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看不上 对象,得找个好看的。


    说是休息, 其实蒋昭南也就是稍微在椅子上躺了会儿,饶朔之前那番话影响了心情,导致蒋昭南虽然困却也睡不舒服。


    于是略带几分强迫性质地逼自己闭眼躺了会儿, 定下的闹铃一响,蒋昭南立刻就醒过来喝口水, 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小蒋总,桌上这份合作协议签个字呗。”穿得骚里骚气, 坐得七歪八扭的是蒋昭南“特地”从其中一家对家公司挖过来的“高级人才”。


    据说人在原来那家公司干的也是总经理的活儿,但由于他看不惯那家公司老总的生活作风, 天天事儿不做, 尽跑人办公室跟人干仗。


    本来就冲这破脾气早该被开除了,奈何这家伙工作能力实在突出,家里又有背景,开他就意味着得罪娱乐圈背后的那群资本。


    “看不惯又干不掉”, 于是这人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原公司多干了小半年,直到上个月蒋昭南回国才终于把这尊大佛给请了过来。


    “游!嘉!木!”


    蒋昭南接过合同书翻到最后一页, 取掉笔盖用笔尖在签名那行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小蒋总,”游嘉木胳膊撑在桌上,手腕支着下颌一个劲儿盯着蒋昭南笑, “叫我什么事?”


    “你眼睛出毛病了?盯着我看什么。”


    “啪”的一声,蒋昭南签完字合笔关合同,笔杆点着纸面抬头跟游嘉木对视。


    “还能看什么?”游嘉木放平胳膊, 脸搁在手肘仰头望向蒋昭南的侧脸, 嬉声道, “当然是咱们蒋总顶标致顶好看的脸蛋啊。”


    闻言,蒋昭南没什么表情地回望了游嘉木一眼,平静道, “我不是gay,就算是,也看不上你。”


    “啧”,游嘉木颇觉没意思地垂头跟桌子大眼瞪小眼,“那还真可惜呢,本来蒋总你这长相在我们圈子里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菜,结果你又不是gay,真让人伤心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蒋昭南将钢笔搁在合同旁边,单手沿着侧边将几张纸连着一起推到游嘉木面前。


    “误会什么?”游嘉木忽然亮了亮眼睛。


    “关键不在于我是不是gay,”蒋昭南推开椅子起身理了理西装,低头垂着目光看向游嘉木一动不动的后脑勺,


    “关键在于我看不上你。”


    “操!”游嘉木扭过头恨恨地回望蒋昭南,“就这么直白的吗?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让你早死了这条心难道不好吗?”蒋昭南竟颇有些无辜地应道,“既不耽误工作,又不影响你找下一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去你的吧,”游嘉木愤愤地骂出了声,“老子混迹那么多年gay吧都没找到一个合眼缘的,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你这么个尤物,居然还看不上老子。”


    “我诶!”游嘉木气得松开胳膊“噔”的一下从桌上猛地起身,右手指着自己眉中心喊叫道,“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有品!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


    蒋昭南听完用视线饶有兴趣地在游嘉木脸上转了一圈,游嘉木见状立刻抱着手仰着头任他打量。


    几分钟后,蒋昭南若有所思地歪歪头,然后跟终于得出结果似的认真说,“抱歉,哪里都看不上。”


    活到现在还未受过如此大辱的游嘉木:“……”


    这哥们儿三十六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还真是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啊。


    “你……我……”游嘉木调转指尖指着蒋昭南的眼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事我就要下班了。”蒋昭南挽了挽袖口背对游嘉木走到一边的沙发旁,慢慢站直脱下身上的西装,再随手从沙发上取了件呢子大衣套在身上。


    “我靠你身材不错啊。”蒋昭南方一转身就听见游嘉木在背后瞎嚷嚷。


    “未经允许就随意打量对方身体,”蒋昭南顿了顿,随后锁定游嘉木望过来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行行行,”游嘉木满不在乎地说,“不礼貌就不礼貌,算我错了,给你道歉呗。”


    看到游嘉木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蒋昭南瞬间明白这家伙根本没听进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还有下次就当性骚扰处理,到时候进局子待两天说不定就老实了。


    “随你,反正我要下班了。”蒋昭南冷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拢紧大衣双手插进兜里,作势就要朝门外走去。


    “这么早就要走了?”游嘉木靠着椅背转过身,望着蒋昭南的背影狐疑道,“这可不像你啊,蒋昭南,前面那么多天都跟拼命三郎一样,不工作到最后都不肯离开。”


    “怎么今天转性了,这么早就要下班了?”


    “游嘉木,”蒋昭南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就在即将按着把手旋转开门的前一刻,忽地转身叫了游嘉木一声。


    “诶,”游嘉木勾起唇角仰头望向蒋昭南,眯眼得意地说,“是不是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我就说嘛,就凭……”


    “闭嘴。”蒋昭南礼貌朝他笑了笑。


    “什么?”游嘉木有点懵。


    “我是说,”蒋昭南重新转身按上门把手,既随意又自然地道,“你待会儿出来的时候记得关灯,不要坐我的椅子更不要碰我的东西,办公室里有监控,你做什么我都看得到。”


    “靠!”


    蒋昭南毫不犹豫地旋转把手开了门,留游嘉木最后那句“你还是人吗蒋昭南,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彻底阻绝在门后。


    【蒋昭南】:到了吗?我下班了,马上出公司。


    几秒过后,


    【祁砚知】:你往马路对面看看。


    嗯?


    已经走到一楼门口的蒋昭南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公司,然后站在玻璃旁边朝马路对面望了望。


    果不其然,斜对面正是那辆已经开始有点熟悉的迈巴赫,而它的右边车身也正被一名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的男人倚着。


    蒋昭南一眼就认出了祁砚知。


    祁砚知也看见了他,站直身子,摆摆手,笑盈盈地跟蒋昭南打招呼。


    好幼稚,蒋昭南心想,但他却也口嫌体正直地从兜里伸出手,左右轻轻晃了两下,算是跟着打完了招呼。


    祁砚知看见蒋昭南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得更深了,好可惜没拿手机拍下来,这么可爱的画面真应该放画框里存着,等未来哪天想起这个场景也能立刻拿得出东西。


    祁砚知还没懊恼完,蒋昭南就已经等完了红绿灯一路走到了迈巴赫的车头。


    “不走吗祁砚知?”蒋昭南抱着手在副驾驶门前站定。


    “当然要走,”祁砚知弯眼看向蒋昭南,轻声说,“而且要和你一起走。”


    好土的情话,蒋昭南转眸憋着笑,这家伙随时随地都喜欢搞点儿莫名其妙的暧昧,追人方式简直比原始社会类人猿求爱还落后。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蒋昭南坐进副驾驶关好车门的时候还在想,虽说有时候真嫌弃这人行事离谱,但他那张离奇好看的帅脸又会神奇地弥补了这一点。


    所以啊,蒋昭南深有感触地认为,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找对象,都真得找个好看的,至少养眼的脸看起来还是很舒心。


    “看什么呢?”祁砚知摘下口罩顺手放进兜里,他今天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皮衣,不是加绒款,却看起来很厚实。


    “没,”蒋昭南收回了目光,转头移向窗外,低声说,“就随便看看,赶紧开车吧,我饿了。”


    “行,”祁砚知瞄了蒋昭南侧脸一眼,幅度很低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指尖腾到显示屏上问,“餐厅选好了吗,我打个导航过去。”


    “选好了,”蒋昭南转回头将目光也挪到显示屏上,随意说,“就输我家的地址吧,这车导航上有记录,直接点进去就成。”


    “你家?”祁砚知这下直接疑惑地转头看他,“我记得那地方位置挺偏,附近也没什么餐厅,哪儿有什么能吃的……”


    “等等。”


    祁砚知像猜到了什么惊喜似的神采奕奕地看着蒋昭南说,“难不成你要邀我回家亲自下厨?!”


    说罢又跟笃定一般轻笑开来,“原来是这样啊蒋总,初去你家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就这么空手空脚地过去还真……”


    “停!”蒋昭南听得眼角直抽抽,立即伸出一掌隔在中间打断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家给你做饭了?”


    “难道不是吗?”祁砚知稍稍坐直了身,犹疑道,“不然我们去哪里吃?”


    “首先,”蒋昭南正色道,“我不会做饭。”


    “我会做!”祁砚知就差举手表忠心了,“你可以让我去你家做饭。”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蒋昭南:“……”


    “不用,”蒋昭南扶额道,“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真不麻烦。”祁砚知像小狗摇尾巴似的自荐道,“我什么都会做,要不要我们先去买食材,不,我们先回家,然后我去买食材。”


    “额……”蒋昭南忍不住伸出食指抵在祁砚知额头无语道,“我怀疑你其实根本不在乎要吃什么,而是一心想去我家看看。”


    猜错了,祁砚知心想,才不只是去看看,而是……


    当然,如果能在那儿多待会儿其实也不错。


    第52章 眼泪 “谢谢你喜欢我的梨涡。”


    “祁砚知, ”蒋昭南压着嗓子叫他,指尖还抵着他额头不松手,“你愣这么久又在动什么坏心思?”


    “这怎么能叫坏心思?”祁砚知笑得纯良, 脱掉外套抬手就把蒋昭南抵在他额头上的食指揽进掌心。


    “你指头怎么这么冷?”沿着食指摩挲到虎口,祁砚知将蒋昭南的整只右手都拢进两掌之间轻轻揉捏。


    “手也是, ”祁砚知上下揉搓的时候还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嗔怪,“你平时在办公室都不开暖气的吗, 也不怕第二天感冒发高烧。”


    “冷?”蒋昭南自己也有些疑惑,虽说最近怀靖的气温的确越来越低, 但今天算是少有的升温, 而且还出了太阳。


    再加上他自己穿得也不薄,整天不是批重点就是签文件,哪儿有什么冻得着的机会。


    相比之下祁砚知才应该是更需要担心的那个,等人非不在车里等, 就发个微信说一声的事,结果却非得站车前吹冷风, 除了帅以外,蒋昭南认为,几乎就没其他什么理由了。


    “祁砚知, ”蒋昭南无奈撑开祁砚知的手腕,从他紧贴的掌心成功解救自己的双手,无奈道, “我不冷, 反倒是你, 跟发高烧一样,手心都快把我烤化了。”


    “真不冷?”祁砚知趁这间隙反手就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


    “真不冷。”蒋昭南耐着性子点头肯定。


    “那好,”祁砚知放下心来, 转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将手搭上方向盘,直视前方道,“我们马上出发,地方就定你家楼下是吧?”


    “嗯。”蒋昭南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舒舒服服地陷进椅背里。


    “明白,”祁砚知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在即将启动车子的前一刻低声说,“其实还是想问一句,你家楼下真有什么餐厅吗?”


    “嗯?”蒋昭南抬眼看他。


    “我是说,”祁砚知慢慢解释道,“上回和上上回停在你家楼下的时候也没看见什么能吃饭的地儿,倒是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有条还算繁华的商业街,咱倒不如去那边看看有什么……”


    “停!”蒋昭南忍不住坐直了身侧头与祁砚知对视,认真问,“祁砚知,在你心里什么叫作‘能吃饭的地儿’?”


    “就像一般的餐厅那样,”祁砚知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有包间有人服务有东西吃的地方。”


    “必须要有包间?”蒋昭南立刻抓住了祁砚知认知中最先提出的这条。


    “没错,”祁砚知仍然没有丝毫犹豫,“必须要有包间。”


    “为什么?”蒋昭南饶有兴趣。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祁砚知身上的气压忽然有些低,神色像陷入了某种难堪的回忆。


    “很恶心,”祁砚知沉郁地回应,“那种明里暗里带着下流欲望的偷窥很恶心,那种因为我的头发、相貌、身上的耳洞与纹身就随意指指点点的眼神也很恶心。”


    “甚至,”祁砚知叹气的声音像车里偶然经过的一阵风,“就算只是单纯出于好奇的打量,对我来说,依然很难接受。”


    “可……”不知为何,蒋昭南的心头竟慢慢涌上了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


    “你平时出门的时候也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吗?还是说就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这样?”蒋昭南不自觉问得有些小心。


    “其实平时出门也会觉得有点难受,”祁砚知认真想了想,轻声说,“但相比吃饭已经好很多了,白天出门我会戴口罩,晚上的话就看情况,去人多的地方会戴,人少的话就不会。”


    “原来是这样。”蒋昭南垂眼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的,”见气氛越变越沉重,祁砚知赶紧开口解释道,“我身上这毛病都是早几年才比较严重,现在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没试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在开放的环境吃饭,说不定今天……”


    “不用,”蒋昭南抬眼望向祁砚知的眼睛,正色道,“我们回家吃。”


    “回家?”祁砚知眼眸一愣,浑身下意识震了震。


    “嗯。”蒋昭南缓缓点头,郑重地应了一声,却同时在这之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祁砚知追逐上来的热切目光。


    或许祁砚知自己不知道,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浮动的波浪,氤氲的水雾沿着瞳孔的轮廓几乎要溢散开来。


    要哭了?


    蒋昭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蒋昭南,你难道不觉得我身上真的有很多毛病……”


    “啪嗒”一下,豆子一般大小的泪珠从眼眶深处自然滚落,顺着脸颊、下颌,带着股不甘又期待的冲劲,狠狠砸在蒋昭南不知何时伸出来的掌心。


    烫,比祁砚知的手心还烫,蒋昭南的第一感觉是这个。


    “你怎么……?”祁砚知看见蒋昭南用手掌去接他的泪水不禁愣得更厉害了,脸颊滑落的泪痕重新在下颌聚起了一个细小的水珠,在它欲坠未坠轻摇晃摆之际,蒋昭南用那只已经看不见泪珠的手掌,将它轻轻接了下来。


    紧接着,修长而带着体温的指腹挪到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从下巴开始,专注而温柔地将泪痕轻轻拭去。


    “不觉得,”忽然拉近的距离里,蒋昭南正一字一句回答着祁砚知刚才那个问题,“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身上有很多毛病。”


    “甚至与之相反,我只觉得你很特别,是区别你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特别。”


    “特别?”祁砚知深深望着蒋昭南的眼睛,颤动着问,“你觉得那不是病,是特别?”


    “嗯,”蒋昭南答得毫不迟疑,“就是特别,不是病。”


    “可这些年,我……”祁砚知敛下眼睫,垂眸笑得苦涩。


    “这些年已经过去了,”蒋昭南跟随着祁砚知的目光,柔缓道,“祁砚知,你得向前看。”


    “而且啊,”蒋昭南忽地笑道,抚摸脸颊的食指移到祁砚知的唇角,微微施力让它翘起了一个弯月型的弧度。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现在,梨涡多可爱,多让它出现不好吗?”


    “真的吗?”被钳制住了嘴唇,祁砚知说话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含混不清。


    “嗯嗯,真的。”蒋昭南见状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哪怕祁砚知拿极其幽怨的眼神看他也不好使。


    “松……手,”祁砚知作势就要抬手拍他,蒋昭南比他反应更快一步,直接一个侧身将胳膊伸到祁砚知背后,顺势将他半个身子揽到了自己怀里。


    “好了,不闹了。”跟抱小孩儿似的,蒋昭南将祁砚知整个上半身都侧着扣进自己怀里。


    “没闹。”


    被结结实实抱进怀里,祁砚知心安理得地把脑袋埋进蒋昭南的胸膛,感受着充实的热度,嗅闻着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舒服的橘皮香。


    柔软的淡蓝色发丝被蒋昭南的胳膊紧紧压在祁砚知的后颈边,散落下来的几缕碎发遮挡住了蒋昭南投向祁砚知的目光。


    祁砚知就在这谁也看不见的角落,低着头,闷声说,“谢谢你,蒋昭南。”


    “谢我?”因为挨得太近,蒋昭南听清了来自胸前的震动。


    于是他问,“谢我什么?”


    “很多,”祁砚知声音轻了不少,然后勾唇笑着说,“谢你不觉得我身上毛病很多,谢你跟我说那些都过去了,让我向前看。”


    “最后,”像是认真,又像是打趣,祁砚知抬起双臂慢慢环拢蒋昭南的后腰,轻声道,


    “谢谢你喜欢我的梨涡。”


    “梨涡?”蒋昭南最后注意到居然是这个东西。


    “对啊,”祁砚知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低声道,“你不是才说喜欢我的梨涡,难不成现在就反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昭南忍俊不禁道,“我是说,我喜欢的也不只有你的梨涡,比如你的这双眼睛,我也很喜欢。”


    其实蒋昭南的这句话还有后半句,那就是“当你哭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慢慢变得通红,配上那颗透着蓝的瞳仁,漂亮得不可方物。”


    但蒋昭南只敢心里想想,并不能真说出来,毕竟他可不敢保证祁砚知听了这话会不会天天搁他面前哭。


    祁砚知却像忽然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抬头看着蒋昭南的眼睛问,“你喜欢我的梨涡,也喜欢我的眼睛,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现在这个我吗?”


    蒋昭南突然愣住了,揽住祁砚知后背的胳膊无意识收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轻声说,“你指的是外貌吗?”


    “那我很喜欢。”蒋昭南说。


    “不只是这个,”祁砚知竟显得有些慌乱,“我说的是我这个人,包括外貌也包括性格,是不完美却完整的我。”


    “这样啊,”蒋昭南胳膊用力,将祁砚知稍稍往上提了些,让他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上,手指则陷进他的头发,指腹缓缓摩挲着祁砚知的后脑勺。


    “那我不知道。”蒋昭南说。


    胸膛抵着胸膛,身体起伏的频率合在一起,祁砚知闷闷地问,“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蒋昭南翘着唇角,拿指尖去卷祁砚知脑后的发丝,轻缓又自然地说,“我都没见过完整的你,又怎么去谈喜不喜欢?”


    第53章 完整 “等水到渠成那天,我们就在一起……


    “有道理, ”祁砚知将脑袋靠在蒋昭南颈边,呼吸清浅地道,“可问题是, 如果你真见过完整的我,说不定就会离开我了。”


    “所以, ”祁砚知颇有些固执地低声道,“你还是只喜欢我的外貌比较好, 这样我靠身体就能留住你,不需要费脑子动心思, 也就不用担心未来某天你会不会离开了。”


    靠身体留住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蒋昭南揽着祁砚知后背的胳膊都顿了顿, 祁砚知却在说完这句话后一言不发地栖在他身前,蒋昭南没辙,只得用左臂拢紧后背,慢慢摊开右手, 像哄小孩儿一样,拿整个手掌有规律地轻拍祁砚知的肩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蒋昭南缓缓侧头, 嘴唇抵在祁砚知耳边,像拿齿尖咬耳朵,随着气流轻声说, “我不会离开你的,祁砚知,在了解完整的你之前, 我不会离开。”


    “真的?”祁砚知没转头, 任蒋昭南攀在他耳边低语。


    “真的。”蒋昭南低头笑了笑, 拿鼻尖去蹭祁砚知的耳廓。


    祁砚知不怕痒,倒是觉得有些心慌,不过却不是出于害怕或是紧张, 蒋昭南分明就在他的身旁,他们头挨着头、肩抵着肩,像亲密无间的恋人,又像在这极为狭窄的距离里,隔得很远很远。


    该告诉他吗?


    祁砚知自己也在问自己。


    “怎么了?”肩上的力道忽然加重,蒋昭南稍稍往后退了退,意外看到祁砚知那道沉下来的、陷入思索的目光。


    “我……”祁砚知下巴还搁在蒋昭南肩上,声音闷闷地说,“我在想该怎么让你看到完整的我,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会觉得有点苦恼。”


    “以前没想过,那现在就慢慢来。”蒋昭南双手握住祁砚知的肩膀,将他轻轻立正了些。


    紧接着,在祁砚知反应过来之前,蒋昭南用拇指撑住了他的下颌,其余几根指节则覆住了祁砚知的面颊。


    “你做什么……?”祁砚知怔怔地与蒋昭南对视。


    “闭上眼睛,祁砚知。”蒋昭南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朝祁砚知温柔地眯了眯眼。


    同样的角度,祁砚知也朝蒋昭南弯了弯嘴角,然后不问一句,极度信任地闭上了双眼。


    漆黑的视野里,祁砚知能清晰地闻见橘皮香正向他慢慢靠近。


    面颊上的指腹既很好地传递舒适的体温,其上粗粝的纹路也摩挲着祁砚知的皮肤,因为黑暗,祁砚知只知道蒋昭南正向他靠近,却并不清楚他究竟会做什么。


    于是祁砚知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脖颈连带着眼睫同时颤了颤。


    “别动,砚知。”蒋昭南的声音停在他的眉宇间。


    砚知?


    祁砚知忽然就不动了。


    因为他想起了妈妈。


    “砚知,快到妈妈这里来。”一个穿着破旧大衣的中年女性正蹲在地上张开双臂朝不远处招手。


    “妈妈,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没爸的小杂种。”一个头发已经披到肩上的小男孩儿边往前跑边用手擦泪。


    “我呸!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才不是什么杂种,你是妈妈的宝贝。”女人将男孩儿抱了个满怀,男孩儿窝在女人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可他们……他们不喜欢我。”男孩儿抽泣着说。


    女人一脸心疼又愤恨,脱下手套塞进男孩儿兜里,用白皙却布满伤口的手掌轻拍男孩儿后背给他顺气,边拍边说,


    “他们不喜欢就不喜欢,妈喜欢你就好了,砚知,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我知道。”男孩儿还在哭,却不忘将身前的妈妈搂得更紧。


    “可他们还说,我没有爸爸。”男孩儿的声音很轻,轻到像这个冬天随处可见的一片雪。


    女人接住了这片雪。


    “你想要他回来吗?”女人问得毫无感情,另一只没拍后背的手已经缓缓挪到男孩儿的脑后,摊开掌心,将整只手掌覆在男孩儿的后脑勺。


    男孩儿没说话,却用幅度很轻的摇头给出了他的回答。


    “好。”


    “那你就当他死了吧。”


    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男孩儿的脑袋被慢慢按向了女人的胸膛,心脏和缓的跳动声里,因为太过温暖,男孩儿倚在女人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女人调整了下姿势,男孩儿睡得更舒服了些,挂在他手上的皮筋松松地坠在腕上,女人低头将它取了下来,抬手绾起男孩儿颈边的发丝扎了个漂亮的马尾。


    扎好以后,女人用胳膊抵着男孩儿后背防止他不小心跌倒,自己则迁就着他蹲得更低了些。


    “宝贝,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喜欢你,不只妈妈,还会有很多很多人。”女人继续轻轻拍着男孩儿后背,等他软下腰杆,失去支点,再双臂打横将他抱着放到了背上。


    临近过年的雪地,女人终于背着她的全世界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你要学会等待、学会分辨,有些人的喜欢很短也很容易,像随手买的布娃娃,看中的只是外表,花了钱,却仍然廉价。”


    “但总有人的喜欢很长久也很专一,这种认真的喜欢才算珍贵。”


    女人轻轻将背上的男孩儿向上掂了掂,时间走得很快,她却走得很慢,男孩儿攀在她的肩头安稳地睡着,她的步履却愈来愈沉重。


    “砚知,”天气很冷,女人呼着热气说,“你不要急,未来一定会出现跟妈妈一样爱你的人,他会给你扎头发、给你做娃娃,会拿一颗笨拙但是却很真诚的心好好爱你。”


    “再等等吧砚知,”


    “你值得最好的。”


    “啵”的一声,蒋昭南吻在了祁砚知流泪的眼睛上。


    “怎么又哭了?”似是无奈又像叹息,蒋昭南抚摸着祁砚知的脸颊,拿一双写满心疼的眼睛上下描摹这张面庞的痛苦与脆弱。


    “蒋……蒋昭南,”祁砚知仰头,拿目光去撞蒋昭南的眼睛,噙着泪说,“我想我妈妈了。”


    蒋昭南闻言愣了愣,而后不禁笑道,“原来是想妈妈了,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天抽空找个时间回家就好了,到时候你妈妈肯定……”


    “可我没有妈妈了。”


    蒋昭南蓦地缩紧了瞳孔,拧眉道,“你是说,字面意义上的,没了?”


    “嗯。”近乎自虐一般,祁砚知慢慢点了点头。


    “对不起啊,”蒋昭南立马道歉说,“我不该问的,你已经很难过了,我居然还来揭你伤疤。”


    “没事,”祁砚知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去的时候,带了几分释然道,“是我提起的,你只是习惯性问了个问题而已,没对我造成影响。”


    “而且,”祁砚知终于真心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得向前看啊。”


    “没错,”蒋昭南轻轻抚过祁砚知的颊边,将落在额前的碎发绾到他的耳后,认真说,“祁砚知,你得向前看。”


    “嗯,”祁砚知歪了歪头,换个角度看蒋昭南,然后勾着嗓子轻声说,“我会的,蒋昭南。”


    “那……”蒋昭南双手握住祁砚知肩头,自己则低身倾了倾,近距离看着祁砚知的眼睛,郑重道,“就从现在开始吧。”


    “开始?”祁砚知不解,“开始什么?”


    “完整的你啊,”蒋昭南挑眉提醒道,“我不会离开,但你总得让我知道怎样的你才算‘完整’,不然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可能就只是你的外貌。”


    “你想这样吗?”


    想吗?


    砚知,你想吗?


    “不想。”这次祁砚知回答得很坚决。


    “那好,”蒋昭南松了口气,又将吻落在了祁砚知的眉心,“就从现在开始吧,我们慢慢来。”


    “我慢慢了解你的全部,你慢慢探索我的一切,等水到渠成那天,我们就在一起。”


    “在一起?”祁砚知忽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愿意?”蒋昭南显得有些郁闷,松手道,“你不是说在追我吗?追我追到最后要么放弃、要么在一起,你不选在一起,难不成要选放弃啊?!”


    “我靠!渣男竟在我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砚知不免无奈又无语道,“我只是觉得很惊讶。”


    “惊讶?”蒋昭南有些好奇,“惊讶什么?”


    “昨晚,”祁砚知解释道,“昨晚你不才说只弯了一点吗,怎么今天下午就说在一起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


    蒋昭南差点捶胸顿足起来,“我没说立马就得在一起,我说的是水到渠成,水到渠成!”


    “鬼知道水到渠成是什么时候,”蒋昭南继续解释,“有可能是今天、明天或者是今年、明年,但也很有可能是几年后、十几年后、几十年后,甚至……”


    “这辈子都不一定等到那个时候。”


    “所以,”蒋昭南打算来个帅气的结尾,低声又认真说,“什么时候在一起看的是某个契机,在那个契机里,我对你足够了解,你对我也足够包容,”


    “我们会在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个瞬间,再在一起活很多很多个十年。”


    “这个一起,是在家里。”祁砚知固执地补充道。


    “嗯,”蒋昭南欣然同意,但又想到今后可能会到处旅游的情况,于是又默默补了一句,“旅游不算。”


    其实也算。


    祁砚知心里这么想,因为妈妈说过,家可以是某个人,只要他能让你安稳地生活下去,那么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所以哪怕走到天南海北,只要身旁是蒋昭南,那就是在一起,在家里。


    第54章 面馆 “她说我会幸福的,未来某天。”……


    “好了, ”蒋昭南拍拍祁砚知肩膀,侧眸望了望驾驶座的方向,正经道, “咱都聊半天了,也该开车去吃饭了吧。”


    “嗯, 我开车。”祁砚知稍稍转了点儿角度,将半边身子慢慢退回到驾驶座上。


    “嗯嗯, ”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嗯”字,蒋昭南撑着胳膊舒舒服服躺回副驾驶, 窗里透过的阳光是今天的最后一点余晖, 蒋昭南仰面晒着,半眯着眼睛对祁砚知说,


    “我先睡会儿,待会儿到我家楼下再叫我一声。”


    “又睡?”祁砚知已经启动了车子, 紧握方向盘拐进主干道的时候不禁问了一声,“你昨晚回去不会又熬夜了吧, 还是说你那晚上根本没睡,天一亮就来公司了?”


    蒋昭南闻言挑了挑眉抬眼看他,“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一下就猜那么多?”


    “那你就说猜对了没?”祁砚知说。


    “没,”蒋昭南很肯定地说,“一点儿也没。”


    而后他又接着解释说, “我没熬夜, 就是最近工作量挺大的, 这事儿刚忙完,下个事儿就又找上门了。”


    “所以有时候还真感觉自己是个陀螺,这儿转过去, 那儿转过来,累得脚不着地。”


    “听起来确实有点可怜。”祁砚知目视前方,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同情的笑。


    “是啊,”蒋昭南陷进椅背里,闭上眼,假装委屈地说,“出国这几年没吃着好的,整个人都饿瘦了,本以为回国就会好很多,结果回国这一个多月连轴转,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整个人又累瘦了好几圈。”


    “尤其我这胳膊,”蒋昭南没睁眼,右手凭借记忆力扯开左手的衬衫袖口,同时抬起左手,将最外边的大衣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精壮而流畅的小臂肌肉。


    袖子坠在胳膊肘就不动了,蒋昭南懒得把它推上去,就这么稍稍抬起右手往小臂上捏了捏,难过地说,“都瘦了。”


    车子刚驶过一个红绿灯路口,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祁砚知倒是想看,却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只得目不斜视地轻声说,“乖,咱们回家再看。”


    “啧,”蒋昭南捏完手臂就放下袖子抱着手低声说,“回家就不给看了。”


    “不给看了?”祁砚知说,“就这么小气?”


    “就这么小气。”蒋昭南说得理直气壮,然后重新给自己的衬衫袖子扣上扣子,再将稍长些的大衣袖摆往下拉了拉。


    “那……”祁砚知不死心,继续问,“真没回旋的余地了?”


    “当然……”蒋昭南卖了个关子,仰头轻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愿闻其详。”终于等到了红绿灯,祁砚知按着方向盘,侧头望蒋昭南。


    蒋昭南感觉到了视线却仍不睁眼,继续就这么躺着,状似随意地说,“你刚刚不是说想起妈妈了吗,都想起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你想听?”祁砚知歪头瞥他。


    “对,”蒋昭南坦然承认,“我想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祁砚知总觉得这次的红绿灯稍微有点短,就在他松开脚刹踩下油门的刹那,藏在脑子里飘忽不定的思绪忽地清晰开来。


    “其实也没想起什么。”祁砚知直视前方,见十几米高的大树连成片地,被尽数抛在身后。


    “就突然记起我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了。”祁砚知神色宁静,像庙里的一点烟灰,燃烧时明灭,坠落时沉净。


    “一句话?”蒋昭南忽然愣了愣,睁眼问,“什么话?”


    “她说我会幸福的,未来某天。”


    祁砚知的脸上仍然没有浮动一丝情绪,从蒋昭南的视角看过去,窗外的天正在西沉,大片大片不知所谓的澄黄跟在他们身旁,由他们引导,任他们主宰。


    “会幸福的,”蒋昭南挪回目光,重新闭上了双眼,呢喃说,“一定会的。”


    车子最终停在了蒋昭南家楼下,在祁砚知万分狐疑的目光里,蒋昭南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了一家招牌写着“乡间小味”的特色面馆里。


    “赵叔,来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碗不加葱,一碗不加香菜,打包。”


    “诶,好嘞!”被喊作‘赵叔’的老板正给最靠里的那桌搁上一碟萝卜干,客人没管,边埋头吸溜面条边刷微博头条。


    “是你啊小蒋,这回还是一份大碗牛肉面加两个煎蛋哇。”赵叔说完就卷起围腰擦擦手,作势就要往后厨走。


    “不是赵叔,”蒋昭南站直看向赵叔佝偻的腰杆,不禁无奈道,“你这耳背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小蒋,你张着嘴在说什么,是不是又要加点儿什么东西?”赵叔躬着腰,慢慢朝蒋昭南走近了些。


    “叔,这帅哥说他要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碗不加葱,一碗不加香菜,不在这儿吃,要打包。”离赵叔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握住赵叔胳膊,给了个支点撑着,让赵叔站稳了些。


    “哎呦,我这袖子脏,有油,别弄到你身上了。”赵叔说罢很快摆了摆手,男子也不拦着,松开手嘴里嘟囔着,“您这年纪可摔不得,要是一个不小心进医院了,这家面馆说不定哪天就得关了。”


    “呸呸呸!”赵叔撑着腰抬脚往地上跺了几跺,颇觉晦气地说,“只要我还在一天,这面馆就关不了。”


    “小蒋,”赵叔抬头看了看蒋昭南,仿佛是为了得到认同似的,攥着袖子问,“你说是吧?”


    “是是是,”蒋昭南笑着跟赵叔对视,见赵叔似乎是拿目光看他真不真诚,蒋昭南只得打趣似的求饶道,


    “赵叔,你就放过我吧,现在这个点儿赶到这里我都快饿死了,实在没力气跟你贫了。”


    “行,明白了,”赵叔‘哼’的一声转身,垂腰转身道,“我是耳背,又不是耳朵聋了,听两遍总听清楚了吧。”


    “还有,小蒋啊。”


    周围食客还在吃饭,蒋昭南不想打扰他们,于是自觉跟在赵叔身后低声问,“怎么了赵叔?”


    “你小子就别跟我这个老人家打马虎眼儿了吧。”赵叔慢吞吞掀开门帘,蒋昭南站在背后,抬手将门帘提得更高了些。


    “乡间小味”的后厨很干净,不过说是后厨其实也不太贴切,因为这个所谓的“后厨”拢共就只有三口锅,一口熬骨头,两口煮馄饨跟面。


    蒋昭南倚在靠近门边的那道墙上,垂眼看赵叔利落地把面条放进锅里,再转身从背后拿了两个打包盒,用勺子往里搁调料。


    “说说呗,趁现在这会儿还有时间,等面做好了,你带走了,就不知道下次唠闲嗑又是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赵叔,”蒋昭南颇有些无奈道,“可我真没什么要说的。”


    “诶,”赵叔搁完调料把打包盒放下,转身撇了撇嘴看向蒋昭南,埋怨道,“这你小子就不对了吧,连八卦都不跟赵叔讲,白瞎我每回多给你添的两个煎蛋了。”


    “嗯?”


    蒋昭南不解,“什么八卦,赵叔你这怎么把我都说懵了?”


    “就两份牛肉面打包这事儿啊,”赵叔笑得多了些过来人的味道,“别看我无儿无女也没老伴儿,可我年轻的时候恋爱还真没少谈啊,无非就男男女女那点事儿呗,你赵叔我门儿清得很。”


    “这么厉害么?”蒋昭南从兜里掏出手机,眼见祁砚知没发消息催他,于是乐得用这会儿时间陪赵叔聊闲天。


    “那是当然。”赵叔用铁勺子往锅里搅了搅,面没熟,赵叔放下勺子回案板边剁辣椒。


    “想当年,我还是我们村里公认的帅哥,喜欢我的姑娘都是……”


    “诶,等等。”赵叔觉得不对劲,侧身望了望身量极高、站得却吊儿郎当的蒋昭南。


    “怎么了赵叔,有什么不对吗?”蒋昭南问。


    “怎么就聊到我自己身上了?”赵叔抬起那只没握刀的手,惊奇地捶了捶脑袋,“刚不是在说你的事嘛,怎么一下就岔这么远了?不行不行,得拐回来,拐回来。”


    “行,”蒋昭南很轻地笑了笑,“拐回来。”


    “你谈恋爱了?”赵叔边剁辣椒边直白地问,刀下活儿不停,嘴上笑也没停。


    “还没,”蒋昭南诚实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谈恋爱好,谈恋爱真好啊。”赵叔低头看了眼辣椒,剁得很碎了,于是伸手取了个碗,把剁好的辣椒都放刀上倒碗里。


    “说真的,小蒋。”赵叔在围腰上揩了揩手,转身去锅旁边再搅了会儿面,这回面好了,赵叔用筷子把它们夹进了各自的打包盒里。


    “你可千万别学我,都五十来岁快六十的人了,没人照顾也没人惦记,除了这家跟了我快三十年的小面馆外,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赵叔说这话的意思可不单单只是发牢骚啊。”


    不加香菜的打包盒已经完全被密封好了,不加葱的那份还被单独搁了两个炸得金黄的煎蛋。


    赵叔把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提在手上,蒋昭南抬手接了过去,赵叔就在这间隙伸手拍了拍蒋昭南肩膀,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小蒋啊,叔是过来人,是真吃过一个人的苦,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当时的想法就跟你半个月前说的那些一模一样。”


    “三十年前是那么觉得,三十年后,我是真后悔了。”


    第55章 地上 靠!这下真得骂爹了。


    “……”蒋昭南沉默了一瞬, 指节勾着塑料袋,声音沉沉地说,“我明白的, 赵叔。”


    “行,”赵叔松下肩膀, 低着步子转身说,“你明白就行, 赵叔也不喜欢啰嗦,就稍微提个醒儿, 别等年纪大了再来后悔。”


    “老板, 来份大碗酸菜面,加个煎蛋。”外面食客的声音穿过门帘越入后厨。


    “好嘞!听见了!”


    老板朝出菜窗遥遥喊了一声,伸胳膊拿碗去混调料,侧头对蒋昭南说, “小蒋,今天周五店里有点忙, 我这边就不留你了,等下次你来店里的时候我们再聊。”


    “……好。”蒋昭南低眉应了应,一边攥紧塑料提手, 一边用蜷曲的手背拨开门帘,抬脚走了出去。


    愈来愈冷的时节,天总是沉得特别快, 蒋昭南提着两个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 慢慢走向彻底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砰砰”两声, 半握在一起的四根指节蜷着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玻璃,下一秒,窗户径直摇下, 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仰着转过来,勾唇轻笑着说,“怎么了蒋总,买到晚饭了?”


    祁砚知仰面朝他笑,蒋昭南低头对他说,“下车,我们回家吃饭。”


    “好,”祁砚知笑着说,“我们回家。”


    蒋昭南这国回得急,房子也找得急,所幸国内朋友还算靠谱,在蒋昭南回国前一天就把房子大致定下来了。


    可惜就算定下来也不能立即入住,于是蒋昭南就在酒店凑合了十几天,直到朋友发消息说已经请人里外打扫了一遍,一些老旧的家具也换成了新的之后,蒋昭南才收拾行李搬了过来。


    面积不大,简单的两室一厅外加一卫一厨,平时蒋昭南都是一个人住,他既不会做饭又没时间做,所以基本上那一室一厨就当个摆设,除了偶尔喝水会去趟厨房外,蒋昭南就几乎没踏足过这两个地方了。


    “看不出来,你家还挺整洁的嘛。”祁砚知刚换上鞋套走进客厅就自觉坐上了沙发。


    “什么叫看不出来?”蒋昭南关上门把两个塑料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顺带扯开打包盒的盖子,倒着垫在盒子底部。


    “快过来吃饭了。”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蒋昭南拿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侧身对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玩儿他衣服的祁砚知喊道。


    “你家电视能开吗?我想在这儿吃。”祁砚知坐在沙发上,伸手指了指腿前边的玻璃桌。


    “你想边看电视边吃饭?”蒋昭南愣了愣,低头问。


    “怎么,不行吗?”祁砚知转头看他。


    “不是不行,”蒋昭南立即解释道,“但这习惯不好,容易消化不良,或者积食,长久下来很可能会得慢性病。”


    “可我已经习惯边吃饭边放点儿什么东西了,”祁砚知将目光挪向蒋昭南的眼睛,用稍带点儿可怜的神色磨他,“不然这吃饭也太无聊了吧,我受不了……”


    “嘶,”蒋昭南选择避开祁砚知的视线,将目光移向另一边的房门,冷静问,“我可以边吃饭边跟你聊天,这样你还会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祁砚知笑弯了眼睛,补充说,“一点儿也不觉得。”


    “行。”蒋昭南一看祁砚知这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准憋着什么坏水,如果这人是其他的什么猫猫狗狗,蒋昭南只觉得既矫情又麻烦。


    可惜他是祁砚知,一个说不上来的“例外”,蒋昭南不仅把人领回家,还事事都依他,甚至觉得……


    好吧,是有点可爱。


    “那说好了不放电视我跟你聊天,祁砚知,你……”蒋昭南踩着拖鞋进客厅,见祁砚知还坐在沙发上不动弹,打算扛也得把人扛到餐桌旁。


    “快过来吃饭了,祁砚知。”蒋昭南抱着胳膊低头看祁砚知在玻璃桌旁边磨磨蹭蹭。


    “我就想在这儿吃,行吗?”祁砚知再次伸手指了指腿前边的玻璃桌。


    “不行,”蒋昭南慢慢走近了些,平静地陈述事实,“这儿太挤了,你腿都放不下。”


    “我可以把腿蜷起来,”祁砚知说罢伸开拇指与食指,大致比着量了下两头的距离,认真说,“如果蜷起来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是,”蒋昭南真快被气笑了,“你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呢?”


    “好好去餐桌上吃饭难道不……?”


    “我靠!”


    蒋昭南的手反应得比脑子更快,在祁砚知即将往下掉的瞬间拿胳膊使劲儿,一把抓住了祁砚知的手肘,将他提着往怀里带。


    “祖宗!你到底要干嘛?!”


    祁砚知被蒋昭南提溜到了沙发上,脖子被抵在墙边,后脑勺被强制性地靠在蒋昭南的手心里。


    “没想干嘛……”祁砚知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心虚,下颌不自觉移到左边,又被蒋昭南强行扳正。


    “祁砚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洁癖?”蒋昭南算是看明白这家伙了,嘴里一句一个“洁癖”,结果二话不说就能哐哐往地上坐,要不是他及时给祁砚知拉住了,不然就冲那猛劲儿,估计一摔一个屁股蹲儿。


    “我有洁癖,”祁砚知被按着跟蒋昭南对视,无奈说,“我真有,你别不信我。”


    “那你刚刚怎么回事?”


    蒋昭南怕给祁砚知按疼了,于是悄悄松了点攥他下巴的劲儿,结果这家伙一察觉他松劲儿就想起身,蒋昭南没辙,只好抬起左腿,屈着把小腿前侧压在祁砚知的大腿上,慢慢拿膝关节去抵他的小腹。


    “嗯?”祁砚知感觉到了重量却没低头,默默从沙发缝里抽手去摸蒋昭南的脚踝。


    “你干什么?”蒋昭南挪了挪小腿,试图甩开祁砚知的左手。


    “没什么,”祁砚知立刻笑了笑,然后仰头不要脸地说,“就摸摸。”


    说罢手就伸进了蒋昭南的裤腿里。


    “安分点!”蒋昭南将脑袋凑近祁砚知的耳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还挺敏感,喜欢被这么摸吗?”


    祁砚知欣赏着蒋昭南钳制他脖子跟下巴却又不敢加重力道的模样,从外面看他好像被蒋昭南死死压在沙发里。


    可实际上他只是用了点儿技巧让指尖游走在蒋昭南的小腿跟大腿之间。


    这家伙就已经脖颈通红,腰腹下塌,浑身不自觉抖动了。


    好漂亮的画面,祁砚知转了转眸子,瞥眼去看蒋昭南的表情。


    可惜,头埋得太低,看不清神色,不过屁股嘛,翘得还真挺高。


    “喜欢你爹啊……”蒋昭南快把头埋进祁砚知的颈窝里了,本来浑身痒得他想骂娘,结果又在紧要关头想起了祁砚知没有妈妈这件事,于是就临出口改成了“爹”。


    祁砚知听见蒋昭南骂什么居然还一时愣住了,立马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又往他小腿狠狠摸了一把,


    “别喜欢我爹,他是个人渣,要喜欢就喜欢我,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蒋昭南被摸软了魂儿,竭力挨过那阵控制不住的麻痒,低头在祁砚知眼前说,“你就是个骗子!”


    “骗子?”祁砚知挑了挑眉,仰头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你有洁癖,我信了,然后你就这么对我!”蒋昭南气得没收住力气,按在祁砚知下巴上的拇指往里陷了些,其实不疼,但祁砚知非得装,于是哽着吸了下气。


    蒋昭南本来不信,毕竟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装样子骗他,可谁又叫他不争气,非得心软,悄悄松了手,试着挪开指尖看看有没有摁出印子来。


    就在这松手的间隙,一直注视着蒋昭南一举一动的祁砚知立刻抬手推开蒋昭南肩膀,又在他即将倒在沙发背上的前一刻,用胳膊揽住了他的后背,然后单腿侧着压在他的双腿上,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抵蒋昭南的胸膛。


    于是转瞬之间,蒋昭南从压人的那个变成了被压的那个,关键他想使劲挣脱的时候,又被祁砚知护在他后背的那只手反剪在头顶动弹不得。


    靠!这下真得骂爹了。


    “你要干嘛?”蒋昭南叹气,抬头跟祁砚知对视。


    “换个姿势跟你好好说话啊。”祁砚知说得理所当然。


    蒋昭南却只觉得无语,“刚刚那个姿势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换个?”


    “刚刚你说我是个骗子,无论我说什么你肯定都不会信我,所以我当然得换个姿势。”


    蒋昭南:“……”


    其实有没有可能,你是不是骗子跟姿不姿势的,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但没办法嘛,谁在上面谁就有决定权,管它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逻辑,黑的也照样能说成白。


    于是蒋昭南认栽了,半躺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现在行了吧,赶紧有话说话,不然等面凉了还得重新热一遍。”


    “嗯,”祁砚知点头,然后认真说,“我有洁癖,真的。”


    话题果然绕回了一开始,既然祁砚知这么认真,蒋昭南也跟着认真说,“那你刚刚是怎么回事,我不就说了句干嘛委屈自己,结果你二话不说就往地上坐。”


    “如果你只是单纯跟小孩儿一样坐地上待着也还好,谁知道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往地上倒,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拉住你,还不知道你得摔成什么样。”


    “所以你就问我到底有没有洁癖?”祁砚知问完就怔住了。


    蒋昭南倒是反应如常,“对啊,谁有洁癖净往地上坐啊,关键这地还凉,坐着也不知道舒不舒服。”


    祁砚知:“……”


    知道离谱,但却没想过居然会这么离谱。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丢脸或者真的很丢脸的问题。


    第56章 柔软 “我!不!小!”


    “祁砚知, ”蒋昭南忽地抬头喊了一声,祁砚知一怔,低头凝他, “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蒋昭南动了动手腕,祁砚知立即箍紧了他的掌心。


    蒋昭南觉得不舒服, 试着弯了弯胳膊,祁砚知不准, 压着他手肘抚着他腰往沙发背上顶。


    “松手,祁砚知。”蒋昭南吸了口气, 仰头去咬祁砚知脖子上的项链。


    “哗啦”一声响, 坠在祁砚知颈间的银链落到蒋昭南鼻尖,被他歪头一含,轻巧地勾进了嘴里。


    “别含,”祁砚知抿着唇皱眉说, “脏。”


    “那你松手。”蒋昭南拿犬齿咬上祁砚知的项链一角,微微施力, 将链子勾着往下扯。


    祁砚知的后颈首先感受到了这股力道,链子上不规则的碎钻把他硌得有点疼,于是顺着蒋昭南攀咬的弧度, 祁砚知自觉将身体压了下来。


    “松手。”蒋昭南咬着项链含混地说。


    “那你别咬我项链。”祁砚知伏在蒋昭南耳边,轻笑着说。


    “你先松手。”蒋昭南的声音仍然含混。


    “你先别咬。”祁砚知耍无赖似的说。


    “那我俩就这么僵着,看谁熬得过谁。”说罢蒋昭南就含着链子转过头, 狠心地硌了一下祁砚知的脖子。


    “嘶, ”俯下身后距离骤然缩近, 痛感已然微乎其微,但祁砚知知道蒋昭南有心让他疼,于是便做足了表情, 势必要蒋昭南真觉得他疼。


    “别装了,祁砚知,”蒋昭南偏着头,慢慢用舌尖推出了祁砚知的项链,无语地说,“赶快松手放我起来,不然面真要凉了。”


    “可我话还没说完……”祁砚知缓缓抬起脑袋起身,攥住蒋昭南两只手腕的掌心也渐渐松开了来。


    被拎着举了半天的胳膊又僵又麻,蒋昭南让它们自然垂下后躺着呼了口气,祁砚知就在这时跟只小狗似的鬼祟攀到蒋昭南胸前,拿脑袋去蹭他的下巴。


    “不要蹭了,祁砚知,起来去吃饭。”蒋昭南弯胳膊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


    “你不生气了?”祁砚知没蹭了,乖乖把脑袋搁在蒋昭南胸前,试探地问。


    “生气?”蒋昭南将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皮上,缓缓问,“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刚刚,”祁砚知伏着往上挪了挪,把下巴搁在蒋昭南的胸前,轻声说,“你叫我松手,我没松,你气得来咬我链子了。”


    “是有这么回事,”蒋昭南移开胳膊低头看他,无所谓道,“不过我也没生气,无非就觉得你幼稚,不听话,非得跟我对着干。”


    “什么幼稚?”祁砚知这下不乐意了,伸手去摸蒋昭南西裤上的抛光带扣,低声说,“我只比你小一岁,又不是小七八岁,哪里幼稚了?”


    “哪里都幼稚。”蒋昭南敛眉笑了笑,用半边胳膊去挡祁砚知的动作,调侃道,“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一个没看着就得遭殃了。”


    “污蔑,纯纯的污蔑!”


    祁砚知想去解蒋昭南的腰带,却被蒋昭南很快拦了下来。


    “你要干嘛?”蒋昭南立起了半边身子,垂眼问他。


    “我!不!小!”祁砚知攥着蒋昭南衬衣抬头与他对视。


    “小?”蒋昭南下意识瞥了眼祁砚知牛仔裤下边鼓起的大包,看起来挺有分量的,虽然没跟他自己的比过,但怎么看也真的算不上小吧。


    更别说……


    祁砚知跟随蒋昭南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了他正在看的地方。


    于是,那个大包鼓得更厉害了。


    蒋昭南颇觉好玩儿地勾唇笑了笑,于是那玩意儿就跟听得懂人话似的跳着弹了一下,蒋昭南看见了,眼里挂上了一抹惊奇,而当他抬头打算去看祁砚知的神情时,又冷不丁被这人吓了一跳。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距离里,祁砚知像盯什么猎物似的,眼里透着光,眉梢挂着笑,唇角自然地往上拧,深色的瞳仁却一动不动地注视蒋昭南的脸庞。


    有压迫性,也有侵略性,不过却不多,因为祁砚知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冒犯地对他。


    欲望只才袒露一角,不能吓到他。


    “盯着我干嘛?”


    蒋昭南自己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问过多少个‘干嘛’了,就像他说祁砚知是小孩儿那样,因为小孩儿的行为动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没什么逻辑所以也就找不到什么规律,有种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不干明天就完蛋的荒诞。


    还没等蒋昭南心里腹诽完,祁砚知就敛了神色,带了些打趣地问,“现在还觉得我小吗?”


    “你说这个?”蒋昭南闻言挑了挑眉,拿手指了指祁砚知裤子上鼓起来的地方。


    “你……”虽然没碰到,但距离实在太近,祁砚知受不住,缩紧瞳孔稍稍后退了些。


    “一般吧,”蒋昭南随意地说,“看起来也就正常水平,的确不‘小’,但你要说对比起来的话,倒也……”


    “对比?”祁砚知抓住了话中的关键,抬眼狠戾地说,“跟谁对比?除了我,你还看过谁的?!”


    “嗯?”蒋昭南这下彻底懵了,祁砚知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还能看过谁的,他不就看过他自己的么,难不成小兄弟这玩意儿还能光着到处给人看?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于是蒋昭南只得抚着额头无奈说,“我就看过我自己的,你底下这玩意儿都还隔了条牛仔裤,除了点儿形状,其他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想看么?”祁砚知收起戾色,乖巧温顺地凑近蒋昭南,在他肩边耳语道,“我可以脱给你看。”


    语气诱惑,态度真诚,蒋昭南毫不怀疑如果他说一个“好”字,这家伙立刻就会把牛仔裤连带内裤一起脱下来,光着个下半身在他面前乱晃。


    画面太限制级,目前进度不允许。


    于是蒋昭南忍不住屈起两根指节敲了祁砚知额头一下,目露无语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快去吃饭,再磨蹭就阉了你。”


    “嘶,”祁砚知摸了摸额头,故作委屈地说,“蒋昭南,你这也太残暴了吧,居然要阉了我……”


    蒋昭南真是服了祁砚知这随地大小演还忒不要脸的神奇技能了,有时候他都怀疑祁砚知如果不做音乐的话,会不会也很适合当演员,不过相比写歌的天赋,祁砚知这演技至少还得再练两年。


    “行了,别演了,”蒋昭南无奈,攀着沙发背起身,攥着衣服下摆抖了抖不知何时沾上的灰,低头问,“到底在哪儿吃,客厅,还是这儿?”


    “你同意在这儿吃了?!”祁砚知跟着起身,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眸子就亮了又亮,唇角也带着翘了起来。


    “不就在这儿吃个饭,值得你这么高兴?”蒋昭南发现前段时间没日没夜看钟嘉的表演片段还真有好处,至少在这种时候他能准确分辨祁砚知是否真心在笑。


    尤其此时此刻,祁砚知脸上浮现的几乎完全是由眼睛带起来的、无意识的笑,只有这种笑才不用演,发自内心,毫无破绽。


    蒋昭南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蒋昭南,”祁砚知歪了歪头,笑着朝他说,“你真好。”


    好吧,更柔软了。


    “知道我好就乖一点,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蒋昭南慢慢抬手摸了摸祁砚知左耳的耳廓,离开的时候轻轻掸了一下坠在耳垂上的十字架。


    “我没耍小孩子脾气,”祁砚知轻声嘟囔着,“我只是……”


    太喜欢你了。


    从前没喜欢过别人,所以没人教过我该怎样去喜欢一个人,现在喜欢上你了,真正能教我的人却没了,所以,


    蒋昭南,你能教教我吗?


    祁砚知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憋在了喉咙里,蒋昭南没注意,只是顺着说了句,“嗯,你没耍小孩子脾气,就是下次要多注意沟通,别一句话不说就压我身上。”


    说罢蒋昭南就转身去了客厅,桌上的两碗面还在冒着热气,蒋昭南走进右边的厨房洗了两双筷子,出来的时候顺带把手跟着一起擦干了。


    “用不用我过来帮你?”祁砚知望着蒋昭南站立的方向说。


    “就两碗面而已,我马上就端过来了。”蒋昭南走近餐桌把筷子夹在虎口,挪开打包盒的盖子扶住底部,拇指中指并用,把两碗面托着端了过来。


    “幸好这面还没凉,不然还得重新热一遍。”蒋昭南刚刚把面挪到玻璃桌上,祁砚知就已经接过筷子在里面搅了搅。


    “有这么好吃吗?”祁砚知蹲下来裹了一筷子面,举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外表看过去就是很普通的面条,不过闻起来倒很香,像他小时候路过街角卤肉店会停下来闻一会儿的味道。


    “看什么?”蒋昭南跟着蹲了下来,祁砚知说得没错,这地儿虽然挤,但只要稍稍蜷下腿,容纳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在看你为什么请我吃这个。”祁砚知举着这筷子面左右看了看,态度认真得像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别搞食物歧视啊,你喜欢的鹅肝、扇贝什么的,未必就比餐馆里的面高贵。”蒋昭南边说边搅匀了碗里的面,最顶上的两个煎蛋他也和在油里浸了浸,直到上面的焦皮也沾上油后,才夹了一个放在祁砚知碗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砚知不研究了,直接把这筷子面咬进嘴里,囫囵说,“我就纯好奇,这个牛肉面究竟有多特别,居然能让你在第一次请我吃饭的时候选它。”


    “那你呢?”蒋昭南也夹了一筷子面,大口塞进嘴里,含混问,“你为什么在第一次跟我正式见面那天选择法餐?”


    第57章 可乐 “别讨好我,祁砚知。”


    “因为喜欢吧, ”祁砚知嚼完这口面,边咽边说,“前几年去法国旅游, 顺便给新歌找灵感,慢慢就喜欢上了那里的人文风情。”


    “后来回国在怀靖找到了好几家还不错的法国餐厅, 菜品正宗,包间也很注重隐私。”


    说到这儿祁砚知稍微顿了顿, 然后又夹了筷子面在油汤里搅了搅,轻笑着说,


    “当然, 那会儿主要也是有点馋法餐了,正巧碰上第一次正式见面这么重要的事,于是就选了个常去的地儿。”


    “嗯,”蒋昭南吃了口面, 点头应道,“我的理由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喜欢这家店这碗面,所以第一次请客才会想着请你吃这个。”


    “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祁砚知把面条上的辣椒搅干净后,裹着咬进了嘴里。


    “什么?”蒋昭南侧头看他。


    “我说别人, ”祁砚知轻声问,“你对别人也这样吗?跟他们分享你喜欢的东西。”


    “怎么会?”蒋昭南拧了拧眉,认真说, “别人, 尤其是陌生人, 诸如工作上的客户之类,关系仅仅停留在阶段性的合作上,一旦脱离工作涉及到了生活, 那就各活各的各管各的,互相尊重互不打扰。”


    “但如果是朋友嘛……”蒋昭南愣了愣,低头看碗里的面,平静道,“那就更没必要了。”


    “出国这些年还有联系的就那几个,除了稍微重要点儿的日子还能聚聚外,其他时候都是偶尔才发条微信问候对方死没死。”


    “噗嗤”一下,祁砚知笑出了声,肩膀颤动,指节攥着筷子晃个不停,瘦削的手腕立着挡住了半边脸庞。


    “有那么好笑吗?”蒋昭南侧头瞥了瞥祁砚知,见他笑得胸腔都在震,不禁扶额轻声说,“真搞不懂哪儿来的笑点。”


    “可能年纪大就不爱笑了吧,”祁砚知笑够了,握稳筷子戳了戳面条上的煎蛋,勾着唇说,“能理解的,蒋昭南,再过几年估计你都该忘记怎么笑了吧。”


    “我年纪大?”蒋昭南惊得伸出没拿筷子的指尖指向自己的眉心,讶异道,“我不才只比你大一岁?”


    “你也知道你只比我大一岁啊,”祁砚知笑着咬了口煎蛋,边嚼边说,“刚刚说我是小孩儿的不也还是咱们英明神武的蒋总?”


    “不是,”蒋昭南放下筷子,趿拉着拖鞋起身走向厨房,“咱俩就绕不开这话题了呗,说好的聊天就非得一直掰扯这么无聊的东西?”


    说罢蒋昭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摆在台面上的杯子大多形状各异,蒋昭南随手挑了个他平时用的最多的,再挨着找了个能配上对的,扭开瓶盖各倒了一大杯。


    “蒋昭南,”祁砚知起身朝厨房那边望了望,看不到这人究竟在干嘛,于是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再不过来你的面就要凉了。”


    “来了来了,”蒋昭南按着把手提起两个装满可乐的杯子往外走,祁砚知清脆的喊声还萦绕在耳边,蒋昭南不禁笑着回道,


    “刚刚我说面要凉的时候你不管不顾,怎么现在我就倒杯水的功夫,你都这么着急?”


    “可乐?!”祁砚知那双藏着惊喜的眼睛亮了又亮。


    “嗯,可乐。”蒋昭南慢慢走近,弯腰把杯子放在桌上。


    祁砚知立刻揽紧离他最近的水杯,咕噜喝了一口,可乐最上层的气泡还在不断翻滚,搅出的白沫在杯壁上浮起了一圈波浪。


    “虽然冷,且不健康,”祁砚知放下水杯,神色认真地评价道,“但是很解渴。”


    “那你这是有多渴?”蒋昭南重新蹲下来,膝盖抵着玻璃桌,大腿挨着祁砚知。


    “很渴,”祁砚知面向蒋昭南颇显委屈地说,“我发现这玩意儿还挺辣,吹凉了还好,裹上热油就简直烫舌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蒋昭南皱了皱眉,把自己杯子里一口没喝的可乐倒了点儿给祁砚知。


    “不用,我够了。”


    一瓶可乐刚好够两杯的量,所以蒋昭南拿过来的这两个杯子几乎都装满了可乐,本身祁砚知这一口也喝得不多,照蒋昭南这倒法,可乐离溢出洒在桌上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祁砚知,”蒋昭南慢慢放下杯子搁在桌上,侧头低声问,“你是不是吃不了辣?”


    “啊?”祁砚知装作没听见,脑袋凑近桌上满得快溢出来的可乐,细细啜饮了一口。


    “我说,”蒋昭南望着祁砚知的后脑勺,带了点儿沉郁地问,“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还好吧,”祁砚知喝完了最顶上一层的可乐,指节攥着把手把它提到牛肉面旁边,轻声说,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以前酒喝太多伤着胃了,住院那段时间吃得清淡又养生,味道也还不错,于是后来就慢慢习惯不怎么吃辛辣的食物了。”


    “胃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


    蒋昭南说不清此刻投向祁砚知的目光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祁砚知也觉得现在不是个回头的好时候,于是自觉拿起筷子将剩下的面往稍清些的地方搅了搅。


    “我不想扫你的兴。”祁砚知咬着面低声说。


    “值得吗?”蒋昭南沉下眉,闷闷地问。


    “值得。”祁砚知又扒拉了一口面,直到被呛得咳嗽起来,不得不伸手去拿可乐才慢慢停下来。


    “别吃了。”蒋昭南伸手把祁砚知面前的打包盒推到一边,再用另只手的手掌轻拍祁砚知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行,”祁砚知喝完一大口可乐终于缓了过来,皱眉盯着蒋昭南看不出情绪的眉眼,认真说,“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要把它吃完。”


    “第一次正式见面那会儿,”蒋昭南抬眼与祁砚知对视,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也没把你喜欢的法餐吃完。”


    “那不一样,”祁砚知固执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没跟你说过我喜欢法餐,现在……”


    “现在也一样,”蒋昭南的手顺着祁砚知的后背伸到肩膀,无规律地轻轻拍了拍,“就算你跟我说你喜欢法餐,非常喜欢,特别喜欢,比喜欢我这个人还喜欢。”


    “我也不会逼迫自己把东西吃完。”


    祁砚知肩膀一停,瞳孔很轻地颤动了一下,蒋昭南捕捉到了,叹了口气后伸出指尖抚摸祁砚知的脸颊,认真说,


    “那时候一样,现在一样,祁砚知,你也一样。”


    “我喜欢的东西,你有不喜欢的权利。”


    祁砚知抬手拢住了蒋昭南的手背,将他的指节撑开铺在自己的脸上,边摩挲边轻声说,“可我们太不一样了,蒋昭南,包括家庭、喜好、性格,我们都太不一样,甚至于……”


    “相背了。”


    “那又怎样?”蒋昭南用被拢住的指尖轻轻勾了勾祁砚知额前的碎发,安抚道,“如果完全一样不才无趣吗?”


    “可也不能完全没有共同点吧……”祁砚知闭上眼,享受着蒋昭南手心的温度,诚恳说,“不然我感觉我俩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两个世界的人,蒋昭南忽地笑了笑,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包间,包间里坐着两个相对而坐各怀鬼胎的男人。


    其实本来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个开头并不美妙的意外,神奇地聚在了一起。


    但这话蒋昭南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给祁砚知听的东西又自动变成了安抚。


    “可哪怕我俩是两条平行线,现在不照样有了交集?”


    “所以啊,”蒋昭南放开发丝,用指腹捏了捏祁砚知脸上柔软的脸颊肉,凑近说,


    “别讨好我,祁砚知,就像当时在车上说的那样,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搞委曲求全那套。”


    “我……”祁砚知的下巴陷进蒋昭南的掌心里,垂着眸子,吸气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蒋昭南缓缓撤开扶住祁砚知脑袋的手,退到他的头顶拍了拍,笑着说,


    “打电话的时候一直跟你道喜,见了面反而忘了说,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当面祝贺会比较真诚。”


    “什么?”祁砚知歪头看他。


    漂亮的桃花眼裹着疑惑悄悄地打量过来,流畅的脸颊线条在空气里划出了一个和谐的弧度,蒋昭南低头望过去,忍不住在祁砚知的唇角很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退开认真说,


    “解约快乐,砚知。”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已经炸了个震天响。


    “嗯……快乐。”祁砚知低下头,呆呆地应着。


    “傻了?”蒋昭南在祁砚知面前挥了挥手,只见他瞳仁慢慢聚焦,与眸子的其他部分隔开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没,”祁砚知瞥眼阻隔了视线,目光盯着一边的牛肉面说,“好可惜,只能浪费了。”


    “谁说只能浪费了?”蒋昭南跟着看了过去,挑眉说,“你有洁癖,我又没有。”


    “嗯?”


    话音刚落,蒋昭南用祁砚知的筷子把他碗里的面并着夹了过去,祁砚知目露惊讶,蒋昭南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把夹过来的面混着搅了搅,然后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点个外卖,别饿着自己。”


    说罢蒋昭南就把手机推到了祁砚知面前。


    祁砚知见此哭笑不得,慢慢又把手机推了回去,“我有手机,而且我也不饿。”


    “说好的请客就得好好请,”蒋昭南拨开祁砚知的指节,把手机重新推过去按着,“本来就请你吃这么碗牛肉面我也过意不去,正巧你也吃不了辣,那就按你喜欢的随便点吧。”


    “不是,”祁砚知不得不赶忙说,“我真的不饿,刚刚就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蒋昭南既震惊又狐疑地看着他,以及自己碗里的面,再问了一遍,“就这几根面你就吃饱了?”


    第58章 幼稚 “要不,你舔回来?”……


    “嗯, ”祁砚知胳膊撑在桌上瞥眼看向蒋昭南,既真诚又打趣着说,“我真吃饱了。”


    “别诓我, 饿了就吃东西,别饿昏在这儿了。”蒋昭南夹了一大筷子面和着煎蛋囫囵咬进嘴里, 就着桌上的可乐迅速咽了下去。


    祁砚知喜欢看蒋昭南吃饭,他吃东西的速度快, 吃得又香,看着看着就起了食欲。


    可惜祁砚知是真吃不下了, 倒不是吃得真有多饱, 而是这面实在太辣,一直没怎么受过刺激的胃到现在还有点难受。


    于是祁砚知低低地看着蒋昭南吃饭,在他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吸溜完大半碗牛肉面后,悄悄拿手腕撑着下巴, 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揉蒋昭南的头发。


    “嗯?”


    蒋昭南单手握住了祁砚知的手腕,但他的指尖已经勾住了蒋昭南的额发, 顶上稍软些的短发慢慢垂下来,给本就深邃的眼眶打下了一层阴影。


    “没干嘛,就揉揉。”祁砚知笑了笑, 屈指放过了蒋昭南的发丝。


    “那你揉吧,记得吃饭就行。”说罢蒋昭南松开了手,任祁砚知的指节随意抚摸。


    祁砚知却没再继续揉蒋昭南的头发了, 他只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欣赏着蒋昭南吃饭的模样, 哪怕此刻蒋昭南已经咽下最后一口面开始对油汤下手了。


    “我不饿, ”祁砚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看你吃饭我都饱了。”


    “别跟我贫啊,真饿就吃饭, 要不是我不会做饭,不然高低得给你整个满汉全席。”


    蒋昭南喝完一口汤觉得稍微有点腻,于是自动放弃把它喝完的想法,转头伸手去够桌上的可乐。


    “我真不饿,”祁砚知的脸色不禁带了几分无奈,苦笑着说,“就算你真给我做什么满汉全席我也吃不了。”


    “真不饿?”蒋昭南侧头,狐疑地看他。


    “真不饿。”祁砚知肯定道。


    “发誓。”蒋昭南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就这玩意儿发什么誓?!”祁砚知简直无语,伸手拿过自己的可乐边喝边说,“我没骗你,真不饿,一般我晚上都没什么胃口,刚刚吃的那些就已经很饱了。”


    蒋昭南闻言用目光在祁砚知脸上转了好几圈,祁砚知无奈,但还是放下可乐坦荡地任他梭巡。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蒋昭南撤回了视线,语气自然地说,


    “行,我信你,不过下次身体不舒服就不能憋着了,就一顿饭而已,还上升不到什么感情层面。”


    “嗯,”祁砚知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桌面,轻声问,“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就两双筷子跟两个杯子而已,随便洗两分钟完事儿,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蒋昭南顿了顿,然后起身弯了下腰,边活动边说,“那就帮我把这两个打包盒扔厨房垃圾桶里吧。”


    “就这?”祁砚知仰头看他,疑惑问,“难道不用我把桌子擦一下之类的吗?”


    “不用,这活儿我来干。”蒋昭南开始把两个打包盒里的油混在一起再顺便叠了起来,然后推到祁砚知的面前收拾筷子跟杯子。


    “你的任务就是把盒里的油倒进水槽然后扔垃圾桶里,”蒋昭南从沙发上扯了张湿纸巾开始擦桌子,边擦边说,“以后同居也是这样,你做饭我洗碗,顺便再把厨房好好打扫一下,争取不让你挑出一点儿毛病。”


    “这么勤快啊?”祁砚知歪头撑在膝盖上,盯着蒋昭南的侧脸笑。


    “那当然,”蒋昭南擦完桌子顺手把湿纸巾扔进打包盒里,侧头说,“我得尊重你的洁癖,不然哪天你就把我赶出去了。”


    “我怎么敢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蒋总。”祁砚知笑道。


    蒋昭南拿上筷子握好杯子,起身就要走向厨房,听到祁砚知的调笑,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不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Q,我稍微哪点没做好,你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有道理,”祁砚知缓缓起身,弯腰选了个没有被油沾到的地方把打包盒举了起来,跟在蒋昭南的身后说,“所以蒋总你还得再对我好点儿,不然我分分钟叫粉丝网暴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得求Q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我啊。”蒋昭南憋不住翘起唇角走近水槽边,给筷子跟杯子都裹了一层洗洁精。


    “看你表现咯。”祁砚知迈步走到蒋昭南身边,一点点把油倒进水槽,然后又伸出胳膊把打包盒丢进蒋昭南脚下的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蒋昭南也洗好筷子顺手放回了原位,至于杯子,祁砚知赶巧看到了台面上倒着摆放的一堆杯子,不禁好奇问,“你们公司难不成还拓宽了玻璃杯市场?这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就是你们研究的新产品吗?”


    蒋昭南:“……”


    听到祁砚知半认真半调侃的问题,蒋昭南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刚把洗好的两个杯子随便挑个地儿倒着摆好后,立即就解释说,“其实……”


    “这堆东西是我朋友的,就是那个帮我租房子的朋友,他平时没事喜欢做点工艺品,包括像这些杯子之类的,都是他随便做着玩儿的东西。”


    “那……”祁砚知不解,指着其中一个形似茶壶的玻璃杯说,“他做的这些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儿那可就大有来头了,但蒋昭南嫌丢脸且没必要把这么无语的事情讲出来,于是就忍住咬牙切齿地说,“乔迁礼物。”


    “乔迁礼物?”祁砚知愣了愣,随后又问,“你是说……搬到这儿的乔迁礼物?”


    “嗯,”蒋昭南应道,“来这儿第一天就看到它们了,那朋友说是给我的乔迁礼物,实际上就是把他做失败的破烂玩意儿打包送给了我。”


    “照他这么一来,既顾及到了人情世故,家里也宽敞了不少。”


    “貌似是这样的。”祁砚知说这话都忍不住带上了同情,毕竟他刚刚觉得奇怪的“茶壶杯”都已经算正常的行列,什么“花瓶杯”、“烧瓶杯”、“勺子杯”、“鞋子杯”,甚至于……


    “尿壶杯”!


    算了,祁砚知扶额叹了口气,看来他也理解不了“艺术”。


    “其实,说起乔迁礼物,”祁砚知忽地转身看向蒋昭南,认真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还没准备好。”


    “什么时候想的这事儿?”蒋昭南倚在台边,稍稍仰头问。


    “就在我跟你提同居的那天。”祁砚知诚实说。


    蒋昭南却有些惊讶,“那会儿我都还没答应同居。”


    “你一定会答应的,”祁砚知轻松道,“我说过,一定会。”


    “嗯,”蒋昭南的尾音翘了翘,变相认可了祁砚知的这个说法,随后又问,“所以呢,祁砚知,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想知道?”祁砚知低头看他。


    “想知道。”蒋昭南也很诚实。


    “那你凑近点,”祁砚知低声说,“你凑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幼稚。”


    话虽这么说,蒋昭南却还是稍微站直了些,顺着祁砚知低头的弧度微微抬头,将耳朵侧到祁砚知唇边,随意道,“说吧。”


    “蒋昭南,”祁砚知先是轻轻唤了一下蒋昭南的名字,跟往回一样,永远又麻又痒,没有一点办法。


    于是蒋昭南认命了,偷偷攥着拳头强装镇定说,“怎么了?”


    “我的礼物是……”祁砚知拖长了尾音。


    “什么?”


    “秘密。”


    祁砚知笑着说完立刻就亲了一下蒋昭南的耳廓,蒋昭南反应不过来,祁砚知就再含了一下刚刚亲过的地方,然后慢慢欣赏熟悉的艳红顺着后颈爬上耳廓。


    “你……!”


    祁砚知后退了些,蒋昭南立即拿手捂住被祁砚知亲过的地方。


    烫,捂住更烫,跟魔怔似的,蒋昭南松开手掌转而拿拇指跟食指揉捏最烫的地方。


    “怎么这么烫?”蒋昭南几乎是自言自语。


    “可能是因为我这次没忍住,舔得有点狠吧……”祁砚知有点心虚,说这话的时候瞥眼看向一边。


    “你知道还不收敛?”蒋昭南松开指腹,抱手看向祁砚知。


    “这不……没忍住嘛。”祁砚知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颇显歉意地说,“要不,你舔回来?”


    蒋昭南:“……”


    幸好法律规定,杀人犯法。


    “行了,”蒋昭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衬衫,稍稍通了点儿气没那么热了才说,“下次别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就像你说的,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回旋镖果然还是砸到了自己身上,祁砚知颇觉后悔先前说那么一遭,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先答应着,等以后再说。


    于是祁砚知只得点头应道,“行,蒋总,我下次一定问过你意见再亲,必须得等你准备好了再舔。”


    蒋昭南:“……”


    话是这个话,理也是这个理,但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怪?


    “好了,”祁砚知看蒋昭南不答话,眉眼笑着看过去,又有些不舍地说,“我该走了?”


    “走?”蒋昭南抬眼与他对视,问,“你要走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祁砚知喜欢这么反问他,然后慢慢解释,“当然是回我自己家啊。”


    “这么早就回去了?”


    其实蒋昭南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手机搁在客厅桌上没拿过来,手表也因为要洗东西早就摘了,所以这句话他基本就是不管不顾脱口而出。


    祁砚知看出来也不拆穿,只是觉得有趣地笑着说,“蒋总,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啊?”


    “我……”蒋昭南回避了祁砚知的目光,低着头说,“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回去,不……”


    “不安全。”


    第59章 观音 辟邪护身保平安。


    祁砚知:“……”


    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 蒋昭南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后悔了,祁砚知作为一个身量比他还高的成年男性,只要对方脑子没问题, 处境没走到穷途末路,就算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对这位“大佬”下手。


    甚至……


    蒋昭南莫名想起了酒吧那天, 明明还没见面他就已经觉得这人有点危险,毕竟当初那会儿他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站在那犄角旮旯, 却没想到等着等着就听见了毫不留情的巴掌声。


    不夸张的讲,空间逼仄回声震天响, 稍微离近点都总有一种这巴掌是甩在自己脸上的错觉, 关键这还不算完,对面那个蒋昭南没见过的醉鬼愣是没还手,窝囊得跟谁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于是从那晚开始蒋昭南就对祁砚知这人起了戒心, 只是随着时间迁移,这人惯会把自己装得无辜又无害, 搞得蒋昭南慢慢忘记了第一次见面那会儿,祁砚知对他做出的行径究竟有多恶劣。


    “好吧,”在祁砚知充满怀疑的目光中, 蒋昭南终于憋不住承认道,“刚刚是我胡言乱语。”


    “我同意,”祁砚知笑了笑, 然后随手拿起蒋昭南刚洗好的两个杯子, 仔细看了看, 笃定问,“一对儿?”


    蒋昭南闻声看过去,只见祁砚知已经开始上手抚摸左右对称的两个凹口, 只得坦然答道,“是。”


    “不错,”祁砚知很满意这个答案,摩挲完后把它们放下理了理袖口指着说,“过几天搬过来的时候记得把这俩带上,至于那堆东西……”


    祁砚知很快地扫了一眼台上那几排奇形怪状的杯子,一言难尽地说,“你喜欢就带过来吧,反正我那厨房还挺宽敞,摆你这些东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算了吧,”蒋昭南不得不叹了口气说,“我欣赏不了这些东西,还是把它们转交给能欣赏的人吧。”


    “好,”祁砚知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到楼下。”蒋昭南不容置疑地说。


    “行。”祁砚知没跟他争。


    楼下风很大,祁砚知穿着皮衣走在前面,两只手松松地埋进外套口袋里,蒋昭南拢紧大衣跟在后面,等祁砚知穿过马路走到车前,再遥遥地挥手跟他告别。


    “记得看手机!”祁砚知还没进驾驶座,站在车前朝蒋昭南大声喊着什么。


    可惜风太大车太多,刺耳的喇叭声阻绝了祁砚知发出的所有声响,蒋昭南听不见,祁砚知只得从包里掏出手机拿在胸前,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狠狠朝它指了指。


    蒋昭南看懂了,于是下意识伸手在外套里找手机,祁砚知就挑这个时候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祁砚知】:我当时说我还有话没说完……


    【祁砚知】:其实……


    蒋昭南继续往下翻:


    【祁砚知】:我不是故意要往下倒的,而是……


    【祁砚知】:当时我真没站稳,差点就要摔下去了。(尴尬小狗.jpg)


    太好笑了,蒋昭南低头盯着屏幕缓缓勾起唇角,意识到祁砚知马上就要离开时,才抬头梭巡他的身影。


    祁砚知看到蒋昭南笑就明白这家伙已经把消息全浏览完了,然而此刻蒋昭南还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祁砚知就打开微信用语音给他发了条,


    “再见,蒋昭南。”


    “再见,祁砚知。”蒋昭南点开新弹出来的语音条,放耳朵边听完后,也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


    然后伴随着夜间萧瑟的凉风,蒋昭南站在路边,目送着熟悉的车牌号渐渐消失在这个大街。


    时间很快来到两个人都很期待的这天,但说实话,这种期待只在最开始蒋昭南把一部分东西搬进祁砚知家时,才短暂地存在了二十分钟。


    至于为什么只有二十分钟,那是因为蒋昭南最近忙得要死,祁砚知也不甘示弱,一个公司慢慢步入正轨还需要领导层再拉一把,一个总抓不住灵感废稿都能装满好几个垃圾桶。


    于是这俩人默契地只在中午或者晚上简单地闲聊两句,包括但不限于“早饭吃的什么?”、“午饭吃的什么?”、“晚饭吃的什么?”等无聊且没营养的话题。


    因为实在太忙,几乎每天都游走在各家合作商的公司里开会,蒋昭南只能在搬家前几天抽出差不多二十分钟到祁砚知家把他的“宝贝”搬过去。


    说是宝贝,但其实也就是几个玉做的雕塑,大部分都是小型的动物造型,诸如仓鼠、兔子一类,摆在客厅当装饰正合适。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绿松石雕的蛇和一个雕着观音像的白玉吊坠,以及一个石头雕的巨型龙头龟,长宽都只比祁砚知双手展开短了一小半截,高度差不多达到他的膝关节。


    其中那个观音吊坠已经被蒋昭南挂在了祁砚知的脖子上,说是有什么辟邪护身保平安的作用。


    本来祁砚知还打算问问戴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忌讳,结果蒋昭南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把它戴了上去,顺便还把原本挂祁砚知脖子上的银链子给取了下来。


    “喂,蒋昭南,你……”祁砚知摸着坠在胸口的玉牌霎时苦笑不得。


    “应该挺吉利的,你戴着很漂亮。”这话没说错,祁砚知白,是那种感觉再薄一点就能看见血管的白,之前那个银链子压不住这种白,现在这个玉观音就正好。


    蒋昭南颇显得有些满意地看向祁砚知,他的脖颈被一根庙里求的红绳围绕着,胸前被一个手持莲花的观音庇佑着,想不平安都难。


    前几天那个叫段远的经纪人都跟他说了,祁砚知很早就没了母亲,父亲也跟没了差不多,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除了音乐和身边一两个朋友,几乎就再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了。


    更何况……


    蒋昭南一想起那段文字就觉得揪心,段远发消息说前几年祁砚知有抑郁倾向,很长一段时间必须靠安眠药才能睡着,后来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都没什么用。


    一直到他有一年开始疯狂创作单曲把自己生生累睡着才慢慢有了好转,虽然段远的确算得上祁砚知最好的朋友,但很多事情祁砚知还是会选择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出现了蒋昭南,一个可以比段远更亲近更容易走进祁砚知心里的角色,说不定有了蒋昭南的陪伴,祁砚知能够从此之后彻底摆脱时不时缠身的心理疾病。


    于是段远就跟蒋昭南讲的多了些,比如祁砚知因为一直留长发,刚进大学那会儿被一群富二代集体针对,动不动就带人堵祁砚知骂他“娘炮”之类的各种各样很难听的话。


    当时祁砚知不想惹事,再加上那群富二代除了骂人之外也没别的本事,所以祁砚知就当听狗叫一样,每天随他们骂得要多脏有多脏,随他们带头让所有同学孤立他。


    段远读书早,跟祁砚知一届却比他小了差不多一岁,认识祁砚知纯属巧合,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顶多算个校友,但相比段远这个纯纯小透明,祁砚知就要有名许多。


    比如“经常戴口罩的长发帅哥”、“开学第一天就申请校外住宿的刺儿头”、“每年校园晚会都请他写歌但自己从不唱的学神”等等……


    因此基本上段远大一上学期就听过了祁砚知的名字,但对他也就仅仅有个“神秘”一类的印象,直到后来慢慢有人传出他被一群富二代霸凌了,段远才出于一种天然的善意时不时会找人打听祁砚知的近况。


    不过那会儿他俩还处于一个“我知道你,你不认识我”的这么一个陌生局面,一直到大一上学期考完必修课大家差不多都要回家,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当然这事儿其实说来也巧,因为段远正好没抢到回家的车票,就不得不在学校多待了几天。那几天没课教学楼只剩第一层的几间大教室还能让学生自习,段远随便选了其中一间进去待着,刚巧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拿电脑编曲的祁砚知。


    那会儿祁砚知的头发还没现在这么长,就是简单地覆在耳后,也没烫染,完全干净的黑色,再配上那副同样纯黑的口罩,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顺和乖巧。


    但产生这种印象的前提是忽略这家伙眉宇包括眼里流露出来的戾色。


    “搞艺术的大多脾气古怪”这句话基本能准个百分之八十,起初段远还不信,但当他一进门就被这人身上的气质惊艳到以至于把目光转向祁砚知的脸时,瞬间就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副黑色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来的眼睛既沉郁又蓄集着躁意,像被谁偷袭弄断了爪子,下一秒就要找人拼命的狮子。


    别人不知道,但段远看了是真害怕啊,虽然之前有留意这位“新生刺儿头”的情况,心里也想着刚好遇上了就挨近些,如果碰见那些霸凌的同学过来找茬,他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但此刻眼瞅这人一副浑身冒黑气谁来都得挨两巴掌的杀神模样,怎么看都十分不好惹,于是段远自觉坐在了祁砚知身后两排,跟他隔了大概四五个同学。


    段远不学音乐,也看不懂祁砚知电脑弹出的一堆页面,反正他来这儿的目的主要是蹭个教室空调打游戏,至于像祁砚知这种考完试都还在搞创作的大神,根本不是他这种“及格万岁”的学渣能企及的。


    更别说段远打游戏之前抬头再看了一眼祁砚知的背影,以及电脑此刻密密麻麻排列的音轨,瞬间明白了他进教室那会儿祁砚知的戾气究竟来自何处。


    果然,不管哪行哪业,只要是干正事儿那就绝对高兴不起来,甭管有再高的觉悟都白搭。


    于是段远开始心安理得地玩游戏。


    第60章 包养 搁人房间里装摄像头听墙角。……


    “同学, 都放假了还不回家啊?”


    一本被卷成棍状但看起来仍旧很新的专业书“砰”地砸在了祁砚知的手背上,鼠标不受控地歪了歪,祁砚知皱眉, 侧着仰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身穿大牌羽绒服,脖子上纹了一只乌鸦的黑发男生正低头瞥向祁砚知的电脑。


    “看得懂吗?”祁砚知开口的声音很冷, 像怀靖最刺骨的严冬,举着根冰棱直往人心窝里戳。


    果不其然, 黑发男生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压低身子倾向祁砚知, 用仅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笑着说, “我不会,那你教我啊。”


    男生靠得很近,祁砚知感到恶心,立刻抽手挡在这人面前, 忍住反胃说,


    “教你?”


    “你配吗?”


    “祁砚知!”男生拧紧眉毛有些恼羞成怒地冲他喊道, “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么羞辱过!”


    “噢?”祁砚知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勾起唇角弯着眼睛说,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恭喜你在今天收获宝贵的‘人生第一次’。”


    “噗哈哈哈, 神他妈的人生第一次……”后排段远的笑声立刻引起了祁砚知跟那个黑发男生的注意, 眼见前面俩人齐刷刷回头看他, 段远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机,然后抬了抬手示意他俩继续。


    莫名其妙杀出个分不清状况的二百五已经很让人不爽了,结果眼前这个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的家伙还能更让人不爽。


    “简杭宇, ”祁砚知转过头,抬眼盯着他眼睛问,“你到底想干嘛?”


    被喊作‘简杭宇’的黑发男生闻言转头,神色莫测地笑了笑,“我想干嘛,你希望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吗?”


    说罢,黑发男生吹着口哨环顾四周,对每一个还待在教室里的同学进行了肆无忌惮的眼神警告。


    其实当简杭宇踏进这间教室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偷偷观察这边的情况了,尤其后面简杭宇没再刻意压低声音,动静闹得巨大时,他们想不注意到都难。


    毫不掩饰的笑声沉沉地砸在耳边,没有灵感想不出好旋律的祁砚知几乎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作为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的坚实拥护者,祁砚知表示,如果能让这王八蛋再多活一秒钟都是他的失职。


    当然,腥臭的脏血不能溅到无辜的群众身上,于是祁砚知换了表情,飞快按下电脑关机键,神色愉悦地对简杭宇说,“走吧,有事出去说。”


    简杭宇:“……”


    这家伙变脸这么快的吗,以前怎么不知道?


    “那……走吧。”简杭宇只当祁砚知屈服了,毕竟祁砚知应该也知道再在这儿耗下去伤害的是他自己,所以这才乖乖跟着出去,不然到时候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喂,兄弟,”眼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段远心里着急,赶忙小声问旁边的同学刚刚那个黑发男究竟是谁。


    “你说他啊,”同学悄悄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然后埋下头用气声说,“特别有钱的富二代,今年大三,下学期就准备出国了。”


    “出国?”段远不禁愣了愣,心想这家伙找祁砚知干嘛,还特意用这么暧昧的语气,搞得跟他包养祁砚知似的。


    等等!


    包养?!


    段远心里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猜测,于是连忙问,“同学,你说那个叫简杭宇的家伙这么有钱,会不会……”


    “你是想问他会不会包养祁砚知对吧。”同学改换心知肚明的语气替段远补充道。


    段远:“……”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直白的吗?恕他思想没跟上前进的脚步了。


    “对,”段远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想问这个。”


    “我觉得很悬,”同学八卦兮兮地说,“听说这个简杭宇在大二的时候就搞大了别人肚子,人女生爸妈都闹到学校里来了,结果最后还是被钱摆平了。”


    “而且啊,”同学摇摇头,颇有些气愤地说,“因为有钱,这个简杭宇身边就没缺过女伴儿,什么样的女生都有,性感的、清纯的、可爱的……”


    “等等同学,”段远忍不住打断道,“咱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我就想问问简杭宇他是直男对吧,喜欢的应该也是女孩儿。”


    “嘶,”同学皱眉眯了眯眼,有些犹豫道,“应该……应该是吧?”


    “等等,”同学忽地想起了什么,随后又认真道,“貌似还真不一定啊。”


    “嗯?”段远懵了。


    “我好像想起来那家伙也跟男的搞出过点儿东西,”同学惊声道,“就这学期的事儿,算算时候离现在也没多久。”


    “啊?”段远真感觉这个世界都疯了。


    “你不知道啊?”同学继续埋着头,极小声地对段远说,“听说简杭宇在外面找了个男生开房,对方长得还挺清秀。”


    “男生?”段远也压低了嗓子,悄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纯靠听说啊?”


    “才不是,我室友看见过。”


    同学稍稍抬头瞥了一眼门口,门外两人站得很远,简杭宇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含进嘴里,拿出打火机燃上就开始吐烟圈,祁砚知站在他对面,后背倚着墙,神色厌倦地望向教室。


    害怕被察觉到视线的同学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段远见状也跟着把头埋低,边往下埋还边说,“你室友咋看见的,搁人房间里装摄像头听墙角啊。”


    同学:“……”


    妈的,遇见神经病加变态了。


    “去你的吧,”同学无语地说,“人难道就不能进酒店的时候碰巧看见简杭宇跟一个男的出来吗?”


    “噢,这样啊,”段远丝毫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于是顺着继续问,“那男的长得好看吗?”


    “不都说了清秀吗?”


    服了,这个变态的记忆力还不怎么好。


    段远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同学由最开始的友善变成现在充满了无语的戒备,不禁硬着头皮问,“那跟祁砚知比呢?”


    “你说谁?”同学问。


    “祁砚知。”段远重复道。


    “你见过祁砚知摘下口罩的样子吗?”这次问问题的变成了同学。


    段远闻言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诚实说,“没有。”


    “那我只能这么跟你说,”同学慢慢抬头再瞄了一眼对面,那俩人都不见了,墙边只剩一截短短的烟嘴,看样子是刚走没多久,于是同学放下心来,真诚道,


    “完全没有可比性。”


    “遭了!”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段远已经冲出了教室。


    “祁砚知。”简杭宇站在楼梯口,侧眼看向倚在栏杆边没什么表情的祁砚知。


    “干什么?”祁砚知懒得转头,胳膊撑在栏杆上,情绪淡漠地问。


    简杭宇看着祁砚知这副模样觉得既危险又迷人,虽然任何时候面对他都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但奈何简杭宇就是觉得这样才带劲,跟挑玫瑰似的,带的刺越多扎得越狠才会记得越牢。


    只可惜祁砚知不是玫瑰,他的壳子既坚硬又凉薄,芯子也一样,漆黑又冷漠。


    “祁砚知,”简杭宇走近了些,将胳膊搭在祁砚知旁边不远的栏杆上,侧着身子,低声说,“我跟他上床了。”


    “噢,”祁砚知拿手腕撑着下颌,没什么情绪地回望了简杭宇一眼,恹恹说,“恭喜你,成为了你口中最讨厌的死gay。”


    简杭宇才没管祁砚知话里的讽刺,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焦急地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跟谁上床了吗?”


    “嗯?”祁砚知疑惑地眨了眨眼,对视问,“我为什么想知道?”


    “你跟谁上床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就算你口味重,喜欢跟猪狗牛羊交|配都是你的自由。”


    “祁砚知!”简杭宇突然忍不住大吼起来,“你别……!”


    “给脸不要脸。”


    祁砚知歪着调子毫不在意地接过下一句,身子慢慢倾得更厉害说,


    “骂来骂去就这几句,我都会背了,简杭宇,没想到你不仅人没文化,脑子也不怎么聪明,连骂个人都骂不明白。”


    “你……”简杭宇喉咙一噎,愣是霎时说不出话来。


    祁砚知见状更觉同情,以前电视剧里演的富二代大多人傻钱多嚣张跋扈,他当时还不信,总觉得那些人设带着点儿艺术夸张的成分,是一种脱离实际的刻板印象。


    没想到后来被迫接触到这类群体,才发现电视剧演的还是太保守了,至少那里面的富二代不会因为一个连赌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就抛弃自己前二十几年的性取向跑酒店跟男人开房。


    怎么说呢,祁砚知真觉得很好笑,他不理解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这种幼稚如草履虫的人类存在,已经不能称之为离谱了,简直就是猎奇。


    “行了简杭宇,哪儿凉快哪儿待吧,我还有歌要写,就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祁砚知虽然同情简杭宇,却也并不妨碍他讨厌且恶心这人从头到脚的每一个地方,于是祁砚知站直了身,拍拍胳膊蹭到的灰,抬脚走过简杭宇身旁,侧头轻飘飘来了一句,


    “我走了啊简杭宇,下次别来找我了,你应该也知道激我没用,我没爸没妈也不差钱,你威胁不了我也打不过我,何必呢,净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祁砚知就懒得理会脸色发青的简杭宇了,老实说,简杭宇这人长得并不差,床上功夫估计也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姑娘不为钱都想跟他在一起。


    但祁砚知不喜欢,没来由的不喜欢,可能音乐这块儿的天赋注定了他是一个偶尔极其理想化的浪漫疯子,跟音乐里磅礴的力量与情感一样,他经常感性,也永远相信直觉。


    所以简杭宇的出现于他而言就像钢琴弹错的一个音,立刻就觉得不舒服,更遑论不纠正继续弹下去。


    祁砚知走到楼梯口,正准备抬脚下楼,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句,


    “他是你唯一的好朋友。”


    祁砚知忽地顿住了脚步。


    “是他求我的,”简杭宇站直身,笑得轻佻,慢慢补充,“求我上他。”


    黑色口罩一点点绷直再绷紧,皙白的指尖缓缓蜷缩,


    最终,攥成了一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