信不信蚊子不咬你,我们俩咬死你?”


    查欣欣:“对,咬死你。”


    陆黎抬起下巴,挑衅:“我怕你们?”


    “真、的?”


    钟元握拳,笑容狰狞:“我的拳头想跟你说,它想吻你的脸。”


    陆黎脸青了:“……元姐,你赢了。”


    吵吵闹闹间,石锅端上来了。


    这家鱼馆主打的是蒸汽鱼,现杀江团和配菜整整齐齐码在锅里。


    三人以为还要等很久。


    没想到只等了不到十分钟,服务员便提醒他们可以开盖开吃了。


    揭盖的刹那间,缭绕的蒸汽迎面扑来,混着鱼的鲜味儿,勾得钟元肚里馋虫直翻滚。


    狂咽口水。


    “哇~~~”


    “看着就好好吃,不枉咱们等了快一个钟。”


    汤头浓白鲜香,鱼肉细嫩鲜美。


    钟元先夹了一片原味,没有蘸料,特别鲜,鱼肉很紧实,没有乱刺,也没有一点腥味儿。


    “真的好好吃呀。”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又舀了一勺汤,入口瞬间鲜得眉毛颤了颤。


    把那鱼肉往特制蘸料再一蘸,最挑剔的陆黎都被征服了:“确实还可以。”


    三人今天忙了一天,都饿得能吞下一头牛,配菜上齐后谁也没功夫说话,默契地埋头干饭。


    等胃里实在了,查欣欣才想起问钟元离婚的事。


    “元姐,你妈他们离婚,现在就分了钱给你,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给了?你把那些钱拿去开公司,万一亏了你怎么办啊?”


    查欣欣小脸皱成一团,实在担心得很。


    “对,一下子给清了。”


    钟元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不会亏的,如果真亏了那你们俩记得接济我。”


    “可是我没钱,哎,早知道以前就节省一点了。”


    查欣欣更愁了:“我爸越来越抠门了,最近我找他要钱他居然说我长大了,想花钱就自己出去赚。”


    “你们知道吗?查耀祖他妈最近对我好和蔼,见了我就笑,特别瘆得慌。她还成天在我耳根子边说,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有多好,男朋友可以养我,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不用挨我爸说。”


    “哼,她以为我那么好忽悠?我偏不找男朋友,我就让我爸养我,谁让他生我,这是他该的。”


    “笨蛋,她不是想忽悠你,是想忽悠你爸。”


    陆黎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黑着脸,呼吸都有些生气了,一针见血道:“你后妈反复说就是想暗示你爸可以给你找个有钱的婆家了,他们想把你卖一笔大的。”


    查欣欣震惊:“我,我还没满17,她敢!”


    “怎么不敢?17离18很遥远吗?”


    “你长得不孬,你爸想在他认识的人里找个年龄相仿的,应该不难。”


    “你家做地板生意,没准他就把你卖给做马桶、做家具的……”


    有些人就爱把不喜欢的子女送出去做垫脚石。他家如此,查欣欣家估计也差不多。


    查欣欣摇摇头:“你少唬我,我爸没那么——”


    “没哪样?查欣欣你会笨死,你爸多久没关心你了,多久没主动给你钱了?多久没带你出门玩了?”


    “你想想,她这样说时,你爸什么态度?有没有喝止她?”


    陆黎越说越扎心,查欣欣眼泪都开始打转了。


    又怕又气。


    小脸惨白,浑身颤抖。


    钟元见状,赶忙出声:“喂喂喂,你别危言耸听呀。”


    陆黎挑眉:“我怎么危言耸听了?我这是合理猜测,让她长长心。”


    钟元瞪他:“就算他们真的打这个主意,只要欣欣不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


    总不能跟电视剧里似的,给亲闺女下了药送到别人床上吧。敢这样做,查永才也别要脸了,直接社死吧。


    钟元转身安慰查欣欣。


    她捏了捏她的手。


    看着她语气认真道:“欣欣,只要你强硬点那谁也别想欺负你。你爸如果敢这样做,咱们就举个大喇叭,再租一辆面包车,就在小区门口和他门店那儿一天24小时骂他不要脸,卖女求荣。”


    “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看谁怕谁!”


    第15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看谁怕!”


    包厢散场,宴修元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嗓音, 脑子里自动回荡起那句“我也是元宵的元”。


    她的声线其实偏甜。


    但不显得黏腻, 反而清透干净, 放狠话时像炸了毛的野猫, 凶凶的, 强势又有点无辜。


    宴修元嘴角微勾。


    看了眼钟元圆溜溜的后脑勺, 等张陈出来, 两人先结伴离开了。


    钟元还在安慰查欣欣。


    “别太在意你爸,也别怕他。他对你好你就喊声爸,对你不好你就当他陌生人。别怕出了家门没地儿去, 我家还能住不下一个你呀?”


    这次陆黎难得没嘴贱:“等店铺走上正轨, 你是老板之一, 有工资的。到时候你自己养自己, 不差找你爸要的那几千。”


    查欣欣眼睛含着两泡泪。


    “他不给就不给, 我不稀罕,我肯定能自己养活自己。”


    “元姐,咱们的店铺一定要成功, 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叫上我。”


    大概是被陆黎一闷棍敲清醒了。


    查欣欣终于意识到自己未来很可能被她爸推出去给查耀祖换资源, 眼睛看到的不再仅仅是对方又带查耀祖做什么, 为何不带自己这样表面的事……


    她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朦胧的问题:每次撒娇打泼就能拿到几千零花钱, 是敷衍,还是爱呢?


    从前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会把自己钱包里的数额跟每个月几百生活费的同学做对比, 然后简单粗暴得出一个结论:爸爸还是爱我的,给我的零花钱比很多人多。


    她从来没真正对比自己和查耀祖的待遇。


    查耀祖手里或许没那么多现金。但那是因为他小,不是因为爸爸不愿给。


    他想跟辛巴合影, 爸爸就特意带他到国外迪士尼玩。他想让幼儿园伙伴知道他有一个英雄爸爸,爸爸就COPY超人……


    明明既花钱,又用心,她却没发现不对。


    陆黎骂得对,自己真的太笨了。


    想到这儿查欣欣又想抹眼泪了,她气愤拍桌:“服务员,来几瓶啤酒。”


    钟元没拦。


    大不了一会儿负责送两个酒鬼回家。


    结果陆黎也没怎么喝,五瓶啤酒全被查欣欣一个人灌干净了。出了鱼馆没走两步她扶着路边的树吐得昏天黑地。


    钟元只能把她扛回自个儿家。


    她给查家打电话,电话那头非常无所谓的“哦”了声,就挂断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钟元还是忍不住皱眉。


    问都不问,骂也不骂,他们当查欣欣是什么?是住在一个家的陌生人吗,还是占了他们空间的人形垃圾?


    “元姐……呜呜呜~~~”


    “想喝水”


    钟元深吸两口气。


    扭头到卫生间取毛巾垫在她嘴边,又去倒了半杯水,小心翼翼半扶着喂她。


    查欣欣喝完水没老实两秒,又开始闹腾。


    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口渴……


    钟元刚走出卧室,就听“嗙铛”一声巨响,赶紧跑回去,原来是她摔下床了。


    她上半身靠床腿边,捂着额头,眼神迷离,好像感觉不到疼。


    钟元叹了口气。


    怕她再从床上摔下来撞到哪儿,便把主卧的棉被拖出来铺在客厅地板,再把死沉死沉的某人搬出去。


    这一晚她睡睡醒醒,时不时鬼压床。


    被查欣欣折腾了一宿。


    次日,东方出现鱼肚白,红灿灿的阳光直射进客厅,查欣欣眼皮颤了颤,翻了个身。


    察觉到身旁有人,她倏地瞪大眼。


    扭头一看才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元姐啊。


    查欣欣揉了揉太阳穴。


    半坐起身,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和钟元都躺在地板上,她想不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现在唯余迷惑不解:难道……醉酒后睡地板比较好?


    她轻手轻脚从地上爬起来。


    熟门熟路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一把青菜,脸都没洗就进厨房忙活了。


    钟元是被煎蛋的焦香唤醒的。


    “元姐,洗脸,吃饭~”


    查欣欣顶着鸡窝头,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钟元打了个呵欠。


    趿着拖鞋慢悠悠晃进卫生间洗漱,洗完脸出来她已经恢复清醒了。


    拿出备用的牙刷和毛巾递给查欣欣:“吃完饭,先把家里卫生做了,一会儿你自己挑个房间,以后那间屋子就专门给你住。”


    查欣欣感动得眼泪汪汪,扑过来一把抱住钟元:“元姐,你太好了。”


    钟元闻着她嘴里淡淡的啤酒味儿。


    一脸嫌弃推开,冷酷无情道:“等你赚钱了,记得补房租~~~”


    她不喜欢有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地。


    好朋友也不行。


    等查欣欣有钱了,她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把她赶出去,哼~~~


    “好哒。”


    钟元:……还哒,哒什么哒,没心没肺。


    查欣欣问今天要做什么?


    “上午复习、预习,做一套题,做完去公司。”钟元咬了一口鸡蛋,表情淡淡。


    查欣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需要这么拼吗?”


    “元姐,你都当老总了还要奋战高考啊?”


    钟元撑着下巴:“是啊,我比你有钱还比你努力,你除了震惊就不着急吗?”


    这,太难为人了。


    查欣欣心里涌出一点点羞愧,就指甲盖那么一点,她不敢说。


    就老老实实缩成一团埋头吸溜面条。


    钟元点她归点她。


    倒没有非逼着她读书的想法。


    每个人的天赋技能点不同。


    有的人天生不喜欢读书,也不擅长学习,非要勉强除了浪费时间并没有多大意义。


    与其逮着短板使劲儿,不如努力找到最擅长的点,只要将长处发挥到极致就是成功人群的一员。


    她觉得查欣欣很适合做平面模特或者美妆网红,胸大无脑的傻白甜,声音还有点隐隐约约的夹子音。


    网友很吃这一款。


    “电视柜里有一些时尚类的光碟,你不想看书可以看那个。”


    查欣欣闻言抬头。


    眼睛眨巴眨巴:“那我看电视。”


    “元姐,你以前很爱玩游戏的,为什么能说戒就戒,教教我呗。”


    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电脑开机她都跟自己说玩半小时。但玩着玩着,半小时又半小时,不知不觉就玩一整天了。


    “就是突然觉得没劲。”


    钟元想了想,敷衍道。


    不然能咋说?


    总不能告诉查欣欣,因为现在的游戏画质太差,建模过丑,电视画面也不够高清,看惯4K的眼睛对360P已经爱不起来了吧。


    有情怀也遭不住啊。


    …………


    钟元效率高,上午做了两套题。


    打开手机才发现李助理发了几条消息。


    李助理:钟总,你看店铺首页这样装修可以吗?


    李助理:排版有两种,我觉得第一种更契合我们的风格,不过还得看您的意思。


    ——这时候还没有批量模板出现,如何布局,如何做细节装修全靠美工个人审美。


    好在至美招的这几人都是真材实料,对得起她开的工资,钟元几乎没找到需要改的地方。


    钟元回复李助理:通过。


    李助理秒回:小梁连夜把图修好了,钟总你一会儿要来公司吗?


    钟元小嘴微张。


    不是两张也不是二十张,是将近两百张啊。又要筛图又要修图,一晚上就搞定了?


    别是瞎搞一通吧?


    她抱着怀疑的态度,回复李助理:下午我会过去一趟。


    查欣欣一听照片修好了,催着钟元赶紧出门。


    “好想看看我在镜头里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会不会很奇怪。”


    拍摄时的大部分动作都是钟元说她照着做,到底拍得如何查欣欣心里没底。


    最重要的是她昨天没化妆。


    只修了眉,擦了最简单的保湿乳。


    等看完后……


    “这是我?”


    “我靠,我居然这么好看?”


    “这个姿势昨天我觉得扭得好奇怪,没想到效果这么fashion?我真的好city呀!”


    “元姐,你这技术感觉能跟那些杂志摄影师比了。”


    查欣欣化身夸夸党。


    其他人也连连赞叹点头,小梁顶着黑眼圈,差点把钟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钟总真的很会拍氛围。”


    “人拍得很好看就不说了,主要是衣服被这么一拍,件件透着金钱的味道,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我们拍的细节图和料子图,有点配不上模特图,钟总,要不你再辛苦两天?”


    “行,一会儿我重新拍。”


    作为一个能恰到饭的房车博主,拍照修图是必备技能,不然怎么吸粉,怎么接旅游探店广告呢?


    不是自吹自擂。


    钟元觉得拍照自己确实有一手的。至少,在拿捏别人喜好这一点上她经验很足。


    小海豹鼓掌,得意jpg.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钟元要的仓库管理软件做出来了,能对订单生成到交付的全过程进行追踪,相应的又增加了几个员工。


    就在店铺紧锣密鼓迎来开业时,她也迎来了月考。


    坏消息——


    分数只比上次摸底考长了二十多分,依然没达到目标。


    好消息——


    数学和物理试卷难度超标。


    整个年级数学平均分73,物理平均分更是跌到49,钟元终于甩开了“拖后腿”的名头。


    因为她数学物理都擦线及格了。


    班内排名一下子往上爬了4名,年级排名往前跑了58名。


    王老师重点看了她的试卷。


    把钟元没掌控好的知识章节全在试卷上标注好。


    这才笑着跟吴老师炫耀:“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潜力大的那一类学生。有的学生进步是像蜗牛那样一步一步慢慢爬,但她呢,属于一用心学就能蹦老远的袋鼠。”


    吴老师也是教数学的。


    听到钟元这回考了96分,嚯了一声,弯腰拿过试卷看了一遍。


    “……这大题不会做,连个解都不写公式也不试着套一下?”


    “这题不该丢分啊,粗心。”


    “唷,这道题题干有陷阱,错误率最高,她反而做对了。”


    看完数学。


    他又把另外几科找出来看了看。


    思考片刻,说:“我发现你们班钟元一个问题,她喜欢图省事。有的题思路是对的,做着做着就毛躁跳步骤,最后得出一个错误答案——丢分。”


    在英语和语文上这种情况也存在。


    卷面不能细瞧否则会发现一些字、单词漏了比划,乍看没错,细看就不对了。


    王老师点头:“确实有这个毛病。”


    “着重抓一抓,跟她聊一聊,尽早纠正她这个毛病。”吴老师说。


    当老师的大都是这样的心态。


    甭管是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看到管一管就能出头的,那必然希望对方好。


    王老师笑容无奈:“嘿,吴老师你不知道嘞,她大忙人哦,除了上课基本见不到人,我总不能在其他老师上课时把她喊到办公室,影响别的科目嘛。”


    “我想了下只能等放假再上门做个家访,把她的毛病好好捋一捋,整治整治。”


    “就国庆得了。把我们班问题突出的几个都重点抓一抓。”


    “又有黑马了?”


    吴老师调侃道。


    王老师:“是黑马就好了。”


    “是我们班另一个好苗子,高一成绩一直挺好也挺稳定,摸底考也是第一名。但这次月考成绩一下子垮得太厉害了,我得抽空跟她聊聊,问问什么情况。”


    吴老师闻言,摇摇头,见怪不怪了。


    “成绩突然间滑得厉害,早恋概率80%。”


    ***


    国庆节第一天,S大牌特购开业了。


    头天晚上,董姐以及两个新招的客服都在公司加班,钟元从学校出来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四人分别检查后台设置。


    把国庆活动的优惠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以防出现单价10块8块、下单不封顶的乌龙。


    等一切就绪。


    为了不叫员工们束手束脚,钟元选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大家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同时,她也悬着一颗心。双腿彷佛安装了马达似的,控制不住的抖来抖去。


    她眼睛眨也不眨,一动不动盯着桃宝后台,0点一过,所有链接的下单按钮亮起。


    想象中的刷新一下数字就跳一大截的美梦时刻并未出现,开荒时期的桃宝跟活动做得全民皆知时的它犹如两个物种,天差地别。


    钟元挥去心底那一丝失落。


    认真观察每条链接的浏览量以及客户停留在页面的时长,又点开店铺的总旺旺号,查看两名客服的实时咨询记录。


    在0:02时,店铺终于有了第一笔订单。


    宛若一个冲锋信号。


    第一个出现,很快,美妙悦耳的“叮叮”声此起彼伏响起。


    董姐激动得大喊:“小老板,有人下单了。”


    钟元推开门,探头:“今天加班,三倍工资,大家注意一下话术,被问到不懂、不确定的宁愿不回,也不要乱回。”


    “钟总万岁~~~”


    “钟总,明天白班怎么办?”


    钟元大手一挥:“到两点半你们就下班,明天下午再上班。上午我找人替班。”


    一时半会招不到合适的,钟元决定自己顶上,再把查欣欣拉来当苦力。


    不对,为自己工作,算啥苦力。


    应该的。


    钟元坐回电脑前。


    兴奋地看着后台订单列表,几乎刷新一次就有新单。


    10


    20


    …


    435。


    一个小时,单量就到了400多。


    其中卖得最好的是一款别致贵气的长风衣,配上陆黎垂眸厌世的脸,尽管发型还透着杀马特遗风,但依然很能激起人的购买欲。


    让人联想到这是一种看不懂的潮流。


    更有种穿上这身再摆上同款表情就能跟他一样帅的错觉。


    钟元陪着大家一起忙到两点半。


    窝在办公室的简易床上睡了一宿,七点不到她又醒了,赶紧给查欣欣夺命连环call。


    整个国庆长假的前面三天。


    两人吃睡都在办公室里,累得人恍恍惚惚,但成果也非常喜人。


    痛,并快乐着。


    光是前三天统计的后台销量不同款加起来便接近五千件了。


    五千呐。


    可别小看这五千件。


    要知道,如今的桃宝用户才三千万,跟后来月活跃用户高达8、9亿是两个概念。


    钟元看实在忙不过来又招了四个人。


    两个客服,一个运营,一个美工,如此一来,隔壁至美传媒就能跟网店脱钩。


    招好人后她很干脆的放手让董姐去管,自己只偶尔过问店里情况。


    至于至美传媒的工作人员不多。


    暂时也不需要添人。


    反正此刻不到大展拳脚的时候,钟元安排他们运营博客号和几个大论坛。


    博客号专门发一些科普类趣味常识。


    论坛上就发素人帅哥美女街拍图,偶尔爆几个上辈子钟元围观过的八卦。


    钟元自己也潜水跟帖,时不时扔一把火把帖子热度进一步推高。


    十月底,S大牌特购月营业额出来了。


    四百八十六万,陆黎和查欣欣立了大功,而其中男款销量是女款的两倍多。


    当听到营业额时查欣欣当场乐疯。


    扯着围巾在客厅边跑边吼,一下cos孙悟空,一下cos牛魔王,结果客厅的花瓶遭殃了。


    碎成渣渣。


    而臭脸逼王陆黎脸上也难得出现了“讥诮、不屑、你踏马谁”以外的表情。


    兴奋、惊讶、不敢相信、怀疑。


    “……钟总,你没涮我们玩吧?”


    钟总都来了。


    “真的!”


    钟元唇角先是绽开一点点笑意,迅速在脸庞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时,原本收敛的笑意渐渐晕开,肆意扩散,精致漂亮的眉眼瞬时神采飞扬。


    她打开店铺后台:“当当当当~~”


    “不过我有个事要跟你们商量,之前我们没有签合同,要不把合同补上?”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觉得呢?”


    查欣欣想也不想,举手表态:“元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黎甩甩刘海,拽拽的表示无所谓。


    “没指望赚,你操心最多,你决定就好。”


    他掏那十万就是表达一下对前女友兼好朋友的支持,赚赔他不在意。


    当然,他也相信钟元,相信她不会亏待自己和查欣欣。


    “那这样。我占51,你占25,欣欣占24,你有意见没,有意见现在提,过期无效!”


    钟元单问陆黎。


    陆黎出的钱最多,查欣欣总共掏了5000,虽说给了她三姨的联络方式,但后续合作能谈成一直是董姐经手的,她的人脉水分有点重。


    给她24,损的是陆黎的利益。


    其实钟元也不介意自己占少一点。


    可这俩都不是管事干活的人,需要别人戳一下才动一下,主导权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店子下个月就可以关了。


    显然,陆黎也想到这点了,“没意见,就这样吧。”


    一开始他以为钟元缺钱。


    但去过公司后,他就明白她非得拉自己和查欣欣一起干的良苦用心,她是纯纯想给他们俩兜底。


    他垂着眸,鸦羽遮住眼底的复杂,心脏似乎怪怪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感触在心中荡漾开。


    其实……


    自己的生活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陆辰被那么多人捧着,被他们小心翼翼呵护着,所有人把自己衬成小丑,乞丐,他们以为他会向他们摇尾乞怜。


    不,他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因为他已经拥有这世界上最珍贵最闪闪发光的友情。


    忽然间,陆黎豁然开朗。


    自被认回陆家那一天就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在这一刻被一束光穿透,驱散。


    陆黎:“以后需要我拍照片的话也得额外开工资的。查欣欣这二傻子都能有,我也不能少。”


    查欣欣不服:“叫谁二傻子呢?”


    陆黎:“不服?想干架呀?”


    “来,我不怕你,元姐肯定帮我。”查欣欣眉飞色舞,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对不对,元姐?”


    钟元翻白眼。


    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拒绝拉偏架,要打去楼顶打。”


    “以后每个季度分一次账。”


    “这个月的钱先分一部分开心开心,好歹是咱们亲手赚的第一笔,值得纪念。”


    查欣欣先是一喜。


    而后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她摇摇头:“元姐,你先帮我攒着吧。万一被他们知道你给我这么多钱,肯定要想方设法抢过去。等我离开那个家你再给我。”


    陆黎想了想,也说不着急分。


    “我的卡是我父亲的,花钱无所谓,有钱入账不好交代。”


    说着,他眼眸暗了暗。


    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以前我想岔了,觉得花讨厌之人的钱是对自尊心的践踏,但从今天开始,我要狠狠花!”


    “走,为了庆祝咱们赚到了第一桶金,你们游戏里的时装我全包了。”


    钟元正喝水呢。


    听到这话,脑中自动浮现出某个霸总名场面——“打游戏,我可以尽我所能的送你金币和财宝……”


    “噗!”


    对不起,不是专业的,没受过培训,真的忍不住啊。


    站在她正前方的查欣欣就惨了。


    被喷了一脸,“啊!元姐!!”


    查欣欣崩溃。


    钟元:“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哈哈哈……故意的。”


    刚装完逼的陆黎有点懵,笑屁啊。


    “很好笑吗?”


    “哪里好笑?”


    钟元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搞笑的事,没笑你,哈哈哈,真的,哈哈哈哈……”


    “给,快擦擦。”


    钟元抓起纸巾塞给查欣欣,“嘿嘿,别生气了。”


    查欣欣摸着湿漉漉的刘海,怒瞪钟元。钟元赶紧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自己掐着自己脸颊扮丑脸:“查公主,我深深认识到错误了。”


    查欣欣的气来得快去得快:“好吧~~~这次原谅你。”


    说好暂不分红。


    但钟元给两人发了拍照的钱。


    按一张一百块算,查欣欣分了一千六,陆黎分了两千,拿到钱的第一时间,三人立马打车到上回那家蒸汽鱼店吃饭。


    这次点了麻椒锅。


    从店里出来,大家都被麻成了嘟嘟嘴,陆黎拍了一堆三人的丑照。


    钟元觉得他今天情绪有点大开大合,比之前开朗。嘴巴依然损,但表情没那么欠打了。


    她暗暗感叹——


    亲手赚到的钱果然最有魅力啊,效果立竿见影。


    不知不觉,秋转冬了。


    桃宝店稳步经营。


    国庆后营业额有所下滑,但进入十二月中,又开始回升。


    运营的几个博客号和八卦号小有流量,钟元开始尝试用那几个八卦号隐晦的曝光网戒学校,希望引起更多网友的关注。


    她承诺捐的第一笔款也已经给到了省里贫困村镇的小学、中学。


    除开设置的助学金,情况最差的两个乡村小学还办了慈善食堂,免费给孩子们提供午餐。


    成绩也在稳步提高。


    她的人生有条不紊进行着,如果非要问她哪里不满足,那便是时间不够用。


    圣诞节前后,久未有消息的詹雯忽然来了电话。说是所有手续都办妥了,元旦就要飞去国外。


    出国前一家子骨肉亲人怎么着都得聚一聚。


    聚餐地点定了状元街一家私房菜馆,外公外婆家附近。想到外公外婆,钟元神情怔忪。


    到了聚餐当天,钟元去得早。


    她穿得很简单。


    橘黄色毛衣配白色短款羽绒服,下身穿着喇叭牛仔裤,脚踩一双板鞋,因着天冷,她戴了顶毛线帽子,大大的毛球配假辫子护耳那种,看起来就特别青春洋溢。


    钟元到时,饭馆里只有外公外婆,詹雯和她的达令邹高峰。


    “外公、外婆,我来啦~~”


    钟元直奔二老,路过詹雯时很平静的喊了声:“妈,邹叔。”


    詹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下巴。邹高峰倒是和颜悦色,说了句:“元元,你妈刚还念叨你。”


    钟元:“哦。”


    外婆脸圆圆的,看着就很随和慈爱,她笑眯眯的,“诶!元元嘞,外婆好久没见到你嘞。”


    “要上课呀,等放寒假我就有很多时间来看你们了。”


    钟元抱抱小老太太。


    身体扭来扭去跟小孩似的撒娇:“我可想你们了。”


    她不想跟谁套近乎时,是真的刺头。但若真想讨好人又比谁都做得到位,老太太被哄得可开心了。


    “外婆也想你啊。”


    老太太抱抱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外孙女,一脸心疼:“哎哟,最近没好好吃饭吧,看这小脸给瘦的的,下巴估计能把桌子戳穿。”


    “有好好吃呢,外婆您没发现我又长高了吗?”


    “确实高了,也精神。比你生日那会儿的红头发好看。”


    老太太一提之前的造型,旁边的老爷子就重重哼了声。


    “姑娘不像姑娘,剪这么短又想标新立异?”


    老爷子严肃古板。


    一对又白又长的眉毛,像电视里的白眉大侠一样,开口就训人。


    “最近学得怎么样?有进步了吗?”


    “你那些狐朋狗友,断了没?”


    钟元也不恼,好听话她就收着,不好听的听过就忘。


    “还成,就那样吧,勉强有点进步。”


    她跟老爷子八字不合。


    大抵是因为跟表兄姐们一比自己显得太顽劣,太差劲,所以老爷子每次见她就要叨叨一通不中听的。


    心肠不坏,但她不爱听。


    钟元回完他。


    又转身跟老太太聊:“外婆,等寒假了我再去染个色,染个紫色、蓝色,你觉得怎么样?”


    “紫色?蓝色?诶哟,那能好看吗?”


    “嘻嘻!好不好看,到时候就知道了。”


    祖孙俩聊着聊着,二舅一家和三舅妈他们都来了。詹雯等在门边,只听到声音还没看到人呢,她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大家终于来了,走,凉菜早上桌了。”


    二舅妈还带了礼物,递给詹雯,送上祝福:“出国后要见面不容易,我先把孩子的满月礼送来。”


    三舅妈也送了一份:“还有我的。”


    妯娌两个显然是商量好的。


    詹雯笑盈盈的,开心收下,还不忘问侄子最近成绩如何?


    “不太行,一诊才考620。”


    “我以为能有650,没想到一下降了30分。”


    詹雯挽着她进定好的包间里。


    边走边夸:“620很行了,三嫂你别给安平太大压力,我三哥挣那么多钱,安平考什么学校,未来都不会差。不像我家元元,考个4、500。”


    詹雯定的包间非常大。


    南北各一张大圆桌,中间还有休憩区,若有需要,休憩区的沙发还可以换成餐桌,整个空间非常适合大家庭聚餐。


    钟元扶着老太太到沙发坐好。


    听不惯詹雯拉踩自己,她出声纠正:“妈,400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个月月考我考了570。”


    詹雯笑容凝固了一瞬。


    秀眉蹙了蹙,“你安平哥考620都很谦虚,你低大几十分怎么还骄傲上了?”


    钟元反问:“我为什么不能骄傲?我花一个学期提高了一百分不值得骄傲吗?”


    詹雯:“……没出息。”


    钟元不跟她掰扯出息不出息。


    直接一锤定音:“所以你们以前骂我骂错了,不是我没出息不服管,是你和钟建华同志阻碍我学习。你瞧瞧,你们一分开,我成绩就突飞猛进!”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母女互怼,不好劝哦。


    老两口耳观鼻、鼻观心,不掺和。二舅妈和三舅妈对了个眼神,尴尬地相视一笑。


    旁边的詹安平则惊呆了。


    眼里满满的钦佩,一脸“你怎么那么勇”的表情。


    正当大家尴尬到无所适从时,詹大舅来了。


    “……怎么都不说话?”


    钟元嘿嘿笑了笑:“我跟我妈开玩笑,她辩输了,外公他们可能是被我的英姿折服~~”


    詹大舅侧首看詹二舅,眼神询问他啥情况。詹二舅跟詹外公如出一辙的严肃脸突然笑了:“是元元赢了。”


    “詹雯,你刚那样对孩子可不对。”


    “元元有进步你该鼓励,还踩她两脚做什么?”


    詹雯:……二哥真是捣乱!


    包间很大,但詹家人并不多。


    二舅家的双胞胎在外省念大学,大舅妈到美国陪读去了。


    大家正纳闷詹雯为订这么宽敞的地方。


    就听她说还叫了朋友。


    钟元不用抬头,就知道詹大舅几个表情不会好看。


    来之前说的一家人聚餐,也没提有外人来啊。


    但当着邹高峰的面,大家默契地忍了。


    没想到不仅詹雯叫了几个姐妹,邹高峰的朋友也来了一些。


    衬得老詹家几个跟傻子似的。


    陆陆续续有外人到来。


    钟元便收了神通,老老实实当干饭人。


    她这一桌全是自家人,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桌上,詹安平一脸佩服的问钟元:“你不怕小姑抽你啊?”


    钟元睨他:“她好面子,不会想被人看笑话。”


    詹安平定定看钟元半晌,说:“对小姑怨气这么大?”


    钟元耸耸肩,不想回答这么无趣的话题。


    詹安平大概心血来潮,突然想做知心哥哥。装得多成熟似的开导钟元:“感情的事难说,你说为什么要结婚?”


    钟元:……我静静看你表演。


    詹安平:“肯定不是为了搭伙吃饭,也不是为了生个孩子,给孩子当牛做马。”


    钟元:……到底谁是牛马?


    詹安平:“因为人就是会渴望长久的陪伴,你爸给不了小姑,她当然要换人。其实换个角度,小姑也算有责任心,爱了就领证结婚。”


    钟元幽幽道:“那我爸也挺有责任心,他也领证了。”


    詹安平噎住:“呵,呵呵,是喔~~”


    钟元不想同他尬聊,捧着豆奶听大舅他们聊天,结果詹安平过了没一会儿又凑近咳了咳:“妹啊,我拜托你个事。”


    钟元:“说~”


    詹安平:“你认识一个易之华的女生吗?她在高二13班。”


    他涨红了脸,略有些不好意思。


    钟元摇头:“不认识。”


    “哦~~~那你能帮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吗?”


    钟元斜他一眼。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詹安平,没想到也是个外貌协会。


    “你都知道她班级和姓名了,为什么不知道长相?难道通过非正规渠道知道的?”


    詹安平脸更红了。


    什么叫非正规渠道,这话说得叫人浮想联翩。


    “就用201拨号不小心摁到你们三中宿舍了,我哪知道她长什么样。”


    钟元没反应过来。


    201。


    啥201?


    为什么201能不小心拨到别的学校宿舍?


    每个字她都听清了,但连在一块她想象不出来两人认识的过程。


    这属实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钟元摸了摸鼻子,摆摆手说:“那没办法,我总不能帮你偷拍吧,你找别人问去。”


    这春心萌动的样子,啧。


    万一帮他拍了女生,他跟人家在一起后影响到成绩,三舅妈不得锤死她?


    她傻了才去当他爱情的小信鸽呢。


    他俩缩在角落聊天,旁边,一群四十左右的叔叔阿姨哭得稀里哗啦,彷佛生离死别,感情特别充沛。


    吃饱喝足,詹雯跟她那几个姐妹就霸占了电视,开始唱K。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①


    钟元无心围观。


    一群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开始煽情时,她便跟大家伙告别回家。


    半小时后,她到公司遛跶了一圈。


    三个月过去,写字楼多了几家公司。至美隔壁也搬了新邻居,是家小律所。


    钟元路过往里瞥了两眼,冷冷清清的。她怀疑这家律师能不能撑过一年再倒闭。


    倒不是她咒他们。


    实在是这一片近两年都会比较荒,人流量少,开在这儿很难被有需要的客户发现。


    时间长了,不倒不行啊。


    ****


    幸福苑,许媚如下楼时踩到了香蕉皮,好在钟建华手疾眼快,立刻把她扶住。


    “谁家孩子乱扔香蕉皮,管还是不管了?”


    “摔着孕妇谁负责?”


    钟建华把妻子搀进屋,出来就对着楼道口怒骂。


    楼上那家大概是心虚,孩子奶奶听到这话就对号入座开始反击。


    “多大个人了,上楼不看脚下吗?”


    “长那双招子是干什么使的?这不还没摔着吗,嚷嚷个没完没了,意见愣多还住咱这破小区干啥,搬走呀。”


    “……”


    这奶奶就是滚刀肉。


    怎么说她都理直气壮,钟建华骂不过,反倒差点气出脑溢血。


    他摔门进屋,在原地踱来踱去。


    “明天就去看新房子。”


    听到这话,许媚如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抱住钟建华:“老公,真的吗?”


    钟建华一手揽在她后腰,一手温情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态度坚定:“搬,必须得搬新家。”


    “那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呢?”


    “詹大姐出国,紫光华府的房子是不是要腾出来了?”


    “房子是元元的,她出不出国有什么关系?”


    钟建华大概猜到了许媚如的想法,但他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左右那是他赚的。


    给谁不给谁自有他的考量,许媚如懂得不多,说给她听也是对牛弹琴,反倒让她多想,徒生困扰。


    许媚如低头。


    指尖微颤,她试图抑制内心的崩溃,那么大一套房子,就这样给钟元了?


    那……


    是不是要给儿子买一套更大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滋生出新的希望。


    她期待的看着钟建华:“老公,那我们能不能也买紫光华府,我看那儿户型不错,面积也大,小区里就有幼儿园,以后方便儿子上学交朋友。”


    钟建华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你不是害怕元元对儿子不好吗?搬到那儿住,你不担心?”


    许媚如杏眸湿润,满心信赖地将脸贴在钟建华心口,柔声道:“有你保护我们娘俩,我不怕的,我想日子长了,元元会接纳弟弟的。”


    她不怕,钟建华却不想成天花时间给妻子和女儿断官司。


    家对他来说是忙碌了一天能够消除疲惫的港湾,而不是另一个战场。


    “紫光华府没什么好的。”


    “明天我们去看华信大道周边的小区。”


    许媚如:“……”


    第16章


    华信大道附近也不错。


    是近两年发展起来的新区, 周边配套虽说不如紫光华府完善稳定,但单论房价却不会比紫光华府低。


    只是主打卖点不一样。


    紫光卖小区内绿化覆盖率,卖周边学校多。华信卖的是科技化, 楼盘基本都具备大面积落地窗, 号称给住户最大的视野, 住高层就像住进云端。


    谈不上谁优谁劣, 全看个人喜好。


    但许媚如心里不得劲。


    没念想时怎样都无所谓, 在心里走过一遭, 她都畅想完了, 那间房子哪些地方要打掉,要换成什么样的装修,以后孩子上小区幼儿园她接送的画面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结果又得不到。


    心口顿时像破了个大洞。


    房子是钟元的, 那别的呢?


    公司会不会分一杯羹出去?老钟到底给前头女儿分了多少啊?


    她也不想计较。


    但心里滋生出的密密麻麻的阴暗, 她控制不住。


    许媚如眉眼低垂, 佯装欢喜:“真的吗?我听说华信大道旁边很贵, 老公你最近那么忙,是不是公司遇到问题了?如果我懂那些,能为你分担点就好了。”


    温顺柔弱的面容下是飞速生长的野心。不知枕边人到底有多少东西的感觉实在太被动了。


    许媚如暗暗告诉自己——


    我不贪心, 我也并非容不得钟元, 我只想确保钟建华会公平公正的对待儿子, 给了他姐姐的, 他不能没有。


    这一刻,许媚如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钟建华把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知道她是因为没安全感, 又没有离开他生活的本领才会患得患失。


    便也纵着,“离婚必须做股份切割、财产切割,这些确实对公司有影响, 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如果想学,现在也不晚。”


    这又是另一个让人难以评价他好坏的点。


    他喜欢只能依赖他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的菟丝子,同时,也能欣赏对方的上进心,或者说野心。


    金丝雀想变成老鹰。


    只要负面情绪不砸他脸上,怎么着都行。


    许媚如心口的破洞暂时被堵上了。


    “我想学,又怕学不会给丢你的人,怕别人说说你眼光差,选我不选詹大姐。”


    那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高贵美丽,许媚如想到她就自惭形秽。


    听她说起詹雯,钟建华眉头便是一皱,“妄自菲薄做什么?在我心里,你没比她差。”


    姣好的相貌,爹妈给的;


    气质、品味,是钱堆出来的,詹雯本人拥有的特质是什么?


    就一个字,“演”。


    在所有人面前演着她想象中的自己,实则虚伪、狡诈、掌控欲强、报复心更是强。


    大家都是她表演的工具。


    两人半斤八两,但钟建华觉得自己比她坦诚。


    在他看来,虚伪不算坏事。


    可詹雯意识不到自己虚伪。在她的世界里,她是唯一的受害者。自己是伤害她的贱人。女儿则是没有为她冲锋陷阵还令她丢脸的背叛者。


    她太自我了。


    不想在娇妻面前谈前妻。


    两人中间毕竟夹着钟元,绑一块时情绪上头口不择言常有,他也在媚如面前抱怨过一二。


    但既已离婚,詹雯的种种,不论好的坏的,都没必要再提了。


    他坏了心情。


    没心思再跟许媚如聊看房的事,“马上就要年底,我得到处催项目款。房子你先看着,看好跟我讲。”


    从“陪你看”到“你自己看”。


    靠揣摩心意过日子的许媚如心里顿时发紧。


    她立刻抛掉那些隐秘的小心思。


    不再试探,不再想跟詹雯比个高低,而是乖觉的嗯了声,体贴道:“好,我一定好好选,让咱们一家三口住得舒舒服服。”


    钟建华表情稍缓。


    许媚如余光觑见,又摸着肚子,笑得一脸满足:“宝宝开不开心啊,爸爸要给你挣好多好多奶粉钱~~~”


    男人眉宇间的不悦和躁意无声无息褪去,大掌轻轻摸了摸许媚如的肚子。


    许媚如察觉他身上的冷意和不喜消失得差不多了,跟着笑了,“呀,他动了!”


    “哪儿呢?”


    她拉着他的手,挪到胎动的位置,钟建华眼角展开两道细纹,“真的动了。”


    ……


    寒假,国际班安排了出国交流。


    陆黎离开前拍完了过年的活动图,查欣欣花在网店的心思更多。


    不过店里男装女装销量差距明显。


    贪多嚼不烂。


    钟元便减少了女装的拿货量,上新频率也变低,索性倾向男装为主。


    而查欣欣的工作就主要从拍宣传照转为学习管理。


    她最近还迷恋上了青春疼痛小说。


    赖着钟元给她拍了几组雪景照投稿,没想到真选上了。拿着杂志寄来的两百块钱,她开心得彷佛那是两百万一样。


    钟元笑问:“这么高兴?”


    查欣欣倒是直白:“我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一想到很多人看到我,喜欢我,我心里就特别爽。”


    杂志想签她为御用模特。


    钟元建议她不要,“可以多投几家,既然喜欢被人关注,还可以多多上传一些穿搭照到博客和企鹅空间。”


    除此以外,钟元还让小文他们在M大BBS发了个偶遇学妹贴,借小说内页图引出查欣欣。


    别说,这年头青春小说销量都挺高,受众不少,刻意推过几次后,查欣欣在本地校园BBS有了很不错的热度,开心的同时,她烦恼来了。


    每天都有人加她企鹅号,一开始她都来者不拒,但很快听到“咳嗽声”她就开始戴痛苦面具了。


    因为来加她的人,聊起来特别刻意,双方都有种放不开的距离感。


    而太放得开的,又显得轻浮没素质,这让查欣欣对拥有一群追求者的梦想迅速祛魅。


    “……我想换个企鹅号了。”


    钟元头也不抬:“换呗。”


    反正企鹅号不要钱,随时被盗随时申请新的,钟元都被盗过三次号了,就成功找回了一次。


    被盗频繁。


    以至于在攀比企鹅等级时次次惨败。别人都一个太阳了,她还卡在两个月亮。


    有一阵子为了早点挂出太阳,家里电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企鹅一直挂着不下线。


    搁现在钟元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有攀比这个的时候,可能中学生那些暗戳戳的较劲点就是很奇特很搞笑吧。


    “元姐,你今年跟谁一块过年?去你爸家里吗?”


    查欣欣看着窗外簌簌的大雪。


    屋里暖和,但她还是搓了搓手,缩起脖子:“明天我跟他们回乡下老家,回来我给你带冻梨,带柿干~~”


    她老家在东省。


    八十年代她爸来茗城闯荡,在这里结婚生子,很少回去。有了查耀祖后,便每年春节都要回。


    不是老家在他心里突然变得美好值得怀念。


    而是发现有了查耀祖后,再回老家能享受到各种各样的羡慕,恭维。


    计划生育定为国策、男女平等喊了多年,有的人平时看不出来,细节却总是能让人发现他最真实的想法。


    没查耀祖前,查欣欣以为他爸跟老家不亲。


    现在才知道不常回去那是不想在酒足饭饱时被人提起不如意的事。


    “有钱没儿子,终究不完美。”


    “女儿以后是别家的,你赚这么多钱给谁花呢?”


    “你死了谁给你摔盆?”


    “……”


    这几年如意了,便要时常回去显摆。


    钟元:“再带点红肠~~~”


    “得嘞。”


    钟元:“我大概会去外公家团年,再抽空上我爸那吃顿饭,然后出门转转吧。”


    做人嘛,得劳逸结合。


    高频忙碌半年,正好趁过年放松放松。搞了钱若是不花,那还有什么意义?


    不白忙活吗?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光赚不花,最后过劳死。


    钟元提前办好通行证,年前到香港买买买。


    詹大舅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把詹安平、詹珍丽、詹永思叫上,兄弟姊妹四个身后还跟了个三舅妈。


    有三舅妈在,钟元基本不用费心思。


    无脑跟着冲就对了。


    毕竟三舅妈每年都飞欧洲买买买好几轮,对花钱十分在行,对吃跟玩也非常有心得。


    大年二十六,一行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到茗城。


    钟元去公司安排放假事宜。


    “……明天就正式放假,大年十六再回来上班,这半年大家都非常努力,店里能有现在的成绩离不开每一个人,所以——”


    钟元尾音拉长,笑眯眯的,故意吊大家胃口。


    办公室里大家都屏住呼吸,激动的看着她。


    “所以呢……”


    “我宣布,年终发月薪的两倍。”


    所有人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反应过来立马欢呼鼓掌,高兴不已。


    “哇,小老板,真的吗?那意思是,我们会发三个月工资?”


    有人问出了大家最想确定的问题。


    钟元竖起食指挥了挥:“这样讲不对,是一个月完整工资加两个月的基础工资。”


    她对工作人员要求高,基础工资水平也比市面高一截。


    客服基础工资2100,300食补,加绩效。


    而S店自开业,销售额就很漂亮,客服的基础工资加绩效每个月最少能拿四五千,KPI高的能到六千。


    美工比较固定,五千五,没绩效。


    运营工资更是到了市场上同岗位的1.5倍,因为钟元只把控大方向,没太多时间管细节,大多时候要靠运营和董姐自行安排。


    所以,就算是基础工资的两倍,在这一行里也称得上是年终奖的巅峰了。


    所有人都满面红光,脸上洋溢着笑容。


    “老板,明年咱店还招人吗?”


    “招,但不是S店招,我要再单做一个女装店。”


    自从查欣欣自己透露出想“被人看见”的心思后,钟元就有了把她打造为初代网红的想法。


    先做一个以她为主,风格鲜明的女装店。


    配合博客、企鹅空间等论坛,给她推流,等过几年各大APP冒出来,小有名气的她便可以直接踩上直播带货的东风。


    不过这些她得等年后跟查欣欣本人聊一聊。


    她的未来,需要她来决定。


    如果她愿意,至美如今养出了几个流量不错的账号,可以提前做规划。


    如果她不想走这条路……


    那钟元就再签几个御用模特,反正推谁都不亏,只要成功都是至美传媒的招牌。


    员工一听还要招人,又忍不住欢呼出声,已经想着要拉谁一块来了。


    钟元给董姐另包了个大红包。


    至美那边也是同样的模式,管理层另有奖金。


    这个年无疑是开心的。


    听着办公室的欢声笑语,钟元会心一笑,叮嘱大家站完最后一班岗,她便到理发店做头发去了。


    几个月过去,她的超短发长了不少。


    干脆让发型师剪成狼尾鲻鱼头,她立即把酷炫的新皮肤安排上了。


    大年三十那天,钟元顶着雾霾蓝挑染鲻鱼头参加家庭聚会。


    不必说,耳朵又没得清净了。


    但她如今练成了“只听想听的话”的本事,谁说到不中听的她就嗯嗯敷衍,再免费赠送几个笑容。


    她一旦不顶嘴,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说两遍自个儿便觉得无趣不说了。


    反正说了也不改,何必浪费口水?


    詹家的年夜饭不算热闹,但很温馨。


    鸡鸭是大舅处理的,菜是二舅洗的,二舅妈和三舅妈负责烧菜,外公拎着他的鹦鹉跟楼上邻居聊天,外婆则在旁边炸肉圆子。


    钟元几个负责贴对联和福字。


    大家都被派了活儿,吃完年夜饭,所有人留在外公家里守岁。


    大舅几个支了麻将桌,外公外婆在看联欢晚会,詹安平三人斗地主,钟元则在院子里跟钟建华通电话。


    “在你外公那儿?”


    “嗯。”


    “什么时候来家里跟爸吃顿团圆饭?”


    “初八以后吧。”


    钟建华一听很不高兴。


    沉声:“初八?元元,你不把自己当钟家人了吗?团年跟你外公大舅过,爸没意见。但初二是去你爷爷家拜年的惯例,你不去的话叫爷爷奶奶怎么想?”


    “爸~~~您这就开玩笑了。”


    钟元嘻嘻哈哈没正形道:“我爷我奶有了孙子,哪还待见我啊。”


    本来也没多待见。


    老头老太不喜欢儿媳妇,为啥不喜欢?那理由就多了,但婆媳之间明面上没发生过矛盾。


    碍于詹大舅几人,老头老太从来没找詹雯的茬。至于对钟元呢,喜欢肯定是不存在的。


    不过要说对她有多么不好倒是也没有。


    “爸,你初二来家里接下我。”


    钟建华这下满意了,笑道:“正好,我前几天见着一匹做工很精致的小金马,特地买了就是要送给我大闺女。”


    呵呵。


    钟元心想他肯定在贿赂自己。


    果然,说完礼物的事儿钟建华便问:“你那网络上的啥干得怎么样了?跟你大舅聊过吗,他说没说这方面发展潜力大不大?”


    钟元漫不经心:“挺好啊,我自己能搞定的事不用找大舅拿主意。”


    “嚯,语气冲呢,赚了几个散水银子了?”


    钟元:“我第一次单独做生意,没亏已经赢很大了,赚多赚少不重要。”


    “你这心态随我。”


    电话那头钟建华与有荣焉的样子,“听说光明路那边要拆迁,你大舅有消息没?”


    钟元低头,盯着指甲盖上那一圈白白的月牙,语气随意:“不知道呀,大舅没说过。”


    “爸,你心疼咱家老院子了?”


    钟建华自然不认的,“嘿,你爸要真心疼还能都给你?元元,如果你舅那儿有消息,你得打个电话跟爸通个气,咱好早做打算。”


    这便是想先囤一批城中村老房子的意思了。


    茗城哪些地儿五年内要拆……不需要问大舅,她自己就知道。


    光明路确实要拆,不过那是20年之后的事。


    也不知哪儿传来的妖风一直说要拆,搞得那边房子又破价格还贵,外头的人想买,里面的人死咬着价格不退。


    不少人都被套住了。


    上辈子钟建华好也在光明路砸进去不少钱。


    钟欣心出道时粉丝扒家底扒出来的,还给她搞了个词条——


    #姐姐不出道,就要回家当包租婆#。


    钟元:……又酸又yue~


    不过她不打算坏钟建华的事。


    跟不想坏詹雯的事一样的理由,他们若是过得不好了,肯定得回头找自己。


    亲爸、亲妈,离婚又没亏待自己,他们过不好了亲女儿得管吧?


    自己的盘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大,那养老标准就不能低了,否则传出去自己成什么人啊?


    给钱给物没什么。


    她就怕后边又嫌她无法满足他们的感情需要。


    别说以他们的性格不可能,人性的劣根处往往都藏着的。日子好过时都好说话,但日子不好过时那些毛病就全冒出来了。


    大多数人都这样。


    年轻时只顾自己潇洒,老了,在外面折腾不动了,就开始耍无赖折腾子女。


    子女稍微不仔细,或是不顺他们的心,那就是不孝。


    钟元觉得自己挺小气的。


    她其实连养老费都不想给,就希望他们大钱没有,小钱不缺,这话说来确实冷血。


    当然,她其实也相信以钟建华钻营的能耐,生意大概还是能做大。只是这个“做大”里,一定不包括自己给他添砖加瓦。


    “爸,你真是想多了。”


    “大舅才不会跟我讲那些事,他只会叮嘱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如果大舅有消息肯定会跟三舅说,而不是我。你直接问三舅呗。”


    “行,我问你三舅去。”钟建华道。


    在钟建华看来,他对大女儿着实不坏。和詹雯离婚已经半年孩子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钟元不主动联系他。


    但他每次打电话她都会接,所以一点都没怀疑钟元撒谎。


    钟建华又关心了钟元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有的没的,钟元在外头站了快二十分钟,等电话挂了,她手和耳朵已经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地上。


    钟元跺了跺脚。


    又轻轻捂着耳朵,迈着蹬蹬蹬小碎步冲进屋里。


    外公外婆住在一栋老洋房里。


    上个世纪单位分配的。


    这条路都是差不多的老洋房,每一栋面积都不大,一楼套内差不多八十平,带十来平小院,院子外面就是马路。


    二楼住了两家,一家同样祖孙三代,一家年轻小两口,三楼也是两家人。


    老两口在这栋楼里,算是住得很宽裕的。


    平日也不显得窄。


    但过年一下塞进来近十个人,屋子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加上装修很有历史了,隔音不算好。


    钟元在外头院里打电话,屋里听得模模糊糊。


    她一进屋,外公就板着脸哼哼,“你爸打来的?”


    “嗯。”


    钟元点点头,拖过凳子坐下。


    一手拿饺子皮,一手拿起筷子,手那么利落的一卷,韭菜馅儿就被包进饺子皮了。


    “他叫我初二别忘了上奶奶家拜年。”


    “亏他还记得你这个女儿,我还以为他跟你妈离了婚把你也忘干净了呢。”


    钟元微笑。


    没忘干净,那也忘了大半了。


    这话就不说出来刺激人了,不然又像詹安平那样以为她怨气冲天是个愤青。


    “哼,你爸净会搞面子功夫。”


    老爷子真是挺能败兴,大好的团年夜非得提起让人不痛快的人,什么毛病啊?


    钟元就不耐烦听这个,有什么用嘛?


    她忍了忍。


    老爷子还在抨击,她就不忍了,不轻不重怼了他一下,“是呀,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性格。”


    “做面子功夫不好吗?我觉得挺好。好歹还知道放放血,给我买过年礼物,我妈连通电话都没打呢。”


    钟元无所谓的样子。


    老爷子这回不哼了,被噎得够呛,一双虎目直接瞪她:“你妈也不是个好东西。”


    钟元不怼他了。


    专心包自己的饺子,心里狂点头同意,可不是嘛,都不是好东西。


    “唷,元元这饺子掐得很漂亮呢。”


    二舅妈指着饺子,叫外婆和三舅妈看。三舅妈也笑眯眯夸她手巧。


    钟元呲牙傻乐:“一般一般吧,也就世界第三~~”


    电视里,正在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现场观众掌声如雷笑声轰鸣。


    电视外,其乐融融,说说笑笑。


    钟元上下眼皮快要打架时,新年倒计时响起:“10、9、8…………2、1!”


    “过年好,拜年啦~~~~”


    电视里主持们喊拜年,钟元三人也跟着喊,“大舅二舅拜年啦,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三舅不在家,三舅妈不能跑,红包不能少哦~”


    “大伯、爸,三婶,红包不许赖哦。”


    “……”


    很多年了,这是钟元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初一,钟元在家待了一整天,哪儿也没去。


    初二大清早,钟建华来接她。


    钟元习惯性拉开副驾车门,对上许媚如温婉的笑容,她瞥了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默默关上门坐到后面。


    “元元,你要坐前面吗?阿姨跟你换。”


    “不了,我突然想起调查和研究表明,副驾是最不安全的位置,我建议你也换到后面来。”


    看她挺着硕大的肚子,钟元突然想起这点。


    许媚如心里一紧。


    笑容敛了敛,下意识看向钟建华,想从他那儿得到答案,她怀疑钟元在故意咒自己。


    可惜钟建华没接收到她的信号。


    钟元一说,他也想起来了,连忙附和:“对,元元说得对,媚如你坐后边。”


    许媚如心里半信半疑,面上作恍然状:“原来如此,元元,谢谢你提醒阿姨。”


    钟元没吭声。


    让她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人喊阿姨……咦惹,反正她喊不出口。


    也没必要喊。


    没得到回应,许媚如并不生气。


    但在钟建华没发表意见前还是先递了个“安抚坚强”的眼神。


    钟建华点点头,也眼神安抚她,就……完了!


    许媚如心里有一点点失望,只是一点点,不多。她安慰自己必须沉住气。


    现在是自己和儿子陪在老钟身边。


    一个是久不在身边的女儿,一个是长于膝下的儿子。只要稳得住,最后的大赢家一定是自己。


    钟元可不知道许媚如自痛失紫光华府后起了要跟她宫斗的心思。


    她一个人坐后面玩企鹅。


    手指划来划去时,突然瞟到好友列表里一个头顶三毛,鼻子媲美匹诺曹的大眼睛头像。


    ——法内狂徒。


    看名字就知道这人很狂。


    钟元点开个人信息,它主页只显示着系统介绍: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这谁?


    什么时候加上的?


    钟元把好友列表都翻了一遍。


    她的好友不多。


    基本都是从前混一块的狐朋狗友,看着头像和非主流火星文签名就能认出谁是谁。


    少数几个文青网名,譬如XX女孩,XX男孩这类的,现实人脸她也对得上号。


    只有这个又狂又正经的网名混在一串“×魜濺魜caò、饿狼传说〆、爵°、凡ジ世中沉沦〆、別對我say愛……”中,不合群得让人想把它删掉。


    身旁,许媚如摸着肚子,正在跟钟建华说话。


    钟元嫌弃地撇撇嘴。


    一个二十少妇对着四十老男人“老公老公”个不停,画面真叫人不适,就算这个老男人是她亲爹也很辣眼。


    她掏出耳机堵上耳朵。


    百无聊赖,看对方在线,便问:“???你哪位啊?不好意思,忘记改备注,你报一下名,我改改。”


    发完,觉得这么说有点伤人,又补了个活跃气氛的诙谐抠鼻表情过去。


    几乎是刚发出去,对面立刻回了个墨镜白牙表情。


    钟元挑眉。


    看着对方发的表情,微微感到困惑,“所以,你是哪个?不说我就删好友了。”


    结果对面立马回了个“心碎”,一排玫瑰,还有两个企鹅亲嘴的表情。


    钟元:……


    神经病吧,看不懂人话的?她最烦这种天生油物了。


    钟元冷笑一声。


    手起刀落,当场把法内狂徒删掉处决了。


    另一边,城东晏家。


    大过年没事干的宴修元正在陪家里人斗地主,三人负责斗,其他人负责围观。


    “三个K。”


    “三个二。”


    “我炸。”


    “呵呵,就你有炸弹啊?我也有,我四个皮蛋。”


    “……”


    围观的比牌桌上的还着急,恨不得把牌抢过来自己玩:“炸他啊,三个二都出了,炸完肯定赢。”


    “大姐,你这算不算漏我牌?”


    宴修元笑了笑,调侃道:“怕姐夫输太狠没面子,你故意放水啊?”


    “肯定的,她那么激动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宴二哥狡猾一笑。


    看了眼桌上的牌,又算了算另外两人手里的,很自信的丢出一张十。


    结果——


    “我这个J终于能出去了。”接着,宴修元直接出一对,“要不起吧?”


    “这个你们更要不起。”王炸收尾。


    “我又赢了。”


    他摇摇头,哂笑:“跟你们玩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四五岁的侄女小奶音仓惶尖叫:“小叔~~~手鸡坏了,我戳它,没反应哒~~~”


    “不是窝弄坏哒~~~”


    小家伙胖乎乎的爪子捧着他的手机。


    大眼睛里头眼泪转圈,淡淡的小眉毛蹙了蹙,迷茫又害怕被骂的样子。


    “没事,手机不会那么容易坏的。”


    “真哒?”


    小姑娘闻言,抿着的嘴角重新扬起,开心得翘脚。


    “真的。”


    宴修元温声安抚,他揉了揉小丫头圆溜溜的脑袋,“把手机给小叔看看。”


    “嗷~~~小叔,给你~~”


    企鹅界面上: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宴修元扫了眼对面的备注,眉心突然跳了跳。他继续往前翻,终于看到了聊天记录。


    谁嘚繁华灬血燃彼岸花乀つ(钟元):???你哪位啊?不好意思,忘记改备注,你报一下名,我改改。


    谁嘚繁华灬血燃彼岸花乀つ(钟元):[抠鼻]


    法内狂徒:[得意]


    谁嘚繁华灬血燃彼岸花乀つ(钟元):所以,你是哪个?不说我就删好友了。


    法内狂徒:[心碎]


    法内狂徒:[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爱情][爱情]


    ……沉默,是今晚的宴宅。


    宴修元捏了捏鼻梁,推高眼镜,呼吸不知不觉重了几分。怪自己加了好友后一直没发过消息。


    时间一久,对方忘了这个号是自己的。


    他现在都不敢想象让钟元发现号是自己的后,自己在她眼里会变成什么形象。


    油腻、轻浮、表里不一?


    宴修元立刻点掉两人的对话框。


    反手把手机往大衣口袋一扔,转身拿了一瓶健力宝,仰头,猛地灌了一口。


    几分钟后。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对方主页,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添加好友那儿卡住。


    半晌,还是点了下去。


    ……得解释解释。


    第17章


    钟家住在明珠花园。


    房子是钟建华发迹后买的, 上证面积一百二。


    九十年代建的房屋基本都有视野非常开阔的阳台,很少有开发商搞那种签合同时告诉你是开放阳台全赠送,收房就变成封闭阳台不算赠送面积, 还让人补钱的骚操作。


    现在的房子, 阳台大得种花种菜都没问题, 有的甚至能种葡萄、种橘子树。


    公摊半赠送面积远没后来夸张。


    钟家这套实得面积算下来得有一百五六, 老俩口加钟建业一家住得可谓十分舒心了。


    房子虽是钟建华买的, 名字却是爷爷钟兴广。


    这是老头老太主动提的。


    说是远香近臭, 婆媳不住一块能少很多矛盾, 恰好詹雯确实不想跟长辈住一块。


    结果老两口搬进来没多久,便说孤单得很,惦记孙子, 一次生病了也没能及时去医院。


    随后老二钟建业一家五口搬过来同住了。


    到现在住了快十年, 反正没见搬走的意思。


    钟建华心里也默认这房子以后是属于老二的, 权当他们一家陪伴父母, 让父母得享天伦的报酬。


    一个腾出手脚大干事业, 又得了大方孝顺名声;


    另一个得了实惠。


    兄弟俩关系始终都很不错。


    这不,车子刚在单元楼下停稳,简雁蓉热情的大嗓门立即响起:“大哥, 嫂子, 元元, 快上楼。”


    “妈一早就到厨房忙活上了。”


    “汤圆现揉, 还亲自酿了醪糟。她呀一直记着你的喜好,知道你惦记那口, 都不乐意让我帮忙,非说亲手做的你才喜欢。”


    听了这话,钟建华笑得眼纹都出来了。


    “你和老二的生意最近怎么样?小文小武上学期考得如何。”


    钟元嘴角抽抽。


    但凡家里有个已经从幼儿园毕业的孩子, 成绩绝对是家长社交时的必备话题。


    不管平时上不上心,反正没有例外。


    简雁蓉很谦虚:“还将就,小武脑瓜子随他们爸,就不是读书的料。小文还行,不过这班那班没少报,期末分数才刚刚过六百,再这样下去上一中、三中有点悬。”


    “我跟建业是想呢,要不送孩子到辉光?看看另一种教学模式行不行。但我们那店每个月就挣万把块,上完国际学校出国还要花一笔钱,我俩怕供不起。”


    这话就假了。


    店里能接多少活儿,钟建华大致是有数的。要送孩子出国肯定送得起。


    钟建华没说破。


    既没劝她打消念头,也没拍胸说这钱由他来掏,只是笑笑,道:“出国确实要慎重。”


    许媚如心情有些微妙。


    她跟简雁蓉从前素不相识,不懂这位弟妹的路数,只是听她讲话有点熟悉。


    她想了一阵。


    猛地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平日试探老钟的手段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


    原来,这样容易识破吗?那老钟……


    至少,她就一眼看明白了简雁蓉想让钟建华当冤大头,给她儿子出国提供经济支持的想法。


    许媚如略蹙起眉。


    微微侧首,眼角余光看钟建华,随后眼神恍若无意般迅速掠过钟元。


    心里突然好像有一面小鼓,手心也变得潮湿。


    她意识到自己这阵子的问题出在哪儿了。


    简雁蓉见钟建华没正面应承。


    眼珠儿一转,立刻又将话题转向钟元,“大哥,元元高二了吧,你怎么打算的?考不考虑送她出国念书?”


    “得看她自己。”


    简雁蓉不赞同的摇摇头:“留学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看她自己呢,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事还得咱们做家长的把关,他们想法不成熟,万一做了错误决定,毁的是一辈子。”


    钟建华笑道:“元元,你二婶问你想法呢?”


    钟元冷淡脸:“没兴趣。”


    简雁蓉诧异:“元元,你真不想到国外名校见识见识啊?”


    “外头可比咱这儿发达多了。”


    她生怕钟元不起意似的。


    钟元脸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直接摇头:“它发达它的,我没那个想法。”


    别说上辈子她常出国玩,最后一次还是驾车环球游呢。这辈子她也出国玩过几回,除了特殊地貌自然风光,钟元对“发达”基本没幻想。


    如果说深造……她暂时也没那个打算。


    简雁蓉亲昵笑她:“现在不想想,什么时候想?等高考完再想,黄花菜都凉咯。”


    钟元弯了弯眼睛。


    一派天真:“不怕,凉了就换一盘呗。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啦,我想什么时候见识就什么时候见识,不赶趟儿。”


    简雁蓉:……这破孩子!


    钟建华被逗得大笑,“对,咱家有钱,你想留学就留,不想去就不去。咱国家这么大块地儿,这么多名校,还真就非得跑外头啊?”


    钟建华心里想的是,金光灿灿的海归回来不还得帮自己干活?


    自己这个国内大学毕业的不照样当老板啊?


    他女儿是有家底的呀,海不海归不要紧,名不名校也不要紧。


    最要紧的是——学会识人。


    只要会识人、用人,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那就行了。就算开拓不足,那守成肯定绰绰有余的。


    简雁蓉闻言,依然笑容满面。


    态度热情不改:“这倒也是,元元不用愁那些。”


    看大哥的态度,对大女儿还是很看重的。


    说着,钟家到了。


    钟家住在三楼。


    大门敞开着,里面电视声震天响,两道你来我往的破锣嗓嘶吼得很起劲。


    “嘿嘿,我又赢了,给钱。”


    钟元进屋,就看到钟文、钟武盘腿坐在地上打魂斗罗,火力覆盖的dadababa声,满满的儿时记忆,就是吵得脑子嗡嗡作疼。


    “小文、小武,不许玩了。”


    简雁蓉拿起柜子上的羽毛球拍往钟文钟武身上轻轻一拍:“大伯他们来了,懂不懂待客啊?大过年的别逼我收拾你们。”


    钟武回头见家里来了个陌生人。


    完全没过脑子,脱口就问:“大伯,她是谁啊?大伯母怎么没来?”


    ……满场寂静。


    难以言喻的尴尬。


    刚从厨房出来的钟爷爷、钟奶奶都跟着愣了愣,那泼天的喜意倏地僵在脸上。


    糟了。


    忘记给家里孩子说他们大伯离婚的事了。


    简雁蓉表情也没好到哪儿。


    她尴尬的笑笑,很快便恢复自然,没好气地瞪了钟武一眼,“什么大伯母,这就是你大伯母。”


    钟武挠挠头。


    一脸“你唬我,我又不傻”的表情:“大伯母哪有这么年轻。”


    钟文关掉电视。


    将游戏磁卡和手柄收回电视柜里。


    听到大家的话也好奇回头,眼神狐疑的看了看许媚如,确实很年轻,跟大伯母也不像。


    虽然大伯母不常跟他们见面,但他至少知道大伯母是一个跟电影明星差不多的大美人,面前这个嘛,也好看,但差了挺多。


    他扭头小声问钟元:“元元姐,我妈开玩笑的吧,她是你表姐吗?你表姐怎么到咱家拜年来了?”


    钟元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


    “哈哈哈哈哈。”


    “笨蛋,我爸我妈离婚了,这是他新老婆。”


    说完,回头看钟建华和许媚如的表情,果然一个赛一个的黑。


    钟元才不怕呢。


    手一摊,想笑又强忍着:“爸,你看你这事弄的,多尴尬啊。”


    “钟元!”


    “得,我不说了。”


    钟元转身跟老头老太打招呼,“爷爷,奶奶,新年好~~~”


    礼貌到位。


    至于老头老太对自己什么态度,钟元不在乎。


    “元元,喏,奶奶给你准备的大红包,拿着。”


    钟奶奶前一秒才瞪了钟元。


    钟元说完拜年她立刻就笑眯眯的,彷佛很想她很疼她的模样。


    “对了,二叔二婶的红包呢,你不要啦?”简雁蓉调侃。


    钟元要啊。


    她跟他们或许不亲,但跟红包绝对亲啊,绝对的。


    她来者不拒,谁的红包她都照收不误。


    “谢谢二婶,恭喜发财,新年大吉。”钟元乐呵呵的,露出财迷的小模样。


    “谢谢咱们家大小姐吉言了。”


    简雁蓉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揽着钟元舍不得放开。钟元任由揽着,表现得跟她很亲近的样子。


    成年人的伪装嘛,她懂。


    二叔二婶需要钟建华的帮衬,夫妻俩开的防盗窗店,店里收入来源大部分靠钟建华做项目时牵线。


    她同自己亲近,其实是变相拍钟建华马屁。


    毕竟作为弟妹没法直接夸大伯哥。


    许媚如呢,刚刚上位,地位不知稳不稳。二婶那样精明的人不会因为听说她怀儿子就无条件阿谀她。


    再说,姿态不好看。


    最稳妥的当然是借自己给钟建华卖好了。


    钟元不想在这儿当工具人,听那些吹捧话怪没意思,陪他们聊了几句便跟着钟文钟武下楼玩。


    三人下楼时正好遇到小姑一家。


    钟元嘴张到一半,讨人厌的小姑先声夺人:“钟元,你带着两个弟弟去哪啊?看见我也不打个招呼,我看教养都喂狗了。”


    钟元预备好的的礼貌直接收回去。


    “喂你了。”


    “哈?”


    钟小姑初时没反应过来,啊完才听懂钟元骂她是狗。


    “……怎么对待长辈的,一点礼貌没有,你妈教你这样对亲姑姑的吗?”


    钟小姑被气得一个倒仰。


    她的嘴唇薄而紧绷,弯弯细细的褐眉竖起。


    阴着脸,难掩刻薄:“跟你妈一样喜欢狗眼看人低,连你妈都成弃妇了你还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独生子女大小姐?等你后妈肚子里的弟弟出来,你有哭的时候。”


    钟元挑眉。


    完全不在意她骂詹雯。


    她甚至带着两分笑意‘劝’钟小姑:“小姑,骂人别带自己啊。离婚是弃妇的话,那你这都被弃两回了,你不一样神气吗?”


    “哈哈哈~~”


    钟文钟武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前俯后仰的:“小姑,你干啥骂自己啊。”


    钟小姑脸色铁青。


    扭头发现现任老公居然也在笑,她眼刀子立刻射向丈夫,又瞪两个捂嘴偷笑的孩子。


    意识到在钟元这儿连口头便宜都占不了。


    她黔驴技穷了。


    撂下一句“我找你爸说去”,气冲冲上楼,双胞胎姐妹花偷偷摸摸跟在钟元仨后面当跟屁虫。


    等钟小姑夫妻俩的身影彻底消失。


    钟武拍了拍胸口,狠狠吐槽:“小姑脾气真差,回回来家里都要跟人吵架,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礼貌呢,我看她最没礼貌。”


    姐妹花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我爸说她更年期了。”


    钟武:“更年期是什么?”


    姐妹花:“不知道,反正更年期的人脾气很坏,动不动就要摔东西打人。”


    “她骂人的时候,我和欢欢就躲远一点。”


    钟元心里呵呵。


    更年期听了都要大喊冤枉!


    钟小姑哪是更年期才这么难搞?


    她明明脑回路就没正常过,自年轻那会儿就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钟建华发迹前,钟家在茗城下面的农村。


    家境自然不算好。


    除了钟建华这个振兴家族的读书人没有提早定亲,钟二叔、钟小姑十六七岁就定人家了。


    八十年代的农村,许多年轻人不到法定年龄就同居摆酒席了。


    钟二叔和钟小姑是双胞胎。


    两人一前一后结的婚,结婚对象都是他们自个儿找的。


    后来钟建华大学毕业留在茗城工作,钟小姑开始作妖了。她觉得第一任丈夫配不上身为大学生妹妹的她,闹着要离婚。


    男方不同意,但也没办法。


    毕竟两人没到年龄,压根没领证,闹了几个月这“婚”还是离成了。


    离了没多久,她很快跟镇里一包工头谈上恋爱了。这段婚姻持续了几年,期间她怀过一次孩子。


    不曾想跟婆婆打架时流产。


    而这次流产让钟小姑元气大伤,也让她对时常不在家的丈夫生了怨气。


    加上当时钟建华在詹大舅帮衬下成功搞定一个市里排水管道改造工程,一跃成老板,她眼界又高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又又要离婚!


    最后钟家全搬到茗城来,她跟现任好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年龄也快奔四十,这才没再离一次。


    婚姻上她消停了,别处不消停啊。


    她跟钟二叔钟二婶还不一样。


    二叔二婶精明很拎得清,靠谁吃饭就站谁那头,甭管心里头是不是把詹雯和她看做张建华的挂件,但面上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的。


    钟小姑不。


    她就要摆小姑子威风,认定詹雯这个嫂子是外人,就该低她一头,应该主动讨好她。


    可詹雯一辈子没讨好过人,会理她才怪。钟小姑气不过啊,三番五次跑老头老太那儿上眼药。


    回回见面都跟乌眼鸡似的针对人。


    只要碍她眼的詹雯不在,钟元必受她一顿难听话。


    就问这种长辈,谁能尊敬得起来?


    又不是受虐狂。


    就算你想粉饰太平敷衍敷衍做做面子功夫,人家完全还不给机会哩。


    所以稍微长大后,钟元也不给她面子。


    如此,姑侄俩关系直接降到冰点。


    钟元不是第一回跟钟小姑吵架,吵完她一点没放心上。


    跟几个小屁孩没心没肺玩了一会儿雪。


    又跑小区外头买了一堆辣条泡泡机,玩到背脊冒汗,脸蛋充血红彤彤的,才吆喝着大家上楼。


    她以为上楼又要跟钟小姑大战几回合,没想到人家转移战场,跟许媚如杠上了。


    还是那句话——她是小姑子她最大!


    连处处比她优越的詹雯钟小姑都不放在眼里,都要让对方服软,对许媚如更是一万个看不上了。


    偏偏她看不上眼嘴巴还要叨叨说出来,彷佛全天下就她一个明白人似的。


    这下闯祸了。


    许媚如被她那一通羞辱气得要生了!


    “……钟宝珍,你嫂子要是出事,我饶不了你。”钟建华额头青筋凸起,抱起许媚如迅速往楼下跑。


    钟小姑被钟建华冷肃的表情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脸色煞白,手脚发抖。


    杵在原地死鸭子嘴硬:“……妈,妈你都看到了,大哥居然凶我!”


    “我干什么了?”


    “她本来就是臭不要脸的小三,觉得羞就别干缺德事啊,我还骂错了不成?”


    “……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她气性那么大,说两句就……”


    “姓许的真不是个好东西,她一个窑姐儿比詹雯还矫情!”


    老太太冷着脸。


    一脸“你咋蠢成这样的”表情。


    抬手狠狠打在她胳膊上,恨铁不成钢道:“宝珍,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看不懂眼色,你骂她窑姐儿,那你大哥是什么,嫖客?”


    “不怪你大哥生气。”


    钟小姑大喊冤枉:“我哪里骂大哥了,我就是骂那个不要脸的贱货。”


    老太太摇摇头。


    不想跟没救的老闺女说话了,“老二,老二家的,你们也跟去医院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吩咐完钟二叔钟二婶,她又看钟元:“你不去?”


    钟元抬眸,表情困惑:“我去干嘛?”


    “我又不是医护人员,跟她也不熟,我去医院对她生孩子一点帮助都没有。”


    她知道,爷爷奶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或许钟建华心里也要留疙瘩,但她不在乎。


    他们给她心里留那么多疙瘩,他们不也一样无所谓吗?怎么非得她去迁就他们?


    哎,这顿饭是吃不好了,留下会消化不良。


    “爷爷奶奶,我爸到医院陪生孩子,二叔二婶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那我也先回家去了。”


    “过年好,还有……新春大吉,事事如意。”


    没有车接送,从明珠花园回家需要转两趟公交,或者一段公交换乘一段地铁。


    后者效率高,但换乘时要走大概九百米。钟元不想大冷天走路,很果断的选了公交。


    大年初二公交车上的人不多,尤其是饭点,车上稀稀拉拉的分外冷清。


    路上行人要么一群群的,要么就是一家子,很热闹的样子。而单独乘车的乘客被衬得……


    有点奇奇怪怪的孤单悲凉。


    钟元甩了甩手臂,心说自己肯定是被室外的寒冷冻得脑子不清醒才开始多愁善感。


    否则,怎么就突然孤单悲凉了?


    坐个车而已,哪来那么多感想?


    但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许媚如这回生的是男是女,会不会是那对双胞胎?


    如果不是,那对双胞胎以后还会来吗?


    会被蝴蝶掉吧?


    嗯,她很坏心的希望他们被蝴蝶掉!


    谁让他们上辈子过得太顺太舒服呢,他们的存在简直就是对她的挑衅和伤害。


    不过如果还会出生……那也无所谓!


    头顶有亲哥哥\亲姐姐瓜分资源,这辈子注定不如上辈子舒爽咯~~


    想到这儿,钟元眉眼弯弯,很是愉快的笑出了声。


    ****


    回到家,她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插上充电线,打开暖气,空调,钟元先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直到把全身泡得暖呼呼的才从浴缸里爬出来。


    冰箱里吃的不多。


    有冻饺子、冻汤圆、面条。虾仁两包、一包火腿、几个鸡蛋,还有两个大白菜。


    她手脚利落,给自己煮了碗虾仁火腿鸡蛋面,到楼顶掐几根翠绿翠绿的小葱。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就好了。


    当热腾腾的面条入胃,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好吃。”


    “我果然很棒。”


    正吃着面,她忽然想起忘了给查欣欣他们发拜年短信,钟元丢开筷子,回屋取手机。


    她看了眼电量,34%。


    给他俩发完短信,钟元又给班里同学发,只要在联系人列表的她都雨露均沾发了一遍。


    不到一分钟,有短信来了。


    钟元猜是查欣欣。


    只有她会一直抱着手机秒回自己的消息,点开后钟元嘴角弧度略收,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困惑。


    咦?


    宴修元?


    ——宴修元:新年快乐。


    钟元:……玩哪出?


    还是他今天也孤单寂寞缺人说话了?


    第18章


    元没太纠结。


    迅速回了个“你也新年快乐”。


    她对待这种“别人认识自己, 自己却想不起来”的人,肯定不会当着面问人家是谁。


    显得多傲慢,多得罪人啊!


    她会装得若无其事的继续社交, 回头再私底下问问同学或朋友, 有没有知道对方名字的。


    电话号码跟企鹅好友不一样, 企鹅除了生活中的熟人, 还有网络上的熟人, 譬如钟元的企鹅里专门有个分组全加的《劲舞团》里的玩家。


    所以出现一两个陌生ID, 她会想到是不是误加, 或者以前熟悉的却改了名。


    直接问她不会觉得伤人。


    而手机号码更私密,有人发拜年短信,她第一想法是生活里认识自己的。


    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问对方是谁。


    她没问, 但对方下一条短信主动解释了。“我是宴修元, 上午发现你删好友了, 特地来解释解释。”


    “早上手机不在身边, 跟你发了一串表情的是我侄女, 她还在念幼儿园,不会几个字。[尴尬]”


    所以——


    我真不是那么轻浮又无聊的人。


    后句话宴修元没说出口,但钟元get到他的意思了。


    对哦~


    她确实加过他。


    她恍然“啊”了声, 想起怎么加他的了。


    大概是前两个月, 奖金到手后后她本来是打算问大舅款项捐给哪个机构更保险更能落实到位的。


    结果到了市委大院, 不仅宴修元在。


    他外公外婆也在。


    二老就住三楼, 宴爷爷是大舅从前的老领导,所以周末经常跟大舅一块下下棋什么的。


    钟元看外人在就没好提彩票那档事。


    便随口寻了理由, 说是学习上遇到困难,心情不好,特地来找大舅安慰自己的。


    两位老人一听是学习上的事, 非常热心啊。


    再听大舅说她最近很努力,分数涨得不错,他们深觉有上进心的娃子得推一推,必须搭把手。


    就把宴修元推了出来。


    说他高中时成绩优异,又都是理科,如果哪儿不明白直接找他补课,他肯定行。


    显然大舅也非常认可对方的实力,觉得自己真该补一补,十分赞同。


    然后就在三个大人鼓励热情的眼神下,他们加了企鹅好友。


    不过后来一直没聊过。


    本来她就很忙,对方又没吱过声,钟元就猜他应该是跟自己一样死鸭子赶上架了。


    她又不缺人讲题。


    遇到不懂的直接奔办公室找老师不是更方便?何必上赶着打扰人?


    久了就忘了那账号是他的了。


    弄明白后钟元有点哭笑不得,“嗯,知道了,你账号多少来着,我重新加你。”


    修元看到那个“嗯”,愣了两秒,鼻子彷佛被不知名的尖针刺了一下。


    有点痒痒。


    他摸摸鼻尖,低头笑了笑,将企鹅号发过去,这次好友一通过,他便发了一句:“我是宴修元,新年快乐。”


    钟元噗嗤笑出声,学他一样:“我是中原,你也新年快乐。”


    宴修元又笑了。


    意识到短短一分钟内不知不觉笑了两次,他微微失神,再看着企鹅界面,唇角敛了敛。


    但没一会儿,又再次酝出笑意。


    加完好友,钟元便下线了。


    把手机丢沙发上,想起面还没吃完,再不吃就要变坨凉透了。


    吃完饭,刷完碗,她又刷了两套试卷。有条不紊做着最无趣最枯燥的事。


    倒不是她奋发图强,想考国内一流名校,也不是她抵抗诱惑的意志力多强。


    而是这时候的娱乐方式在她眼里过时了。


    很多玩法她都提不起兴趣。


    看电视吧,剧情大都知道,画面还不够清晰;看节目呢,有趣的早就变成鬼畜段子红遍网络;游戏就更没有意思了,要么像素人,要么画面过于卡通,要么非常肝。


    被高频快的短视频、画面精致的一键手游、甚至更粗暴的小程序游戏惯坏的人很难定下心玩这种古早的不能挂机的游戏。


    这么一来,她被迫脱离低级趣味~~~


    刷题的时间过得很快。


    做完两套卷子,钟元又背古文,还背了两篇英语范文,不知不觉就夜幕降临。


    对面几户邻居那存在感极强的迪斯科彩光红灯笼晃得钟元又有点凉飕飕的。


    她身子哆嗦了下。


    放下书,起身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两度,调完看着屋里的布置,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觉得冷了。


    一个人生活大多数时候是非常舒适的。


    前提是——


    不要总有人将他们的热闹搬到你面前,怼到你脸上来。


    不然一旦察觉到自己不合群。


    心里便很容易产生一种想融入这种氛围的失落和挫败。


    而这种感觉钟元并不陌生。


    很多年的节假日、春节她都是这样过的。一开始她很无措,没少难受。


    后来发现逃避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别人全家放烟火时,她只能做烟花下面的背景板路人甲。


    当别人问她为什么过年还在旅行,不回家吗?


    她每次都笑得满不在乎的说:对呀,我享受这种自由的感觉,我觉得超酷。


    粉丝也觉得她酷毙了。


    但钟元知道自己心底是羡慕的,羡慕却又没有拥有,她开始学会在产生失落的同时尽量找平。


    所以,此刻她也并不是真的冷。


    是别人的合家欢、别人的年味刺激到她了,衬得她心里头冷。


    既然不舒服,那便让自己也暖起来。


    钟元穿上羽绒服,戴好围巾和帽子,踩上厚厚的毛靴,飞快跑到小区门口买了一堆红彤彤的东西。


    可以挂的福字、红辣椒、半人高的金红相间的彩灯气球树,挂在门上的红色猪猪公仔……


    大门上,也被她贴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门口地垫也换成了喜气洋洋的金猪抱福。今年是猪年嘛,一时间,空旷的屋里全是猪猪的身影,连沙发上也摆了好几个红色的猪玩偶。


    一番折腾,这个家总算染上了年味。


    钟元拍拍手,满意的看着被红色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客厅,舒了口气:“搞定。”


    这下暖了。


    都暖到后背出汗了。


    晚上十点,钟建华来了电话。


    “元元,你有了一个弟弟,明天来看看他吧。”绝口不提今天她没跟去医院的事。


    钟元非常满意他的态度,十分爽快的应了。


    既然答应去,就不能表现得不情不愿彷佛被逼着似的。否则事都干了,这一趟跑也跑了,最后还落个埋怨。


    图什么?


    得不偿失的事,钟元才不干呢。


    她不仅拎了水果,还专程买了两套小婴儿的衣服。


    当然,孩子妈就没这个待遇了。


    不过钟建华也没指望大女儿跟后老婆处得多和睦,冷着疏远着,不要像糟心妹子那样成天吵吵闹闹、互相敌视已经很好了。


    “元元,来看看你弟,跟你多像啊。”


    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中年得子的钟建华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看上去都比平时显年轻了。


    钟元凑过去瞄了两眼。


    不客气的嫌弃道:“哪儿像?我脑袋多圆,他脑袋多扁,我的是翘鼻子,他的软塌塌,他太丑了,哪哪都不像。”


    她一通贬低,钟建华一点没生气。


    反倒觉得女儿心直,有什么说什么,不蔫坏儿。再说,亲姐弟嘛,嘴上嫌总好过心里厌恶。


    钟建华不在意女儿和后老婆处得如何,但他希望女儿跟儿子关系别太坏。


    有道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既是骨肉至亲,但凡不是酒囊饭袋、蝇营狗苟、吃喝嫖赌之流,互相拉拔永远比相互扯后腿获得的利益更多。


    作为一个生意人,这些年能从穷小子走到现在,最懂独木不成林这句话。


    血缘,是注定的人脉。


    别的人脉可用,血缘这种天生的纽带,投入低,回报高,收益稳定,为何不好好经营呢?


    他给女儿钟元传递这个概念,以后也会这样教小儿子,不求姐弟俩多么亲密无间。


    只要关键时刻能互相拉一把就行。


    “哪有姐姐这么埋汰弟弟的,等他长长就漂亮了。”


    钟建华哈哈大笑。


    指着呼呼大睡的小老头儿说道:“要不要给你弟弟取个小名?”


    “我?”钟元指指自己,“不用了吧。”


    钟建华:“让你取就取。怕自己取的名没水平,爸爸笑话你吗?”


    钟元撇撇嘴,好低端的激将法。


    随口道:“初二生的,就叫初二呗。”


    “行,就叫初二。”


    以后只要有人喊初二,小儿子就会记起名字是他姐取的,久而久之姐弟俩的关系肯定坏不到哪儿去。


    钟元诧异。


    她随口敷衍一句,没想到钟建华就应了??!


    她扭头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眼底闪过一丝同情,真是好随便的名字啊。


    钟元觉得随便,许媚如也觉得。


    她正是产后虚弱、心里也格外敏感脆弱的时候,见丈夫三言两语就顺着钟元的胡说八道敲定了儿子的小名,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悲愤。


    但她习惯了柔顺,纵使再觉得委屈也没敢出声质疑,只是小心翼翼的觑钟建华,希望他改改想法。


    钟建华却没注意到。


    他正满心欢喜地看着睡觉的小儿子,跟钟元说婴儿的大名,“小名叫初二,大名就叫钟方。”


    钟元嘴角抽抽:……真不用强行套近乎。


    算了。


    钟建华爱取啥取啥,她还能拦着不成?难道取个相似的名字就能代表什么吗?


    她无所谓,许媚如则更难过了。


    嘴角再也绷不住,抿得死紧。


    一个元(圆),一个方,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小名随便老大取就算了,大名居然也要顺着钟元取,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孩子是詹雯给钟建华生的,她是后妈呢!


    待钟元离开病房,许媚如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僵笑,委屈质问:“……老公,孩子小名不是叫小宝吗?怎么……”


    钟建华盛了碗王妈送来的汤。


    舀起一勺喂到许媚如嘴边,道:“我就两个孩子,元元大了,属于她的那部分我已经给了。她脾气躁但也直,我既没在这上头亏待她,她便不会起心思跟她弟弟计较旁的。既她碍不着,姐弟俩关系处好一点,对双方都好。”


    “你看,初二还小,等他长大我就老了。到时他未必不需要姐姐帮扶。媚如,不管你和元元关系怎么样,我不希望儿子在成长过程中对他姐姐产生不好的看法,明白吗?”


    虽然许媚如提出想到公司帮他分忧,钟建华也很支持她踏足职场。


    但说心里话,他不相信她能顶事。


    而女儿钟元……


    看她最近半年的一系列表现,明显已初具章法。


    身后又站着她大舅三舅,她大舅至少还有十来年才到退休年龄,这十多年足够她从雏鹰成长为老鹰。


    将来未必比他这个老子弱。


    他让许媚如对大女儿宽容些,凡事莫要太计较,确实是为了他们母子俩着想。


    许媚如听清了。


    可惜重点跑偏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属于她的那部分我已经给了”。


    什么是属于钟元的?


    意思是把所有钱都平分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詹雯那样不给他脸,他一点不迁怒吗?还是说,老钟心里还有詹雯?


    她自问不是贪心到一点不愿意给前头继女的人。


    但就算要分,也该给儿子分多一点吧,谁家不是儿子分大头呢?


    比他更有钱的都把家产留给儿子,女儿……顶多给两处房产,一点嫁妆,就已经算很好了。


    许媚如想不通。


    钟建华的安排跟她的认知相悖了。


    尽管他把话掰扯得够清楚,就差明着说姐弟关系好只对小儿子更有好处,许媚如仍旧觉得这是托词。


    只觉得他一点儿也不看重儿子,她们母子俩太受委屈了。


    她感觉一颗心恍若泡在苦水里,面上还要强颜欢笑:“我明白的,老公,我会好好教儿子的。”


    ****


    初四初五钟元家里蹲。


    初六买了到南江的机票,把南江几大批发市场都逛了一遍,而后转机东塘。


    国内几大批发市场她都跑了一遍,回来抽空把各地女装走货量和大概款式做了表格。


    等着元宵后恢复上班,开会用。


    年前有租客退租,中介来电问钟元房子是否考虑整租长租。


    “怎么个整租,长租是多长?”


    “姐是这样,长租是五年租金一次性付清,租客稳定你也省事。而且客户想重新装修房子,你看,这样你也赚个时髦的装修风格……”


    “我不租给二房东。”钟元打断他。


    中介刚起话头,钟元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有人盯上了转租市场的生意。


    什么叫转租市场呢?


    就是低价租一批卖相一般、面积却比较大的老房子,廉价装修一番,将套三隔成套五套六,套三隔成套八,有的大户型只保留厨房和厕所,能隔出十个小房间来。


    每个房间单独出租。


    钟元刚毕业时就租过。


    那会儿是一二年,当时一个带空调带卫生间、面积不超过十五平的房间月租金要一千二到一千五。


    她租不起。


    她只能租最便宜的。她记得那间屋子仅能摆下一张床,一个电脑桌,除了一扇窗,什么都没有就要六百五。


    ……


    “租不出去就放着。”


    她就这么几套,当包租婆不够格。


    钟元也知道如果想躺平赚钱,这几年囤房才是最稳的投资,几年十年就能翻好几番。


    但她不想把钱全套在房子上,她其实是个很喜欢折腾、有点爱冒险的人。


    这几套她留着只是为了给将来的自己兜个底。


    等着房价爬到最高那两年再卖掉,反正在她回来前房市已经低迷了,房价下跌厉害。


    想想,那会儿她还庆幸自己买的房车,没买房呢。


    存款好好在卡里放着。


    否则房价一跌就缩水四分之一,心脏不好的属实承受不住。


    中介还想劝她:“姐,你放着还不如租掉,租客说你那两套房子她真的很中意,也不打算讲价,两套一年五万零四百,她租五年,一下付清就是二十七万,你想想,空放着多亏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钟元很坚持:“我不差这点租金。”


    “你别一直说一次性付清我很赚的样子,实际上房价每年都涨,租金一年也得涨一次。我按今年的价租给她五年,她占了大便宜,当然不讲价。但不管讲不讲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租给二房东。”


    二房东为了多砸几间屋子出来,不会管房屋原本的管道设计,等房子还回来说不定就是个面上光。


    ——不检查哪哪都好。


    一检查哪哪都是问题,到那时她难道再去跟人扯皮吗?


    中介无话可说。


    “好的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再给你重新找租客。”


    “没事,慢慢租,我希望遇到爱惜房子的租客。”


    她不想过一年半载又得刷墙换地板换家电,索性在租出去前卡严一点。


    查欣欣初九回的茗城,陆黎还在国外。


    “呐,你要的红肠,看看这颜色,漂亮吧。”


    “这是椴树蜜,野生的,我们那旮沓的采蜂人进森林采的,特别甜。”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熏鸡,趁天儿冷我专程打包回来的,一会儿热一热就能吃了。”


    “……”


    查欣欣拎了两大口袋特产上门,钟元直接看呆了,“那一包是……?”


    “当然是给陆黎准备的。”


    查欣欣双手叉腰,“我要是只给你带不给他拿,他又要骂我是猪了。”


    “而且……咱开店股份那个,他吃亏了嘛。”她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


    钟元“哦”了声,轻拍自个儿脑门。


    笑道:“我也给你们准备礼物了。”


    她跑回卧室,拿出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盒子:“看看,喜不喜欢?”


    “哇!”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很贵吧?”查欣欣小心翼翼捧着小金豆包,眼睛闪闪闪闪发光。


    “你那天看杂志时停在这一页好久,我就猜到你肯定很喜欢。恰好年前跟三舅妈到香港扫货,顺便啦。”


    “喜欢,我超喜欢。”


    查欣欣兴奋得小脑瓜直点,兴奋完她小声问:“不是说限量版吗?是不是很贵?”


    家里就她们俩,她偷感居然那么重,钟元直接乐了。


    “不贵,你的分红能买几十个。”


    她慢悠悠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就这个数而已。”


    一听自己买得起她悬着的心落地了。


    查欣欣又好奇钟元给陆黎买了什么,如果比自己的贵,她就要闹了!!!


    钟元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干脆把给陆黎的礼物盒子搬出来。


    “这么大?”


    她酸了,嫉妒了。


    钟元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没你的贵,行了吧。”


    查欣欣:……哦,不酸了。


    “到底是什么?”她拍拍盒子,问。


    钟元:“凯多的手办啦,在一个中古店淘到的。”查欣欣努努嘴:“你怎么不给我也淘一个。”


    钟元面无表情:“那把包还我,我明天飞过去给你淘去。”


    “那不行。”


    查欣欣一脸不舍,飞快把包抱怀里,“都已经给我了,我肯定不还的。”


    钟元呵呵哒。


    查欣欣抱着包兴奋了好一会儿,突然,她说:“元姐,咱们高二年级这个学期要转来一个很帅的竞赛生,不过是国际班的。”


    “还没开学,消息就出来了?”


    钟元挑眉,警告道:“别又想拽着我去围观。”


    查欣欣伸手拐了她一下。


    嗔道:“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嘛。”


    “是黄谨之在企鹅空间说的,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叫陆辰,可能五百年前和陆黎一个祖宗。”


    钟元恍然大悟了。


    黄谨之的爸爸是三中的副校长,有竞赛生转入三中她提前知道不足为奇。


    就是陆辰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呢?


    钟元想了想,没想起来。


    一般她记得不清晰的事和人都被划分到不重要的行列。所以想不起来便也不纠结,转头揶揄黄谨之:“黄校长取名也取得太歪了,叫谨之,结果爱八卦。”


    查欣欣一愣。


    也哈哈笑起来:“的确很幽默,她真的好鸡婆,谁的八卦都能扯几句,上回还说你了。”


    “说我什么?”


    “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生改喜欢女生了?看着像是走帅T路线的样子,哈哈哈哈哈,我说你只是不想花太多时间洗头吹头,她还不信呢。”


    钟元:“……”


    两人对竞赛生的到来随口一说,谁也没太当回事,热衷看帅哥的查欣欣也兴趣缺缺。


    没办法。


    她现在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觉得学校的男生就算帅也帅得很青涩,不得劲儿。


    而且都好幼稚。


    这是从那些前赴后继加她企鹅号的男生里得出的结论。最关键的是,国际班离从游楼太远,下课时间过去也看不到人。


    谁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有人拍到了竞赛生被打的照片,打人的正是陆黎。


    “你俩都姓陆,堂兄弟吗?”


    钟元拨开盘里的洋葱,问陆黎。查欣欣同样一脸好奇,“他做什么了,居然第一天就把你惹毛?”


    陆黎听到堂兄弟三个字,脸唰一下就黑了。


    声音宛若从齿缝间挤出来,“不是。”


    语气好凶好冷哦。


    钟元捏着筷子,小眼神期待地望向他:接着说,别卖关子啊。


    陆黎抬眼,就对上两双好奇的大眼睛,心里哽了下,若换半年前,他肯定甩脸子走人,再骂她们八婆,听个屁。


    关系再好他都不会把伤疤扒给人看,但今年他心态略有变化,突然想开了。


    那些事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错,他为何要羞于启齿?


    他起点比陆辰低,是他愿意的吗?


    他各方面礼仪不如陆辰好,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


    都不是,那就没什么不可说的。


    “你们知道二医院十几年前出过一件事吗?有个护士心理变态报复社会,故意调换多个婴儿。”


    钟元和查欣欣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钟元:“……你是其中之一?”


    陆黎点头:“五年前她得了癌症主动跟警察自首披露出来的,茗城日报应该登过。”


    “那既然你回到陆家了,他为什么不回原本的家庭?”查欣欣不理解,就算陆家舍不得,难道那家人也不想要亲生孩子吗?


    “陆辰优秀,陆家费了心思培养,他很小就会四国语言,拿过各种各样的奖,方方面面都很不错。”


    “而张家,就是我之前的家庭,我们一家住在秀水镇。家里开了一家早餐店,我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


    “两个家庭经济情况太悬殊,我亲父母舍不得陆辰回张家,怕张家耽误他一辈子。而张家父母比起要一个陌生的儿子也更希望我留下,想两家维持原样就当没这事。陆家自然也不同意,最后便用钱了结了这段关系。”


    “……”


    “……我跟他打架把他脑袋砸破了,舅舅就让我搬来茗中跟他一块住了。”


    三中这边属于茗中区,陆黎家里在万合区。


    都在茗城,但不堵车的情况也要开一个多小时。


    陆辰之前在万合区的红枫国际学校念书,突然转到三中还跟他一个班,这里头要没点事才不正常。


    所以今天陆辰挑衅,他一秒都没忍,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陆黎说得平平淡淡。


    钟元听完,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这不就是变种的真假千金,不,真假少爷吗?


    比电视剧里还惨啊。


    电视剧里好歹会设置一个保姆、或是别的故意调换孩子的反派,好让主角有发泄恨意的渠道,让观众们爽一爽。


    他倒好,只是神经病护士多例恶作剧里的其中一个倒霉蛋,关键罪恶的护士没迎来审判,就患癌症死了。


    她一死,陆黎的所有情绪都找不到发泄口,甚至没法怪活着的任何一个。


    怪陆辰吗?


    不是他主动鸠占鹊巢。


    怪陆父陆母?


    长在身边的孩子这么多年已经养出感情了,确实很难不偏心。


    怪张父张母拿钱了事?


    对普通家庭而言穷是原罪啊,强行留下陆黎不一定过得更好,不如拿钱改善家庭生活,还能有余力培养小儿子。


    但陆黎不可能不怪啊。


    这件事导致他没了家,在任何一处都成了外人。他回家时才十一岁。


    让十一岁的小孩抛弃情绪理智思考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何况,陆家也做得很不到位。


    并没有很好的解决他和陆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可能存在的矛盾。


    陆黎跟陆辰打架,应该优先追责家长!


    而不是把陆黎扔过来跟他舅舅一块生活,彷佛错的只有他一个,所以要把他丢得远远的。


    钟元心里这样想,嘴上也很不客气:“早就知道你爸妈不合格,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比我爸妈还不如呢,他们不关心我,好歹也没当着我面关心没血缘的外人呀。”


    真要有幸福温暖的家庭,他们仨也不会臭味相投,从初二玩到现在。


    她还跟他谈了半个月恋爱。


    不过以前陆黎从来不提家里的事,他拽得很,然后她也拽,所以从来没打听过他家里的情况。


    哎。


    查欣欣对学霸最敏感。


    愤愤道:“那,那个陆辰突然转到咱们学校干嘛?非得跟你一个班,不会是存心想踩你吧?”


    这种事很好懂。


    在一个班更方便拉踩。


    就像她后妈每次都说“你看三栋的XX,跟你读一个班,人家成绩多好,你巴拉巴拉……”


    每次她说完,自己的零花钱就减半,还被爸爸凶。


    本来陆黎亲爸妈就更喜欢陆辰。


    现在念一个班,陆辰如果比陆黎学得好,他们不就更不喜欢陆黎了吗?


    心机险恶,太险恶了!


    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说出口,陆黎心情反而平静多了,他勾起唇角冷笑:“踩啊,让他踩。都踩几年了不怕再多一阵子。”


    “陆家的东西就算我看不上,我也绝对不会让给他。”


    他们俩的战争,从他回到陆家的那天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最近他才后知后觉而已。


    一切都想通了的陆黎并不着急。


    陆辰占据感情优势又如何。


    他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同他争夺父爱母爱,只要比陆辰更优秀甚至差得不那么多,他看不上的血缘便是最大的倚仗!


    最后——


    陆家依然只会是他的。


    这一架,陆黎没受到任何惩罚。


    自打完架后,他抽空把长发剪了,开始做一名“正经学生”,无论是老师还是陆家爸妈,都觉得把陆辰转进三中是对的,他带动了陆黎的改变。


    ——陆黎正在逐渐成为一名好学生。


    陆家人很开心,甚至期待两人能成为真正的兄弟。随之而来的是,他的零花钱增加了。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黎变“好”的同时,陆辰却受到影响导致成绩迅速下滑,脾气也开始阴晴不定。


    就在一切向好时,高三上学期念到一半,陆黎突然要出国了。


    钟元很震惊。


    怀疑陆家出了什么事,对陆黎突然被安排出国感到担忧不已。


    陆黎扒拉下寸头,臭屁道:“我自己提的。”


    钟元皱眉:“为什么?之前不是打算高考后再去吗?”


    陆黎嗤笑一声:“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特意来三中就是想把我心气压没,彻底断了回陆家的念头。大概是去年我回家找爸妈要零花钱的事刺激到他了吧。”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们要钱。


    陆辰大概以为他想争宠所以急了,这才跑去跟妈说转到三中帮他提高成绩……


    结果令他失望。


    向来顺风顺水的陆家小少爷开始患得患失,逐渐偏激,本就偏爱他的陆母当然心疼坏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一个母亲的直接和敏感度是非常恐怖的。她几乎不需要证据就判断出陆辰的反常、焦躁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陆黎的压力。


    但她却又心盲迟钝得恰到好处。


    对过去陆黎遭所受到的压力,她就从来没“发现”过!


    “我妈认定我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影响到陆辰,想让我跟陆辰转回红枫,这样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了。”


    “我想好了,留在茗城始终在他们伸手够得着的范围内,有陆辰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不如提前出国。”


    “我舅舅也很赞同。”


    钟元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非常理解陆黎的决定,不破不立嘛。可明明他才是真正的陆家人,却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避别人锋芒……实在让人愤懑不平。


    查欣欣就更受不了了。


    眼泪狂飙,鼻涕泡都冒了出来:“他也太过分了,明明是他占了你的位置还要在背后搞东搞西,你妈居然不信你,信他。陆黎,陆哥……呜呜呜,你到国外咱们就不能一块玩了。”


    陆黎抬手。


    一巴掌轻轻拍在她脑门上:“你嚎丧呢,我出国叫天高任鸟飞,不是流放,懂?”


    “你跟流放有什么区别?”查欣欣问。


    陆黎呼气:“……被逼和自愿的区别,你懂个屁。”


    “噗!”


    钟元被俩活宝给逗笑了,原本有些沉重悲愤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出国就出国呗。”


    “他放假可以回来,我们也可以去看他,多大点事。”


    钟元拍拍陆黎肩膀。


    话说得爽快,心里其实也非常不舍。


    但谁都清楚,面对极度偏心的陆母,出国不失为当前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重新办张卡,我把店里的分红到新卡上,遇到搞不定的一定要跟我们说!说好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好。”


    “钟元,扎心心,我会想你们的。”陆黎抱抱查欣欣,又抱抱钟元。


    “我们也会想你的。”


    “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钟元半仰着头。


    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眨去眼中湿润,再低头时她笑盈盈的,右手握拳伸向陆黎:“加油!”


    陆黎握着拳头跟她的拳头相抵:“嗯,我会加油,你也加油。”


    “还有你,查欣欣。”


    陆黎拳头伸向查欣欣:“长点心,多防着你爸你后妈,免得哪天被卖了还帮她们数钱。”


    “知道啦,啰嗦!”


    查欣欣手背一横,抹去鼻涕眼泪,同样一只手用力锤他肩膀,“你又不是明天就走,要不要搞这么煽情?”


    陆黎先是怪叫一声,“扎心心,你鼻涕摁我衣服上了,脏死了。”


    下一秒。


    他忽地抬头,盯着查欣欣:“……你刚说什么?”


    查欣欣眨眨眼,表情无辜:“我说,你又不是明天就走,搞这么煽情做什么?”


    此话一出,钟元和陆黎齐齐化身木头,愣愣的戳在原地。


    对哦~~~


    还有几天才走呢。


    这气氛……谁烘托的?


    陆黎一琢磨,罪魁祸首还踏马是查欣欣!


    如果不是她突然开哭,大家就不会话赶话,越说越伤心。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生无可恋,大概还在思考智商是怎么跌进下水道的。


    十秒后,三人默契十足地放声大笑起来。


    “好傻哦。”


    第19章


    再不舍, 陆黎还是走了,奔向属于他的未来。


    而迈入高三的钟元成绩开始趋于稳定。


    或许是她心态好,对高考在意又不太在意。不论题难还是容易, 每次考试排名都有往前进。


    只不过缓慢了点。


    不像高二时每考一次便往前跑三十名、四十名。


    “钟元, 王老师让你第二节课下课后去一趟办公室。”


    “哦, 知道了。”


    钟元猜王老师又要给她塞复习资料。


    没想到一进办公室, 就听她说:“钟元, 这次考试你年级排名在36, 1班的薄老师问你要不要转到1班。”


    “我不需要转班。”


    她的成绩不是靠转班提升的, 钟元弯弯眼睫,自信坚定道:“王老师,我有自己的复习计划。”


    转班需要适应新老师的风格, 光不上晚自习这一条, 薄老师未必会同意。


    钟元不想折腾。


    王老师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不过1班的任课老师确实经验更足。”


    她也觉得以眼前学生的自律在哪个班区别都不大, 但既然1班班主任提了, 她总得问一句。


    凭良心讲,1班的学习氛围确实是理科班里最好的,这毋庸置疑。


    若钟元本人想去1班……


    钟元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有需要, 我再来跟您说。”


    “好,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老师觉得你还有潜力没有挖掘出来,一诊考试我希望能在20以内看到你的名字。”


    钟元嘴角微微耷拉:“王老师, 从36到20……这军令状我不敢立呀~~~”


    王老师:“只要你拼尽全力,把时间尽可能安排在复习上,老师觉得你没问题。”


    “钟元, 你发现没,你很擅长学习。所有科目老师都说你错过的题基本不会再错第二回。”


    “所以老师能不能问问,你那家业继承得咋样了?挪几个月时间出来,影响大不大?”


    钟元耳根红了红,被夸得表情都不自然了。


    天知道。


    她真的已经花很多时间在复习上面了,最近更是一个礼拜才去一趟公司。


    除了把控方向,大部分工作都交给高管,像扩大办公室场地这种小事都让李副总全权处理了。


    王老师以为她还有余力使,其实真没有。她已经把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每天顶多睡五个小时。


    成年人的思维确实有助于理解一些概念定义,但加成也就止步于此,真正的备战高考就是得熬。


    所有人都在熬。


    火箭班、竞赛生里智商比她高的多得是,人家不仅智商高同样也很努力呀。就连班里那些混子都被这种急迫感裹挟,课都不怎么逃了。


    这种情况下能每次往前爬一点点,钟元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王老师对自己的期望如此之高。


    啊。


    压力好大!!


    她想说自己办不到,可对上王老师殷殷的目光,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的王老师,我尽力。”


    呃……


    钟元想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回到自己跟王老师对视前的两秒。


    她在后悔不迭,王老师却笑得开怀:“好,老师就期待一诊的好消息了。”


    钟元:……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中午跟查欣欣一块吃饭,谈到即将到来的一诊,查欣欣小脸也惆怅成苦瓜了。


    “完蛋啦,我肯定上不了大学。”


    她戳着肉丸子,表情苦恼,“拿到试卷的那一刻,这道我会,那题我会,感觉每道题都模模糊糊会的样子,还没考完我开始畅想自己上五百分了。”


    “试卷发下来,这题错那题错,大部分都错。”


    “我离五百分有一条银河系。”


    “元姐,如果我考不上怎么办?我英语也不好,雅思托福过不了,想出国混个交钱的学校都不行。”


    她眸色黯淡,眉头拧成两条毛毛虫。


    钟元就看不惯她灭自己威风的颓样儿。


    敲敲她的餐盘:“先吃饭,吃完饭咱们一起看问题出在哪。”


    “如果只是上个本科不挑学校,460就就能念省内的三本,你450多只要努努力,每一科再提几分,完全没问题。”


    “不用太焦虑,没事的,肯定有学校念。”


    自从自己跟陆黎不成天在校外混,查欣欣没人作伴,开始老老实实上学,成绩不知不觉已经往上提了很多。


    要知道高二第一次摸底考她还是只考350的人才哩。


    那就是妥妥学渣。


    陆黎出国后,她变得努力了一点。


    一点加一点,她以为自己还跟从前一样,实际上已经走在量变前往质变的半道上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鼓劲儿,让她坚持,再坚持。


    “你觉得这也会那也会,恰恰是用心学的证明。只是学得不够透彻而已,回去多刷刷题分数肯定能提高一大截。”


    钟元安慰道。


    查欣欣目光灼灼:“真的吗?可是我大部分都做错了。”


    钟元点头:“我也经历过这个时期,知识点记得不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加强下记忆多刷题没问题的。”


    “这样吧,你跟家里说一声,最后大半年搬来我家住,我俩一块复习,我监督你顺便还能给你讲题。”


    她不想学时钟元不会勉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没谁规定必须走哪条道才是绝对正确的。


    但若是查欣欣自己想进步想上大学,她一定尽全力帮她。


    虽说两人一文一理,但语数外是共通的,给她讲题还相当于自己再熟悉一遍呢。


    查欣欣咬着唇。


    用力点了下头:“好,元姐,今天回家我就跟我爸说。”


    “嗯。”


    钟元以为查永才不会那么容易答应。


    哪料到查永才都没想起自己是谁。可见平日里对查欣欣的不上心。


    毕竟初中、高一时,他好几次被老师喊去学校,每次都有自己的身影。


    换了别的家长,就算再不关心,肯定也会把女儿的“坏”朋友记得牢牢的,列为拒绝往来用户。


    但他对查欣欣的交友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钟元有时候想想,这种擅长冷暴力的家长比直接言语侮辱,拳打脚踢的更加让人窒息。


    他只情感上吝啬,钱财上又勉强过得去。


    不好,但也没坏到底,叫人恨不彻底,爱不起来,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一颗心反复撕扯拉拽,近不得,远不得。


    但凡再过分些……


    查欣欣就估计早就生出离开家的决心,而不是嘴上时常抱怨,内心又还残存着一丝渴盼。


    就譬如此刻,她虽然在吐槽查永才,但也就是怨一怨,几乎听不出恨意。


    查欣欣吐槽完查永才,又吐槽她后妈。


    “……她真的有病,孩子死了,她不紧不慢给奶了。”


    “从前就是嘴上关心我分数,每次问都是为了贬低我,今年她居然跟邻居们取经怎么让我戒手机、戒电视、戒游戏。”


    说到这个,查欣欣肺都炸了。


    叠好的衣服用力往床上一摔,更用力地把自己砸向床铺。


    开始喋喋不休:“我多久没玩手机没看电视了,我的电脑都被查耀祖霸占了,她居然四处跟别人说我沉迷电视、沉迷网络,我哪有,哪有啊~~~”


    “秦阿姨说八坪山那边办了一所心理辅导学校,她说我沉迷网络游戏是一种心理病,送过去疏导疏导就不会再玩了。我告诉她们我没玩,查耀祖妈不信,非要跟我爸说送我去治病,正好还有两个月放寒假,让我治完病好专心高考,没准一下考上大学……”


    说到后头,查欣欣一脸无语。


    有种不知从何解释的无奈。


    自从妈妈过世,她在家里就好像没有了自己的空间。玩游戏被骂,出门被骂,连月经期怕侧漏弄脏裤子,卫生巾换得勤快了点也要被骂。


    后妈不仅在家里说,还要跟邻居说。


    查欣欣永远记得隔壁刘阿姨那次跟她说“欣欣啊,卫生巾这玩意儿你一个月居然要用那么多啊,让你妈带你看看中医调养调养呀”的尴尬。


    她窘迫得满脸充血。


    不知所措,又气又想哭,那一刻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查耀祖他妈什么都说。


    有的真,有的夸大,大家只觉得后妈很关心她,对她的方方面面都非常了解。


    查耀祖他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没有觉得丢人。


    有的事查欣欣确实干过,很生气但也的确没底气跟后妈叫嚣,但更多的她根本没干过。


    就像这回,她就什么都没干。


    陆黎为了未来远走异国,元姐也有了自己的规划,她没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她只知道她不想被抛下。


    当他们俩在奋力往前狂奔时,她不能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接她,否则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所以这段时间她很少玩,该戒的都戒了,电脑上的游戏、视频网站……都被她卸载了。


    连企鹅等级都不挂了。


    结果还要被查耀祖妈造谣,查欣欣都想咬死她算了。


    钟元听她诉苦完,表情凛了凛。


    爬上床,盘腿坐在查欣欣身边,“等等,等等等等!”


    查欣欣眼神茫然:“……啊?”


    钟元若有所思:“你刚说……最近是查耀祖在用你的电脑?”


    查欣欣点头。


    “对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配了我房间的钥匙,上个月月考我提前回家就看到他在我屋里玩游戏,我跟我爸说了,我爸还骂我锁什么门,防谁?……呃,怎么了?”


    钟元眼珠儿转了两圈,一下明白了她后妈的意图。


    “陆黎骂得没错,你就是笨蛋。”


    “她想送的不是你,是查耀祖。”


    “但她又不确定那学校到底怎么样,查耀祖被送进去能不能好,才会四处找人打听。旁人一问,她当然不能说亲儿子染上网瘾了,只能把你推出去。反正你在邻居们眼里毛病一大堆,不差这一笔。”


    “撺掇你爸送你进去更简单了,你就是个试验品,她把你送过去摸底。心理辅导如果有用,她再送查耀祖过去,那就不扎眼了。对外还能说你影响了查耀祖,查耀祖的一些毛病全是跟你学的,反正你已经去过心理辅导学校了,家长们又总爱把更小的那个孩子的教育责任推到大孩子头上,他们会信的。”


    钟元表情凝重。


    眉宇间都透着股阴沉。


    老话讲:独头蒜,羊角葱,后娘的巴掌,过堂的风。这后娘毒起来真是一点不带注水的。


    钟元嗤了一声。


    掀唇冷笑:“你后妈心眼子密密麻麻的,比藕还多。”


    查耀祖的问题都能扯到查欣欣头上。


    搁不知道内情的人身上,谁能想到屎盆子还能这样扣?


    就不知查永才知不知道了。


    钟元觉得他是能猜到一二的,同床共枕十多年,睡一个被窝的谁不清楚谁啊。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查耀祖妈跟查欣欣经常吵,也没瞒着他过。


    查永才无非是刀子没落自己身上觉得无所谓,反正吵就吵吧,又出不了大事。


    钟元想,大概上一回查欣欣被送去隔壁市网戒学校也很可能并不是她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这类学校迷惑性强,背后的人势力强大。


    去年自己又寄举报信又在几个大论坛上钓鱼,结果各类网戒学校一点没受影响。


    还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了。


    这才多久,就开到茗城了,名字还换成了迷惑性更强的“心理辅导学校”。


    委实让人挫败。


    她感觉自己是那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九牛二虎之力都使出来了,大树一动不动,她弄出来的动静甚至不如一阵微风来得明显。


    问题就在于——风在哪?


    何时来?


    “歪歪,元姐,你干嘛去?”


    查欣欣听得目瞪口呆,正气恼呢,就见钟元一个鲤鱼打挺,利落的跳下床匆匆出门。


    钟元头也不回:“想起一个事,我给我舅打个电话,你赶紧把衣服归拢好,中午我们到外面吃,下午就开始补习。”


    听到补习俩字,查欣欣嗷的怪叫了一声。


    都没心思腹诽查耀祖妈了,她觉得头疼,胃疼、肝疼,哪哪都疼。


    一个月放两天假啊。


    她已经足足坐了二十多天的牢,这都不能放松放松!苍天呀,大地呀,好想按个快进,直接快进到出高考考场那一刻。


    她在卧室打滚。


    好不容易叠好的衣服又被弄得乱七八糟,查欣欣索性不整理了,反正在元姐家里没外人进来扒拉她的衣柜,不会知道她多么不修边幅。


    她把衣服全挂上。


    没空间了就一股脑团吧团吧塞进抽屉里。


    她在这头瞎忙活,二楼钟元已经拨通了大舅的电话。


    詹大舅彼时在楼下跟宴修元姥爷下棋。


    钟元起初说起民办心理辅导学校他脸上表情是非常轻松的,他以为外甥女是想问他这类学校资质够不够,手续健全不健全。


    等听到后半截,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块监管出现漏洞了。


    “元元,雅平市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詹大舅一句命中核心,“你怎么想起调查隔壁市那学校?”


    钟元眼珠儿一转,锅直接扣给麻振。


    “不是我调查,是之前帮我调查我爸出轨那事的记者说的,他查出轨时可能查到我爸是你妹婿,随口跟我说了一嘴,大概也是看不惯这种学校的存在。对了,是去年说的。我一听觉得很奇怪嘛,问他为啥不登报,他说水深查不动。我一咬牙,心想水有多深?社会主义铁拳还打不动妖魔鬼怪吗?激动之下就往教育局塞了举报信,但没有下文。”


    “后面我就把它忘了。”


    “今天查欣欣……就是我一朋友,她后妈污蔑她,想把她也弄到这种学校去,而且就在咱们茗城。我俩一分析,这不对啊,真是好地方她肯定不送查欣欣去,所以找您告个状,万一咱茗城这个心理辅导学校也……那多害人啊,嘿嘿,你说是吧,大舅。”


    茗城一把手是中央派驻的书记,詹大舅是二把手,是有实权的,他要查,这事就好办。


    至少这类学校的幕后势力是不能遮住茗城这片天的。


    毕竟她大舅这人吧……


    咋说呢。


    能力强,能办实事,但非常重官声。


    为啥呢?


    说来也很有意思。


    詹家老家屋后玉米地旁边矗立着村里另一家的祖坟。


    那家老祖宗是道光时期的四品大员,墓碑上满满当当的功绩赞词,因为官当得好,一百多年后还被村里人时常提起,说起村里从前出过大官,家家都与有荣焉。


    非常自豪人杰地灵。


    连分田地时都特地绕开他一点,没让那家的后人迁坟。


    詹大舅从小就很羡慕。


    把坟里这位别人家祖宗当成了自己的追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他不求流芳万古,就求个群众满意。以后村志里那位老祖宗后头再排上他的名。


    所以,他连自家亲戚的保护伞都不当。


    顶多饭桌上偶尔漏两句市政改革方向,旁的那是一点不掺和。不仅他不掺和,也不允许詹三舅他们违法犯罪。


    有一年过年时就直说了,谁敢干见不得光的事影响到他、影响到家里小辈,他就大义灭亲。


    三舅和钟建华那些小心思咻一下被吓回去了。


    他对自家人尚且严厉,就别说给别人做保护伞了,把他杀了估计都不行。


    果然,詹大舅的回应跟钟元预测的差不离。


    “情况大舅大致了解了。”


    “除开假期,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元元你安心备考,别的任何事都放一边。”


    钟元乖觉的“哦”了声。


    她知道的。


    大舅是不可能跟她讲查证过程的,他只会等尘埃落定后给个结论。


    “嗯嗯,我知道了大舅。大舅妈不在家你要注意身体健康哦~”


    关心了詹大舅的身体。


    钟元又问了问远在美国念书的表姐和陪读的大舅妈最近怎么样,甥舅俩家长里短唠了几句。


    听到电话里不甚清晰的“将军”,她赶忙关掉话匣子,“大舅,我出门吃饭去,下回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詹大舅挂断电话。


    将己方的车移过来阻挡对方的帅。


    “你外甥女说什么了,表情一下子变得那么严肃。”


    宴卫国端起茶盅,浅浅抿了口,笑问。


    他是退休老干部,德高望重。


    尽管旁边还杵着个看他们下棋的宴修元,但到底不是机密要务,詹大舅在他们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


    言简意赅将心理辅导学校的事提了提。


    祖孙俩表情渐渐严肃,问起现在民办学校的政策。


    “办学校肯定要资质齐全,这所学校什么情况,得调查了才有发言权。”


    他猜办校资格证应该具备。


    如果没有资格证,一旦被举报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歇菜。当然也不排除没到任何部门登记备案,无照营业的情况。


    而最大的问题是这学校有没有挂羊头卖狗肉。


    文化类老师有没有教师资格证。


    心理辅导老师是否具有国家三级或三级以上的心理师咨询证,如果有军训类项目,教官也该有五年以上兵龄的退伍证或者军警校毕业证。


    听元元的意思,这类学校对外是心理辅导,但招生却一点不挑。


    早恋的、沉迷网络的、厌学逃学、自卑自闭、磕□□的……


    只要家长送,那他们就通通招进去。


    可是,这些是一类情况吗?


    医疗机构跟学校能是一个性质吗?


    网瘾、自闭症、抑郁症应该是医疗机构的职责,而不是由学校管理。


    把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放一块解决,企图用一招定乾坤,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显然,宴卫国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表情一沉。


    直指核心:“律法还是不够健全,相关部门监管不力,家长也病急乱投医,得调查,得管管咯。”


    “你外甥女若没有夸大其词,这学校的问题就很严重,要警惕打着拯救孩子的名义反倒害了他们。”


    “老领导你放心,我明白。”


    这棋局是下不下去了。


    詹大舅回家立刻找教育局和工商的干部询问。


    宴修元上网一查,发现很多城市都创办了这类学校。


    有的叫网戒中心,有的叫心理辅导学校,有的叫特训基地……


    校方主页介绍都差不多。


    都是讲帮助叛逆不听话、沉迷网络游戏、早恋、离家出走、厌学逃学、自卑、自闭、抑郁的孩子改掉坏的行为习惯,帮助他们逐步走出困惑,让他们从点滴开始。


    学会为人处事,学会感恩他人,学会自我管理。


    接着再宣传老师团队的专业。


    他又在全网搜索相关内容,最早的帖子是去年十月海角论坛一个叫“德国农夫”的ID发的。


    第一人称讲述自己被送进戒网瘾学校的经历。


    宴修元仔细分析了一遍帖子。


    最后目光锁定在某几个ID上,只要楼一歪到别处就有几个ID配合楼主把话题拽回来。


    整个帖子给他的感觉是有人精心写了一篇软文,拼命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披露的部分内容乍看之下更是超出网友的想象,被一部分人定性为“编得不错”。


    他看着帖子后面的限制回复,若有所思。


    退出去又翻到相邻时间段内容相似的几个帖子,都是不同ID发的,但无一例外都被限制回复了。


    直到去年十二月后不再有新帖子。


    宴修元垂眸。


    漂亮深邃的眸子似有利光闪过。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桌面,哒哒哒的,急促,很有节奏感。


    过了好一会儿,一封邮件发了出去。


    “帮我爬一下这几个帖子里所有用户的IP,尤其是重复率高的几个ID……”


    ******


    钟元给查欣欣补了一下午数学。


    说是补,其实是从高一的知识点开始帮她捋。


    查欣欣虽然脸上写满抗拒,心里其实知道好歹,整个过程都有认真听。


    两人从两点开始,补到六点。


    晚上在家煮了粥,蒸了一条红肠,炒了一碟小青菜,吃完又面对面坐着,刷了一套英语真题。


    严格掐着时间来的。


    到九点半,查欣欣背历史,钟元则又刷了一套物理练习卷。


    学习是枯燥乏味的。


    一个人的时候查欣欣总是忍不住起来走一走动一动,摸摸手机,摸摸玩具。


    但见钟元如此坐得住,她也逼自己静心。


    一天下来,居然成果还不错,彷佛真的有种知识被强行塞进大脑的感觉。


    渐渐地,大概是正向反馈变多,会做的题越来越多,查欣欣几乎不用钟元三催四催。


    她开始主动吸收知识。


    在钟元思考一些题时她偶尔也会提提自己的思路,对错暂且不提,反正她对学习不再是抗拒勉强的态度。


    钟元见状,没有戳破她心态的转变,免得她害臊。


    只是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掌!


    没想到死马当活马医居然真能出效果,看来自己很有当“老师”的潜力呀。


    很快,一诊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来了。


    三中的考场是按照上一轮月考成绩排的考号,钟元上一轮在36,所以在2号考室。


    查欣欣排在410,在文科14号考室。


    这样的排法对想作弊的同学不太友好,因为前后左右都在一条水平线上。


    如果不是真的用心学了,排名起伏不会特别大。


    2号考室里,六班学生就四个。


    钟元、黄书艺、闻雨,以及一个叫孟忻的男生。


    原本六班的第一是谭倩。


    自从去年跟班里的池俊谈了恋爱,王老师多次劝阻无果,他俩分分合合。


    一提分手池俊就割腕痛哭,又在早自习当着全班同学踹她桌子要跟她谈谈……


    两人上演了一场偶像剧后,谭倩成绩一落千丈。


    被她压着的季斯年迅速崛起。


    上学期期末考挤进年级前二十,这学期便到楼下1班报道了。


    而孟忻则是在1班的卷中卷里落败,转到6班。


    钟元到了考室,跟同班几个同学打了招呼。


    她每两天就要刷一套题,月考对她来说跟平常练题没的区别,两天考完,她觉得自己发挥得挺好。


    考试完,当晚又开始上晚自习。


    钟元庆幸自己不用上。


    她也没复习,而是美美的吃了一顿,提前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正常上课,一直到周五,赶在放月假前成绩和排名出来了。


    “元姐,牛皮啊,理综第三道大题你居然做出来了。”


    同桌兴冲冲跑进教室,“你猜你考了多少分?”


    钟元想也不想就说:“610多一点吧?”


    “你估分好准,619。”


    分数在钟元意料之中,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我选择题掉分多,实验题也不太行。”


    “老王一会儿上课肯定又要夸你了。”同学幽幽道。


    王老师确实夸她了。


    夸她的同时也稍稍点了几名成绩下滑厉害的同学的名字,谭倩首当其冲。


    第20章


    她考得太差了。


    除了语文分数稳定在120, 其他科目整体下滑厉害,总分从六百那一档跌到了五百以下。


    谭倩高一就在6班,各科老师从高一开始带她。


    眼瞅着985的好苗子, 结果到高三马上就要沦落到二本都不一定考得上的地步。


    可想而知, 老师们有多心痛。


    各科老师轮番上阵, 连隔壁班班主任吴魔王也跑来给她做思想工作。


    劝也劝过, 骂也骂过。


    家长都找过几次, 结果完全不顶用。她稍微动摇跟池俊提分手, 分不到两天又和好。


    两人分了合、合了分。


    成年人面对这样拖泥带水的感情都会严重内耗, 何况是心理本就不够成熟的高中生呢?


    发现做她的思想工作不起效果,王老师几人还找池俊聊,苦口婆心劝他啊, 如果真爱谭倩的话就暂时分手, 先让谭倩好好准备高考, 考完想接着谈再继续谈。


    到时候谁都不是他们俩的阻碍。


    全程好言好语, 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两个小年轻被刺激狠了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结果……


    “……你不上晚自习, 你不知道上周五多刺激。晚自习诶,他俩直接在教室上吵起来了,池俊狂扇自个儿十几个嘴巴子, 最后谭倩红着眼睛原谅他了, 跟电视剧似的。”


    说到这儿, 罗盼小心翼翼张望了一圈。


    双手圈住嘴巴, 凑到钟元耳边说:“我听柯琦她们说的,上个礼拜他俩闹那么大是因为第一次分手时池俊跟别人泡吧买醉, 然后迷迷糊糊就和23班的谁开房去了。结果那女生怀孕了,到医院打胎需要池俊签字,池俊不去, 她就跑咱们班找了谭倩。”


    “谭倩心软,逼着池俊陪那女生堕的胎。”


    “从医院出来她就提了分手,池俊才会当着全班人打自己耳光,跪求她原谅。”


    “哎,其实他俩感情还是挺深的。池俊也很爱谭倩,你不知道那天他打自己多狠,两边脸肿得老高,后排男生拉都拉不住,如果分了,还是蛮可惜的。”


    钟元:……!!!


    眼睛瞬间瞪大如铜铃。


    她不是震惊高中出现开房打胎的事。


    她又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单纯小姑娘。


    说实话,虽然大部分高中生的青春是没日没夜的刷题,为分数哭,为分数笑,或者还曾有一段卑微到骨子里满满青涩的暗恋。


    但有那么一小撮确实是狗血疼痛文学。


    她震惊的点在于都这样了,谭倩居然还能原谅他?!!!


    钟元无法理解,且大为震撼。


    图什么呀?


    池俊虽然名字里带了个俊,但真的没俊到让人爱到欲罢不能的地步。


    成绩差,相貌中等,家境……经常秀他的各种限量版球鞋,也就家境还不错。


    擅长运动的阳光型boy这点,也勉强算加分项。


    但这些足够让一个外形可爱、成绩优异的女生忘掉他让别的女生怀孕并逃避责任那事吗?


    更震惊的是,她同桌罗盼居然感慨池俊他好爱!无比惋惜这段即将分道扬镳的感情。


    爱个大头鬼啊。


    这个想法太危险,也太离谱了。


    钟元赶紧冷言冷语,戳破她对爱情的错误幻想:“他哪里爱?爱一个人是看着对方为自己从天上跌进泥里吗?谭倩成绩降了多少,老师们找过多少次他又不是不知道,他300分无所谓,就要把谭倩也拽到300分共沉沦才叫爱吗?”


    “真的爱谭倩又怎么会吵了架就跟别的女生开房?醒醒吧,这不是偶像剧,男的喝醉了是硬不起来的。”


    “他分明就是借醉劈腿,发泄郁闷。劈腿就算了,连个套儿都不带,出了事还不敢面对,怂不拉叽。要谭倩拉着他一块去给人签字,什么人啊,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这叫爱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爱,垃圾的爱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罗盼被钟元这番严词厉声惊呆了。


    半晌。


    她艰难地咽掉唾沫,颤颤巍巍竖起大拇指:“元姐,你对爱情体会这么深呐?陆黎出国……你很伤心吧?”


    钟元:“……”神经。


    “我伤心你个大头鬼,我跟他只是玩得好的小伙伴,我俩去年就分手了,他出国我有什么伤心的,有电子邮件有电话号码,又不是联系不上。”


    “哈?去年分手?”


    罗盼将信将疑。


    去年分手,那陆黎出国前多你俩还每天中午跑食堂吃饭,这也太和谐了吧?


    “不是我俩,是我仨。”


    钟元摆摆手,懒得解释,也解释不通,“每天都有查欣欣呢。”


    都什么眼神呀。


    三个人的世界硬生生能把查欣欣忽略,她就那么没存在感吗?


    不过外人不是她,也不是陆黎。


    不会明白她跟陆黎是先有同病相怜的患难情才会玩一块,才能做到分手照样当好朋友。


    本质上他俩谈恋爱就是不成熟的想法。


    觉得我们关系好,但还想要更好,怎么表达更好呢,那就挪出个专属位置——男女朋友。


    “……喔,懂了。”


    罗盼似懂非懂,傻傻点头,“难怪别人给你的表白信你一封不看,你肯定嫌他们幼稚。”


    钟元再次摇头:“我没嫌谁幼稚,我只是更清楚自己要什么。”


    这话半真半假,她觉得大家确实满幼稚的。


    但没嫌弃啊。


    如果很闲、很无聊,她也喜欢跟幼稚大男孩玩玩感情,钟元就谈过两次姐弟恋。


    她跟某些男人一样。


    三十岁后也很喜欢跟清澈愚蠢的大男生谈,每次触碰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青春活力就被带动得更显年轻。


    钟元谈姐弟恋从不给人当姐当妈,她觉得自己依然十八岁,照样有资格撒娇,有资格胡搅蛮缠。


    毕竟她很自律,保养得不错。


    单看外貌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不笑时连眼纹都没有,心态就更年轻,反正跟小十岁的奶狗交往没出现过代沟。


    而且,这世界也没人规定哪个年龄就该如何。


    谁说十六七岁必须幼稚?


    谁说三十岁就必须成熟?


    哪怕三十六岁,她依然觉得自己没有成为完成体的大人,也从心里抗拒成为“大人”。


    这时候不得不说遗传的可怕,某些方面她其实很像钟建华和詹雯。


    比如自私。


    比如爱面子。


    比如随心所欲,只考虑自己……


    所以对谈恋爱这事,她态度大概不是很正确:


    “我现在的目标是赶紧摆脱该死的高考,谁给我增加难度谁就是我的敌人。至于恋爱嘛,等考上大学还愁找不到合眼缘的帅哥谈一段吗。”


    钟元顿了顿,接着笑道:“想谈几段都行。”


    罗盼再次惊呆了。


    大家都走纯爱路线,对爱情向往又憧憬,说起来更是朦朦胧胧的,动不动就害臊。


    她同桌厉害了,还没开始就已经花心到想谈好几段了,不愧是三中BBS红极一时的“爹”。


    不过顺着一想……


    跟好几个帅哥谈恋爱,确实好爽的样子!!


    钟元还不知道自己这话给罗盼带去多少启发。


    她还在琢磨谭倩的恋爱内幕到底只在同学间流传,亦或是传到了老师和家长耳朵里。


    月假回来。


    她看见倒数第二排的座位空了一个,便知道了答案。


    怀孕堕胎的事最终还是闹到老师耳朵里。池俊被劝退转校,23班请病假的那个女生也休了学。


    谭倩跟他分没分大家不知道,但物理上实现了隔离。


    只不过。


    就算池俊离开三中,谭倩依然没能爬起来。一诊时甚至又往下跌了几名。


    她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


    甚至比以前还要活泼张扬。


    但有天中午钟元从食堂出来,撞见过她特地跑微机室那栋楼的厕所哭。


    因为那栋楼除了机房就是多媒体教室,除开特定课以外到那边的学生很少。


    厕所更是没什么人去。


    钟元会跟上去是因为听同桌讲谭倩多次用美工刀割手腕。她是那种开玩笑式的划,没划太深,微微见血,割完说一点不疼,还跟别人炫耀她胆子大。


    周围有几个还被激得跟她一块玩美工刀,不敢像她那么胆大往手腕划,就选择划手指螺纹那一块。


    当时钟元眉头就皱都能夹死蚊子了。


    谭倩的情况一看就是心理压力大,在通过自伤行为宣泄感情寻求关注。


    所以看她往微机楼跑,她脑中警报一下拉响了。


    钟元担心她跑到人少的地方跳楼。


    她拉着查欣欣偷偷摸摸跟上。


    跟在谭倩身后一路爬到四楼,每往上一层两人心就越往下沉,浑身凉飕飕的,又紧张又害怕。


    心惊肉跳得厉害。


    到了四楼,谭倩没继续上天台了,而是进了最角落的厕所,她俩赶紧跟过去。


    就听到厕所传来细碎的、克制到极点的呜咽声,她跟查欣欣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掉的样子,狼狈又庆幸。


    “怎么办?”查欣欣张嘴,无声询问,“进吗?”


    钟元摇摇头。


    卸下全身力气懒懒的倚在墙上,也无声回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越是骄傲的人越不想被人看到她脆弱无助的那一面。哪怕大家已经知道自己被伤害,她也会假装不在意,假装自己无坚不摧。


    一旦被人发现自己伤心得不知如何调整就会有一种全身衣服被剥开、羞耻到宁愿没有明天的感觉。


    而克服羞耻感、直面失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许需要长到一定年龄才能坦然面对。


    谭倩特地选午休时间躲到没什么人的机房四楼才敢哭,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她在这段恋爱关系里伤得体无完肤。


    这段爱情不仅让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成绩。


    还失去了自尊自信。


    两人不敢离开,就怕谭倩哭完后爬天台。


    杵在厕所门口不知当了多久门神,忽然,查欣欣脸上先是一怔,而后一喜,她校服衣兜里还有两颗棒棒糖。


    她掏出来给钟元看了看。


    咧着一口大白牙,指了指厕所门口。


    钟元犹豫了下,点点头。


    等里面哭声渐弱,似要平息,她赶忙站直身体朝旁边前往天台的楼梯躲。查欣欣将两颗棒棒糖放在门口正中、一出来就看得见的地方后也立刻跟上。


    两人做贼似的趴在楼梯转角扶手。


    紧张兮兮地等了几分钟,肿着眼睛表情已恢复平静的谭倩从厕所出来了。


    还把棒棒糖捡走了。


    “呼~~~~”


    钟元长吁一口气,摸摸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唏嘘不已:“吓我一跳。”


    查欣欣也拍了拍胸口:“我也被吓了一跳。”


    “元姐,你回去跟你们老王说一说,万一哪天她想不开,出事了怎么办?”


    “……嗯。”


    王老师作为班主任是非常负责的。不管有没有她的课,她都在办公室里。


    下午第一堂课前,钟元找到她说了谭倩偷偷哭的事。


    不知王老师怎么劝的,后面谭倩的状态确实在逐渐恢复好转。


    期末考时她已经从483又爬回到了536。


    期末考完,学校放了两天假,待假期结束立马就要回学校补课。


    一直补到大年二十九。再放七天,年后初五又要回校补课。


    钟元来不及感慨窒息。


    她太忙了,好不容易有两天假全耗在公司上了。


    一年过去,写字楼整个四层除了旁边依然坚挺的律师事务所,全被钟元一个人租了。


    至美传媒跟网店彻底分开。


    网店这边从最初的几人小作坊扩大到将近四十人。董姐负责管理,男装女装分别有店长辅助她。


    男装少了陆黎这个金牌销售,销售额有所下滑,不过至美那边小梁发掘了两个不错的替代模特,虽然不如陆黎带货,目前还算比较稳定。


    女装这边做得稍微差些。


    风格不够统一,没有抓准客户群是其一,第二便是质量参差不齐,上新没多久就被仿冒。


    算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


    周六,钟元到网店开会,制定年底促销活动和年后的安排。


    “……董姐,这几家代工厂不行,拿我们的版出私货,看看,这家店几乎在我们上新后不到一个礼拜就卖同款。”


    “小老板,小代工厂吃不下我们的单子,大代工厂我们暂时又一口吃不下。他们同时还接了很多别的订单,就算咱们签了协议不能漏款,实际上却没太大约束力,漏出去又无法追责的缺德点子太多了。我想,既然女装咱们一开始就不做仿款,还是要有自己的代工厂为好。”


    钟元闻言,肃着脸点点头。


    立刻拍板:“那你看看东杭或是南江有没有想找人接手的小厂子,尽快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董姐说完,男装部店长也说了店铺的问题。


    “小老板,最近咱们收到了两条举报,举报咱们卖假货。平台客服要求我们下架。”


    钟元不意外。


    她当初一拍脑门决定做大牌男装的A货,就是因为能利用国人对国外大牌的滤镜迅速赚钱,悄无声息给查欣欣和陆黎一个震撼。


    卖仿货对吗?


    不对。


    合法吗?


    也不合法,法律不支持。


    这些钟元都知道,但刚兴起还处于开荒的平台监管不力,所有人都在违规!


    大家的准则只有一条——赚钱。


    她确实是打了歪主意,趁监管不力先吃一波肉,所以被人举报这种情况她一早就有数。


    “先整理下架,将链接词条带有大牌、品牌的字样替换掉,详拍图的LOGO打上马赛克,联系代工厂货物出厂就不要带洗水标了,如果有洗水标的叮嘱仓储那边发货前剪掉标签。”


    “客服部注意啊,顾客咨询时不要明确回答这是哪家的哪个款,一定不要涉及正仿问题,如果对方认出是哪个品牌的仿款,发个表情或者转移话题,你们只需要说是代工厂的尾单,买咱家衣服的老顾客就会明白这是说跟一些大牌同个代工厂但不是那家的货的意思,禁止画蛇添足。”


    “知道了,小老板。”


    “……”


    周六忙了一天,周日又到隔壁至美开会。


    至美一年到头就接了几十单推广软文,收入远远抵不上公司的开销。


    虽说眼下不是这类公司的爆发期,但钟元对他们的状态依然很不满。


    几个高管都被她骂了一通。


    “我给那么高薪水不是让你们来养老的。公司发展的方向我早就提出来了,你们该做的是什么?是往既定方向使劲,而不是每件事都得我发话了才开干。”


    “那你们当什么管理啊?”


    “回家吃自己吧!”


    “我再给大家三个月时间,如果看不到成效、公司账面依然亏损的话,那说明你们能力不足,得换人了。”


    “……”


    回到家,钟元火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反正干不来就换人。


    她不差钱。


    就这样风风火火忙了两天。


    看着没干什么,其实心里很累,特别累。钟元瘫在沙发上,不想看书不想刷题,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干。


    她两眼无神。


    望着头顶不复闪亮的水晶灯,就一个想法:……上一次清洗是什么时候来着,好脏啊。


    她给查欣欣打电话。


    想叫她回来时顺便在小区门口给自己打包一份吃的。结果她那边好像出事了。


    吵吵嚷嚷,有人歇斯底里吼着什么。


    钟元空洞的眼神登时聚光,瞬间坐直身体:“你那边在吵什么呢?”


    “等等。”


    过了几秒,钟元听见轻轻的关门声,“我后妈跟我爸在吵架。”


    钟元“哈”了一声。


    查永才能跟他老婆吵架?


    她感觉在听天方夜谭,钟元表情惊愕,好奇问道:“吵什么那么厉害?”


    “我不是没去那心理辅导学校吗?”


    “昂,然后呢,因为没把你送去就大动肝火,至于吗?”


    “不是,是汪梅把查耀祖送去了。”


    “……!!!”


    查欣欣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很快挂了电话。


    钟元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点想幸灾乐祸。


    可又一想,查耀祖再熊也不该在这种地方受折磨,这种学校本来就不该存在。


    哪怕因市场需要容许它存在。


    也该有详细且严格的规章制度去管控。


    她赶紧在心里敲了几下木鱼。


    压抑住内心深处那股“熊孩子果然被毒妈害惨,毒妈肯定超心疼”的快意。


    第二天中午,两人相约食堂,钟元终于知道了原委。


    嗐,昨晚木鱼白敲了。


    查耀祖是真的熊。


    就是有本事让人同情不起来。


    而且这事说来特别讽刺。


    汪梅不是想送查欣欣给她儿子探路吗?


    结果最近一年查欣欣表现不错,老师家访都说进步大。


    而查永才并不知道查耀祖网瘾已经那般严重了。所以他对汪梅的想法只片面的理解为母女俩不合,汪梅想把查欣欣送远点,眼不见为净。


    但既然查欣欣现在基本不住家里,送不送就无所谓了。


    汪梅也不敢说亲儿子的问题。


    毕竟之前一直拿查耀祖听话乖巧嘴甜那样的话到查永才面前上眼药。


    这次查欣欣阴差阳错没去。


    查耀祖的情况又越来越严重,她只能找人打听那学校的情况。


    就趁查永才出差,把查耀祖送了进去。


    昨天隔壁刘阿姨说那学校不正规被查了,还说她那亲戚家的孩子被接出来,人变得比以前更乖戾偏激。


    汪梅闻言,顿觉天塌地陷。


    埋怨刘阿姨几句后就慌慌张张让查永才回家,去学校接人。


    查永才一听这消息也关心则乱。


    夫妻俩在气头上忍不住互相指责对方,这才吵得那么厉害。


    不过查永才还是连夜就到八坪山接人了。


    恰好,学校几个领导前几天都被带走调查正群龙无首,老师、教官根本不敢像之前那样强行阻拦。


    查耀祖当晚就回了家。


    只是回到家后他就对着查永才、汪梅和查欣欣三人大发脾气,拳打脚踢。


    查永才担心了一路,看他还那么浑,气得抄起鸡毛掸子给了他几下。


    查耀祖叫声凄厉,哇啦哇啦整栋楼都听见了。


    两人掀开他衣服一看。


    胳膊,大腿,膝盖,青肿一片,汪梅心疼得直抹泪,懊悔不已。一问才知道那学校动不动还体罚。


    教官甚至让一个宿舍的男生互相惩罚。


    查耀祖别看在查欣欣面前大耍威风,到了那地儿他一张嘴侮辱人,别人可不惯着他,伸手就揍。


    被揍了教官也不管。


    不仅不管,还有暗戳戳“鼓励”老生管理新生的意味儿。


    想到查耀祖昨晚的模样,查欣欣心情复杂。


    “元姐,那学校真吓人。”


    “查耀祖在里面待了一个礼拜,回来视觉上瘦了十来斤的样子,脾气比以前还要坏。”


    “昨晚闹腾半宿,手边拿起什么就砸什么,还好我躲得快。”


    “他妈脑袋都被他拿烟灰缸砸破了,血刺啦哗哗的流了好多。”【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