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外出时,安月遥左右看看,没忍住和一旁的赛尼尔咬耳朵:“他俩咋了?”
上将仍然扣着他那被垫了棉的手铐,面无表情地弯腰走进机舱里,首领也还是那副插着兜,没事人的模样,但是——
不知怎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她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赛尼尔从早餐盒里抬起一张秀气的娃娃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解地问:“什么咋了?”
看着挺正常的啊。
“是吗?”安月遥扬起一边柳眉,“我怎么感觉他们吵架了?”
“……”赛尼尔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他把空了的餐盒放到一边,“或许你还记得,老大和白鹰是死敌?”
都是死对头了,吵架难道不正常吗?
这两人不打起来就算好了吧。
安月遥:“……”
是哦。
唉,都怪他们老大对那家伙太上心了,又是泡修复舱又是给手铐垫棉花的,她都快忘了这茬了。
安月遥拍了拍脸,从刚才一瞬间的恍惚里清醒过来。
这次出行的就他们四个人,她可要保护好首领才对!
飞艇起飞后,驾驶舱和内舱的声音很快被隔离开来,云砚泽偏过脸,看向机身之外的星海。
他还以为……
至少要等到他破解出第一个地址,又或是再上些什么刑讯手段,才能换到回母星的机会。
借着窗台反光,他在船舱的倒影里看见牧浔正随手捏了张白纸,百无聊赖地对折着,云砚泽愣了下,目光也不由定格在他翻飞的指尖。
牧浔这次没折什么小狗小猫的,他叠了一只千纸鹤,放在眼前左右看看后,忽然一转视线,把上将偷窥他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好看吗?”
云砚泽:“……”
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掠过的星云。
“哦——”牧浔在他身后慢悠悠拉长了尾调,“看来我们上将大人光有偷看别人的爱好,没有诚实的好品质啊。”
云砚泽又回过头来,湛蓝的眸子泛着寒光,被这双蓝眼睛无声地这么一瞪,牧浔心情更好了。
他抬手,抽了一张折纸放在云砚泽面前。
“……做什么。”云砚泽硬邦邦地问。
“看这么久,上将应该学会了不少,”牧浔道,“这样,折一只纸鹤出来,我可以考虑把你的手铐摘了。”
“毕竟——”
“你也不愿意让那里的‘家人们’,看到这副落魄模样吧。”
云砚泽垂下眸,盯着膝盖上的那张薄纸,浅色的长睫簌簌颤抖着,半晌,他轻笑了出声。
“首领高看我了,”他扬了唇角,将那一张纸片用二指夹起来,放回二人中间的桌子上,“我会不会折,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舱内的空气徒然沉默下来,二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谁也不肯退让。
——他不是最清楚了吗?
牧浔眸色暗了一瞬。
他倒是没想到,这话会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
的确。
云砚泽在手工方面可以说是半点天赋没有,即便是手把手教学,也能折出一个完完整整的四不像来。
但那已经是……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牧浔都不知道,那段往事浮现时,脑海中的记忆会这么清晰。
他记得云砚泽跟着他的步骤一步一步来,仍然折了个七歪八扭的丑东西时,那微微抿起的唇瓣,和泛起热意的耳尖。
也记得云砚泽在他没忍住笑意的呛气声中,沉默地将手里的“纸鹤”揉成一团,最后还是牧浔眼疾手快,才把将要落在垃圾桶里的、这位除了修理科目以外十项全能好学生的“人生记录”捞了回来。
只可惜……
半晌,他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弯了唇:“没想到上将这么多年过去,这方面还是没什么长进。”
只可惜,物是人非。
云砚泽也重新将目光落回星海之外,没有吭声,他的耳尖捕捉到一点纸张摩擦的簌簌声,是牧浔又开始折腾起剩下的折纸。
但被他递回去,放在二人中间的那张——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再动过它。
*
甘羽星作为羽草这一重要药材产地的最大原因,便得益于它得天独厚的气候。
星球上四季如冬,漫天飘雪,从飞艇上下来时,众人的靴底就踏入了雪层中,一脚下去,积雪甚至已经堆到了小腿处。
安月遥搓着手,说话时口中还吐着热气:“难怪都说这地是‘鬼见愁’,首领,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变弱。
跟在黑发男人身后出来的白鹰扶着机舱门平稳落地,手上的那双镣铐已经被解下了。
牧浔只套了一件驼色的风大衣,高阶精神力者的体质也比常人好上许多,男人在雪地里探了两下深浅,随意“嗯”了一声:
“你和赛尼尔去忙你们的吧。”
“……那你呢?”两个人四双眼睛瞬间瞪了直。
“我去跟着白鹰,”牧浔插着兜,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不是你们说要实地调查,搜索药方的?”
二人:“……”
他俩那是真想搜什么药方吗?是来盯着那白鹰防止他手脚不干净的好不好!
赛尼尔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带着试探的:“……砚泽?”
几个裹着棉袄的中年男女背着背篓,小心翼翼地从矮屋后探出头来,他们的肩脊都被长年累月的劳作给压了弯,只一双双夹在皱纹中的眼睛,在风雪中仍然明亮。
飞艇降落的动静不小,看来是他们落地时惊动了当地的居民。
来了!
安月遥登时进入警戒状态,一眨不眨地盯向面前的几人。
甘羽星上的大部分居民都和云砚泽一般,发色和肤色都是浅淡的,银发男人顿了一顿,在黑蛛三人齐齐的注视下,喊了一声:“厉叔。”
“真的是你!”为首的男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赶忙招呼着身后的人上前,还不忘看向他身侧的牧浔几人,“他们是……”
甘羽星在帝国的管控下向来信息封闭,牧浔蹙了下眉,还没开口,一位穿着打了补丁的灰袄子阿姨便小跑了过来。
“小砚啊,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她一把将云砚泽的手裹在掌心里,却不由愣了下,“你手好冷,是不习惯这里的天气了吗?”
手冷?
牧浔挑了下眉,一双深幽如墨的红眸先在他侧脸徘徊片刻,再落到他们交叠的手上。
云砚泽很快将手抽了出来:“……嗯,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了。”
见牧浔几人没打断他们寒暄,他不由多问了一句:
“你们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当然好,你总让小尤安给我们送这送那的!他说你现在是帝国的大将军,才没空回……”女人说到一半,突然刹了车。
她愣愣地看着云砚泽脖颈上的项圈,复又抬眸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三人。
甘羽星是信息落后没错,但这几日帝国的驻守纷纷褪去,外界的信息也一股脑涌了进来,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后知后觉:“你们是……”
她忽然想起来星网上的、居民口中的、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闻。
帝国已然沦陷。
叛党黑蛛攻下帝国后,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帝国的那位上将——云砚泽。
在她身后的人们也不由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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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才意识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返乡的游子。
而是被黑蛛押送至此的罪人。
云砚泽见状,心下了然,他沉默着后退了一步,和面前的居民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您……”刚才握着他手的中年女人将视线移到牧浔面上,大概是看出他是带头的人,没忍住咽了口唾沫,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会怎么处理……小……砚泽他?”
安月遥和赛尼尔悄悄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出声。
牧浔仍是那副插着兜的动作,他的目光定格在面前人脸上,那双红眸很慢地转,一一将这里的人的神色和面容都看了个清楚。
最后,他问身前的女人:“他对你们而言很重要?”
他能察觉到身侧的云砚泽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试图阻止他,但很快,面前女人紧紧攥着竹筐的背带,佝偻着常年弯曲的背,向牧浔垂下脸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她身后的人也学着她的动作,向男人九十度地弯下了腰。
那是很标准的、鞠躬的动作。
“请您……还请您网开一面,小砚他也只是为帝国办事,他……”
安月遥张了张嘴,却见他们首领已经皱了眉,眸底翻滚着她看不清明的神色。
牧浔拦住要上前的云砚泽,直白了当地问:“即使知道他是罪犯,也要包庇他?”
“按照帝国的旧法,包庇和罪犯本人等罪,换句话说……”
等同死罪。
“牧浔!”
话音未落,云砚泽便一把按下了男人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反身挡在牧浔和那些弓腰的男女身前,目光锐如覆雪弯刀。
那双蓝眸宛若淬了冰,又好似融了火。
云砚泽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么些时日以来,这还是牧浔见他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
黑发男人的目光缓缓偏移,落在他的脸上。
“哎呀小砚,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能顶撞牧首领,砚泽你快让开……”
身后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偏偏云砚泽不躲不避,直挺挺挡在牧浔身前,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牧浔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片刻。
半晌,他抽出口袋里的手,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安月遥二人摆了摆。
得了他的指令,二人连忙绕过他们,去扶起那一个个执意弯腰鞠躬的当地人,见了他们动作,云砚泽紧绷的身体怔了下,缓缓放松了下来。
银蓝色的眼睫很轻地落了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牧浔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是他们要为自己求情,是他们对着牧浔弯下了腰。
而牧浔只不过是站在原地,简简单单问了他们一句话,更没有任何加害的举动。
黑蛛首领已经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他看见牧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唇角,冷着一张脸就要绕过他。
在牧浔经过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我……”
“什么?”
云砚泽的声音太轻,在风雪呼啸的星球上,好似一根飘落的羽毛,瞬间便消弭在雪地里。
但牧浔停了下来。
那双红眸睥睨着落到他脸上,身后的安月遥和赛尼尔已经开始熟练地安抚着那几位居民的情绪,他们常年跟着牧浔在宇宙中混迹,早练就了一身嘴皮子本事。
在这里,停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他和牧浔两个人。
于是云砚泽抬眸和牧浔对视,径直撞入那一片火红的海中。
半晌,他偏过脸,错过那双眼睛:“……我说,刚才是我的错。”
“别动他们,我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