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巴掌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嘭”的一下, 简杭宇的左脸挨了一拳,因为事发突然他没站稳,紧接着就被再揍了一拳。
“操!你他妈有病啊?!”简杭宇被祁砚知摁到墙边, 祁砚知左手攥着他的衣领把往自己这边扯,右手则横着个胳膊抵在他脖子上不许他动。
“刚刚的话,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祁砚知比简杭宇大概高五厘米,扯他衣服不收劲儿, 几乎是拽着把人往上提。
“说屁啊,你他妈给老子放开!”简杭宇想去掰祁砚知的手臂, 却发现根本掰不动, 于是他只得被迫靠在墙边仰头听祁砚知说话。
“你再骂一句试试。”祁砚知抵着简杭宇脖子的胳膊慢慢收紧,简杭宇被勒得立即咳嗽起来。
“咳咳……松……松手。”简杭宇痛苦地喊着。
“你觉得我会松吗?”祁砚知垂眼盯着简杭宇的瞳孔,既无情又戏谑地说,“两个月前不是说要上我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那么信誓旦旦,就像我是什么玩物一样, 该被你们这些靠爹妈的废物当成发泄的工具。”
“凭什么啊?!”
“凭你他妈的会投胎吗?!”
祁砚知放开攥简杭宇衣领的手转而去拽他的头发,简杭宇见状想躲,却还是被祁砚知一把攥住。
“靠!痛痛痛痛痛!”
“松手……祁砚知, 求你了,松手!”
“我说过了,”祁砚知拽着简杭宇的头发把他脑袋跟着往下扯, 而后在他头顶上方像恶鬼似的来了一句, “简杭宇, 你该死。”
“靠……!”
“你来真的?!”
简杭宇这下是真害怕了,因为祁砚知那只抵着他脖子的胳膊已经悄悄换成了手掌,冷白的虎口不偏不倚地掐在他脖颈正中央, 没蓄指甲的指尖正一点点陷进看得见血管的皮肤里。
“真的?”祁砚知莫名笑了笑,而后望着简杭宇胀红的面庞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于是心情很好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
“像你这种臭傻逼,应该不知道吧。”
祁砚知很快加重了掐拽简杭宇头发跟脖子的力度,简杭宇喘不上气,喉咙生疼。
“祁……祁砚知,疯……疯子。”简杭宇抬手拼命去抓祁砚知的手背,祁砚知不给机会,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简杭宇吃痛,不得不被祁砚知压着跪了下来。
“怎么样啊简杭宇,当狗的滋味儿如何?”祁砚知弯曲右腿,拿小腿骨头的力量狠狠压在简杭宇肩上,简杭宇还没放弃反抗,祁砚知就使了狠劲儿,把他脑袋压着往地上带。
“祁……祁砚知,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爸……我爸会找你……”简杭宇折着胳膊想去卸祁砚知脚下的劲儿,却冷不丁又被踹了一脚。
“你爸?”祁砚知像看垃圾一样扫了简杭宇一眼,而后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你爸救得了你吗?”
“还是说,”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跟你来这儿了吗?”
“什么?!”简杭宇瞪圆了眼睛。
“别做梦了大少爷,平时少看点儿动画片吧。”
祁砚知抬脚就把简杭宇踹倒在地上,然后从外套口袋掏出张干净的纸盖在他脸上,紧接着抓起脑袋对着脸颊就是“啪啪”两巴掌。
“与其舍近求远找你爸来救你,倒不如跪下认我当爹。”
祁砚知掐着简杭宇的脸庞声色狠厉道,“可惜就算你认我当爹,我也不要你这个狗儿子!”
“操……痛!”
“啪”的一声,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说脏话。”祁砚知微笑地看着差不多已经肿成猪头的简杭宇,温柔解释道,“本来只打算给你两巴掌的,因为上次你的脏手碰了一下我的脸,一下我的肩膀。”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这些怪叫吵得我耳朵疼,所以我当然得再给你一巴掌以示惩戒了。”
“怎么样,简杭宇,我公平吧?”
祁砚知问得真诚,听在简杭宇耳边只觉得恶鬼在他身后追,说话很累还很疼,面对这个什么也不怕的疯子,他只恨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吃人不眨眼的魔鬼。
“怎么了简杭宇,”祁砚知屈腿蹲在简杭宇颈边,随手抓一大把漆黑的发丝将简杭宇的脑袋拽着与自己对视,面露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不公平吗?”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狠角色,但凡是有点儿求生本能的都得顺着对方来,于是简杭宇想也不想地大喊道,“公平,很公平!”
下一刻,熟悉的巴掌声重新响彻整个楼梯间。
“回答得太快,不真诚。”祁砚知笑着给出了他的理由。
靠!简杭宇的脑袋被扇得偏到了一边,被打的左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可他既不敢骂娘也不敢反抗,甚至他都怕自己这半边脸肿得太过分,祁砚知觉得不对称不美观打算给他右半张脸也来一巴掌。
“怎么又不说话了?”简杭宇的脑袋脱离了祁砚知的手心,祁砚知觉得不过瘾,准备摁着脖子把人拖过来。
“等等……祁砚知,”简杭宇喉咙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勉强支着胳膊撑起了上半身,血丝缠着眼睛,痛苦地问,“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你想说我有精神病?”祁砚知闻言饶有兴趣地盯着简杭宇。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问问。”简杭宇把指尖攥到发白,几乎是鼓足了浑身勇气回答道。
“没关系,”祁砚知歪着头,跟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简杭宇,轻松笑道,“如你所见,我当然有精神病啊,不过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嘛,无非就是经常失眠偶尔自残还有暴力倾向。”
“以前挺严重的,现在好很多了,你觉得呢?”
完蛋了,又是一道送命题。
答快了要说不真诚,答慢了要说不认真,这么看来,答对了估计要说“恭喜你,再来一巴掌”,答错了就应该是“这都答不对,再罚一巴掌。”
左右一巴掌,横竖一巴掌,搞不好还不只一巴掌。
答不答,对不对,结果都一样,于是生死存亡之际,简杭宇决定另辟蹊径。
“祁砚知,”简杭宇勉强把祁砚知的名字喊完整了,吸气说,“你吃药了吗?”
“停了。”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完了,简杭宇一瞬间面如死灰。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怎么不动了?”祁砚知满意地看着简杭宇慢慢垂下脑袋,紧接着是肩膀,像一摊没骨头的烂泥,丢了精神气,跟死人无异。
可简杭宇又不像是完全死了,因为真正彻底丧失求生意志的人并不会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
你难道……难道不想知道……?”简杭宇已经几乎累虚脱了,脸贴着地脊柱弯成了一道弧形。
“简杭宇,”祁砚知低了低头,换脚踩在简杭宇胸前,拧了拧眉说,“你都这样了,还他妈狗叫什么?”
“我说……”简杭宇有气无力地说,“庄思铭。”
很好,祁砚知心中冷笑不止,这家伙净往他枪口上撞是吧。
找死!
“嘶!”简杭宇立刻被祁砚知单手从地上拖起来往墙上撞,幸好最近入冬简杭宇穿得厚,那一身大牌羽绒服成功保护了他脆弱的脊椎。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祁砚知又是一拳砸在了简杭宇的脸颊上,简杭宇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
“我……说过了,他被我给……给上了。”简杭宇的嘴角渗出了一两丝鲜红的血液,或许已经想明白了这个疯子不会放过他,但事实上也只有让祁砚知彻底失去理智他才可能寻到一线生机。
别的不敢奢望,只求这些动静能被下面的人听到,可以赶在他的尸体被这家伙处理完毕前进入这个监控死角。
“哑巴吗简杭宇?”
“说话啊!”
祁砚知栖在简杭宇身前,一只手掌重新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本就被勒得通红的脖颈再次喘不过气来,喉咙受到压迫,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
“是他……他求我的。”
简杭宇的胸腔剧烈喘息,心脏已经狂跳到了快要爆炸的程度,祁砚知感受到了掌心血管似抽搐一般的跳动,但他没管,只失了神志般紧攥着简杭宇的脖子把他压着往上提。
“他求你?”祁砚知笑得轻狂又不屑,慢慢拿眼神去堵简杭宇的退路。
“他求你什么?”
“求你上他?”
祁砚知收拢了掌心的距离,简杭宇的脖子立刻被掐出了两个凹印。
“别狗叫了简杭宇,满嘴瞎话赏你个巴掌。”
说罢,“啪”的一声,简杭宇的右脸最终还是得到了对称的一巴掌。
“现在呢?”
“还不说实话么?”
简杭宇被扇完这巴掌后倒是乖巧了不少,脑袋沉沉地低着,祁砚知嫌他头低下来会碰到自己的胳膊,于是扇他巴掌的那只手毫不留情地拽起他头发把简杭宇拉离自己的手臂。
“祁……祁砚知,”简杭宇苦涩地抬了抬嘴角,下巴沾着血,仰头费劲地看向祁砚知,气若游丝地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何必浪费时间搞什么折磨。”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祁砚知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低头跟简杭宇对视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戏谑。
简杭宇见过这副神色,就在三个多月前他第一次见到祁砚知摘口罩的时候,那天他刚从台球厅出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咖啡厅写歌的祁砚知。
那会儿他刚好把口罩拉到下巴准备喝咖啡,简杭宇本打算掏出手机打车去酒店,结果一个不经意的仰头就被祁砚知惊艳到了,该打的车停在了地图软件的“确定键”,屏幕跳出的电话号码最终变成了未接来电。
“这就是那几个家伙说的刺儿头?”
简杭宇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祁砚知已经重新戴上口罩的眉眼,愣了半晌,不禁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也……”
“太特么漂亮了吧。”
第62章 区别 “第一种,撒谎的人。”
简杭宇低头瞄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 是一串没备注姓名的陌生号码,估计是酒店等急了的那位,叫不出名字, 长相也有点忘了。
反正是酒吧认识的,看对眼就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一直在对方列表里躺尸,这不最近闲下来有时间尝个鲜, 于是约着今天开房切磋一下床技。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小时,简杭宇却并不着急, 心想这年头漂亮的很多, 但漂亮成这样的还真不常见,更别说那家伙还是个男的,他长这么大还没上过男的,不知道跟男的上床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会不会比酒店那个还新鲜?
“帅哥, 要不要加个微信?”一个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晃悠悠地走进咖啡厅,目的明确地走向几乎已经坐在最角落的祁砚知。
“这位先生, 这里是咖啡厅,请您不要……”身穿工作服的女服务员见状立即赶过来伸手阻拦。
“去你的吧!”男人鼻中哼出一股酒气,横手推开女服务员的胳膊, 将她一把撞在了拿咖啡的收银台边。
“嘶。”女服务员后背被撞得青疼,后脑勺也不小心磕到了墙角,整个人的意识犹如天旋地转, 模糊不清, 甚至因为疼痛, 女服务员抬手去摸后颈,晃颤颤发现指尖全是血。
“打人了!快报警啊!”听到动静从工作区出来的男服务员连忙跑到女服务员身前,用身体隔开她与中年男人的距离。
眼见周围该跑的跑该散的散, 还留在店里的开始悄悄摸出手机报警,中年男人有点慌了,男服务员还在他面前蹲下大喊,“快报警,快打120,这边人已经昏过去了!”
“不许报警!”中年男人朝四周大吼道,旋即抬手朝男服务员打去,“你这小子瞎喊什么……?!”
“操!好痛!”
男人的手腕被极重地攥着,几近透明的指节狠狠钳制着他腕边的骨头,男人霎时疼出了冷汗,抬头一看,旁边正站着他刚才想加微信的帅哥。
怎么这么高?
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刚刚这帅哥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人一站起来比他高了一个半头还不止,看样子得一八五往上,完全不像他走进来前所以为的温柔小0。
艹,难不成连型号都搞错了?
“连女人都打,你算个什么东西?”祁砚知今天有点感冒,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沉,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听起来闷闷的。
“我没打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中年男人挣不开桎梏顿时慌了神,祁砚知神情如常,箍着中年男人的手腕按着胳膊给他一个背摔摁在地上。
“打女人还不承认?”祁砚知挑了挑眉,拽着男人胳膊将他脸按在地上,再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其他客人没喝完的冰美式“哗啦啦”往下倒。
“我没……没打女人,是她自己……”中年男人尽管脸贴着地连话都说不清却还是不承认刚才的举动,祁砚知就一把将杯子碰碎,拿其中面积最大的一块儿碎片抵在男人脖子上,踩着他后背说,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什么人吗?”
男人咬着牙不说话,心想今天运气不好碰着疯子了。
祁砚知见男人不说话便将碎片抵进了他的皮肤里,锋利的尖端立即在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渗血的伤口,其实这伤口也并不是很深,至少没触及骨肉或是血管,只是单纯豁开了皮肤,溢出了点儿鲜血而已。
但男人不知道,又或者说他以为祁砚知已经疯到把他在大庭广众下割喉,于是状似痛苦地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喊着,“杀……杀人了!”
祁砚知转头回顾四周,留在店里的顾客大都瑟缩地聚在几个桌椅旁,投向男人的视线显露着明显的愤恨,落在祁砚知身上的目光却蕴藏着深深的畏惧。
或许在他们眼里,此刻的祁砚知跟刚刚打人的中年男子也没什么区别。
都同样的危险,同样的暴力,
同样的,
令人畏惧。
幸好祁砚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不理解的人很多,理解的也从不站他这边,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有病,他只是稍微病得重了些。
只要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冒犯别人,可惜老天不长眼,不仅分不清好坏,还总把好人拖下水,坏人救上岸。
因而当是非颠倒,黑白混为一谈时,那些所谓的前因后果、缘由对错,统统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吧,祁砚知淡淡地想,
反正已经失望透顶了,又何必期待会有出乎意料的可能。
于是祁砚知沉默地转回头,摘下口罩,单手钳制中年男人的双臂,将他摁牢在地上低声说,“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
“什……什么?”中年男人嘴唇擦着地面,惊慌地问。
“第一种,撒谎的人。”祁砚知垂眼望向沾满咖啡的地面。
“啊!”
“咔嚓”一声,男人的左胳膊被掰折了。
“痛啊!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中年男人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祁砚知脚踩他的后背轻飘飘放下左边胳膊,转而慢慢抬起男人的右边胳膊。
“操!”男人痛得满脸大汗,双腿拼命踢蹬想要起身,却被祁砚知一脚踹回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男人左臂已经痛得没知觉了,右臂被祁砚知拽在手中,看样子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于是男人只得趴在地上拼命求饶。
“错了?”祁砚知闻言显得颇有几分兴趣,缓缓屈起一只腿,慢慢蹲下来低头看着男人,好奇问,“你错哪儿了?”
虽然没放开右胳膊,但已经没往上加力道了,疼痛缓解,男人感觉有戏,于是连珠炮似的回答说,
“我不该喝酒,不该跟你搭讪,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不要脸……!”
“啊啊啊啊!”
“回答错误。”祁砚知拿手腕支着下巴,无聊地用另一只手逆时针旋转男人的胳膊。
“痛啊!痛死我了!”男人嘴边淌着口涎,呲牙竭力忍耐着胳膊快被扭断的痛苦。
“痛么?”祁砚知神色好似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儿,手上的动作却如同黑心冷情的狱中恶鬼。
“啊啊啊痛啊!”
男人紧咬着牙趴地上大骂道,“你他妈的真不是人啊!泯灭人性残忍至极!”
“真应该叫警察把你送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操!”男人的右胳膊也彻底被扭折了。
“想法挺好的,不过可行性不高。”祁砚知松开钳住男人右胳膊的指尖,拢了拢外套起身,低头朝他轻声说,“建议换个思路,比如先想办法把我送进监狱,不然你活不到我进精神病院那天。”
说罢,祁砚知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再用脚尖抵着地上被卷落的卫生纸,慢悠悠擦干净了桌角残留的咖啡渍。
“无论如何你……你会遭报应的!”男人痛到快把舌头咬断了,嘴里一片血腥气,骂人的时候怒气甚至不减反增。
其实说来也怪,明明刚才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别人报警,但现在他却无比希望警察赶快到来,哪怕他承认闹事进局子待几天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这条小命不被眼前这个疯子打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嘶。”祁砚知倒吸了口凉气,转而神情严肃又含着笑地盯着中年男人,思索说,“听你这语气,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哪儿了。”
“臭娘炮你瞎叨叨什么?左一句‘讨厌’右一句‘有错’的。”
“老子今天还真就把话撂这儿了!”
“老子没错!一点儿也没错!”
男人缓过了这阵儿疼痛开始盯着面前的桌角骂祁砚知,反正两只胳膊都废了,警察也马上就要来了,他再没什么必要看这疯子脸色过活,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呗,到时候弄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很好。”男人聒噪的骂声响在耳边,祁砚知慢慢朝他靠近两步,脚尖抵在男人脱臼的胳膊边。
“好个屁啊好,你有本事就放老子起来,看老子不……”
“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再一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骂得我耳朵疼,还是让你闭嘴比较好。”祁砚知旋了旋鞋尖,男人撑在地上的右掌立刻被磨破了口子往外渗血。
“神经病!变态!疯子!”男人赤红着双眼,伏在地上感受着痛苦再次灌入他的四肢。
“忘记告诉你问题的答案了。”祁砚知渐渐加重鞋跟的力道,男人分开的五指很快被碾得通红。
“你错在打女人,”祁砚知缓缓将睫毛抬回了它应有的高度,目光平视着对面那条街正在观察着他的简杭宇,轻声说,“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怎么办呢?”
祁砚知面色一泠,忽地发力抬脚踩了下去。
“啊!”
双臂脱臼的阵痛叠加指节几乎被踩裂的剧痛,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发根流向地面,中年男人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咬着牙关嘶声道,“你这家伙……不得好死!”
“那就等我死了再说吧。”
祁砚知神色冷淡,默声等男人不自觉松开手心,脑袋下垂,慢慢昏了过去。
警察还没赶来,周围的顾客颇有默契地聚在一起,祁砚知每往前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跟商量好似的,最终齐刷刷围在一个角落。
他们眼里的害怕祁砚知视若无睹,闹事的中年男人安静地躺在地上,他则一步步缓缓走向护着女服务员的男服务员。
“没事吧。”祁砚知抬眼瞥了瞥后颈已经被简单包扎过的女服务员,可能是有些惊吓过度,女人直到现在也还没醒。
“应……应该没事。”男服务员缓了缓颤得过急的心跳,哆嗦道,“待会儿……待会儿救护车到了应该就……就……”
“抱歉。”祁砚知弯了弯腰低头看向男服务员掌心的鲜血,真诚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男服务员愣了愣。
祁砚知没管男服务员的惊讶,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张银行卡,轻轻放进女服务员下垂的手心,轻声说,
“这张卡里的钱既是医药费也是我的赔罪,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告诉你们老板,他跟我认识,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可……”男服务员大着胆子看向祁砚知的眼睛,拳头认真地指着地上的中年男人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啊,明明是那个男人他……”
“不是你的错”这几个字蓦地击中了祁砚知心脏某个隐秘的角落,为了维持面上的冷静,他不得不将发颤的手掌重新塞回外套口袋,撇过脸低沉说,
“一切因我而起,我必须为此负责,钱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但……”
祁砚知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说,
“此刻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63章 碎了 骨头断了,蝴蝶也飞走了。……
时间来到动静消停后, 简杭宇几乎是站在那条街上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期间祁砚知说完话就坐回了原先的位置,警察没来的时候群众仍然紧紧地聚缩在一起, 地方离祁砚知很远,几乎是横跨了大半个咖啡厅。
祁砚知似乎是没看见, 又像是看见了却不管,质量很好的降噪耳机完全隔开了周遭低低的私语, 祁砚知指尖摩挲着无线鼠标,任安静蔓延的思绪渐渐汇聚成真正满意的曲子。
没过多久, 警察来了, 救护车也来了,几名身着急救服的护士纷纷进入咖啡厅将昏迷的女服务员抬上担架,留在外面的年轻警察开始帮着疏散人群。
简杭宇站在人群的最外层,因为身高优势, 他很轻易就能看清咖啡厅里面的情形。
祁砚知被叫到了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警察的身旁,底下正对着同样已经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 那位警察神色微冷,右手指着中年男人反折在背后的胳膊沉声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简杭宇听不清,只勉强看见祁砚知腰杆稍弯, 面色平静地陈述事实。
后来发生的事情简杭宇就不知道了,年轻警察催得紧,身前人群大多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为数不多几个看热闹的也相继离开了, 无奈之下, 简杭宇转身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慢慢走远了。
回忆结束,时间来到现在。
简杭宇实在没想到此时此刻被压到墙上狠揍的对象居然变成了自己, 明明当时还觉得那个被掰折了胳膊的老兄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自己今天这模样居然还能“更胜一筹”。
至少那会儿祁砚知应该没想过杀了那男人,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看这架势的话,简杭宇很轻地扬了扬渗血的嘴角,正经地想,祁砚知应该是真想要他命吧。
“死到临头反而变安静了?”祁砚知将指尖掐入简杭宇的脖子,神情冷漠又轻蔑地说,“不留点遗言么,如果再不说的话估计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是这个眼神!
跟戏弄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眼神!
尤其此刻,简杭宇忽地明白,如果想要活下来,那就必须搏一搏!
“你会让我说吗?”熟悉且加倍的疼痛感持续不断地传来,简杭宇咬牙忍耐着痛苦问。
祁砚知闻言愣了愣,眼睫静静地向下垂了一瞬,嘴唇抿紧,慢慢问,“你会说什么?”
“骂你的话,”简杭宇盯紧祁砚知无情的双眼,晃悠悠轻笑道,“怎么难听怎么来。”
“我猜也是,”祁砚知蓦地勾起了唇角,轻松说,“除了骂我,基本也找不到……”
“那你就不想知道庄思铭为什么会跟我上床吗?”
几乎完全就是拿自己这条命在赌,简杭宇竭力克服恐惧,强装镇定地说,“我承认,庄思铭跟我上床的确有我威逼的成分,可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脾气到底有多倔,如果他完全不愿意的话,就算我找人把他打残也没用。”
“那你什么意思?!”祁砚知厉声攥紧简杭宇的衣领,势必要他把话说清楚。
“啧。”简杭宇的后背又被重重撞在墙上,腥热的血气自喉头深处涌出,冷不丁啐出一口血水后,简杭宇仰起头,盯着祁砚知这张盈满怒气却艳得惊心动魄的脸庞笑道,
“有时候还真可怜你啊祁砚知,那么小的年纪妈就没了,摊上个人渣老爹还差点被卖,让我算算日子,估计再过几年他就该出狱了,真不知道到时候你的事情会不会……”
“嘭”的一声,简杭宇的左侧脸颊被揍得偏到一边,本就肿胀的皮肤立刻青紫一片。
“谁告诉你的!”
抬眼皆是戾色,祁砚知的手指关节在巨大的撞击下磨出了带血的伤口,隐秘的疼痛被心头的震怒层层覆盖,随之而来的,是每个落雪天气生生折断骨头的阵痛。
鼓点停了,骨头断了,蝴蝶也飞走了。
那段只为逃避现实而胡乱编织的梦,在此刻,似乎也,
彻底碎了。
“究竟是谁?!”
脑海里的耳机被人一脚踩碎,曾以为可以遮盖所有不堪的摇滚奏响了最后一个音符,那些试图逃避、试图掩盖、试图用药物脱离的过去,最终还是被血淋淋地摆到了台面上。
眼前的东西,十岁出头的祁砚知只能选择接受,而现在,二十出头的祁砚知,应该有了发泄的权利。
“还能是谁?”
“只能是谁?”
简杭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道,
“祁砚知,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只可能是他!”
激烈的答声响彻整个楼梯间。
简杭宇感觉祁砚知刚刚那拳绝对是下了死手,毕竟那恍如脑震荡般的眩晕可骗不了人,无奈现在是争取活命的最后机会,如果他彻底昏过去的话,估计真就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所以他只能赌,赌会有人来这里,赌祁砚知会给他时间解释,赌这家伙的过去真就这么悲惨。
“为……为什么?”祁砚知的瞳孔蒙上了一层穿不透的雾气,箍住简杭宇脖子的胳膊不受控地颤了颤,像打湿毛发无家可归的小狗,轻轻地、嗫喏地,质问这个不公的世界。
“因为没人爱你。”简杭宇咳嗽着,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哪个教室?”
“跟个傻子一样,一间间找吗?!”
简杭宇越说越来了力气,怒瞪祁砚知的眼睛大吼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去哪儿,因为我对你的一切习惯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以前遭遇过什么,也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可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不要说了!”祁砚知正视着简杭宇的瞳孔,一个叠着雾气,一个浮着怒气,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
“你不要我说,我偏说!”分明简杭宇才是被挟到墙上的那个,可出于求生本能,他必须要祁砚知开始犹豫、纠结,慢慢怀疑自己。
“因为庄思铭!”
简杭宇竭力抬手攥住祁砚知的指节怒吼道,“都是因为你那个所谓的‘唯一的朋友’!”
真相总会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出现在祁砚知面前,像从天而降的榔头,猛地砸脑门儿上,也不管会不会把人敲死,反正伸脖子是一榔头,缩脖子也是一榔头,倒不如好好站定,乖乖等砸。
可惜啊,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
正巧不幸的是,祁砚知就做不到。
“怎么,现在不说话的又变成你了啊?”
眼见祁砚知不开口,简杭宇便趁此机会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庄思铭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之前你是他的垫脚石他才刻意接近你,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会把你一脚踢开!”
“垫脚石?”祁砚知轻声重复着这个突然闯入脑海的陌生词汇,一种了然却不释然的悲凉开始从心底往外渗。
“原来……”祁砚知垂下眼睫又慢慢抬起,唇角不自觉苦涩地勾了勾,明明是笑了,却又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
“所以你知道吗祁砚知,我跟庄思铭是各取所需!”
简杭宇看见祁砚知这副颓丧模样颇觉痛快,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很快被心理上的巨大满足占据,于是他乘胜追击般继续说,
“他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他觉得你高傲、冷漠、总是不近人情,跟你做朋友不仅难受,更难熬。”
“他说你就是一台只把感情投入到创作中的机器,除了音乐,你根本学不会怎么正常与人相处。”
心尖站了一把刀,没有刀柄,只有刀身,一寸寸下滑,把曾经敞开过的心窝划了个稀巴烂。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祁砚知。
钝痛来袭,祁砚知轻笑一声,抬眸直视简杭宇的眼睛,狠戾问,“所以他就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了你?”
“对啊!”
简杭宇不假思索地用喊声承认道,“就在开房那天,我们做完就开始聊天,从你的出生聊到你上大学,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简直就……”
“嘭”的一声巨响,简杭宇的右侧脸颊被揍得偏到一边。
对称了,祁砚知心想,终于舒服了一点。
“你……”简杭宇垂着脑袋,近乎奄奄一息道,“真他妈……疯狗一个。”
“你也不赖,”祁砚知冷着脸色,垂下目光去凝他,真诚说,“敢试图激怒我这么一个疯狗,”
“恐怕你也是赌上了这条卑贱的命。”
“虽然恶心。”祁砚知边说边拧了拧眉,嫌弃道,
“但也得恭喜你,”
“你赌赢了。”
“因为,”祁砚知终于缓缓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真心的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改主意了,不杀你。”
“但是从今往后,你也不能好过!”
“什……什么?”简杭宇低着脑袋,晃荡着想要仰起下巴。
“嘶!”简杭宇很快得到了答案。
场景好似回到了那天的咖啡厅,被掰扯胳膊男人的痛呼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凄厉的惨叫与此刻骨头错位的声响彻底重合在了一起,已经疼到半只脚踏进阴曹地府的简杭宇开始有些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于是跟咖啡厅里的那个男人一样,简杭宇最终也昏了过去
第64章 公正 它比最原始的恶行更可怕,更危险……
“啧。”祁砚知松开一直抵在简杭宇脖子上的手臂, 等人慢慢沿着墙壁滑落跌到地上,神色才由冷淡渐渐转为了几丝落寞。
其实有时候还得庆幸人的脑子不会一直犯浑,至少在这种极度愤怒差点无法遏制行动的时刻, 一个脑海里始终沉静的声音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砚知,冷静下来, 你不能杀人!”母亲的呼喊像隔着一重重翻越千山的海浪,径直地、清晰地, 跃入祁砚知耳畔。
“母亲……我……我控制不了……”
这期间的很多时刻祁砚知都并不像简杭宇所以为的那样轻松,看似是他在主宰生死, 可事实上祁砚知自己才是被主宰的那个, 忽然上涌的情绪只会跟他的理智抢占身体的主导权,让他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行为。
简杭宇的表演其实很拙劣, 他只是一味地试图激怒祁砚知,纵使那些都是事实, 纵使祁砚知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也的确就是那些东西 ,可祁砚知却不能真的杀了他,也不能真的杀了庄思铭。
咖啡厅那天, 祁砚知始终记得那名几近退休年纪的老警察对他说的话,
“小伙子,这件事你做得不够理智。”老警察低头瞥了眼中年男人的惨状皱眉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出于尊重, 祁砚知弯了弯腰, 侧身站在老警察身旁。
“你应该把他制服即可, 剩下的交给警察处理。”
如果记得没错,祁砚知很多年前就听过这句话了,只不过那时他还小, 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现在长大了,话里的东西他却不想懂了。
于是祁砚知问了一个困扰他好几年的问题,
“如果警察的处理并不能让受害者或是受害者的家属满意呢?”
“再如果,事情的性质恶劣到整个社会都在谴责加害者的暴行,警方却没有……”
“不会有这种事!”老警察沉了沉嗓子,语气严肃地道,“警方会根据案件事实做出尽量公正的处理,法律也会给最终结果提供坚实且有力的保障。”
这种话在百度百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祁砚知垂下眼睫,情绪不明地想。
“所谓的公正……”祁砚知叹了口气,轻声问,“真的就公正吗?”
“年轻人,”老警察抬头侧身望了望祁砚知的眉眼,了然般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反过来问你,”
“你所怀疑的公正,它难道就真的不公正吗?”
“还是说,你所期待的公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揍了你两拳,你就得十拳百拳地还回去?”
“哈哈哈哈,”老警察眯了眯眼歪着身子笑出了极深的鱼尾纹,慢慢转过头盯着同样被抬出去的中年男人,轻盈却又极沉重地说,
“那才不是公正,因为它比最原始的恶行更可怕,更危险。”
说罢老警察就瞥了瞥已经陷入沉思的祁砚知,围在外边的几名新人警察正在挥手朝他示意,老警察很快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拍了拍祁砚知的肩膀,提醒道,
“该跟我们回派出所做笔录了,放心,这次绝对给你最公正的结果。”
“好。”祁砚知无言失笑,缓缓站直跟在老警察身后。
“嗐,你们年轻人都这样,会质疑、会冲动,”老警察边说边叉着腰杆往警车的方向走,声音很轻地补充,“但这是好事,至少你们对这个世界还处在怀疑阶段,不像很多已经走上不归路的小青年,”
“他们一声不吭,却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仇恨。”
老警察拉开车门,没进去,在鸣笛声很响的车边稍微站了一会儿。
整个下午就快结束了,步入夜晚的怀靖总是很热闹,可在这热闹之下的,又是许多由荒诞构成的罪案命案。
早已年过半百,见到过的离奇事件实在数不胜数,尤其近几年最盛,时代变化起来,经济发展起来,很多本应该在学校学习的年轻人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关进了监狱。
怎么说呢?
老警察伸手摸了摸自己好几天没刮的胡子,铁青的胡茬,像大雪天还没被压倒的青松。
多些理解吧,毕竟人这一辈子还有不长不短的几十年,大多年少时无法承受的痛苦,
到了生命往后的某一阶段,几乎都会,
烟消云散。
祁砚知的脑海里就回荡着母亲的呼喊与老警察的忠告,起初他的确起了杀心,也差不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掐上简杭宇的脖子,感受着他皮下血管在自己掌心跳动时,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忽地就降了下来。
“砚知,你喜欢什么?”母亲在问他。
“我……我喜欢音乐。”祁砚知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音乐?”
为什么?
祁砚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可能是因为……因为音乐让我不再害怕。”祁砚知答得有些犹豫。
“那你害怕什么呢?”母亲的模样很模糊,声音却很清晰,祁砚知听见了,却回答不了。
“我明白了。”
母亲轻而缓地温柔道,“只要你能喜欢一个东西就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他,未来这么多年的日子里,音乐将会彻底离你远去。”
“不!”
祁砚知立刻急切回答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这里是监控死角,我会在他死后清理现场,可以不留下一点儿证……”
“祁砚知!”母亲头一次如此严厉地喝斥他。
“他不值得你赌上后半辈子,你还有很长远很幸福的人生,不应该被这么一个垃圾困在原地。”
“可是母亲,”祁砚知痛苦地问,“我真的很恨他,也很恨跟那个人渣一样控制不住暴力的自己。”
“我是不是真像张阿姨说的那样,因为是杀|人犯的儿子,所以身体自始自终都藏着犯罪的基因?”
“不是这样的,砚知。”母亲仿佛离得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她的声音像一双柔软却坚韧的臂膀,在一阵风经过时,温柔地托住了祁砚知慢慢下坠的身体。
“这并不是你的错,砚知,但你不能顺从地接受别人给你安排的命运。”
“你的未来,必须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母亲的脸庞似乎更模糊了,黯淡无光的阴影里,眼前真实发生的与犯罪无异的暴行,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蝴蝶飞走的画面,无论是音还是形,都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叮”的一下,
掌心血管再次蓬勃跳动的刹那,
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清晰摆在面前的是被他自己紧紧箍在墙上,几乎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的简杭宇。
“操……”
简杭宇哪怕被打得这么惨都还在叫嚣,祁砚知揍完他右脸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清明。
好笑的是,简杭宇身上疼,祁砚知脑袋疼,如果要问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谁疼得更厉害倒也不好说,因为前者看起来青青紫紫遍体鳞伤却至少找得到来源,后者脑袋就像被针扎断了神经,时不时就疼得断片。
不过好在祁砚知最终确定了不能杀人,于是趁着简杭宇差不多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关头,动手掰折了他的胳膊。
望着对方慢慢滑落的身体,祁砚知才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那样单手抵着墙壁,对着角落竭力呼吸。
耳后的发丝轻飘飘坠到颊边,祁砚知低着头,抽手将它撩到耳后。
今天戴的那只黑色口罩安静地躺在地上,此刻阳光正好,一缕自窗边流入的光辉不偏不倚地停在上面。
祁砚知随意掠去一眼,只觉黑色有些太黯了,跟自己的头发一样,看着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压抑。
那染什么颜色呢?
祁砚知缓缓站直了身,抬头望向窗外。
风清树静,万里无云,只有天幕永远存在。
那就它吧,天空的颜色,
跟蝴蝶一样。
胃里时常翻涌的恶心感渐渐消退了不少,祁砚知缓了一会儿吸口气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了很微弱的一点脚步声。
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脚步声,因为这其中并没有抬脚的动作,而更像是简单摩擦地面的声响。
可从这点进行分析的话,身后这人应该在这里停留很久了,久到腿部已经开始发麻或是发软,从而不小心弄出了些动静。
“谁?!”
祁砚知侧过身子,用透着一点深蓝的瞳孔朝楼梯口回望。
“别别别,是我。”
很快,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从一面隔在楼梯与平台的墙壁后面走出,或许是站久了腿有点不舒服,那双套在脚上的麂皮靴还被他踩得歪歪扭扭。
祁砚知冷眼看着这个人一瘸一拐慢慢走近,探究的目光自上而下悄然落下,
“你是谁?”
对方的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善,段远稍稍一愣,走近的脚步微微一顿。
“我叫段远,跟你同一级的,不过不是同一个专业。”段远停下来说。
“段远?”
祁砚知轻轻皱了皱眉,将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在自己过往的记忆里对了一遍,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
“我不认识你。”祁砚知抱着手,冷漠地说。
“你在此之前都没见过我,当然不认识我了。”段远面色轻松地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砚知仔细观察着段远的面庞,发现他无论是目光还是下意识的微表情,都没有丝毫被发现的惊慌。
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咳咳,”段远单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咳,冷不丁觑眼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突然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的祁砚知:“……”
兄弟,这特么是顶楼,哪个正常人闲得没事“路过”顶楼还待这么久啊!
“我不喜欢这种不好笑的笑话。”祁砚知平静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开玩笑。”
段远面色随意,但又默默收回了打趣,半自然又半认真地说,“其实我原本是想来……救你的,但现在看来……”
说罢他便低头瞥了瞥地上那位仁兄的惨状,表情不忍地说,“看来真正需要救的另有其人。”
“救我?”祁砚知觉得好笑,但又察觉到了关键,于是疑惑道,“你认识我?”
“当然。”段远笑着打了个响指,认真说,“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前段时间一直被人霸凌,地上那家伙就是其中一个。”
居然知道这么多?
祁砚知心中疑惑更甚,于是他问,“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
算是回答,却又不像回答。
总归没有恶意,祁砚知懒得追究到底,于是就打算问这其中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回答得太快也太突然,祁砚知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可能,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祁砚知很想问为什么,可刚刚他自己已经决定将前面那个视为最后一个问题,于是静静等心中各种上涌的情绪渐渐平息后,祁砚知松开胳膊朝对方瞥去极沉的一眼,缓慢道,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远,”段远见状先投以一个轻松的笑,转而再次认真道,
“我想和你做朋友。”
不会背叛的好朋友。
第65章 做到 蝴蝶不会说话,翅膀用来爱他。……
段远将自己与祁砚知的相识以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祁砚知的状态, 都在某天的电话里事无巨细地跟蒋昭南说了一遍。
时值夜晚刚回家打开电脑,蒋昭南为此特地放下工作默默听段远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好几个小时。
本想着应该只是简单听会儿故事,却没想到这故事越听越沉默, 此前第一次从资料上看到祁砚知那堆光辉成就时,蒋昭南只以为他在音乐方面如此惊人的天赋会使日子过得格外顺遂, 却不成想这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竟如此坎坷。
甚至……
段远说他知道的不过也就是些表面东西,祁砚知现在已经能做到风平浪静地讲出来, 可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烙在祁砚知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似乎都被他彻底埋藏在记忆深处, 这辈子都很难将它们平静倾诉。
蒋昭南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听到这些事情的心情,因为始终站在一个第三方的视角,通过段远寥寥几句概括性的陈述,蒋昭南并不能全然地了解祁砚知过去复杂而又痛苦的处境。
但哪怕是这样, 蒋昭南也能感觉到祁砚知的纠结、悲伤与憎恶。
所以与段远通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昭南坐在房间正对楼下风景的窗户前, 盯着街边那棵被秋风吹拂的银杏,静静陷入了沉默。
“就是这样了,我对祁哥这些年的了解大概也只有这么多了。”
电话那头, 段远讲完了一长串祁砚知近五年来经历过的大事小事,包括校园生活和工作环境,其实都比初入大学受针对那会儿好很多了, 但近几年也的确免不了日常一些琐碎的破事发生。
不过一般来讲祁砚知都只管创作, 需要与人交涉或是对外宣传之类的任务统统都交由段远负责。
远离人群, 脱离世俗,不得不说,祁砚知这些年的情绪实在稳定了不少。
“谢谢你, 段远。”
蒋昭南落下的这句话格外真诚,段远听得稍稍有些懵,而后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别谢我啊,我就是个聊闲天的,讲这些东西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你能跟祁哥走得再长远些。”
“祁哥这人其实很慢热的,我当年跟他做朋友还是经历了很多考验,花了很多时间,才勉强让他重新愿意相信别人。”
“……我明白。”蒋昭南轻声说。
“嗯,”段远继续补充道,“祁哥属于那种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心地非常善良甚至于有点单纯的类型,说出来你可能还不信,有一次……”
“我信。”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嘶,”段远忍不住抽着气笑出了声,打趣道,“我之前还说祁哥是恋爱脑,遇着喜欢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揣兜里,现在看来蒋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全给肯定了。”
“他……是恋爱脑?”听到这个词,蒋昭南憋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然呢?”
段远说得毫不犹豫,“面对‘蒋昭南’这三个字毫无抵抗力,不仅没骨气地放弃了自己前二十五年所有的行为原则,还变本加厉地把对方的喜怒哀乐当作自己的研究对象。”
“就这劲儿头我也只在他必须要赶在违约前完成新曲制作的时候见过啊。”
好精准又奇特的形容,蒋昭南稍微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把恋爱当成一种研究,这事儿估计也就只有祁砚知干得出来。
蒋昭南在想事情,电话这头慢慢没了动静,段远稍稍等了会儿,蒋昭南这边依然没什么回应,于是段远忽然开口问,“那蒋总你还听不听祁哥做过的一些好人好事,比如他每年都会匿名给山区儿童捐一大笔钱,或是以‘Q’的名义招募爱心人士救助流浪猫狗之类的。”
“想听。”蒋昭南立刻诚实地回答道,
“但更想让他亲口告诉我。”
这下段远犯了难,摸着后脑勺说,“蒋总,你还别说,这事儿可能还真有点难。”
“……我知道。”
“但我会做到,”蒋昭南捏紧了手机,目光投向那棵仍然在风中轻晃的银杏,沉而缓地说,“他也会做到。”
坚定得有些过分了,电话那头的段远因着这句“他也会做到”不禁眼眶一热,差点趁着此刻阳台的夜色无端落下眼泪。
还真是天生一对啊,段远握着手机,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默默想,
估计是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祁砚知惨成这样,发个善心从天上派只蝴蝶来爱他吧。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蝴蝶,
如果谁问这个问题,那段远一定会翻他好几个白眼儿,
因为祁砚知说过,
蝴蝶不会说话,翅膀用来爱他。
打完这通电话的第二天蒋昭南就去了座离公司很近的寺庙,就在那天祁砚知等他下班接近转角的地方,从那儿往上看还能望见庙顶,看着颇能平心静气。
不过这街区格局说来也怪,前边直走两个街口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左边再拐一个红绿灯是某所有名的中学,而离公司最近只需绕一条长墙的地方,竟坐落着一座刻着“福”字照壁的古刹。
蒋昭南回国前姜女士给他传过一份公司地区的资料图,当时蒋昭南只关心那附近的商业区到底有几家星巴克,从而对资料上面专门标红的“紧挨寺庙,得佛庇佑”没有一丝反应。
又或者说蒋昭南本就不信甚至于有些厌恶神鬼之说,所以差不多跟看脏东西似的瞥了一眼就立马略过。
但当电话结束,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的蒋昭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直到天蒙蒙亮可能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得上班,蒋昭南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得找个大师,求个能辟邪护身保平安的物件儿。
当然,大师的人选蒋昭南没什么概念,有些跟佛有缘算命很准的老师父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毕竟蒋昭南自己不信神仙也不信命,求个寓意好的平安牌更多还是想为祁砚知做些弥补。
因为他觉得祁砚知以前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怎么感受过与父母之间的温情,虽然蒋昭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好歹他没钱的日子也过得不多啊。
虽说蒋令节和姜女士偏心,后来好几年都对他不管不顾,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蒋昭南小时候偶尔也能得到一点儿蒋正初不要的礼物,有时候是一辆自行车,一个篮球或是一台收音机,零零散散的,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还是能让蒋昭南高兴好一阵儿。
再后来某天蒋正初出国了,蒋昭南在他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了好几把长命锁,金的银的各有好几把,据说百天戴金锁,满月戴银锁,寓意都是祈福辟邪保平安。
于是蒋昭南不死心地将它们都翻到了背面,无一例外,全都刻着“蒋正初”这三个字。
甚至蒋昭南明白这个抽屉里为什么出现了不只两把长命锁,因为蒋令节极其信这些东西,于是光有名的寺庙就找了好几个。
然而这“好几个寺庙”的“好几把长命锁”里,竟没一个跟“蒋昭南”这三个字扯上半分关系,就好像如果这些长命锁的存在真能让某个人平安长大的话,那蒋昭南绝对是活不到满月的那个。
但是吧,蒋昭南虽然已经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东西彻底死心了,却也不妨碍他想给祁砚知求个什么保命玩意儿,最好是那种一听就很厉害的,比如什么“平安扣”、“无事牌”之类的,至少能保佑祁砚知安稳活到百来岁。
刚巧公司附近就有座寺庙,回国这些天一直没去过,蒋昭南曾经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庙里一步,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接待蒋昭南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师父,他把蒋昭南领到庙里的一个殿内,给殿中央一位跪在蒲团上诵经的老法师说明了来历,这位老法师闻言慢慢从蒲团上起身,稳稳当当地走向蒋昭南上下梭巡了几眼,然后转身告诉他明天再过来。
没有前因后果,一句理由也不解释,蒋昭南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还是听了法师的话,等第二天再来一趟寺庙。
幸好这第二天也是个人少的工作日,蒋昭南挑了个中午休息的时间赶到庙里找老法师,结果这回接待他的人还是昨天那个守在门口的小师父,小师父一见蒋昭南就给他递了条半米多长的红绳子。
蒋昭南接过红绳问小师父这是干嘛用的,小师父说这是老法师给的,在殿里闻过香火受过祭拜,日积月累沾了些佛气得了些教化,一般有它在的情况下,寻常邪祟不敢近身。
这……
蒋昭南尤其疑惑,现代社会,怎么还扯上什么邪祟了?
不过蒋昭南自己也明白鬼神到底存不存在是个无解的命题,他不信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鬼魂或是妖怪,毕竟这玩意儿就是见仁见智,信则有不信则无,蒋昭南虽不信却不能不尊重。
于是蒋昭南见此也只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小师父,这截红绳子它能保平安吗?”
小师父闻言抬头睨了他一眼,缓缓问,“你口中的平安是什么?”
“无灾无难,寿终正寝。”蒋昭南答得很快。
小师父听罢却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儿,为难道,
“人各有命数,如果随便一件跟佛家有点缘的东西都能实现人之心愿的话,那佛祖为何不立刻现世普渡众生?”
第66章 摸脑袋 算了,还是认栽吧。
“有道理。”蒋昭南弯腰握紧红绳轻声笑了笑。
小师父对此不解, 只觉这家伙病得不轻,求“无灾无难”异想天开,明白不可能后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前后行为诡异得想找隔壁道士看看是否有脏东西附身。
蒋昭南并不知道小师父心里在嘀咕什么,他很轻松地说,
"好了小师父,我得走了, 这条红绳请你代我向法师道声谢。"
说罢蒋昭南居然下意识想摸摸小师父脑袋,手都伸出去半米远了又忽地停下来, 向下轻瞥的目光在小师父脸上梭巡两秒后, 又尽量显得自然地放了下来。
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蒋昭南心里十分唾弃自己这种想摸人脑袋的奇怪想法,估计是那天祁砚知来家里吃饭摸了自己脑袋,身体某个奇怪的开关就被打开了, 一闲下来想起这件事就会莫名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
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但蒋昭南就是好奇, 好奇小猫小狗为什么喜欢被人摸脑袋,好奇为什么只有祁砚知摸他脑袋的时候,那阵似有似无但却紧往心脏上抓挠的异样才会慢慢出现。
蒋昭南不算一个多喜欢关注生理反应的人, 出国到现在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平时的工作里,饿了随便吃顿快餐就能解决, 困了随便来杯咖啡就能再熬几小时。
有钱日子被他过得只用来解决温饱, 其他符合人类正常生理需求的东西统统抛之脑后, 反正机车买了又不能在国外开,回国如果想把它运回来还会面临麻烦事儿一堆。
于是蒋昭南这几年索性认真学习好好工作,什么飙车打架之类肾上腺素狂增的事情再也没干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蒋昭南干的是娱乐行业,公司对接的都是各类资本,如果说国内的娱乐环境是个大染缸,那国外的名利场简直就是深不见底的一潭墨。
毕竟资本世界玩儿的都是真刀真枪,稍微得罪了谁可能都得吃枪子儿,所以实话来讲蒋昭南有时候还得感谢蒋正初,他多在国外待的那几年混得极开,很多见不得人的“社交场合”基本都由他亲自出席。
蒋昭南起初对这种事情也产生过短暂的好奇,但只在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被好几种肤色的男人女人搭讪,询问是否愿意加入他们的一夜情派对后,彻底变得,
无欲无求了。
然后就是最近,回国和祁砚知接触不久就开始产生不少新奇的生理反应,但此时这种生理反应不单单只是性|欲,比如被拥抱,后背会自然而然地发软;被亲吻,后颈会莫名其妙地发烫;被抚摸,整个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发颤。
当然,性|欲还是毋庸置疑地被摆在了最前面,毕竟裤|□□这玩意儿最骗不了人,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想做也就是想做。
所以祁砚知把他从蒋令节那套别墅接回来那天问的问题其实蒋昭南早就想过了,自己是不是直男,又到底能不能接受跟男的在一起,蒋昭南当时想,这恐怕只有试了才知道。
于是蒋昭南说可以给时间让祁砚知追他,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别的不说,至少蒋正初带给他的阴影不能作为恐同的唯一理由,不然这对祁砚知也太不公平了。
等等!
操!蒋昭南竟有些惊恐地想,他特么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天天在乎别人公不公平了?
前二十六七年也没见自己真关心过谁的死活,怎么现在到祁砚知身上就变这么双标了?!
……
算了,还是认栽吧。
于是蒋昭南慢慢调整了下呼吸,等小师父退在门边拿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他时,蒋昭南这才攥紧红绳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下台阶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件事没过几天就要正式搬进祁砚知家了,为此蒋昭南特地提前找人买了块儿玉,因为第一次跟祁砚知在酒吧见面那会儿就觉得他的皮肤跟玉很像,一样的通透白净,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瑕疵。
那块儿做吊坠的玉是之前送他那堆怪杯子的朋友帮忙找的,这事儿说来也巧,大概搞艺术的都有些门道,比如他那位朋友就知道好几个专门做玉石生意的老板,料子直接在人厂子里找,不仅保质还不会被宰。
“要那种顶好的色泽,颜色偏白但不能是纸一样的死白,必须独特但不能另类,要带出去不显眼但又不能显得廉价。”
这位朋友时至今日都还记得蒋昭南那条微信语音到底说的是什么,如果拿几个字总结下来就是“既要又要,特别难找”,然而就是这么难找都还给他找到了。
蒋昭南很满意这朋友找到的那块儿“神仙玉”,于是大手一挥不仅转了买玉的钱,还顺手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当做辛苦费。
由于这辛苦费稍稍有些丰厚,再加上先前送的乔迁礼物蒋昭南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于是这朋友也一拍脑袋当即决定设计并监工完成吊坠的制作。
因为蒋昭南对玉石这玩意儿一窍不通,他所想的不过就是找块儿玉串上庙里的红绳戴在祁砚知身上。
当然一开始蒋昭南也没想好到底把那块儿玉做成什么,但后来看到绳子大概半米长,不能补一截也不能剪分毫,比来比去似乎也只有做成吊坠戴在脖子上才比较合适。
定好了做什么,接下来就是画图纸雕刻,蒋昭南那朋友拍着胸脯再三保证决不放飞自我,对此蒋昭南理所当然地否决掉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但当后来眼看蒋昭南仍持怀疑态度,朋友还有模有样地写了份保证书,签字盖章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他还连夜用邮件传了份自己的设计初稿,都是些“福禄寿”之类较为吉祥的神仙形象,这下蒋昭南才勉强同意让他“大展身手”。
过了大概三四天,蒋昭南约好要去祁砚知家先把国外淘的一些易碎品搬过去,正巧上午工作间隙那朋友给他打电话说吊坠已经寄到了他公司,于是蒋昭南就趁着午休时分跑南边那条街的快递站取了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那吊坠上刻的既不是福禄寿,也不是他最开始提出的用祁砚知的羊生肖形象。
而是观音,头戴宝冠,身披天衣,左手持瑞瓶,右手洒净莲的,
观音。
蒋昭南拿到这条吊坠的时候还挺诧异,毕竟高一回家每天都能看到姜女士打开电视准时播放《西游记》,那会儿他每每站在楼梯上往下望的时候,电视屏幕几乎都会一次不落地重复孙悟空找观音菩萨帮忙那几集。
因为重合频率高得有些过分,蒋昭南实在好奇姜女士为什么偏偏就喜欢那个片段,姜女士则在喝茶的间隙里慢慢说,
“因为观音看起来最纯洁也最无私,它在乎众生也关心众生,是目前所有神仙里最爱人也最像人的一个。”
纯洁无私,爱人也像人。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这句话,蒋昭南就觉得这玩意儿和祁砚知很配,正好这玉白又衬气色,换作别人可能还压不住,戴在祁砚知脖子上就刚刚好。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不错,这吊坠挂在你脖子上就是好看。”
蒋昭南拉着祁砚知胳膊让他正面背面统统转了一道身,祁砚知依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没把红绳子提起来挨着瞧一圈了。
祁砚知对此不禁哭笑不得,无奈道,“看这么久也该看够了吧,你东西还放在门外等着收拾呢。”
“我知道。”蒋昭南松手稍稍抬了抬眼注视祁砚知的面庞说,“那些搬进门就好了,晚上我还会来一趟,到时候我再收拾。”
“而且啊,”蒋昭南歪了歪脑袋,挑着眉笑道,“就冲这张脸,我怎么也看不够。”
“哟,我们向来不解风情的蒋总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了。”
祁砚知说罢就不自觉将桃花样的眼睛笑得更弯了些,站直的身体放松下来,轻轻朝蒋昭南那头移了移。
蒋昭南见状散漫站定,任祁砚知开始用指尖在他胸口打圈。
力度小得跟猫挠似的,调情都不得劲儿,蒋昭南就微微朝祁砚知那头移了移,给他手腕寻个支点。
不仅如此,蒋昭南还边移边懒散地“嗤”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轻慢道,
“就这点儿东西还用得着学,简单看一遍就无师自通了。”
“看一遍?”祁砚知闻言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勾唇很自然地问,“你这些天都在看什么东西?”
蒋昭南听罢心说不妙,赶紧打着哈哈准备糊弄过去,“就是一些公司艺人演过的影视片段,你也知道娱乐公司需要对艺人的能力有个精准定位,很多他们演过的电视情节都会成为我们开会的参考重点。”
“刚好最近有个男艺人正打算参加某个演技类的综艺,我觉得可行,就稍微看了看他以前演过的偶像剧……”
“噢—”祁砚知收回了指尖将双手插回自己的腰间,含混笑道,“原来是偶像剧啊,我还以为是另一种类型的剧。”
“另一种类型?”
这下换蒋昭南不解了,他轻轻拧了拧眉,疑惑问,“什么类型?”
“你真不知道?”
祁砚知瞥眼投向蒋昭南的表情,看他拿一副既好奇又犹豫的神色望回来时,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就那种画面从头到尾只有两个男人,背景一张床,抽屉里一堆道具,经常不穿衣服,偶尔Cosplay,且音效极佳的,”
“动-作-片。”
第67章 蒋医生 “我一个大男人漂亮个什么劲儿……
蒋昭南:“……”
有时候还真想装不懂, 然后把耳朵割下来洗洗。
“行了,这都还大白天说什么荤话。”
蒋昭南很快侧头拿手摸了摸耳朵,祁砚知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却也不揭穿, 只稍稍歪着头轻笑着看过去。
“还有多长时间?”祁砚知问。
“什么?”蒋昭南转回头,不解地望着祁砚知眼睛。
祁砚知觉得蒋昭南这副懵懂的模样很可爱, 于是缓缓将身体栖近了些,垂眼问,
“你最近不是很忙么,刚刚开车过来花了不少时间吧, 等会儿还要多久你就得离开了?”
蒋昭南一直很吃祁砚知这副皮囊, 鼻梁纤细高挺,脸型极窄极立体,眉眼又十足的精致艳丽,逼近的时候这种巨大的视觉冲击只会让人神经一顿, 然后目光就会不自觉跟随他颤动的眼睫。
“好……好漂亮。”
“嗯?”
祁砚知脑袋微微侧了侧,将不解的视线轻轻投向下巴上的指尖, 只见一根修长的食指弯曲着施力将他的下巴慢慢往上抬。
“这什么意思?”
祁砚知嘴上这么问,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双手交叉抱着让蒋昭南抵着他的下巴看来看去。
蒋昭南的神色很认真, 像忽然陷入了工作状态,看完额头又转向鼻尖,接着是嘴唇, 态度严谨得跟从业多年的整容医生似的, 要不是祁砚知没整容这个打算, 不然高低得找他做做手术。
“怎么样,蒋医生,我这五官还算端正吧。”
蒋昭南一松手祁砚知就立刻沉腰站着, 那双勾着笑望向蒋昭南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与自信,像正在摇尾巴的小狗,等着主人给糖吃。
蒋昭南抬眼见到这样的祁砚知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他自觉要比祁砚知沉稳些,于是默默压下浅笑,尽量显得平静地夸赞道,
“不仅端正,而且还很漂亮。”
“漂亮?”祁砚知对此却显得有些不满意,注视着蒋昭南的眼睛叹气道,“怎么又是这个词?”
“漂亮都是形容女孩儿的,我一个大男人漂亮个什么劲儿啊。”
“谁说漂亮都是形容女孩儿的了?”
蒋昭南认真回望着祁砚知的眼睛,试着认真解释道,“漂亮可以形容万事万物,比如我可以说花开很漂亮,风景很漂亮,或者就是你身上这件衣服,它也很漂亮。”
“真的吗?”
祁砚知还是颇有些狐疑地说,“可你不觉得拿它形容一个男人还是有点奇怪吗?”
“不觉得。”
蒋昭南立刻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然后接着说,“中文里所谓的形容词几乎都没规定专属于哪类群体,至少‘漂亮’、‘帅气’一类的就没专门划分性别,所以女孩儿既可以漂亮也可以帅气,男人也一样,该漂亮就漂亮,该帅气就帅气。”
“嗯,”祁砚知安静听完了蒋昭南这些话,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有些释怀道,“其实我也挺喜欢‘漂亮’这个词,只不过小时候老是因为长头发被人追着叫娘炮。”
“现在大众的审美虽说越来越多元,包容度也越来越高,但我如果出门的话耳边也不乏出现这些难听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你出门戴口罩,还把家里的房间改成录音室的原因?”蒋昭南说罢仰了仰下巴,眼神朝二楼最尽头的房间示意。
祁砚知见此倒也不否认,缓缓低下眼睫静静点了点头。
“下次如果再听到那种声音就跟我说。”蒋昭南收回目光,平静地转向祁砚知。
“嗯?”祁砚知抬头。
“记下那些家伙的长相,或者直接用手机拍下来。”
蒋昭南脸色冷了下来,没开一丝玩笑地说,“保存好证据,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敢拿那种话侮辱你,就得见点血脱层皮才知道代价到底有多大!”
祁砚知:“……”
以为自己已经够凶残了,没想到这位也不遑多让啊。
果然,天生一对!
虽然心里在笑开花的同时还无比认可蒋昭南的说法,但祁砚知已经不是几年前比谁都冲动的青年了,现在沉淀下来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相安无事,万事大吉”。
所以面对蒋昭南这种下意识的护犊子行为,祁砚知也只能憋着笑劝道,
“其实那些人无非就是嘴贱,看我不顺眼就背地里骂几句,要是真找他们正面硬刚,绝对怂得跟孙子似的。”
“但愿如此。”
蒋昭南说完瞥了瞥祁砚知的神色,很自然,也很真心,没看出来什么表演的痕迹,想来刚刚那句话应该就是他想说的,不带任何一丝勉强。
于是蒋昭南这才放心下来,伸手拍了拍祁砚知的肩膀,像交代什么人生大事一样,语重心长地说,
“祁砚知,你以后如果遇到糟心事一定要告诉我,如果已经当场解决那就当笑话讲给我听,如果没解决那我们就挨家挨户一个个提溜出来‘好好解决’。”
祁砚知看着落在肩上的手掌,以及面前神色严肃的蒋昭南,不禁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但好歹也算有了些肢体接触,祁砚知顺势将蒋昭南的右手从肩上拿了下来,慢慢塞进双手手心简单揉搓着,
“怎么说半天都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啊,蒋医生,你看我脸看了这么久,难道就只得出个‘漂亮’?”
蒋昭南一听他这个“蒋医生”就知道祁砚知又开始不正经了,于是索性抬起没被包裹住的左手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迟了好几分钟,刚巧祁砚知那双含笑的眼睛就在这时慢悠悠望了过来,蒋昭南见状只得无奈举起手腕上的手表递到他眼前说,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算过,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祁砚知立即施力攥住蒋昭南右手的手腕搁在胸前,白皙的指尖不讲理地塞进蒋昭南的手心里,拇指的骨节还紧紧勾着他的食指不放,
“反正都已经迟了,就算再迟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吧。”
“?”
蒋昭南又不经意露出了他疑惑时才有的一点微表情,嘴唇紧抿,眉尾轻勾,落在祁砚知身上的视线不安地显示出几分迷茫。
祁砚知见此又不禁笑弯了唇角,缓缓栖身靠近蒋昭南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那只手腕纹着蝴蝶的指尖轻佻又散漫地勾起他脑后的几缕发丝。
漆黑,短而硬,但不扎手,有点像蒋昭南这个人,气场足能唬人,可真正接近了才会发现那只是表面。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呢,祁砚知很自私,他只希望别人看见的都是蒋昭南难搞的一面,而这个人生动、柔软的另一面,只准被他一个人看到。
“说说呗,”祁砚知脑袋抵在蒋昭南的颈边,边玩他的头发边说,“除了‘漂亮’,你还看出了些什么?”
肩上的重量很轻,祁砚知没卸力,只简单地靠在蒋昭南身上而已,蒋昭南却觉得这还不如像上回坐车那样,直接把半个人的重量都搭过来,不然力道太轻蒋昭南就只觉得有些痒。
“除了‘漂亮’,我还觉得如果你是我们公司演员的话,就只凭这张脸,你应该也能红透半边天。”
蒋昭南默默忍耐着肩上传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痒意,祁砚知淡蓝色的发丝一遍遍扫在他的脖子上,蒋昭南见此默不作声地低了低头,拿鼻尖抵着轻嗅。
“这样啊—”
祁砚知勾着蒋昭南的发丝轻揉又放下,蒋昭南平时基本都是大背头一类的造型,稍微长一点的发丝都被发胶捋到了头顶,对此祁砚知不得不承认这很适合他。
因为蒋昭南五官立体又硬朗,这种全把眉眼露出来的发型会更加突出他气质上的冷硬,帅是当然帅,但现在祁砚知却可惜玩不到他长一点的头发,
“可是为什么只有半边天,不是一片天?”
蒋昭南:“……”
这特么是人能问出来的问题?
“因为做演员也需要演技,只当个花瓶是走不长远的。”蒋昭南无奈道。
“明白。”
祁砚知略显真诚地说完这两个字后,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那你说如果我唱歌露脸的话,会比现在更火吗?”
蒋昭南闻言愣了愣,随后不禁挪了挪肩膀,略带狐疑地看了祁砚知一眼,有些稀奇说,“你能忍受别人看你的目光了?”
“还是说,为了红,你都可以接受大众对你外貌的评判了?”
祁砚知:“……”
“不能!当然不能!”
祁砚知说罢就示威性地扯了扯蒋昭南后脑勺的短发,语气佯装恶狠狠道,“如果!我都说了是如果!现实没门儿,不代表猜想就不可能!”
“嘶,有点疼,轻点儿。”蒋昭南吸了吸气,右手往后一摸,立刻制止住祁砚知作乱的指尖。
“真疼?”祁砚知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语气不确定地说,“我也没使劲儿啊,怎么就……”
“好了好了,其实不疼,但咱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蒋昭南边说边把祁砚知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的肩膀上,祁砚知在家里总喜欢趿拉个拖鞋到处乱走,因为时间很紧,蒋昭南没换祁砚知给他准备的拖鞋,只兀自穿了个鞋套就进门了。
原本蒋昭南会比祁砚知矮上那么个两三厘米,但现在皮鞋的优势体现出来,祁砚知刚好不用躬腰就能舒服地靠在蒋昭南身上。
“很多事情是不能有如果的,”蒋昭南抬手轻轻拍着祁砚知的后背说,“就比如露脸这件事,因为你是歌手,听众其实更应该关心的是你唱功怎么样,歌又好不好听。”
“但如果露脸的话,或许他们的关注点又会跑到你的长相或是身材上面,当然也能红,只是得看你需不需要这种红了。”
第68章 练过 “没亲够,想再亲会儿。”……
“嗯—”祁砚知颈窝搭在蒋昭南肩上, 语气低沉却又透着股说不上来的“软糯”,像只正在伸懒腰的猫,边晒太阳的同时边打了个哈欠。
“我的确不想要这样的红, ”祁砚知轻轻点了点头,又慢吞吞把这句话认真说完, “但我想要更多人听我的歌,他们可以骂我唱得难听, 或是江郎才尽,我都不介意。”
“但我不接受他们上升到我本人, 比如通过网络去扒我的长相、家庭、亲戚朋友, 然后从这些点上来骂我。”
“所以你想要他们关注你的作品,而不是你这个人,对吗?”
蒋昭南停了轻拍祁砚知后背的手掌,转而用温热的掌心浅浅包裹他后脑勺的一部分, 柔软的淡蓝色发丝落在指甲上,蒋昭南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将指尖陷了进去。
“嗯。”祁砚知又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慢慢抬起胳膊以一种“拥抱”的姿势深深把蒋昭南环了起来。
脑袋不再搁在颈边,而是低低地垂下来抵在蒋昭南的胸膛上,蒋昭南想笑他是鸵鸟, 一有点兴致不高就要把头埋起来。
但越到了临把话说出去的档口,蒋昭南就越是说不出来了,反倒是祁砚知, 声音低低的, 想说的话却一直没停过。
“有时候我还真觉得有点无力。”祁砚知抱着蒋昭南, 鼻尖在他肩窝里又蹭又嗅。
蒋昭南:“……”
你特么这叫无力?
报警吧,真的很无语。
好吧,无语是无语, 但蒋昭南还是得应着祁砚知继续把话问下去,轻声道,“为什么?”
“因为……”
祁砚知稍稍把脑袋往上挪了挪,舌尖寻到一块儿薄而柔软的皮肤,张嘴就咬了下去。
“嘶!”
祁砚知如愿以偿地听见了蒋昭南故意装出来的抽气声。
“你这家伙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
蒋昭南伸出只手掌隔在祁砚知面前,祁砚知不乐意,晃悠两下脑袋以示拒绝。
“我属羊的,”祁砚知憋着笑,语气装得极其正经说,“差好几年才属狗。”
蒋昭南:“……”
这重点在于属不属狗?
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蒋昭南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只得任由祁砚知继续在他颈子上胡作非为。
“问题还没回答呢,我这脖子也不能白被咬啊。”蒋昭南侧头在祁砚知耳边说。
“……什么问题?”祁砚知的嘴唇还抵在蒋昭南肩上露出来的一点儿皮肤上,发出的声音比刚才还闷。
“就刚才那个啊,无力之后呢,你说完一个‘因为’就熄火了,把我不上不下地吊着。”
“噢—”祁砚知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句,然后说,“那我想起来了。”
“所以?”蒋昭南用胳膊将他揽得更紧了一些,祁砚知感觉到了,也自觉把蒋昭南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跟唱歌相关的东西我都能改变。”
“但是……”
祁砚知又咬了蒋昭南一口,不像刚才那样的突然与猛烈,这次只是幅度极小的,仅拿犬牙轻轻地厮磨,动作性质跟小狗标记领地差不多。
蒋昭南听到祁砚知一句“但是”又不禁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可祁砚知的“但是”过后慢慢没了下文,蒋昭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你能亲我吗?”
祁砚知忽然抬头转了过来,下巴还搁在蒋昭南的肩膀上,眼睛却已经直溜溜地跟蒋昭南对视上了。
“怎么……这么突然?”
蒋昭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震得心跳都乱了一刹,祁砚知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变化,于是用眼神直白地望了过去。
“因为我想亲。”
“想你主动亲我。”
祁砚知慢慢勾起了唇角,拿轻颤的睫毛占据蒋昭南视线里的每个角落。
“那……亲完你能把话说完了吗?”
蒋昭南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又更像几秒猝不及防的宕机,大脑将祁砚知的询问以一种更易被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后,惊愕到有些涣散的目光才终于一点点聚拢了起来。
“当然。”祁砚知显得颇有些洒脱。
“唔。”
当柔软与热气真正铺洒在唇上时,祁砚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蒋昭南居然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就亲了上来。
“没想到啊……”祁砚知边承受着此刻有些激烈的亲吻,边在嘴唇稍稍分开了半厘的间隙里不要命地调侃了一句,
“蒋总这吻技比前两次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是不是后边有看什么东西偷偷练过啊。”
“找别人练过。”蒋昭南的视线还紧紧盯在祁砚知被碾红了的唇瓣上,出声的时候嗓子又哑又渴。
“真的?”祁砚知歪了歪头,视线同样盯在蒋昭南的嘴唇上。
“你信吗?”
说罢祁砚知感觉视野一晃,后脑勺被一只青筋分明的大手牢牢掌控着,隐隐有些发麻的嘴唇又重新被面前这个家伙使劲儿含啜。
“你猜……我信不信。”
祁砚知喜欢蒋昭南这么把他压过来吻的感觉,但吻久了他又觉得不够,因为仅仅这样单纯的紧贴实在太没意思了,于是祁砚知忽地启唇咬了一口蒋昭南的舌尖。
“嗯?”有点疼,蒋昭南抬眼疑惑地看过去。
祁砚知见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味,直接伸手推了蒋昭南一把,蒋昭南对此毫无防备,直接一个踉跄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嘶……”
还没等蒋昭南起身,祁砚知立刻就抬腿压了下去,紧接着整个身体也跟着压了下去。
“你干什么?”蒋昭南半躺在沙发上撑着胳膊看已经压在他身上的祁砚知。
“没亲够,想再亲会儿。”
祁砚知一看蒋昭南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这至少还是大白天,就算他再怎么没脸没皮也干不出白日宣淫这种荒唐事。
不过蒋昭南却好像对他不怎么信任。
“真只亲一会儿?”蒋昭南的怀疑都快写到脸上了。
“这么说的话,那要不亲两会儿?”
祁砚知笑得梨涡都在颤动,蒋昭南看迷了眼,却也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就侧过头说,
“为什么非得躺着亲,抱着难道不舒服吗?”
“那你躺着难道就不舒服吗?”
祁砚知压近了些,指尖摩挲蒋昭南侧脸的眉眼,语气诱哄道,
“刚刚站累了,现在躺下来难道不好吗?”
蒋昭南:“……”
好是好,但他特么没想过会是下面那个啊!
“怎么了?”祁砚知看着蒋昭南这副犹豫又纠结的模样不禁疑惑道,“是我压得你不舒服?”
蒋昭南:“……”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没,”蒋昭南仍然没把头转回来,目光盯着旁边阳台角落那盆蝴蝶兰沉沉地说,“只是我没想过……会在下面……”
“?”
祁砚知没听清,低下头直接把脑袋搁在蒋昭南的额头上问,“什么?”
“!”
蒋昭南听到这个“什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都特么说了什么玩意儿,幸好祁砚知刚才没听见,不然自己这本就岌岌可危的面子究竟该往哪儿搁啊!
“没什么。”蒋昭南很快应道,随即跟着话音落下他又很快转了回来。
“不是没亲够么?现在亲呗,早点亲完我还得早点回公司。”
蒋昭南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在没话找话硬岔开话题了,但他没办法,这么短的时间也很难给他机会想到更合理的说辞。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祁砚知:“……”
感情你这家伙跟我接吻是在例行公事,背地里想的是什么时候结束好早点回公司?!
操!想早点回去那就别回去了!
几乎是强忍着突如其来的一肚子气,祁砚知面色如常,右手的手腕骨节却差点被覆在上面的左手掰得嘎吱作响。
“……有……有什么问题吗?”蒋昭南似乎察觉到了祁砚知的异样,但他脑子里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此刻只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一边琢磨着到底哪儿出了差错。
“没问题。”
“一点儿也没问题。”
祁砚知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句话后,就一直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蒋昭南的面颊上,像快饿昏头的豺狼死死盯着已经落入狩猎范围的羔羊,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立刻就能扑上去撕咬成血泊。
“真的么?”蒋昭南越看越觉得不对,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祁砚知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有点危险的味道。
虽说第六感这东西跟玄学搭边儿,但如果它突然在某个时刻强烈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程度,那大概率来讲,很有可能它就是一种预告。
那么请问,在这种情况下蒋昭南该怎么办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
跑!
赶紧跑!
“蒋总要跑哪儿去啊?”
准备往上蹬的小腿被一只袖子撩上去的胳膊狠狠钳住,大腿则被压下来的膝关节抵进了沙发背里,祁砚知整个人俯身半坐在蒋昭南的小腹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还颇有几分挑逗意味地在他下巴上摩挲。
“……这不躺累了,打算坐起来……透透气?”
真切明白什么叫“气笑了”的祁砚知:“……”
您老要不要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祁砚知紧紧控制住蒋昭南试图起身的动作,倾身下压靠近他的嘴唇,低声说,
“下次撒谎的时候找个稍微尊重我智商的理由,至少能让我花点儿时间思考它是否合理。”
“这难道不合理……?”
“唔。”蒋昭南蓦地睁大了眼睛。
话还没说完,灵巧的舌头迅速找到时机撬开蒋昭南的唇齿,来势汹汹且不加分说地勾拢缩在蒋昭南齿后的舌尖。
“你……!”蒋昭南惊得作势想咬祁砚知的舌头。
“没开玩笑,我真快忍不住了。”
祁砚知几乎是立即脱离蒋昭南的嘴唇,艰涩地咽了口水说,
“所以宝贝儿,你得乖一点。”
浓到化不开的欲色,渴到发呛发颤的哑声。
第69章 伸舌头 不错,非常孝顺。
靠!
这种情况下叫的“宝贝儿”谁特么忍得住啊?!
于是蒋昭南可耻地感觉到身上有团火在到处乱蹿, 从小腹到手臂,再从手臂到胸口,热得要命, 也麻得要命。
嗯?”
祁砚知也隐隐察觉到了哪儿有点不对劲,然后低头去看蒋昭南的表情。
只见刚刚还在挣扎的家伙现在立刻就熄了火, 小腿不乱踢大腿也不乱动了,整个人躺下面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安静如鸡的乖巧样。
祁砚知见状颇觉得满意且有趣, 撑在蒋昭南胸口上的右手试探性地慢慢下移,蒋昭南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制止, 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逮那几只到处点火的指尖, 就被早已经确定好目标的祁砚知摸准了地方。
“嘶—”蒋昭南被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有反应。”
没有怀疑,不是问句。
蒋昭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祁砚知这个不带问题的陈述句,就像事实都已经在眼前明摆着了,他再怎么解释都只是浪费时间瞎折腾。
于是蒋昭南决定选择人类历史上最常见、最好用、也最泼皮无赖的应对办法——
装傻充愣。
然后祁砚知就眼睁睁见着蒋昭南稍微调整了下姿势重新躺稳, 当刚才那句话根本不存在似的仰面观望天花板。
祁砚知:“……”
奇葩年年有,今年到我家。
好吧, 尽管有些离奇,祁砚知还是很快调整了对策,毕竟谁叫他喜欢一个脑子不是缺根弦就是有点毛病的“半弯直男”, 对付这种家伙就得不走寻常路。
“呲啦”一声,棕色的真皮皮带从抛光的带扣里忽地跳了出来。
听到声音的蒋昭南不可置信地瞥眼朝身下看去,祁砚知便趁此机会用空出来的那只胳膊搭上蒋昭南微微起身的后背, 而后, 猛地一推, 蒋昭南毫无防备地立起了半截身子。
“喂……!”
几乎是第一个字落下的那刻,祁砚知抬腰顺势攫住了蒋昭南的嘴唇,蒋昭南说不出来话, 只得在片刻的震惊里拿眼神凝他。
“伸舌头。”
祁砚知稍显烦躁地抬了抬睫毛回望蒋昭南一眼,或许是太过惊讶,一时间蒋昭南竟忘记了呼吸,祁砚知好气又好笑地与他分开一秒,喘气道,
“其实刚刚就想跟你说了,亲半天嘴只知道用嘴皮磨,稍微伸个舌头都不会。”
“那你还夸我吻技好?”蒋昭南也在喘,喘得还比祁砚知厉害,但他不服,不服祁砚知这么贬低他的“技术”。
祁砚知闻言却不禁“嗤”了一声笑着说,“这是在跟前两次对比的情况下,你这小学鸡吻技才算有了进步。”
“小学鸡?!”
蒋昭南听罢简直胜负心爆棚,气得抱着手坐直想拿眼神压祁砚知一头,“我才不是小学鸡,你是,你全家都……”
“!”
重新吻上去的祁砚知毫无心理负担地含混说,“是……我全家都是,毕竟……我全家只有我一个。”
“靠……祁砚知……”
大概是想给蒋昭南演示什么才不是小学鸡吻技,这回祁砚知动了真格,搭在蒋昭南后背的左手缓缓上移,一路摩挲一路点火,然后停在他发麻的后脑勺,稍稍施力,慢慢轻推加深了这个吻。
“喜欢么?”
湿黏热气弥散的一瞬间,祁砚知转动舌头蹭刮蒋昭南齿尖之后,不甚清晰地问了一句,
“需不需要我再加重一点?”
“需要……需要你大爷啊……!”
好不容易得到了点儿呼吸的间隙,蒋昭南终是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
“什么?”
蒋昭南骂得太快,声音又有点断断续续,这回祁砚知是真没听清。
“我说……呃!”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蒋昭南不得不竭力攥住祁砚知作乱的胳膊,费尽全身力气地嘶声,
“祁砚知……我c你大爷的……”
“都说了我全家就我一个,哪儿来的大爷?”
祁砚知边说边悄悄给蒋昭南加了劲儿,果不其然就能看到蒋昭南身子不受控地颤了颤。
而且吧……
祁砚知心想,就算蒋昭南要c也不该c他大爷,毕竟人如果还在的话估计都七老八十了,本该好好安享晚年的年纪,就没必要动胳膊动腿儿的了。
不错,非常孝顺。
“……祁砚知,”蒋昭南被又亲又摸一通下来七荤八素的,却还不忘记在祁砚知换气的档口出声道,“松……松手。”
“松什么手?”
祁砚知换完气接着吻上去,疑惑说,“你不挺舒服的么?”
这话祁砚知可没说错,蒋昭南嘴上说着叫他松手,实际那玩意儿早已兴奋得左右乱跳,还是祁砚知往旁边抬了抬手才没让整个部位都陷进他手心。
“……不……不舒服。”
蒋昭南上下嘴唇都红得滴血,明明触感软得跟棉花似的,说出来的话却比身下那玩意儿都“硬”。
于是祁砚知忍不住使了下坏,微微泛冷的指尖顺着被扯开的衬衫衣摆滑了进去,蒋昭南被冷不丁冻了一下,祁砚知就立刻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掐了一把。
“身材不错啊蒋总。”祁砚知再次脱离蒋昭南的嘴唇,在他鼻尖上低喘说,“要是能全脱光就好了,到时候我肯定要上上下下舔个遍。”
“……做梦……做梦还差不多,你特么有……有洁癖。”
蒋昭南一拍吸气,一拍抽气,裤子被解开衬衫凌乱不堪,脚上的皮鞋也早在被祁砚知压进沙发的瞬间掉在了地上。
看着好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
祁砚知心里暗暗“啧”了一声,不禁有些嫌弃自己那变态又没出息的想法,蒋昭南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只趁着祁砚知慢慢出神的间隙里,默默把自己被解开的裤|裆拉链给拉上了。
随着拉链“哗哗”上移并伴随着带扣被摁紧的“叮”响,莫名陷入沉思的祁砚知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嗯?”
“嗯?!”
还被祁砚知坐在小腹上的蒋昭南弯着胳膊撑着起了一半的身,祁砚知掠眼观察他的神色,蒋昭南对此只觉得无奈,不禁摊手作委屈状,
“不会我拉个拉链都不行吧,就这么穿条内裤在你家里到处乱晃也不是个事儿啊。”
“哈?”
祁砚知忽然意识到蒋昭南误会了什么,但他也不打算解释,拿手腕撑着下巴盯着蒋昭南一个劲儿地笑。
“你笑什么?”蒋昭南眯了眯眼,不解地问。
“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祁砚知笑得桃花眼都弯成了一道细窄的弧线,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腕边在蒋昭南眼前摆晃,边身子颤动着笑说,“不行,蒋昭南,你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
蒋昭南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一脸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讶异道,“可爱?”
“我?”
“嗯。”祁砚知笑够了,收敛神色认真地点头说,“可爱。”
“你。”
听到确实是自己的蒋昭南:“……”
没开玩笑,想把祁砚知的眼睛剜出来洗洗,顺便再看看脑子里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你不会想说可爱是形容女孩儿的吧?”祁砚知继续撑着下巴抬眼打量蒋昭南,见蒋昭南对此的确有些迟疑才说,
“既然蒋总说‘漂亮’这个词并不专属于某类性别,那我想‘可爱’应该也是吧。”
祁砚知说完这句话就敛眉朝蒋昭南看了过去,嘴里轻声问,“蒋总,你觉得呢?”
觉得?
觉得很对,但又不想承认。
“哈哈……”蒋昭南只得打着马虎眼儿解释,“说我可爱也不是不行,但这词儿只能私下说,别在我工作的地方或是公众场合这么形容我。”
私下?
祁砚知心里有了疑问,多私下才叫私下,床上算不算?
虽然心里有疑问,祁砚知却不打算问出来,因为比起这个问题,他还有个更重要的想问。
“那蒋总你喜欢么?”祁砚知的语气带上了些真诚。
“喜欢?”蒋昭南不禁愣了愣,转眸问道,“喜欢什么?”
“‘可爱’,还有‘宝贝儿’。”
祁砚知举起指头一根根掰着说,“都是我情不自禁叫出来的东西,我不能只顾自己爽了,还得问问你怎么想。”
蒋昭南:“……”
谢谢啊,这种称呼都记得要考虑我的意见。
对此蒋昭南只得缓缓开始思考,然后眼见祁砚知跟只小狗似的乖乖坐着,时不时还歪歪头用目光打量过来。
蒋昭南见状觉得好笑的同时又不禁在想,“可爱”这个词的确可以形容男性,但比起自己,蒋昭南还是认为祁砚知更合适。
于是蒋昭南抿着被碾红的嘴唇稍稍栖近了些,祁砚知见状以为蒋昭南要亲他,一时怔愣呆呆地静止在了这短暂的几秒里。
十字架耳钉蓦地晃了晃,左侧脸颊一缕纤长的碎发被轻轻拨到了耳后,还没等祁砚知反应过来,那通红的耳廓立即被两根透着暖意的指尖沉沉捏了捏。
“想什么呢?紧张成这样。”
距祁砚知鼻尖只有十几厘米的地方,蒋昭南翘起唇角含着笑问他。
“……我”
祁砚知开口才发现由于太过紧张,嗓子变得干哑又滞涩。
“我以为你会亲我。”垂下睫毛,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不敢看蒋昭南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会不会有点要求太多。
“诶?”
被勾起下巴往上一抬的祁砚知,几乎是在双眼还没来得及眨动的一秒里,倏然看见蒋昭南迅速靠近又迅速离开,只留脸颊一点点渡上去的热量还能证明,蒋昭南的确亲了上来。
“好了,现在不是‘你以为’了。”蒋昭南显得颇为满意地说。
“……嗯。”祁砚知眼睫很缓慢地眨了眨,像是在确认此刻是现实而不是梦境。
“至于刚刚的问题,”蒋昭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极无奈地说,“你那什么‘宝贝儿’都叫过好几次了,既不见你改,也没见我说过什么。”
“所以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就继续这么叫下去呗。”
“真的?”祁砚知眼里的光又白又亮,像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隐约透着那么点儿精神气。
“真的。”蒋昭南笑着回应,旋即又赶忙补充道,“还是跟刚才说的一样啊,这个称呼只能私下叫,绝对不能让除咱俩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明白。”祁砚知再次笑弯了眼。
第70章 完了 “你他妈看看你自己的手!”……
祁砚知模样太乖, 蒋昭南心中柔软更甚,但他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撸了撸袖子, 伸手把被揉乱的衬衫慢慢理平整了。
“说说吧,”蒋昭南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最上截的扣子, 抬腿在沙发上坐直,平静道, “你的‘但是’后边是什么?”
祁砚知闻言不禁全身都震了一下,脑袋滞顿地转过来看向蒋昭南的后脑勺, 低声说, “你怎么到现在都还记得?”
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表的蒋昭南:“……”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到现在不也才过了二十几分钟,他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这么早就得老年痴呆。
于是蒋昭南不得不躬了躬腰,指尖抵在额头上, 一两撮脑门儿上的发丝坠下来,他就在拿指尖将它划拉上去的间隙里适时开口, “祁砚知,你老实告诉我。”
“你是不是并不想说?”
“我……”祁砚知低垂着眼睛,目光不聚焦地投向阳台角落的蝴蝶兰。
蒋昭南迟迟没听见祁砚知的声音, 心中不免稍显忧虑地转头掠去一眼,然而只这一眼就叫他气得啧出了声。
“不想说就不说呗,又不是什么严刑逼供, 非得把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吐出来。”
被一把抱进怀里然后一骨碌从蒋昭南左肩溜到右肩的祁砚知:“嗯?”
“不是, 发生了什么?”祁砚知试着掰开蒋昭南紧紧箍在胸前的胳膊, 然后慢慢从他起伏的胸口上起身,却没想到蒋昭南根本没一点要松手的意思,整只胳膊横在他腰上不许祁砚知动弹半分。
“你他妈看看你自己的手!”
蒋昭南实在是被气狠了, 一把攥住祁砚知的右手激动地将它举到祁砚知面前。
祁砚知不解,视线一路下移,几年前纹的翠蓝眼蛱蝶到今天依然栩栩如生,但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的蛱蝶鳞尖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红晕面积不大,却红得无比刺眼。
顷刻,祁砚知脑子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后知后觉的疼痛过后,双眼仿佛到此时才看清那不是红,而是血。
一颗接着一颗,汩汩往外冒的,
血珠。
完了,祁砚知心想。
一切都完了。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蒋昭南攥着祁砚知右手的同时也没忘记握紧他的左手,此时此刻那指腹连同着指甲一起,正往下滴着一颗颗属于手腕的血珠。
“我……”
祁砚知望着手腕流下来的鲜血不住地出神,整个人像被夺走了精气似的,失魂落魄地发不出一丝声音。
“得,我明白了,今天这解释看来是要不到了。”
蒋昭南看见祁砚知这模样是既生气又心疼,他明明就一下没看住,怎么突然就发生这种变故了?
但疑惑是疑惑吧,蒋昭南又心知这问题一时半会儿是等不到答案了,于是他自觉认命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按在祁砚知手腕的伤口上,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蹲在祁砚知面前,一点一点给他按紧再抹去还在往外渗的鲜血。
“你家楼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店,我马上下楼去买碘伏。”蒋昭南边认真按压边说。
祁砚知好歹是回过了神,低头望着蒋昭南一同被染红的指尖,神色颇有些愧疚地支吾说,“不用去药店,家里……家里有药箱。”
蒋昭南听罢稍有几分诧异地抬头问,“里面有碘伏跟创口贴吗?”
祁砚知回避了蒋昭南的目光,抿唇点了点头,然后说,“里面还有生理盐水和棉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剩了不少。”
“剩?”蒋昭南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字。
祁砚知知道瞒不过,于是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回答,“之前有用过几次,也是因为处理伤口,不过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次我也没想到会……”
“这个事情我们之后再讨论。”蒋昭南认真注视着祁砚知的眼睛,叹了口气说,“药箱在哪儿,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祁砚知听罢伸出左手指了指正前方不远的电视柜,轻声地说,“就在最中间的柜子里。”
“那我去拿。”
蒋昭南边起身边又从桌子上抽了张干净纸巾搭在祁砚知的伤口上,顺着这么自上而下的角度,蒋昭南还不放心地叮嘱说,
“我就这么拿瓶碘伏、拿个创口贴的功夫,你别又给自己整个伤口出来。”
祁砚知:“……”
如果我说这其实是意外,你信吗?
但祁砚知只敢心里这么想,毕竟他知道这话如果说出来铁定免不了蒋昭南一顿怀疑,所以索性表现得格外乖巧,蒋昭南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话语和眉眼间都流露着十足的真诚。
蒋昭南盯着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装腔作势地威胁一下就转身走到了客厅的电视机柜台边,然而这一段并不是很长的直线距离愣是被蒋昭南一步三回头,硬生生走出了好几百米远的架势。
对此祁砚知不得不坐直身体跟个犯错误的小孩儿似的,乖乖摁着伤口时不时朝蒋昭南微笑点头。
蒋昭南见状才勉强放下心来拉开电视柜,开始在里面唯一没上锁的箱子里翻翻找找。
跟祁砚知说的一样,里面不仅有碘伏跟创口贴,箱子角落还有一小罐的棉球、纱布和镊子,以及摆在旁边不远处的生理盐水,看容量的话大概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与此同时蒋昭南还注意到箱子最靠右的地方还叠起了一大堆或盒装或瓶装的西药,蒋昭南粗略瞄了一眼,包装大多都是英文甚至是法语里的专业术语,除了中间有几盒常见的缓释布洛芬以外,其他的蒋昭南就都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了。
于是蒋昭南留了个心眼儿,悄悄记下了其中几盒空得最厉害的西药名字,打算等过两天让饶朔帮忙找医生问问。
然而说来也巧,正当蒋昭南盘算要不要再记几盒没拆封的西药名字时,西裤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饶朔”。
蒋昭南心中一惊,生理盐水跟碘伏之类的统统揣怀里,左手提溜着棉球、创口贴,起身的瞬间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开了接听键。
“喂?”蒋昭南边走边说。
“蒋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饶朔的声音显得有点急。
蒋昭南闻言不禁想了想公司今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但他在脑子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于是他问,“有什么事吗?”
说罢就差不多走到祁砚知面前蹲了下去。
蒋总,董姐说她那边有急事找你,总经理也来了,说要跟你开个小会。”
“游嘉木?”蒋昭南往祁砚知手上倒生理盐水的胳膊一顿。
董姐口中的“急事”蒋昭南差不多也算心里有谱,无非还是跟霍易泽的去留有关,公司在到底签不签他这件事上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但每次都以会议开到一半董姐跟游嘉木吵得不可开交作结。
说实在的,游嘉木的想法和蒋昭南差不多,都觉得霍易泽这人不靠谱不能签,可董姐却偏偏跟押宝似的非得赌霍易泽能短时间大爆,为此她还列了不少他可能会爆的原因。
诸如契合市场的外貌、会整活能吸粉的性格、科班出身受过专业表演培训的演技……
当然,这些蒋昭南都觉得不是什么能够打动高层讨论这么久的原因,真正让他有点动摇的是霍易泽的背景,之前资料都没细写,只说他父亲也是业内人,一直在从事影视行业相关的工作。
当时蒋昭南没细想,直到后来在某场讨论会快结束的时候,董姐才终于透露了霍易泽的家庭背景。
一个影视界泰斗级导演的名字缓缓出现在了ppt的最后一页,当时在场的几位高层不禁呼吸一窒,这其中也包括坐在正对面直视屏幕的蒋昭南。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位导演不仅拍出过众多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作品,其私底下的生活作风更是一股“人间清流”,入行兢兢业业拍了二十多年电视剧。
现在退休回归田园,每天不是逗猫遛狗就是浇肥种菜的,除了妻子去世得早没留下个孩子以外,这大半辈子人生也算过得没什么遗憾。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坐得离屏幕最近的陈兴邦不禁“嘶”了一声问,“这个霍易泽是朱导亡妻的孩子吗?”
“……不是。”董姐还算答得很快,但语气也有明显的一丝不忍。
“不会吧!”坐在蒋昭南旁边准备大辩特辩的游嘉木不禁讶异地睁圆了眼,手上勾画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念叨,“这这这……这算下来霍易泽出生的时候,朱导的发妻可还没去世啊!”
“对。”
董姐慢慢坐下来翻开手上的资料说,“霍易泽是朱导的私生子,对外没有向任何人公开过他们的关系,朱导托我签霍易泽的时候顺便帮他改改年龄,等时机一到就让他认祖归宗。”
“认个屁啊认!”游嘉木听罢直接拿起文件就往桌上“啪”的一摔,气得转椅子起身大喊道,“年轻的时候出轨,老了又想着扶私生子上位,怎么什么便宜都让他这个狗东西占了?!”
“要我说就该直接曝光他这些黑料,让整个业界都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搞不好早几年铺天盖地营销的深情人设都是假的,他妻子是因为发现这家伙跟别人的奸情才被……”
“游嘉木!”董姐也“啪”的一声关上文件,起身朝游嘉木大喊道,“干我们这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到底签不签霍易泽的问题,他父亲已经明确表示会给他提供足够丰富的机会,资源这块儿已经不用我们担心了,我们只需要把他好好包装起来,全力推向大众……”
“那大众会接受这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吗?!”
游嘉木伸出胳膊指着ppt上导演的名字高声说,“霍易泽的存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知道他的人越多,事情被揭穿的风险就越大。”
“的确,这家伙手上的人脉跟资源说不定能捧红霍易泽,可然后呢,他能红多久?事情能被瞒多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董姐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口不禁有丝泄气。
“我想说,”游嘉木指着ppt“嗤”了一声说,“就别签霍易泽这家伙,别管这档子事儿,别让谊莱白惹一身骚。”
“对了,”游嘉木把桌上的文件扯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语气轻蔑至极,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给朱导发个微信,就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祝他跟他儿子早日塌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