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老师,我叫姜沅
校长许久没有说话,沉默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女孩,他有些恍然。
早些年他是从农村考出来的,那个时候读书是件稀罕事,很多学生都没有课本,是老师写在黑板上一个字一个字摘抄下来。
他那个时候就想一定要考出去,以后分配到厂里当工人,让家里人都能吃饱饭。
后来知识分子的地位在慢慢提高,他也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可
这个时候特殊时期来了。
直到七零年开始,高中才逐渐复课。
而他,也郁郁不得志,没有了之前的朝气蓬勃,最后在县二中当了一名老师。
前几年才被推荐成为校长。
现在恢复了高考,知识改变命运不再是一句空话,身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分子,他不应该让这样的人才就此陨落。
本来他还有些动摇,可姜沅说她考上了华大。
这可是本县第一个华大学子,而且还是他县二中的学生!
深吸一口气,校长目光变得坚毅起来,他拉开抽屉拿了张纸出来,拧开钢笔帽,龙飞凤舞写了一份证明。
然后盖上学校的公章。
吹了吹没干的墨迹,校长说:“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跟我去省城。”
姜沅眼眶有些热,其实一开始她已经做好了校长会拒绝的准备,她只希望他能看在自己以前为学校争过光的份上,帮自己开一纸证明。
没想到校长竟然会答应陪自己一起去。
“谢谢您。”姜沅深深鞠躬,泪水从眼眶滑落,砸在地板上。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招生办的人就算来了,应该也呆不了太久。”校长雷厉风行,放好公章锁好抽屉,胳膊下夹着公文包就要起身。
姜沅有些窘迫:“我身上没带钱,要回家一趟,您能等我一下吗。”
从这里坐公交去省城得差不多三个小时,她得回家拿点车费,而且如果太晚了可能得住招待所。
现在县城的招待所是七毛钱一晚上,省城可能是一块二,有了学校开的证明,住宿不是问题。
校长点头:“一个小时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姜沅再次道谢,等她走后,校长给自己在省教育厅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
确认华大招生团的人是真的来了之后,他思索片刻,又去找姜沅的班主任了解情况,让她自己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姜沅下午为什么不在教室上课。
从学校回到家属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这一路上碰到不在厂里吃饭回家做饭的工人,她们看到姜沅也挺讶异:“阿沅,你怎么回来了?你妈中午不回去做饭吧。”
姜沅从容应对:“学校让我去省城参加比赛,可能要住一晚,回来拿点东西。”
“哦哦,你爸妈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怎么生的,学习成绩这么好。就是可惜……”
对方摇头惋惜,姜沅知道这位婶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眸色平常,笑了一下快步往家里走。
“吱呀——”
门被推开。
屋子里有人在吃馒头,两人四目相对。
姜二宝也惊了一下,下意识要把手里的白面馒头往身后藏,看清是谁后,长松了一口气,抱怨道:“姐,你怎么中午就回来了,家里可没做你的饭啊!妈都没回呢。”
姜沅轻轻瞥了他一眼:“回来拿点东西。”
说完,她回了房间。
姜二宝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她中午不会回来的,他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跟了上去,倚在门框边上,问:“是不是孙小麦欺负你了?你没告老师吧。”
想起孙小麦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姜二宝还是有些牙酸,不过谁让自己马上就要去钢铁厂了,到时候要是直接去了焊工车间,这不是直接被孙小麦他爸拿捏死啊。
听爸说他最近也不顺心,在姜主任和孙主任之间受夹板气。
姜沅是想回房间拿钱的,姜二宝一直跟着,她没办法挪开桌子。
放下书包,她回过身去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温和,姜二宝却觉得自己从中听出来冷意。
目光不经意瞥到她身后的床,姜二宝又想起那天,她讥讽轻蔑的眼神。
后背有些隐隐作痛,他一言不发灰溜溜撤了。
姜沅关上门,又用凳子堵上,这才弯腰抬起桌角,从桌腿下面抽出那本书。
没有犹豫,她抽出刚放进去不久的大团结,又把书放回去。
哪怕她能拿回通知书,也没办法直接跑路,还要回来拿户口本把户口迁到学校集体户口。
这件事到时候还要麻烦孙主任和张阿姨。
他们夫妻俩一个是姜德胜的车间主任,一个是棉纺厂的小领导,正好可以压制姜父姜母。
只要爸妈还想要工作,户口就只能给她。
想好了一切,姜沅把大团结夹在语文课本里,塞进书包。
她打开衣柜,拿出去年过年大嫂送给她的白衬衫,换上二姐留在家里的青色长裤,照了下镜子。
镜子里的人眉眼温和似水,但眼底又有着坚韧和固执。
姜沅打量片刻,确定衣着得体后,背上军绿色的斜挎书包,挪开凳子,打开门。
姜二宝在客厅就着咸菜啃馒头,见她出来了,眨眨眼:“姐,你要回学校?”
压箱底的衣服都穿出来了,姜二宝有些警惕。
不怪他多心,实在是进厂的事迫在眉睫,他还等着进了厂立马去小凤家提亲呢。
“去省城参加比赛。”姜沅随意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你和爸妈说一声,今晚我可能不回来。”
“啪嗒——”
筷子掉在桌上,姜二宝一个箭步闪到她面前,含糊不清道:“你不能去!”
因为吃得太急了,还被馒头噎了一下,嗓子又干又难受。
“为什么?”姜沅被拦住也不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
姜二宝被她一句话问懵了。
对啊,为什么。
他脑筋急转,过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给出一个借口:“去省城肯定要花钱,坐公交加住宿,还得吃饭,起码得四五块吧,妈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学校出钱,我也不会问家里要。”姜沅问他,“你不想让我去?”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姜二宝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听出了压迫感。
他最近是真的觉得这个三姐好像和自己记忆中的有出入。
以前总觉得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她,话不多,说什么都应着,说长得好看吧,从小到大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就看惯了。
至于成绩好,他不爱读书,更加没在意过这个。
而且他觉得三姐是个特别好拿捏的人,自己只要闯祸了在她面前哭一哭,她就会挺身而出承担责任。
直到前几天,三姐好像变了,眼神有时候冷得让他发怵。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爸妈提出让她嫁给姜主任的儿子,她又很乖巧的答应了。
姜二宝放下了怀疑,但又觉得很违和。
“……不是我不想让你去。”他没过脑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姐,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去。”
“你马上就要订婚了,再去比什么赛也没用的,妈不会再让你读书的!”
“姐,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好吗?”
姜沅目光一凝。
虽然早有预料,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妈妈这几天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可能是为了安抚住她的缓兵之计,想让她顺利和姜安先订婚。
订了婚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用姜家人希望她早点结婚的理由从学校退学。
因为结婚读书读到一半的人太多了,学校也不会怀疑什么,这很常见。
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是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见她半晌没说话,姜二宝直接拦在她前面,不让她走:“姐,你就听我的吧,别去了。”
现在姜圆圆已经在去首都的路上了,姜沅不适合再出现在学校这些地方。
姜二宝怕节外生枝。
“好。”姜沅点头,语气温和,“我不去了。”
“这就对了嘛,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进厂上班。等我上了班发了工资,到时候就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
姜二宝看出来了,姜沅身上这件白衬衫是大嫂给的,而且还是她穿旧了不要的。
也是出于补偿心理,他嘴上哄着姜
沅。
姜沅仿佛真的信了,神色愈发柔和:“二宝,我有点饿了,你帮我去煮两个鸡蛋吧。”
“……”姜二宝刚想说鸡蛋妈那里都有数,他哪敢随便煮啊,但是看到三姐清凌凌的眼睛,他又于心不忍,“行,你等着,正好煤炉子上还有火。”
说着,他就往厨房去。
姜沅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眼底多少带着些遗憾。
“就吃白水蛋吧姐?我不会煮荷包蛋啊!”姜二宝从碗橱摸出两个鸡蛋,头也没回道。
“都可以。”姜沅随手抄起斗柜上从乡下老家带来的煤油灯,不急不缓走到姜二宝身后,似乎有些不解,“二宝,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省城。”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没有,我是怕你被妈骂……”姜二宝开始辩驳,他才不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还想和他姐搞好关系呢。
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颈后发凉,感觉有阵劲风直奔他的脑袋。
他下意识回头,却对上了一双平静到极致的眼睛。
姜二宝闷哼一声,吃痛地捂住脖子,不敢置信看向姜沅。
这个背后下黑手的人,是他三姐?!
不等他想明白,脑袋一沉,人已经晕了过去。
因为握的太过用力,姜沅指尖泛白。
她将煤油灯放回原位,摊开掌心,已经红了一片。
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但她强忍着心悸,拖着姜二宝回到了他的房间,又费力把人拉上床,还贴心给他盖好了被子,伪装成睡着了的样子。
以她刚才下手的力度,姜二宝起码要晚上才能醒过来。
关上房门,她又去了厨房,揭开锅盖,用筷子从铝锅里夹出两个鸡蛋,擦了擦水,放进书包隔层里。
走之前还不忘把煤炉子的封火盖给堵上。
校长在校门口等了两分钟姜沅就气喘吁吁跑过来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这小姑娘有这么着急的时候,以往都挺沉着冷静的。
他忍不住打趣道:“别着急,没等到你我是不会一个人去省城的。”
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搞不好校长也当不下去了,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姜沅白皙的脸上有些囧然:“耽误了一下,让您久等了。”
“几分钟,不碍事。”校长示意她跟自己走,“正好有人要去省城开会,我们搭个便车。”
这也是赶巧了,教育局今天有会,他那个老同学知道他要去省城后,打了声招呼,让他直接跟着县教育局的车去。
校长乐得轻松,不用坐公交颠这把老骨头了。
姜沅脸上有些讶异,但她还是乖巧跟在校长身后。
刚走到街尾,一辆黑色的苏联伏尔加嘎斯就驶了过来,停在路边。
姜沅好奇地看了一眼,车标是一只昂首飞奔的鹿。
“关校长,是你啊。”开车的人笑着招手,“没想到你在省教育局还有关系。”
以前是他小看这个老关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人家背后也有靠山啊。
“这位是县教育局的易青同志,姜沅,你叫他易老师就好。”校长愣了一下,笑着颔首,显然也没想到会是他。
故意忽略后面那句,他拉开车门,自己坐了上去,又给开车的人介绍:“这是姜沅同学,我们学校的学生。”
姜沅也上了车,她礼貌问好:“易老师好。”
“你好你好。”易青笑呵呵地点头,见人都上了车,他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缓慢开动。
旁边副驾上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问了一句:“姜沅?上次全县联考,考第一那个姜沅?”
易青这会儿也想起来了,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难怪我感觉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老关啊,这是你们学校的宝贝疙瘩啊。”
“去年的高考参加了吧?考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旁边副驾驶的人神色有些异常,只不过大家都没注意到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一直没收到通知书。”校长不确定这位姓易的同志和他旁边那位有没有问题,姜城敢让女儿冒名顶替,肯定各方面都打好了关系,甚至华大那边都有人兜着。
所以他故意试探道:“易主任,你能不能帮忙问问啊。”
“就凭姜沅的成绩,考不上大学我有点不相信啊。”
易青不接他的茬:“你不是在省教育局有关系吗,有大人物哪还用得上我这个小喽啰。”
旁边的人陷入沉默,就好像刚才没有开口过。
“不过上次的试卷好像挺难的,考不上也正常,这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好好准备下一次高考吧。”易青打着方向盘,往省城方向走,“你带姜沅同学去省城就是问这个?”
现在车辆很少见,基本上都是公家车,路上很空旷,行驶起来速度也挺快。
坐公交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开车估计四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是啊,我不是有个老同学在省教育厅嘛,托他给问问。”校长含糊其辞道。
易青挑了下眉毛,点头道:“要是心存疑虑,那是得弄清楚,要是漏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差错,也能提前搞清楚。”
身为教育局的人,他自然知道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阅卷难度有多大。
参加高考的人数众多,阅卷也成了一件麻烦事,阅卷老师人手不足从各地调派了很多过去,而且为了保证考试成绩的公平严谨,还要复核两次。
这对阅卷老师们来说是个大工程,加上后面还有扩招的,要是出现通知书漏发或者延迟的情况也不稀奇。
聊了两句,他们又开始说别的话题,似乎刚才的事只是随口一问。
副驾的人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看到姜沅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他皱了下眉头。
真的就是去找人问问这么简单?
不对劲。
只是问问何必费这么大劲跑那么老远。
他在留心后座的姜沅,姜沅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开始警惕了。
赵记者说过,姜城在街道办和县教育局都是有人脉的,前面这位不知道姓名的老师有些不对劲。
两人各怀心思,校长和易青却聊得开怀,缓解了车上的气氛。
下午三点左右,车停在省教育厅门口,门口的同志检查了证件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下了车,校长向易青道了谢,几人分道扬镳。
易青关上车门,提着公文包,对旁边心不在焉的人说:“人不可貌相啊,这老关背后的人职位可不低。”
说完,他拍拍脑袋:“瞧我,忘了问老关什么时候回去了,正好顺路捎他一程嘛。”
旁边的人只是敷衍的点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人一起往里走,碰到以前打过照面的人,易青问了一句:“这次开会主要是说什么?不会是批评我们县的教学质量吧,师资力量不行我们也没办法啊!”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局里没细说?华大招生办的来了,要发表什么讲话吧,都是走个过场,让记者来拍个照,以表对这次高考的重视,激励学生们几个月后积极踊跃报考华大嘛。”
“放心,你们各大县城的情况都差不多,要批评也不是只批评你一个。”
易青默然。
难怪局长和副局长都借故推脱了,去年年底那次高考,他们县城确实没出过什么好成绩。
这过来脸上也无光啊。
也是这时,他想起了关校长说的话。
“要是姜沅同学考上华大就好了……”他嘴里嘟囔两句,很快又换上了笑容和别人寒暄。
这些话落在苏凯云的耳朵里,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也是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关校长和姜沅的目的。
这是要直接联系华大招生组啊!
不行,他要赶在他
们之前先找到姜城联系好的那个人,让他摁下这件事。
易青和别人说完话,回头想找苏凯云一起去准备开会,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人的踪影。
“难道是上厕所去了?”易青摇摇头,也懒得管他了,反正办公室就在那,他也知道怎么去。
此时,另一边。
“老关,这可是你第一次找我办事。”戴着银边眼镜的儒雅男人从办公桌后抬起头,他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笑着说,“坐吧,别拘谨,反正你也不用去开会,有的是时间和我慢慢聊。”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这个学生的通知书被人冒名顶替了,你大学老师是华大的教授,那姑娘已经去了首都,你得帮我想办法,别让她入学。”校长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还自来熟地喝起了茶。
姜沅安静地站在他旁边,听完他的话有些怔愣。
她只是想让老师帮她想办法见一下华大招生办的人,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让眼前这位帮忙。
姜沅心里感触万分,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裴景深笑了笑,饶有兴致看向脊背挺得笔直的小姑娘,温声道:“姜沅同学,你好。”
“这是第三个因为你找我帮忙的人。”
这话一出,校长不淡定了。
“什么意思?”
他偏头看向姜沅,又觉得不应该啊。
这姑娘要是有这么大能耐,也不至于来找自己。
姜沅只是想了一下,便知道大概是是谁了,所以脸上也没有太多惊诧。
裴景深注意到她的稳重,眼底带着赞赏。
“第一个是我的小师弟,其实我挺不解,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后来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赵记者。”裴景深从桌下拿出来一捆试卷,“这是赵记者给我送来的。”
姜沅眼也不眨盯着他,但又似乎是觉得不妥,稍微挪开目光,落在桌上的试卷上面。
隔得有些远,她看不太真切,但应该是真的。
周老师和她说过,赵记者要走了她以往做过的试卷。
“……第二个呢?”校长想起来这段时间赵记者好像经常往学校里来,她和高二的班主任周然貌似是有点什么关系,估计是这样牵上线的。
难怪他今天中午和周然说让她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姜沅为什么不上课了,她答应的那么爽快,也没有多问。
合着她才是第一知情人啊。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过还有谁会帮姜沅?而且能和裴景深搭上线,这可不容易。
“你们那边钢铁厂的孙副厂长。”
裴景深意味深长道:“他昨晚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其实他的讶异不比校长少,关校长能联系上他,是因为两人以前是高中同学,而且关系很好。
只不过后来形式变了,联系也少了。
这是关校长第一次求他办事。
至于小师弟和孙副厂长那边,姜沅竟然能扯上关系,也让他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姜沅的背景他让人调查了一下,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兄弟姐妹都不出彩,只有她读了个高中。
而且还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奖学金覆盖了学费甚至还有结余,家里才让她继续读的。
这样的家庭背景还能搭上这两条线,哪怕小师弟没告诉过他,招生名单上有姜沅的名字,裴景深也一点都不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考上了华大。
这样的脑子普通三四十岁的人都没有,眼前纯良无害的小姑娘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校长也不蠢,他回头看看旁边站着的人,感慨道:“姜沅同学,就算没有我的帮忙,这件事你也能解决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是真的只需要学校给开个证明。
她自己绝对能想到办法见到华大招生办的人。
姜沅抿唇一笑,感激道:“您对我的呵护之心我会铭记在心的。”
校长笑眯眯点头:“行,本来我也没打算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不过有你这句话,老师做这些也心甘情愿了。”
这孩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既然开口了,就是表明欠自己一个人情,不管以后用不用得上,校长都很欣赏这种坦荡。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价值交换,看来孙副厂长和赵记者应该也是能从和她的合作里得到好处的。
这也是校长觉得姜沅有前途的一个点。
她做事不靠卖惨,而是让合作的人各取所需。
裴景深会帮这个忙吗?他当然会。
他是前两年从外地调过来的,在这边根基不稳,如果这件事证实是真的,那么就代表部门里有人出了纰漏。
而他,及时发现了问题,为国家保住了人才。
不仅如此,还有个更深层次的隐患,就是冒名顶替。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是全国瞩目的,冒名顶替在以往也屡见不鲜,这次他如果能肃清一下这股风气,那些打主意的人也能消停一阵,为之后的高考留下清朗环境。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他应该做的、必须做的。
三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裴景深惊奇地发现,姜沅的知识面很广,甚至已经涉及到了大学的。
这让他更加觉得姜沅是颗明珠,除了天赋,她背后肯定还有一位厉害的人在教导。
裴景深貌似不经意问了一下,姜沅只是轻描淡写带过,他就知道小姑娘不想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追根究底。
其实他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估计她背后那位是以前特殊时期吃过苦的,年纪肯定不小,而且应该再三叮嘱过,让她守口如瓶,免得给自己招祸。
裴景深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意思了,而且说不定以后这位还能成为自己的小师妹。
虽然年纪跨度不小,但是他们在知识层面的差距可不算大。
姜沅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裴景深随意的聊天中说出来的东西有多惊人,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裴景深的神色,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慎重。
她也收了声,不再跳进陷阱。
校长在旁边笑呵呵听着,茶水一杯接一杯。
这文化人的心哪有简单的,越聪明心越黑,城府越深。
等聊的差不多了,裴景深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这是以前老师留洋带回来的,送给你了。”
姜沅接过,指腹触及上面的字母,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还回去。
裴景深哑然失笑:“怎么就贵重了?一支老钢笔而已。”
“还是说,你认识这个牌子?”
这是德国产的,百利金,老牌子了。
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他不觉得姜沅会知道。
姜沅再次摇头,不管怎么说都不肯收这支钢笔。
裴景深也不再勉强,校长有些不耐烦:“行了老裴,别在这土鸡下洋蛋了,什么洋墨水都以后再喝,先办正事。”
“急什么。”裴景深无语又好笑,“等吃完饭你们直接去招待所,人就在那又跑不了。”
“我还有个会要开,你们自己坐会儿,茶水有书也有,静静心吧。”说完,裴景深就拿着一叠文件起身出去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般也不会有人进来。
校长喝了个水饱,见姜沅真的安安静静看起了书,他没忍住乐了。
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到办公桌前,看到全部批改过的试卷,校长也来了兴趣。
对于姜沅,以前都是听到她的成绩,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听久了也习以为常了。
他翻了几张卷子全部是满分,字迹工整没有错处,这种眼见为实
带给他的冲击比老师们说姜沅同学又考了几次第一还大,他没忍住继续往下翻,还时不时点头。
同时也有些骄傲,这个学生是他们县二中的。
心里那点顾虑完全消失了,校长坐了下来,慢悠悠翻着试卷,心情也不由自主平静下来。
晚上是裴景深自掏腰包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的饭,姜沅不好意思要去结账,然后窘迫地发现自己没带粮票和肉票。
校长抠抠牙,不甚在意道:“姜沅,让他出,要不是他们的疏忽咱们也用不着来这边跑一趟,这是该他出的。”
裴景深也十分配合:“安心吃吧,以后等你工作了如果还记得我,再请我吃回来就是了。”
姜沅没办法,只好坐了回去,因为不好意思,耳后根多少有些泛红。
等吃完饭,要去招待所的时候,校长找了个空隙偷偷把钱票塞给裴景深了。
见他要推拒,校长说:“老规矩,一人一半呗,别搁这客套了,你那点工资也不多,跟我就别装大尾巴狼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裴景深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等下我再去打包一份红烧肉回去,就跟你弟妹说是你买给孩子们吃的。”
校长砸吧嘴:“还是你小子会办事儿。”
两人相视一笑,裴景深说:“有空就来家里坐坐,姜沅的事会有个好结果的。”
校长和以前一样锤了下他的胸口,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学生时代,少年朝气蓬勃,不惧任何困难。
“知道了。”-
到了招待所,有校长亲自开的证明,姜沅很轻易就住了进去。
她去打热水的时候问了招待所的服务员同志,知道了华大来的招生办老师住在哪几个房间,笑着道了谢,径直拎着热水敲开校长的房门。
“老师,他们住在东边拐角那几间房,我先过去看看,您晚点再来。”
说完,她把热水壶递给校长。
姜沅是想以身作饵把人钓出来,看谁是姜城买通的。
校长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行,就按照你说的做。”
他是发现了,姜沅的头脑非常灵活,思维转的非常快,随机应变能力很强。
既然她有主意,那就听她的。
姜沅往东边走,在走廊徘徊了两分钟,不等她主动敲门,就听到了推门声。
“这位同志,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说话的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言行举止很得体,但是姜沅看出了他眼底的轻浮。
这人的目光让她有些不适,姜沅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抬头与他对视:“老师您好,请问您是华大招生办的吗?”
“没错,小同志,你找我们有事?”
姜沅点点头,轻声道:“我去年年底参加了高考,第一志愿报的是华大,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您能帮我看一下,录取名单上有没有我的名字吗?”
姜沅身形很瘦,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讲话也慢声细语,没有什么攻击力,这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苏凯云还让他谨慎点,这不是很好解决吗。
“行,你叫什么名字?正好我们手里有一份完整的招生名单。”这人答应的很爽快。
姜沅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眼底满是感激之情:“谢谢老师,我叫姜沅。”
“哦,姜沅啊,我想想。”男人略微思索,随后摇头,“名单上没有这个名字,小同志,你志愿报太高了吧。”
“好高骛远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沅唇角的弧度绷直,眼睛里的笑意也淡了几分,眼底的感激褪得一干二净。
就凭他刚才的反应,姜沅就可以确定这人是被姜城收买的。
如果他拿出名单一一对应查找,那就没问题,可他不用多想几分钟就脱口而出,明显是早有预谋。
他知道姜沅会来找招生办的人。
“老师,收音机里说华大今年第一批录取的学生有八百多名,加上扩招的学生一共有一千多名,您能不能帮我再看看招生名单,万一上面有我的名字呢。”
姜沅语气依旧温软,但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要是每一个名落孙山的人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那学校是不是还得专门为你们开设一个班你们才满意啊!”
见有人来了,男人不耐烦道:“学习不好就好好回去学,我看你啊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只会耍些小聪明,考不上就想些歪门邪道的主意,有这功夫不如寻思点别的。”
自己在门缝里看了很久了,看到姜沅来了他赶紧出来,就是怕其他人提前看到她。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让姜沅知难而退,彻底打消她的念头。
一般小姑娘脸皮都薄,听到这话早就受不了了,可眼前这人就跟没事人一样,身板依旧笔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猎物。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男人听到开门声,想也没想就说:“别胡搅蛮缠了,赶紧走吧,不然我报公安了,说你妨碍我们招生组工作。”
“怎么回事?”
问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长相正派,不怒自威。
“原主任,这个小姑娘可能是这里有点问题,在这胡闹呢。”男人指了指脑袋,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就没能在他们出现之前把人赶走呢,现在麻烦了!
原自秋半信半疑,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的虽然不怎么新,但是很干净。
相貌很出众,眼眸明亮清澈,看起来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自秋总感觉她眉眼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位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之前和姜沅聊过天的服务员循声过来,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不乐意,“人家小姑娘是学生,说话办事都有条理,你可不能平白无故就在这乱讲。”
“还是首都来的老师呢,瞎话张口就来,我看是你看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所以不怀好意吧!”
“小许,到底怎么回事?”原自秋语气严肃道,“把经过说清楚。”
许辛叫苦不迭,这服务员一开口就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什么不怀好意啊!这一不小心就是流氓罪,要被拉去打靶子的!
他哪敢啊!
见姜沅没有要开口的意图,许辛也不敢把她的诉求说出来,这不就直接露馅了吗?
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关校长过来了。
“你好你好,我是云县二中的校长,我姓关。”校长和原自秋握了个手,直奔主题,“我这个学生啊平时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很好,县联考也是排名第一,她第一志愿报了华大,可一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啊。”
“这不,我听说你们过来了,就想着带孩子来问问,要是真的没考上就安心复习,过两个月再考。”
校长握手的时候故意加大了力度,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
“关校长你好。”原自秋的手被他握得太紧,已经开始痛了,他不动声色抽出手,揉了揉掌心,看向姜沅,“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名单。”
完了。
这是许辛唯一的想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姜城那边能出这么大的漏子,竟然不把人扣住,还让她到处乱跑。
许辛恨得牙根痒痒,但他已经回天乏术了。
“姜沅。”女孩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像是一阵轻柔的春风。
她仰起头与原自秋对视,面对他锐利审视的目光,眼神没有半分偏移退缩。
“老师,我叫姜沅。”
第19章 第十九章她是这次高考的第一名!……
姜德胜下了班回到家,手里
还拎着一斤卤鸭货。
闻到厨房散出来的饭香,他心情格外舒畅。
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摸口袋,兜里的烟盒空了。
“阿沅?去给爸买包烟回来。”
他现在已经不抽九分钱一包的丰收了,四毛钱的大前门滋味更好。
“别喊了,沅沅还没回来。”姜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一回来家里就没动静,这孩子以前还知道洗衣服做饭,最近孙主任家那个小姑娘总是扣着她。”
“你说孙主任到底对你多大的意见啊,要这么折腾我们家。”
“他那哪是对我有意见,他是对姜主任有意见!”说到这,姜德胜也有些恼火,“以前我每天焊的钢材和现在是一个数,也没人说我,现在天天挑我刺,不是焊接的不工整就是焊的太慢了,慢工出细活不懂吗?”
“我看他这样就是不想让我评六级焊工!”
“那可不行,你得和姜主任说说,别以为他女儿去了首都就可以不管我们的事了,哪有这种好事。”
姜德胜也觉得媳妇儿说得对,他点头:“成,明天我再去他家一趟,再问问什么时候定日子。”
“也不知道什么,我总感觉这事没这么顺利。”
他都怀疑是被孙主任折腾怕了。
姜母端着炒好的菜出来:“先吃饭吧,不知道是不是我数错了,碗柜里少了两个鸡蛋。”
姜德胜吸了吸鼻子:“多半是姜二宝偷吃了,你还不知道他吗?老鼠见了他都害怕。”
“不就两个鸡蛋吗,儿子吃了就吃了。”姜母随口应道,“这孩子成天往小凤家跑,我是真怕以后又是给别人养了个儿子。”
大儿子现在还搁三道湾住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招了上门女婿。
“二宝天天不务正业,早点成家也好,上了班工资让他交一半家用,剩下的随他怎么嚯嚯。”姜德胜劝了两句,免得媳妇儿生气。
现在家里挺好的,该嫁人的嫁人,上班的上班,谁家有他家日子过得快活?
姜母一想也是,刚要坐下来吃饭,就听到小猫儿似的哼唧声。
“你听到什么声响没?”姜母侧耳仔细听,总感觉有些熟悉。
“没有啊。”姜德胜又开始小酌,手里还抓着一个鸭架。
姜母心里忽然有些不得劲,她放下筷子,往姜二宝房间那边走:“二宝,你在家吗?”
“姜二宝?”
“……唔!呜呜呜!!!”
姜二宝浑身发软,躺在床上动不了,嘴里还被塞了个臭袜子。
他很想告诉他妈,他在家,可是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好在姜母听到里面有声音就推开了门,姜二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
姜母看到儿子这样心急如焚,一把掀开被子,扯掉他嘴里的袜子——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做梦吃大肘子了?好端端的哭什么,让你爸明天买回来,吃个够!”
姜二宝终于能说话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姜沅打我!”
“……”
而此刻,刚从办公室椅子上起来的姜城听到电话铃声响,本来想明天再接,想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是姜主任吗?我们的事暴露了!”
听完苏凯云说的来龙去脉,姜城一瞬间如遭雷击。
他很快稳住了心神:“别慌,你不是让许辛赶走他们吗,先不要自乱阵脚!”
话虽然这么说,可姜城知道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姜家那边,让他们把姜沅弄回来,堵住她的嘴!
“废物!一群废物!”姜城挂了电话,没有之前的稳重冷静,破口大骂。
他不敢想这事要是真的被捅了出来,圆圆怎么办。
她明天早上就能到首都。
姜城不敢想这件事可能对女儿造成多大的打击,他匆匆忙忙离开办公室,连外套都忘了拿。
骑上单车出去,门口保卫科的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姜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姜德胜-
“姜沅?”原自秋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沅湘春色还那个沅?”
“是。”姜沅点头。
“是你啊。”原自秋脸上的神情松懈下来,“你的名字在我们华大的录取名单上,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来学校报道?”
他是少有的知道姜沅真实成绩的人,这次愿意带队来宣城也是因为姜沅。
本来还想找教育厅让他们催促这个学生,没想到这姑娘自己跑他跟前来了。
和姜沅对完试卷上的信息后,原自秋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这一笑,许辛心里更难受,想溜也溜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过来了,不过他们对姜沅就没有原自秋那么和煦了。
“老师,我没有收到来自华大的通知书,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招生办的老师询问。”
姜沅瞥了眼满头冷汗的许辛,在对方哀求的目光中,语气平和,将刚才的事如实道来。
“这位老师说我没有考上华大,让我不要胡搅蛮缠。”
原自秋脸色阴沉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但这个许辛肯定是有问题的。
来之前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名单上的姜沅还没有入学,这次来也是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许辛对姜沅不屑一顾可能是因为到他手里的名单和原自秋的不一样,他手里的名单都是按照名字拼音前后排的,而原自秋这份是按照成绩排的。
这一点许辛不清楚。
但是当原自秋黑着脸从房间里拿来名单展开放到他面前时,许辛傻眼了。
第一排,第一个。
赫然就是姜沅的名字。
“……”许辛面如菜色。
他被姜城坑惨了!
现在他是真的恨自己财迷心窍,为了五百块钱就敢做这种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解释解释吧。”原自秋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皱着眉拎着许辛的衣领,示意关校长和姜沅跟过来。
原自秋住的是个单人间,里面只有一个一米二的木床还有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军绿色的暖水壶。
招生组的其他人自觉关上房门,将服务员以及另外几个来出差的同志好奇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知道这件事藏不下去了,许辛一咬牙,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交代了出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干这种事!”原自秋怒从心起,指着他的鼻子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清楚吗?第一批高考恢复后录取的学生名单你也敢插手?”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这次高考的第一名!不仅是省状元,还是全国第一!”
这话一落下,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招生组的老师们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姜沅。
关校长一开始还跟着骂许辛,听着听着他眼睛越瞪越大,瞠目结舌:“什……什么?!”
“状元,省状元!”关校长仿佛看到升职两个大字在向他招手,他抓着原自秋的胳膊不肯撒手,呼吸急促,目光热切,“原组长,您说什么?!”
刚才还暗中使绊子,现在已经用上尊称了。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也让其他人叹为观止。
原自秋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恨不得一巴掌拍懊恼不已的许辛脑门上:“你现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了吧?许辛,你被学校开除了!剩下事的自己去找公安交代!”
许辛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就连骂姜城的力气都没
有了。
以前有人做过这种帮人冒名顶替的事,他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踢到了最硬的那块铁板。
关校长脸上笑容灿烂的就像一朵花儿,和原自秋满脸阴霾成反比,他越看姜沅越顺眼。
难怪都要帮她,这可是福星啊!
本来还想着在校长这个位置上再混几年就光荣退休,现在还退什么休!收拾收拾等教育局的调令,赶明儿就进省城!
与此同时,他也心有余悸。
这要是真让姜城瞒天过海了……
不,不可能。
华大绝对会发现端倪,一个在高考重围中杀到第一的人,后续的成绩以及学习进度肯定会被重点关注的。
关校长看姜沅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块绝世美玉,眼睛都舍不得眨,恨不得直接把她供起来。
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而当事人就没有他的情绪起伏这么大了,姜沅只是错愕了一瞬,便恢复正常神色。
原自秋对她愈发满意,姜沅从各方各面来看,都非常符合他们华大的招生标准。
不说别的,单是这份沉着就足以令他高看一眼。
许辛已经被招生组的其他成员带回房间看管,现在有些晚了,再去派出所也有些麻烦。
明天再把他送过去。
房间里只剩原自秋和关校长以及姜沅,考虑到姜沅是个小姑娘,原自秋又让招生组唯一一位女老师过来陪着她。
“事情的经过我大概明朗了,许辛说你父亲厂里的车间主任用钱买通了他,让他后续在入学考试时对冒名顶替的姜圆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姜圆圆已经在去往首都的火车上了,我要给校领导打个电话,你们稍等一下。”
说完,原自秋去找服务员,问她借用一下招待所的电话。
关校长心潮澎拜,心绪难平。
“姜沅同学,你可是第一!全国状元!姜城到底是怎么敢的啊!你爸妈也挺稀罕,就为了三百块钱彩礼和一份工作,就断送了你的前程?”
“真是瞎了眼……”
关校长刚说出来又觉得不妥,毕竟再怎么姜家父母也是姜沅的亲爸妈,现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屡见不鲜,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没有矫正过来。
以前是为了劳动力所以要多生儿子,儿子要种地要造房子要去干架,现在国家条件越来越好了,部分家庭也愿意让女儿来学校读书,但是心里对儿女的差别对待一时半儿还是改不过来的。
为了儿子放弃女儿,也不是那么稀奇了。
关校长搓了搓手,他也想去给裴景深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稳了!
姜沅手里捧着女老师递来的热茶,她没有关主任这么开心,眼底反而有抹忧虑。
女老师姓顾,叫顾婉莹。
她看出姜沅的顾虑,也知道姜沅在担心什么。
顾婉莹既心疼又怜惜:“姜沅同学,你有想好回去怎么应对你的父母吗?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去上学,这件事恐怕也有些难度。”
姜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朝她摇摇头。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是怕姜城狗急跳墙。
孙主任那边应该也要出手了,姜城这个车间主任保不住是迟早的事,自己这次又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
姜德胜和姜母为了工作,可能会松口让她去读书,可姜二宝是个隐患,到手的工作名额又跑了,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到时候就算爸妈同意让她去读书,可能也会要求她先和姜安结婚,安抚住姜家那边。
姜沅脑海里在快速整合信息,在看目前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可以用到的人脉能破局。
这种事属于家务事,孙副厂长和孙主任他们都是没办法帮的,关校长也同理。
赵记者那边也没有办法。
剩下能走的路线就是大嫂和二姐了。
二姐性格懦弱是帮不上忙的,唯一剩下的就是大嫂。
大嫂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脑子也拎得清,而且公公婆婆都忌惮她,大哥又对她唯命是从。
姜沅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原自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捧着搪瓷杯,眉眼弯弯,在和顾婉莹聊天。
他观察了一阵,两人聊得很开心,这让原自秋不由多打量了姜沅几眼。
作为招生组里唯一的女老师就足以窥见顾婉莹的厉害之处了,她出身不错,书香世家,虽然早些年会受打压但是也没有真正吃过多少苦。
她从小在首都长大,眼界见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她能和姜沅聊得来说明两人在思想方面是属于同一层次的。
原自秋是真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了,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性格却大大方方的,从不怯场。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谈。”
虽然许辛的所作所为令人愤怒不齿,不过会开完了,人也找到了,原自秋心里的石头放下,浑身下上别提多轻松了。
他们这边是如释重负,姜家却是一片狼藉。
姜城扔下单车,一脚踹开姜德胜家的门。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姜德胜,你知道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她一个人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面对怒气滔天的姜城,姜德胜屁都不敢放一个。
“姜主任,进来说,进来说。”他知道院子里其他人肯定都在支着耳朵听动静,赶紧把脸黑成碳的姜城拉了进来。
“嘭”的一声,门被猛然甩上。
第20章 第二十章他是华大的罪人!
姜家,姜德胜大气也不敢出,又是泡茶又是擦凳子的,本来想递根烟过去让来人消消气,一摸兜里啥也没有。
他只能露出一个谄媚讨好但又无奈的笑。
姜二宝还躺在床上,躺了半天也就手指头能动,他神色有些绝望。
他姐这是奔着弄死他去的啊!
看这样子就不是亲生的,要是二姐肯定不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也不知道姜沅怎么砸的,他现在全身使不上劲。
呜呜,他再也不相信姜沅是老实人了!
姜母本来还在心疼儿子,听到外面动静这么大,刚从房门出去,就被怒气冲冲的姜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姜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明就里的姜母被骂懵了,听儿子说姜沅去了省城,心里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沅沅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从来不会顶撞反驳父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小到大,姜沅是家里最不让她操心的孩子。
以至于她有时看到这孩子,心里总有些愧疚,所以当时姜德胜不让姜沅读高中,她还是坚持送去了。
“你们还敢问怎么了?”姜城阴着脸,打翻姜德胜双手递来的搪瓷杯,“你们家的女儿能耐大啊,带着校长去省教育厅堵华大招生办的人,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你们想想怎么把人嘴堵上吧!不然你们一家的工作还有彩礼都别想要了!”
他还不知道孙副厂长已经在查他,只以为顶替上学的事被发现了。
不过这件事就够孙兴和他叔叔打小报告,合伙把他从钢铁厂弄走了。
厂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作风人品有问题。
“啊?”姜德胜张了张嘴,“那不能吧,她不是去省城参加比赛吗?不信你问二宝。”
姜母也觉得自家女儿那胆子做不出这样的事:“对啊姜主任,是不是你听错了?谁告诉你的?肯定是瞎说!”
姜城都要被这两口子蠢笑了。
他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么蠢的人家怎么就生出来一个心机那么深的女儿。
真他妈变种了。
姜城懒得和这家蠢猪多费唇舌,语气狠戾:“明天一早去省城把人带回来,让她改口说是信口胡诌的,不管能不能成,人以后必
须给我扣在家里!”
就算这件事真的暴露了,他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姜沅去上大学!
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当成猴子耍!
姜城虽然有点傲,可平时待人还算和气,姜德胜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哪怕一肚子的疑问和委屈他都憋在心里不敢出声,姜城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他怕啊。
夫妻俩指天发誓明天一家老小绝对去省城押人,哄了半天才把这尊杀神哄走。
姜城走的时候还顺手砸了个收音机泄愤,把姜德胜心疼得脸直抽抽。
“老姜,你说现在咋办啊。”姜母顾不上还躺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疼得直哼哼的小儿子,看着一地的茶叶茶水发愁。
“沅沅真去找招生办的人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吧?姜主任是不是不想给彩礼了故意诈我们?”
“多半是真的,”姜德胜回过味来了,双手抱着脑袋坐在凳子上,苦笑道,“你没看见他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吗,谁能装成这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因为被人戏耍而感到震怒和耻辱。
姜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姜沅能做出这样的事,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难道她真的一直没把人看透?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姜母有种无奈的疲倦感,也可能是因为姜城撒了邪火把她吓着了,本来她应该生气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提不起精神。
“我去趟三道湾,让大宝明早和我一起去省城。”
“到底怎么回事见到人就清楚了。”姜德胜起身,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搪瓷杯,心里也憋屈窝火。
自己这个小女儿真是厉害得很啊。
还想去上大学?没门!
姜母犹豫:“这件事不能让那边知道吧……”大儿媳好不容易对他们态度松软些。
“管不了这么多了,人没带回来别的都是空谈,姜大宝他要是还想保住工作,必须跟我们去!”姜德胜斩钉截铁道。
这也是姜主任能拿捏他们的原因,一家三个男人,两个都在钢铁厂工作,还有一个即将进厂。
命脉都捏人家手里了,还能咋办?
姜德胜没有多费唇舌,出了大院打着手电筒往三道湾那边走。
有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田大姐,刚才姜主任咋回事啊……”
她目光四处扫,看到地上被砸了的东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得罪姜主任了?”
回去得赶紧和自家那口子说一下,以后避着点姜德胜一家人。
免得被姜主任迁怒。
“……没什么事。”姜母勉强露出笑容,一张脸越笑越像苦瓜,“这不是最近老姜在车间总是和孙主任说话嘛,被姜主任记恨上了,上门警告呢。”
她才不会傻到实话实说,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敷衍过去。
“哦,是吗。”门口的人半信半疑,“你们家老姜也真是,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去搅这趟浑水。”
活该嘛这不是。
问清楚了她心满意足回去睡觉了,姜母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
“谁啊谁啊,大半夜还敲门,让不让人睡觉了?”
现在还不算晚,不过姜大宝正在陪媳妇儿看电视,你侬我侬被人打断心里多少有点不爽快。
他一边喊着一边出来开门。
姜大宝住的是岳父岳母家,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也够一家人住了,比那些大杂院筒子楼清静。
“你爹。”门打开的一瞬间,姜德胜黑着脸骂道,“活了二十多年在三道湾住了两年连你爹是谁都分不清了是吧,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还给你找工作,白白给人家养儿子!”
姜德胜越说越气,姜大宝看清是谁后,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等他爸骂够了才说:“您这么晚找我啥事儿,要不进屋说?”
姜德胜在姜城那里受的气终于发泄出来了,他心里好受很多:“别了,你那爹妈瞧不起我们,我们这种普通工人和他们粮食局的没法比。”
阴阳怪气一顿,见姜大宝低着脑袋跟只鹌鹑似的听训,姜德胜这才消停下来。
“跟你老婆说一声,明天你要去趟省城,今晚跟我回去。”
“啊?”姜大宝抬头,茫然道,“不是爸,我为什么要去省城啊。”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姜德胜没好气道。
“这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啊,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明天要是不去,这辈子都不用上班了。”
姜德胜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姜大宝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说话也结结巴巴:“爸,二宝……二宝的工作是阿沅的录取通知书换的?”
“难怪,我就说他那德行怎么可能进得了钢铁厂。”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姜主任动怒了,人要是带不回去咱们爷仨都得直接滚蛋。”
“那可不行!要是这样我老丈人会让小蝶跟我离婚的!”姜二宝一蹦老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您等着,我回去跟小蝶说一声,就说二宝病了念叨着让我回去看看。”
说他妈会露馅,他妈明天还得去棉纺厂上班呢!
姜大宝是真的急了,自从上次小蝶和他一起从姜家回来之后,丈人丈母娘对他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总是横眉冷眼,还瞧不起他家里人。
现在夸他爸妈厉害,不仅给游手好闲的儿子找了个铁饭碗,还给闺女找了个好婆家。
姜主任人脉广,可以结交谁不愿意搭上这条线啊。
姜大宝这段时间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他好不容享受一把正常女婿的生活,可不想再像原来一样。
姜德胜没等多久,姜大宝就急匆匆出来了,手里还拎了两瓶橘子罐头。
爷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姜大宝说:“爸,这事必须解决。”
姜德胜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亲家要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到时候罐头都得上门来提回去。
他重重点头:“放心,姜沅她去不了首都。”
……
天刚蒙蒙亮,姜圆圆就被同车厢的办事员给叫醒。
“圆圆?到首都了。你待会儿跟着我走,我把你送到华大再去招待所。”
姜圆圆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侧头往车窗外看,外面雾蒙蒙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看样子还不到六点钟。
“好。”
不用办事员催,姜圆圆怀揣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构想,从包里掏出牙刷毛巾去洗漱。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现在是春天,早晚虽然有点冷,不过到了九点钟就开始升温了。
她换上了那条之前问姜沅要不要的红底白色波点小裙子,又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
姜圆圆从小被养得好,头发又黑又亮,看起来可精神了。
办事员看着她捯饬自己,也不由点头。
别说,小姑娘这么一打扮还挺好看,年轻有活力,朝气蓬勃。
看起来不像是坐了一天的一夜的火车。
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收进行李包,姜圆圆又穿上带蕾丝边的袜子,换上小皮鞋,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对自己很满意。
既然来到了首都,她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才不要被人比下去。
火车在铁轨缓缓滑动,没过几分钟就停了下来。
“旅客同志们,火车已到站,欢迎大家来到首都。请带好随身行李,妇女同志们牵好自己的小孩,注意身上财物,有序下车……”
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在车厢走动,同时火车门也打开了。
上车的时候没觉得,下车人是真的多,要不是自己的胳膊被办事员抓着,姜圆圆都有些害怕了。
她随着人流慢慢挤出去,就在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的时候,办事员用力一拉,把她从人
堆中解救出来。
出了站,呼吸到新鲜空气,姜圆圆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没事吧圆圆?”办事员贴心的问了一句。
姜圆圆摇头,她此刻没有心情打量周围的景色建筑,低头看了下被踩了几脚留下鞋印的小皮鞋,有些欲哭无泪。
突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办事员也没空安慰她,拉着她走到了公交站,同时感慨:“首都的交通就是发达,你看,这么早公交就开始跑了。”
现在还早,还没到上班的时候,来来去去的公交也让姜圆圆睁大了眼睛。
不像云县,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一班车。
她终于从刚才的挫败感中回神,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象。
和她想象中的高楼大厦不同,四周的高层建筑很少,道路两边都是矮旧的老楼。
看了一会儿才找到熟悉的筒子楼。
这已经算得上是目之所及里最好最高的房子了。
姜圆圆忍不住说:“首都好像和云县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除了公交车多一点。
办事员也是第一次来首都,她笑了笑:“以后会慢慢开始发展的,圆圆,你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以后国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姜圆圆被她说得一腔热血滚烫翻涌,已经想象到了以后的道路。
火车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公交站都没处落脚了,办事员眼尖,看到有公交车驶来,车窗前面的牌子写着火车站——华大的,立马推着姜圆圆过去。
“待会儿你就使劲往上挤,我在后面推你。”
一开始姜圆圆还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公交车刚打开车门,人群一窝蜂地往上挤,姜圆圆眼泪都快被挤出来了,圆润的脸蛋皱成一团。
办事员在后面使劲,就连打票的同志也在下面帮着推上车的乘客。
“同志们往后走往后走,后面有位置啊。”司机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姜圆圆直到下车的时候,也没看到位置在哪。
也是下了车她才知道,上这辆车的不一定是去华大的,也有可能经过华大。
“到了。”这大早上的,办事员愣是急头白脸弄出一身汗,把姜圆圆的行李袋递给她,“圆圆,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去招待所给你爸打个电话报平安,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招待所找我,这两天我都在。”
办事员给她留了个地址,又叮嘱了两句,等公交车来了身手矫健挤了上去。
姜圆圆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神。
她手里除了行李袋还有办事员塞的纸条,上面有个地址和电话号码,姜圆圆把纸条收好,看着眼前的老式建筑,她拎着行李袋昂首挺胸进了校园大门。
而此刻,华大教师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凝滞。
张望津昨晚收到原自秋的电话后就气得破口大骂,今天一大早不少老师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对这位学术界老前辈,同事们心里苦哈哈:“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许辛作为华大的老师,公然受贿纵容犯罪,开除!必须开除!”
张望津不想听这种场面话,他看了一圈办公室内或沉默不语或义愤填膺的同事们,不确定其中还有没有蛀虫。
“冒名顶替的那个姑娘应该差不多到了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有几斤几两才敢来冒充我们华大学子。”
也是昨晚张望津才知道,学生虞必先托他查的那个学生竟然是本次高考的总分第一。
不仅是在华大是第一,就连隔壁京大的天之骄子也只能屈居第二。
不等他继续发火,教导主任通知他们去校长办公室开会。
“姜沅同学是实打实的全国第一,目前隔壁大学还在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想截胡抢人。”
校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我不知道你们下面是怎么弄的,竟然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多新鲜啊,全国第一被人顶包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作为国内有名的高校,这就是我们给恢复高考后第一次招生出的答卷。”
“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中午我要去给上面做个汇报,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好自为之,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主动写封检讨交上来。”
“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在核实学生学籍以及个人信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注意以绝后患,还有两个多月又是高考季,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情况。”
“散会。”
他全程没有提过许辛,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就已经不是华大的老师了。
他是华大的罪人!
老师们战战兢兢出了校长办公室,比起发火的张望津,这种平静下面隐藏的怒火才更加让人心惊。
谁也不知道校长会不会秋后算账。
可这件事他们也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