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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夜色无边


    京城里一处官邸别苑,赵氏一家正议论着这次的选秀事件,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拍着胸口连声道;“幸好这回主持的贵妃娘娘是个心肠软的,否则咱们女儿这一生可就毁了,老爷你说咱们要不要上马佳府邸去道谢一番?”说着小心地拿起面前用红色锦缎托着的精美手镯,惊艳地端详着这宫廷御制的饰物,不愧是贵妃娘娘佩戴的东西,一看就不同凡响,比起她看过的任何一款镯子都要精贵大气得多。


    赵宏灿看了看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女儿和欲言又止的儿子,再看看一脸惊叹感激的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钱债好偿、人情难还,这贵妃娘娘的人情可不是这么容易消受的……”赵宏灿也算是出身世家,虽然少年纨绔却也见识广博,对于女儿因祸得福并不像妻子那般乐观,毕竟宫中的女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真要如此心软良善恐怕早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哪能像如今这般以贵妃之尊掌凤印统领后宫,不是皇后胜似皇后。


    赵夫人闻言白了自家老爷一眼,不以为然地道:“依我看啊,老爷就是想太多了,如今咱们家能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虽说父亲大人官至直隶总兵,但你我夫妻被父亲大人赶出家门时,连儿子还没出生呢,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谁还知道咱们家与李家的关系,更莫说身居宫中的贵妃娘娘了,我看贵妃娘娘就是个心善的,当年我也是参加过选秀的,哪有女儿所说的那般轻松自在,宫里的贵人哪个不是想着方儿折腾人,你可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份恩情咱们家要牢牢记住,将来有机会定要回报的!”


    赵宏灿转念一想倒也有理,当初他的喜文厌武在军人之家无疑是离经叛道,偏偏又不是读书的料子,只能凭着父亲的恩萌弄一个萌生的名分,后来被忍无可忍的父亲逐出家门,他带着妻子住进了自己置办的一处院落,这十多年来倒是刻苦攻读,可惜时运不济多次科考都无法得中,连女儿选秀都比人矮一截,这京城中人只怕早已没人记得赵良栋还有一个小儿子赵宏灿了吧?又想起女儿初选之前的几关检查每次回来默默垂泪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痛,若不是他没本事女儿又何须受尽种种委屈,儿子也不用步他的后尘。赵宏灿看了看儿子坚毅挺拔的身姿,明亮聪慧的眼神,看来他不该再固执己见,也许向父亲低头,遵从祖训从军沙场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这次选秀之事倒是让赵宏灿比宜敏所知的前世更早走上飞黄腾达之路。


    除了此次选秀的两家当事人心潮起伏之外,其他听闻消息的大户人家也心潮起伏,纷纷打着自己的算盘和心思,但一致觉得宫中有这样的贵妃在,自家闺女倒进宫的风险倒是小了不少,没准还真有机会鱼跃龙门,一朝得宠成为家族的贵人呢!殊不知这些想法正中宜敏下怀,她就是要这批进宫的秀女好胜好斗,反正她们没人真敢斗到她头上,彼此之间竞争越激烈她越高兴!


    宜敏在选秀中的作为同样第一时间传入孝庄和康熙的耳朵里,只是两者反应截然不同,康熙只是摇摇头,溺爱地一笑,让梁九功又带了一堆首饰到钟粹宫任由宜敏挑选,心中打算晚上再到钟粹宫好好跟敏儿上上课,免得将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至于孝庄却是眉头微皱,带着点迟疑地向身边的苏茉儿道:“你说……这贵妃这么做真的是好心?不是为了收买人心?”明显孝庄的疑心病又犯了。


    苏茉儿笑了笑,为宜敏开脱道:“主子又不是不知道贵妃的性子,虽然处事手腕刚硬果决,手段又凌厉干脆,但这都是跟您学来的,偏偏这容易心软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当初纳喇氏可不就是抓着这一点,才敢大胆借着贵妃的手保住了孩子?后来贵妃可不又是因为善心发作才让纳喇氏再次有了孩子,如今更是母凭子贵当上了贵人!今天涉及的两个秀女家中又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想来贵妃只是于心不忍罢了,毕竟奴婢也听说了当时的事儿,难得能有这般重情重义的姑娘家,若是就此毁了倒是可惜了,恐怕是贵妃只是心肠软的毛病又犯了吧?”


    苏茉儿倒是对那两个秀女颇为欣赏,毕竟选秀中的龌龊看多了,能出这么两个有情有义的倒是让风气为之一新,心里不觉得贵妃这么做有什么不好。孝庄思前想后也不觉得贵妃帮一个父亲连品级都称不上的秀女能有什么好处,只能接受苏茉儿的说法,口中却不以为然地道:“贵妃虽然是好心,但是这种事儿可算是破例了,若非她聪明地加上后面那句话,恐怕接下来的选秀就不太平了,秀女们之间更要花样百出了,到时候无论给不给恩典都不像话!”其实孝庄倒并没有生气,只是对宜敏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举动不以为然而已。


    苏茉儿心中一动,凑到孝庄耳边轻声道:“主子,其实贵妃这性子反倒是件好事儿,总比皇后和慧妃那等心狠手黑的要好得多了!”她最是了解孝庄的忌讳,自然知道贵妃这心软的毛病虽然是个软肋,有时候容易吃亏,但反过来说却能让多疑的孝庄放心。


    孝庄听了若有所思,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倒是哀家想差了,还是苏茉儿说的有理,贵妃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反正有哀家在上面盯着不怕出什么大纰漏,总比那些人心肠黑透的女人要好多了!只是以后免不了要多多提点贵妃,老是这么心软怎么能行?她可是要统领后宫的,别弄得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才好!”她哪里知道宜敏故意表现的心软就是做给她看的,针对她和康熙一脉相承的疑心病而做的连环戏呢!


    宜敏坐镇钟粹宫,听着暗部传回的京城情报,心中对这种效果极为满意,尤其是派去监视赵氏和李氏两家的眼线更是给她带回了满意的答案,若是这两家人敢不知好歹,她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如今她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几天的选秀,上三旗的选秀一直都是放在最后两天,也就是说她还要等上几天才能见到佟氏、郭络罗氏这些老面孔,心中倒是有些急不可耐了,她可是准备了好大一份大礼等着她们呢!


    不过这事还得皇上帮忙才能行得通呢……宜敏听着远远传来的熟悉脚步声,故作不知地继续为小赛音洗着澡,她用的是仙境的灵水却没有放任何药物,毕竟赛音还小经不起药力的洗伐,她在孩子身上的每一个动作都严格遵照仙境书籍的记载行事,从不敢行差踏错,不然真要出了什么事她恐怕就欲哭无泪了。


    康熙推开寝殿的房门却没看见宜敏母子,正疑惑间听到浴间里传来噼啪的拍水声和宝宝咯咯的笑闹声,还有宜敏含着纵容的嗔怪声,不由得恍然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偷偷推开门,只见身着亵衣的宜敏正一手捧着赛音的小脑袋,一手往它身上泼水,赛音扑腾着藕节般的手脚将小浴盆的水拍得到处都是,莺儿站在一边慢慢往浴盆里添温水,而宜敏全身上下已经被水湿透了,轻薄的亵衣贴在身上显出玲珑曼妙的曲线,那白皙的肌肤、纤细的腰肢、修长的美腿都看得康熙目瞪口呆,一阵口干舌燥,火辣辣的眼神直直地贴在宜敏身上,喉咙一阵吞咽,因着宜敏生了赛音之后一直在调养身子,他都好久没碰过宜敏了,胸口顿时跟被猫抓一样挠心挠肺,不敢再看下去的康熙连忙退了出去,没注意到宜敏戏谑的眼神。


    康熙走到内室的桌前拿起茶壶狠狠地灌了两大杯茶水,才算是把胸口的邪火暂时压了下去,只是脑海中仍然固执地浮现宜敏滴水的容颜和若隐若现的身子,顿时一把水从下腹烧上来,坐立不安地在内室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浴间的大门,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到浴间的门打开,瞬间眼睛一亮,灼灼地看过去,可惜只看到他家的大胖小子被莺儿抱了出来,顿时又蔫了,有气无力地包过儿子陪他玩高高,口中随意地问道:“你家主子呢?怎么还不出来?”


    莺儿眼神一闪,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刚刚给小阿哥洗澡弄湿了身子,准备洗浴一番再出来,命奴婢先哄小阿哥睡觉去。”皇上的模样怎么如此可怕?主子不会有危险吧?莺儿这个衷心护主的根本不知道康熙刚刚进去过,还欣赏了一副美人浴水图,这会正火烧火燎呢!


    康熙闻言立马心中一动,又抱着儿子抛了两下,就转手交给了莺儿,将她赶出去哄赛音察浑睡觉去了。小赛音察浑跟承瑞一样,满月之后就搬到偏殿落户了,虽然整天都被宜敏放在身边,但是晚上还是要回偏殿的,当然这是康熙在的情况下,宜敏这半年多来借着养身体几乎天天接两个儿子过来正殿睡,今儿是事先交代过的,莺儿二话不说抱着赛音察浑退了出去,顺便给守在殿外的雀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关上寝殿的大门,一人守着一人送小阿哥回偏殿。


    却说留在寝殿内室的康熙一副做贼的模样,蹑手蹑脚地溜进浴间,只见朦胧的水雾之中,宜敏宛若出水芙蓉般坐在宽大的浴桶中,修长若浅葱的手指握着水瓢往身上一勺一勺地浇水,清澈的水珠划过宜敏凝脂般的香肩和雪背,乌黑的秀发往下滴答着露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地顺着弧度优美的颈项没入水中,那份举手投足间的妩媚和妖娆让康熙看得目不转睛,只见宜敏微微侧首看了这个方向一眼,朦胧慵懒的眼神顿时一惊,猛地将身子没入水中,轻颦浅嗔地剜了康熙一眼,柔柔地声线爱娇地嗔道:“皇上~您怎么总不开口呢?每次都这样吓人家!”说着还拿手拍了拍自己壮观的胸前,示意自己受到了惊吓,只是那手拍得康熙眼珠子都绿了,只觉得一股邪火席卷而上直冲脑门,根本听不见宜敏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再不扑过去就要被自己烧死了。


    随着宜敏一声惊呼和巨大的落水声,康熙长臂一舒就把宜敏卷进怀里,仿佛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着急忙慌,生怕宜敏推拒似的,急切地品尝着宜敏的甜美,炙热的火焰燃遍全身,宜敏忍不住轻轻喘息着,却换来康熙更加激烈的动作和征服!宜敏玉臂轻舒,柔柔地环住康熙脖颈,朱唇贴在康熙耳边轻轻呢喃着什么,让他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温柔起来,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粗鲁莽撞,换来宜敏愉悦的眯眼,她可不想因为康熙的急切让自己受罪呢,她放纵自己享受着这个天下至尊至贵的男人殷情取悦,谁说女子就该是弱势的,被征服的一方?


    时隔一年多才重新揽得美人入怀的康熙不但拉着宜敏在水中浮沉半日,直到热水变成了凉水才依依不舍地用长袍裹着两人出来,可是等到了床上又是一阵欲罢不能,宜敏的身子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他,让他恋恋不舍、流连忘返。康熙如今真切地体会了一把天上人间的销魂滋味,比起初次品尝宜敏的欲罢不能,如今更多了轻怜蜜爱的温情脉脉,令他食髓知味不忍稍离片刻。


    梁九功和尚嬷嬷再次站在寝殿门外大眼瞪小眼,不过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欣慰,只不过前者是安心不用再忍受皇上阴晴不定的脾气,后者则是对主子圣眷不衰暗自高兴,身为主子身边的心腹之人,他们自然巴不得主子感情好,至少主子心情好的时候不至于被迁怒,得到赏赐的机会也更多。


    当第二日宜敏慵懒地起身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这段时日忙着选秀的事,两宫太后特许她不必去请安,只要专心做好选秀的工作即可,对这种好事宜敏自然不会拒绝,反正等秀女依序排号入宫至少要午后了,她倒是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一回无须早起的乐趣。


    莺儿和雀儿眉开眼笑地服侍着宜敏梳妆打扮,务必要把主子打扮得美艳无双,让那些秀女们连看一眼都会觉得自惭形秽。莺儿一边为宜敏修眉一边高兴道:“果然皇上还是最喜爱主子的”说着压低声音悄声道,“昨儿您是没看见皇上的样子,眼珠子都是绿色的,吓了奴婢一跳呢!只是主子不是说要多休养一些时日吗?现在就服侍皇上会不会打乱主子的计划?”


    宜敏点点莺儿的眉心,笑骂道:“小丫头当真大胆了,什么眼珠子都绿了,你当皇上是恶狼不成?”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康熙昨儿那样子可不正是饿坏了的色狼么?这丫头倒是没说错!


    莺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口中嘟啷道:“皇上那模样可不就是头饿了好久的狼么?”宜敏过人的耳力怎么可能没听到莺儿的话,只是她吊康熙胃口也够久了,算上怀赛音的日子康熙已经一年半没有碰过她了,这养宠物还要时时喂点好东西呢,何况是这位最容易贪新鲜的皇上?


    若说她对秀女入宫没压力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次入宫的人物都不简单,无论是佟氏还是未来温僖贵妃钮钴禄氏,甚至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都是需要费心思应付的角色,她不能让康熙轻易被拢了去,虽然装身子弱需要调养,但是不代表这几年都不侍寝啊,否则她这个贵妃可算是名存实亡了。


    “本宫的计划虽然是暂避锋芒,却不代表要完全退隐啊?如今新人即将进宫,虽然本宫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可以稳坐钓鱼台了,但是皇上的心思难测,若不能牢牢地将他的心留在钟粹宫,如今幽居长春宫的皇后和慧妃就是榜样,这种事本宫岂敢疏忽?你们可不要得意忘形,如今有的是人等着拉本宫下马好取而代之呢!”


    虽然威胁最大的佟氏已经基本上被废了,但是她出身佟家永远是最大的底牌,而其他人也不可小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后宫的权力,更重要的还是康熙独一无二的心意和爱重,否则什么恩宠和大权都是镜花水月,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所有的一切剥夺!


    莺儿脸色有些发白,雀儿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们这段时间确实因为主子地位的稳固有些忘形了,宜敏的话犹如一桶冷水泼头而下,让她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连声保证道:“主子的话奴婢记住了,以后绝不会再犯了,还请主子原谅!”她们也是心中惊怕,若是继续下去让人钻了空子、抓住了把柄,自己死了不要紧,倘若连累主子可就万死莫赎了!


    宜敏紧紧盯着她们的眼睛,看到她们确实真心悔过了,这才叫了起:“本宫并没有怪你们,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在这大清后宫容不得一点得意,更不会有机会后悔,本宫只能在遗憾发生之前提醒你们,却不能时时照看着,你们要好自为之啊!”语重心长的话语让两个丫头热泪盈眶,抬起袖子猛地擦了擦,主子永远这样为下人着想,有时候严厉才是救命的良药,纵容对下人而言不过是慢性的毒药,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人的!她们下定决心必然看好钟粹宫的所有宫人,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给主子抹黑的!


    宜敏对两个丫头的反应很是满意,虽然是心腹之人,但是若不时时敲打恐怕就成了心腹之患了,她可不想祸起萧墙。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梳妆完毕的宜敏扶着莺儿的手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准备用膳,想来这时候承瑞和赛音也该过来了吧?昨晚没能哄着两个小魔王睡觉,不知道有没有把偏殿闹翻天啊?这两个小家伙可是真正的混世魔王,极会看眼色,除了她和康熙,勉强算上两位太后之外,那些奴才根本别想叫他们听话,不过宜敏和康熙对此也是纵容的,毕竟没得叫主子听奴才话的道理吧?


    第52章  最后关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宜敏充分发挥宽严相济的特色,对于秀女的选拔虽不过分苛刻,都是挑些时下八旗女子皆懂项目考察,但仅是这些东西也着实刷下不少人来,与往届不同的是这次落选的秀女比较少出现哭哭啼啼的情况,毕竟选秀并不苛刻,不过是她们自己技不如人罢了,算得上心服口服,也因此宜敏在短短时日内就赢得宫内外的交口称赞。


    今儿是选秀的最后一天,上三旗中除了镶黄旗人数较多之外,另外正黄旗和正白旗两旗人数稀少,所以最后放在同一日考核,倒是正合宜敏的心意。这次选秀的场所不再是体元殿,而是御花园,秀女们的着装也不再是旗袍和花盆底,反而人人一身骑装,显得英姿飒爽,满园子的莺莺燕燕一体同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上三旗的秀女大多出身世家,胆子也大些,忍不住互相交头接耳,对着不远处被司马监小厮牵着的数十匹骏马和马身侧的弓箭指指点点,心中暗自猜测今天考察的内容莫非是弓马骑射不成?大清自入关之后的选秀还从未考过这等内容的,不过这些秀女心中倒是不惧,毕竟上三旗大多家学渊源,每当春猎秋狩总会跟着父兄一同狩猎,平日里也少不得呼朋引伴骑马耍玩。


    宜敏本身就是出身满洲正黄旗一系的马佳氏,自然知道这些内情的,所以才敢对康熙提出要些御马和弓箭来作为考察之用,康熙对此也颇觉新鲜,此时满清入关不过二十几年,八旗女子地位仍然颇高,基本上除了由汉人特别抬入汉军旗的之外,各家的姑奶奶都称得上弓马娴熟,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的能手,反倒对于学自汉人的女红刺绣、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不感冒。


    此次选秀宜敏所定的项目都是按满洲姑奶奶的性子和喜爱来的,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少数汉化严重的家庭或根本是传统汉人的虽然吃亏点,但是只要心灵手巧基本上都是十拿九稳,当然今天的骑射除外,娇小柔弱的闺秀可不适应这种满蒙八旗特有的活动,但是她们敢怒不敢言啊,毕竟周围大多数秀女都是喜笑颜开的,一些汉军旗出身的大家闺秀哪里敢唱反调,何况选秀的规矩轮不到她们来置喙。


    宜敏今日也穿了一身以金丝勾勒出鸾凤的火红色骑装,贵妃以上可以着凤袍但只能是鸾凤,而皇后的服饰则可以绣上展翅凤凰或龙凤交缠的图案,不过光是这一身凤袍就足以让不少女人眼红了,其中以佟氏的目光最为热切和犀利,宜敏并没有像平日一样扶着嬷嬷的手摇曳生姿地走路,反而手持马鞭、脚踏骑靴大步前行,身后的嬷嬷们和宫女则快步紧跟其后,艳丽无双的容姿配上火红的骑装说不出的魅力四射,连那些秀女都忍不住提用眼角偷瞄着,然后不由得自惭形秽,连被家人鼓起的雄心壮志也悄悄地收敛了起来。


    佟氏站在汉军旗秀女中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信,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姿色无论如何也不会比马佳氏差到哪里去?皇帝表哥只是一时被那女人迷惑了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有人美到这等地步!佟氏心中顿时充满说不清的嫉妒,原本的自信自傲统统被击得粉碎,心中不由得浮现皇帝表哥信中泄露的点点滴滴,他以前总是夸荣妃如何博学多才,后来又赞贵妃如何体贴大度,字里行间的喜爱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一样,让她每次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忍住不将信纸撕碎,表哥是她的!她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一旦表哥的心真的落在了马佳氏身上,等她进宫的时候岂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她才忍不住说服阿玛动用宫中姑姑留下的势力,趁着马佳氏生产的机会下手,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借此除掉这个劲敌,她就能趁着表哥悲伤脆弱的时机抓住他的心,她会用最大的温柔和体贴陪伴他、宽慰他,直到取代马佳氏在表哥心目中的地位为止,到那时她自然会是最大的胜利者!谁知天不从人愿,马佳氏竟然如此好运道,从那样天衣无缝的设计中逃了一命,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阿哥,还害她被阿玛禁足反省了整整半年,不过她不会就此放弃的,她一直深信只要自己进了宫,凭借自己和表哥的血缘关系和鸿雁传信的情分,表哥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说不定她一进宫就能当上贵妃,那时她倒要看看马佳氏还有什么脸面这样趾高气扬地睥睨群芳!


    宜敏从一进御花园就注意到心中一直惦记的几人,毕竟以她们的容貌和气质,即使依然稚嫩却已经把四周的秀女比下去一大截了。当然若跟宜敏相比仍然相距甚远,不是指容貌精致美丽的程度,而是指是她们在气质风度的等级上跟宜敏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如今这几位就像康熙所腹诽的那样,还只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想要跟宜敏一较高下至少还早着呢!


    佟氏眼里的嫉恨自然被宜敏收入眼底,只是她如今已经不需要太过在意了,经过一番设计,佟氏初封贵妃已经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宜敏今日之所以如此张扬,不仅是针对佟氏她们几个,更多的是针对所有的上三旗秀女!她就是要用这种艳冠群芳的姿态睥睨众秀,借此把在场的上三旗秀女的气焰给彻底打压下去,这样她们才会服气,以后才会听话!毕竟她之前的作为虽然对名声极有好处,但难免让人觉得好欺负,若是不打压一下众女,恐怕某些心大的进宫之后就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只有让这些秀女彻底看到和她之间巨大到不可逾越的差距,这些心高气傲的上三旗秀女才会转移目标,将争斗放在地位差不多的同类之间进行!如今看来效果不错,除了那个自视甚高的佟氏之外,原本目无余子的郭络罗氏,孤芳自赏的钮钴禄氏都纷纷垂下目光,眼中再也没有原来爆棚的自信和逼人的气焰,宜敏心中微微点头,看来这两个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才能在宫廷里生存下去,不过她倒是要对这两位更加警惕了,至于佟氏……很快就有好戏上演的!


    宜敏走到御花园的精美的亭子里,却并不坐下,而是转身看了看在亭子前方排列整齐的秀女们,扬声道:“都抬起头来,既然穿上这一身骑装便该昂首阔步,那才是我大清姑奶奶的本色,本宫不会因此怪罪你们!”说完满意地看到众秀女高高地抬起头,气势瞬间高昂起来,不再是一副可以装出来的畏缩模样,宜敏接着煽动气氛,“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上三旗出身的秀女,拥有最纯粹高贵血统的姑奶奶,本宫不会用汉人那些所谓的琴棋书画或者女红针线来为难你们,咱们大清先辈马背上得天下,八旗女子个个也是上马能随父兄打战,下马能管家理事的巾帼,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我八旗儿女却不该忘本,至少要弯得开弓,上得去马吧?”


    话音一落秀女们就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宜敏这话极为直白爽利,身为八旗人家的女儿,尤其是上三旗的姑奶奶们,若是弯不得弓、上不去马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而且宜敏这番话激起了这些秀女骨子里的自傲,心中都对这位说话极有满洲姑奶奶风范的贵妃娘娘大生好感,有些人这才想起这位贵妃可是出身满洲正黄旗的著姓大族,顿时对这场选秀的不安犹疑也放松了许多。


    当然除了个别汉军旗出身的脸色极为难看,佟氏就是其中之一,佟家虽然是满人却入汉军旗已久,汉化已经极深,加上康熙喜爱汉学尽人皆知,佟氏可以说被佟国维用汉家的规矩教养长大的,对于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自然是信手拈来,但这骑射的本事虽然不能说不会,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宜敏对佟氏的弱点自然清楚得很,否则何必挑挑拣拣弄一个骑射的考验出来?她倒要看看一个连满人最基本的骑射都不曾学会,反倒处心积虑去学汉人那一套的忘本之人怎么把自己扮演得完美无缺起来。


    康熙在位六十年后宫的女子多不甚数,但是越到后期娇柔如水的汉女做派就越严重,而最大的分水岭就是孝懿皇后佟氏,完全是娇弱且多才的女子的代表,这位仅仅把持后宫十年的女人却几乎占据了康熙整个后半生,此后康熙宠爱的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佟氏的影子,无论德妃还是良妃都是这种类型的,而小佟氏能够后来居上位居贵妃更是托了自己姐姐的福,就连老四上位也不能不说没有佟氏的影子存在!


    今生宜敏自然不容许这等情况出现,借着孝庄的手打击佟氏,已经改变了一部分未来的发展趋势,但是还差一点,还需要整个八旗上层都认识到娇柔如水的女子是祸害而不是宝贝,这样才能从根子上彻底掐死后来这些女人上位的苗头!宜敏眼中闪过锐利的寒光,她过去可是吃了这种女人不知多少亏呢!她虽然有时候不介意装娇扮弱,却不代表她没有骨气和自尊,她是素来以军功著称的马佳氏的女儿,铁血和坚强早已深入到骨血之中,柔弱的作风只会让八旗男儿溺死温柔乡,大清入关前的血气和彪悍将不复存在!


    宜敏将手中精致的马鞭一挥,指向不远处那些精壮的骏马:“这些都是本宫特地向皇上求来的御马,每一匹都是大草原的宝马,虽然它们被驯服了,但是没有自信驾驭的人现在就站出来,马匹是我们八旗子女的半身,想来精通骑射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好马拥有自己的骄傲,若是没本事的人骑上去可要小心了,本宫也不勉强你们,没把握的秀女只管说出来,本宫自会安排别的考验给你们!”只是宜敏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和轻蔑的口气无疑激起在场众女的傲气,一个个都憋着一口气不肯被看扁了,就连心中打鼓的也硬挺着没有站出来,结果最后只有寥寥数人站到了一边,承受着所有人轻蔑目光的洗礼,顿时个个如芒在背,羞愧无地。


    宜敏好笑地看着佟氏也站在参加骑射的队列中,不由暗自想象一会将要上演的精彩好戏,微抬下巴示意身边御马监的总管吴太监可以开始了。吴总管虽然是个公公,却是个刚硬武勇之人,听说是因为战场上伤了命根子,家中又穷困潦倒,为了养活家中老小这才入宫当了太监,被先帝派到御马监,二十多年下来已经是总管了,是个极为懂马养马之人,宜敏对他也难免多了几分尊重,称他吴总管而非吴公公。


    吴总管带着御马监的小厮们牵马过来,将一匹匹马展示在众人面前,听得懂的秀女听得津津有味,听不懂的则昏昏欲睡,最后吴总管看了看宜敏,等她示意之后才开始介绍了此次考验的规则,每位秀女将得到一匹马、一张弓和十支箭,弓可任选适合自己的强度,只要在五十弹指间跑马至远处靶场射箭,可奔射亦可下马站射,百步外射箭只要一矢中靶心、三矢上靶即可过关,五十步三矢中靶心或六矢上靶亦可过关,若是当着力弱者可三十步远,但至少需要九矢上靶方可过关。


    听完考验规矩的秀女们都松了口气,这样的规矩基本上有些本事的都能过关,贵妃娘娘倒是言出如山,确实没有刁难她们,顿时一个个兴奋起来,都将这次选秀当成一次出彩的机会,毕竟这可是御花园,说不定皇上就在哪里看着呢!若是能表现得好入了皇上的眼,将来的荣华富贵自不待言,有这种心思的秀女不在少数,甚至还偷偷打量了四周看是否有明黄色的身影,看得宜敏心中偷笑,她们倒是没猜错,康熙的确在某处观看,只是她们是不可能找得到人的!


    此次上三旗秀女不过二百余人,每二十人为一组上前考验,很快结果就出来了,过关的倒是多数,但是没过关的却也不少,这些秀女也没脸哭哭啼啼,毕竟表现得好的秀女多得是,证明这等考验极为公平合理,规矩也不苛刻,加上宜敏之前说的话让人无言以对,眼看最后一组的考验已经完毕,此次选秀即将就此落幕,宜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贵妃娘娘曾言我上三旗姑奶奶不可不精擅得骑射,想必娘娘定然精通此道,定能百步穿杨,十矢皆中吧?”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射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敢这样挤兑贵妃,这话听着就有问题,贵妃娘娘虽然说上三旗不可不会弯弓骑马,但是这跟百步穿杨、十矢皆中是完全不同的意义,即使是战场上的神射手也不敢夸下海口可以百步之外十矢皆中的,何况贵妃深居宫中,就算做姑奶奶的时候如何身手了得,这么多年也肯定生疏了不少,加上不少人都知道贵妃去年难产之后身子虚弱,如何能做到这等地步,出言之人分明心怀叵测,存心让贵妃下不来台,毕竟不论贵妃应或不应都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应了不免显得被迫,不应更是失了颜面,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隐在暗处的康熙更是心中大怒,本来好好的一场选秀即将圆满落幕,敏儿做得真的很好,不但公平公正,而且尽显八旗的传统和风范,为他挣了脸面,偏偏最后关头杀出一个程咬金,竟然使出如此恶毒的伎俩,朕饶不了她!


    第53章  谁说女儿不如男?


    宜敏同样闻声望去,是一位样貌灵秀的秀女,只是眉宇间充斥的倔犟刚硬却破坏了这份灵气,此时正强撑着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四周的秀女们宛若被分开的海浪一般离她远远的,突然被孤立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地紧紧攒住自己骑装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目光游移不定、时不时往右边瞟去,她的右边正好是汉军旗的方向,宜敏往佟氏那里一看,果然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得意,顿时心中了然,她就觉得奇怪佟氏素来爱躲在暗中放冷箭,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跳出来,原来是撺掇了个替死鬼来打前哨,若她下不了台恐怕佟氏就要跳出来当和事佬,顺便让这位秀女表演一番服服帖帖的做派,给她造势吧?


    只是宜敏心中冷笑,她未免得意的太早了些!总有让她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时候。宜敏的沉默让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那不是正白旗僺周祚大人的孙女嘛?真是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对贵妃娘娘说话?”


    “她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是手上功夫差是肯定的!你难道刚刚没瞧见?她压根就拉不开弓,三十步远的地方那箭射出去还不到十步就落地了。”


    “这还不好猜,她肯定是想着反正铁定会被撂牌子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是挤兑得贵妃娘娘不得不重新考试,她不就又有机会了……?”


    随着议论声越来越大,佟氏眼中也越加得意,宜敏眼看她迈出一步就要出来当好人了,顿时嘴角一勾朗声娇笑起来,握着马鞭的玉手轻抬掩住嘴角,流泻出一串串畅快愉悦的笑声,那声音宛若风铃般悦耳动听,瞬间把所有的窃窃私语和蠢蠢欲动都镇住了,宜敏开心地笑着,眼角眉梢皆是纯然的愉悦,一点都看不出阴翳的痕迹,比御花园中盛放的百花还要娇艳灿烂。


    过了好一会,宜敏才歇下了忍俊不禁的笑声,只是说话时仍然止不住笑意地道:“这话说得好!本宫既然敢出这样的题考你们,若是手上没点本事就太不像话了,这丫头虽然口气不太中听,但不得不说这话很有道理啊!”


    宜敏一边说一边踏着金鸾凤靴走下亭台那高高的阶梯,一步步向那位出言挑衅的秀女走去,等宜敏走得近了,众秀女才发现这位远远看着娇艳华贵的贵妃娘娘身上充满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微微上扬的黛眉蕴含凌厉的强势,妩媚的凤眼带着睥睨天下的尊贵,她每走一步气势就增强一分,等宜敏走下那高高的亭台站定时,这些秀女已经不由自主地集体退了好几步!


    宜敏含笑间顾盼生辉,手中马鞭往前一指:“本宫便如了你的愿又如何?本宫说过八旗儿女就当不忘国本,既能上马弯弓,又能管家理事,但是本宫还要再加一句,本宫从未打算用这个为难任何人,你们今日是秀女,来日就将为人妻、为人母,若是连上马驰骋的力气和弯弓狩猎的魄力都没有,将来凭什么为夫家生下健康有力的后代?又凭什么教养出慷慨豪迈的八旗儿郎?”


    那些秀女听到这里纷纷怔然,她们从未想过今天的考验竟然有如此深意,但是仔细品味贵妃的话确实有理,若是八旗的姑奶奶都变得芊芊弱质,那将来生下的后代想必也是病怏怏的,有些家中就有娇柔姨娘的秀女更是感同身受地纷纷点头,那些女人根本风一吹就倒,生下的弟妹更是夭折的居多,想想未来八旗儿郎都是这等模样,不由得都打了个寒战,这简直太可怕了。


    宜敏见自己的话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便收起笑容,提起马鞭猛地一挥,空气中噼啪一声让秀女们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宜敏满意地勾唇道:“本宫今日也不端贵妃的架子,就与你们这些已经撂牌子的秀女赌上一赌,若是本宫输了,表示本宫没资格考你们,自是要厚着脸皮为你们去向皇上和两位太后求情,再给你们一次考验的机会……”


    话没说完那些落选的秀女纷纷激动起来,本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纷纷看向那个出言挑衅的秀女,刚刚她说的可是百步穿杨、十矢皆中,连军中的神射手都不见得能百发百中,她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顿时雀跃不已,恨不得贵妃立刻输了才好。


    宜敏也不介意,只是等她们稍稍平静之后继续接着道:“但若是本宫赢了!本宫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原本平静的声音瞬间拔高,“那就是回家后好好拾起老祖宗留给你们的宝贵财富,永远不要忘你们骨子里流着谁的血?一辈子都给本宫铭记大清今日的繁华盛世,都是八旗先祖浴血奋战换来的!本宫要你们把这些传给流着你们血脉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代代相传!”激昂的语调慢慢低沉下来,带着诱惑的余韵,“本宫如此条件,你们可能做到?你们可敢应承!”


    掷地有声的话语震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隐在暗处的康熙,这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私心,有着只是大草原上那广袤无垠的包容和碧空如洗的纯粹,那份为国为家的慷慨气概让眼前这些永远只看得到小女儿心思的秀女们仿佛看到了另一片天地,她们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如此重要,她们肩负着八旗传承和血脉延续的重任,她们不再只是联姻和指婚的工具,她们今日是八旗的女儿,来日却是八旗的母亲!


    宜敏满意地看到眼前这些人瞬间焕发出的生机与活力,这些出身上三旗的秀女家中多是军功起家,就连佟家也不例外,本就传承着草原民族好战激情的血脉,这种血缘的牵绊只会沉淀却不会消失,只要用对了方法,这股血性很容易被激发出来,没看见连那些原本弱不禁风的落选秀女一个个激动得小脸通红,宜敏又高声问了一遍:“告诉本宫,你们可敢应下这一局?”


    秀女们顿时握紧双拳,高声回应道:“敢!我们敢!”连那些已经入选的秀女都不管不顾地跟着叫了起来,整个御花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连头顶毒辣的太阳都无法降低秀女们的狂热和激情,隐在暗中的康熙也是热血沸腾,紧紧盯着宜敏神采飞扬的眉眼、自信坚定的眼神,只觉得心中猛烈地鼓荡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胸中流窜,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俯视万里河山,只有这样的胸怀和见识才配称母仪天下!


    宜敏见情势的主动权已经回到了自己一边,无论她能否做到所谓的百步穿杨都会是最大的赢家,于是一边往安置弓马的方向走,一边含笑安抚了着众秀女的情绪,闲庭信步一般大局在握,这等手段就连皇后赫舍里都做不到,但对宜敏来说却是信手拈来,从容之极。


    佟氏眼睁睁地看着马佳氏三言两语间就扳回局势,甚至还收拢了大半秀女的心,可想而知等今日这些秀女归家之后,马佳氏的声望将高涨到何等地步,可是没有人敢说她不对,毕竟她字字紧扣大清传统,句句不离八旗传承,这样的话谁敢反对谁就是八旗的敌人,那些汉人更是不敢出头,毕竟身娇体弱可不就是汉女的代表吗?虽然不甘心,但佟氏此时可不敢再轻举妄动,不说如今宜敏已经是人心所向,就说这些秀女可不是傻瓜,不是那么轻易被煽动的!


    宜敏来到排列整齐的御马面前,摆手拒绝了吴总管为她另外准备好马的提议,她决定就从刚刚秀女们骑的这批御马中选,省的到时候又有人冒出来说她靠着好马取胜,那可就烦人得很了。


    宜敏走过一匹匹不同毛色的骏马,注意看着它们的眼睛,直到全部看过一遍后才选中一匹毛色火红、眼神特别清澈有神的马儿,观马眼是相马之术中很重要的一环,有灵气的马较为聪慧,培养久了能跟骑士心意相通。


    吴总管见宜敏相中了这匹不由得在心中竖起大拇指,看了贵妃主子是个懂行的,这匹马可是这些御马中最出色的一匹,就算是御马监里都是数得着的好马,忙指挥着身边的小太监们为马重新上鞍,总不能让贵主子跟那些秀女坐同样的马鞍吧?


    宜敏不去理会那些奴才的作为,她只是专心地跟眼前的马儿沟通,素手慢慢梳理过马儿的鬃毛,轻轻抚摸马儿的脖颈,不着痕迹地将养生真气渗透入马儿体内,这是她自从修炼了养生功法之后实践得来的经验,马佳府中她专用的马儿就被她用真气梳理了好多年,是匹几近通灵的宝马,在她进宫之后被她送给了大哥,毕竟大哥肯定是要上战场的,有匹通灵的宝马无疑增加许多安全和胜算。


    火红的马儿在宜敏输入养生真气后,低低地嘶鸣了几声,马首亲昵地凑过来蹭了蹭宜敏,清澈的马眼中满是喜悦,养生真气显然让它通体舒畅,对于单纯骄傲的马儿而言,宜敏的养生真气几乎无往而不利,当然宜敏还没试过其他的动物。


    等宜敏安抚好马儿,挑选出趁手的弓箭,抬眼看了看靶场的距离,利落地翻身上马,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引来一阵喝彩,宜敏向鼓掌的秀女们回以灿烂的一笑,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冲了出去,宜敏低伏在马背上,全身真气流转之下灵气四溢,马儿欢快地嘶鸣着越跑越欢,风呼啸而过的感觉让人畅快无比,一般人无法想象她前世被困在高高宫墙内将近六十年的,一朝重获自由是如何地酷爱在蓝天白云之下纵横驰骋的感觉?那是自由的味道,是宁死也舍不得放弃的东西!


    以御马的速度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靶场,宜敏放开缰绳改用双腿控马,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张弓搭箭,紧盯远处箭靶,在一百二十步远的地方手一松,箭矢化做一道白光瞬间没入靶心,远处传来众女的尖叫和欢呼的声音。


    宜敏听而不闻地右腿一磕马腹,机灵的马儿身子一侧,马蹄一转开始往右侧横向跑动,她又从箭囊中摸出两支箭矢搭在弓上,开弓至满月,只闻嗡地一声弦动,两支箭矢如流星赶月一般同时没入箭靶红心!


    宜敏勾起唇角冶艳地一笑,宛若盛开的罂粟花一般危险而惑人,全身上下爆发出摄人的杀气,她每次射箭的时候都会将箭靶当做自己前世的仇人,刚刚第一箭是送给皇后赫舍里氏,而第二箭是给慧妃钮钴禄氏,接下来第三箭——宜敏从箭囊里一次取出三支箭矢,搭弓弯成满月一气呵成,眯起妩媚的凤眼,眼中闪过一丝森冷的杀机,嘣!一声刺耳的弓鸣后,三支箭矢分三个角度正中鲜红的靶心,正如某人的心脏!这一箭是送给孝庄太皇太后的,终有一日,前世的帐她会一并讨回的!


    远处的尖叫声已经响彻云霄,宜敏偏头看了看那里,运转真气之后,宜敏超人的目力很轻易地看到那里攒动的人群,和远处假山上那明黄色的人影,腿轻踢马腹,伸手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跑,一手将箭囊中剩余的四支箭矢全部取出,仰身向后将柔软的腰肢弯成弓形,一手开弓射箭,四箭连珠,连续四声弓响,四支箭矢头尾衔接皆中靶心。


    宜敏将腰一挺回到原来的姿势,马儿依然向前奔跑着,远处那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宜敏垂下眼帘,心中默念:“这最后一箭是送给你的,爱新觉罗玄烨!”她不惜抛弃重生来的宝贵自由,再度投身于这天底下最尊贵又最肮脏的牢笼,自然要得到同等的回报,唯有叫这大清天下日月换青天!她才不枉此生!


    灼热的阳光、盛夏的酷暑都无法影响观看这场神乎其技表演的众人,这些秀女们哪里见过这等高超的骑射之术,即使家中有父兄在军中的,也不曾有过这等奔射连珠箭的神技!而且竟然真的是十矢全中啊!怎么能不让这些女儿家疯狂?


    她们看着连人带马通体火红的女骑士宛若一枚红色的箭矢扑面而来的时候,这一刻众女竟然什么嫉妒都无法升起,当一个人达到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度时,嫉妒已经成为笑话,她们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敬佩和崇拜,谁说女子不如男?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当如是啊!


    康熙目眩神迷地看着那踏着火红夕阳而来的女人,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表,在他心中宜敏一直是美丽聪慧的,她博学多才、识大体懂进退,是他理想中的红颜知己,是他最宠爱的人,但是今天他看到宜敏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像火一般的热烈激情,如光一般耀眼夺目,迷了他的眼更惑了他的心,她高绝的骑术让她宛若融入风中般轻灵飘忽,被风飞起的长发宛若海东青的羽翼一般遮蔽了天上的太阳,她飞马而来的姿态绝美得宛若她的箭法一样让人惊艳!


    康熙眼里心里满是迷醉,他想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谁能把这个名叫马佳宜敏的女人从他心里赶走了,她就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海东青!


    宜敏飞马回到出发的地方,利落地甩蹬下马,转头看计时的吴总管,只见吴总管恭敬地向宜敏行礼道:“贵主子一共只用了七弹指的时间,具体中靶情况还要等靶场那边送过来才清楚。只是贵主子刚刚的奔射和连珠箭当真是神乎其技,让奴才大开眼界!”


    吴总管出身军旅,本来对于今日让秀女们们使用御马进行考试的时候,心中是不乐意的,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暴殄天物,只是在听完贵妃之前那番话和现场一番神乎其技的表演之后,这位吴总管已经是心服口服了,在他看来这位贵主子执掌六宫是实至名归,而且报效国家、保家卫国的念头他从未忘却,贵主子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从此吴总管对宜敏一辈子都死心塌地,倒是宜敏从未料想到的意外收获。


    宜敏听了不以为意,接过尚嬷嬷递过来的马鞭,重新持在手上静静地等待靶场将箭靶送过来,不一会就见两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扛着箭靶跑了过来,在场的秀女们眼巴巴地望着,随着箭靶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十支箭矢呈环形紧密地排成一圈,全部在红色靶心的范围内,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刚刚远远地看着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是真的看到那均匀分布靶心的箭矢时,所有人依然有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这真的是一个女子该有的箭术吗?真的是一个难产体虚的女人会有的表现吗?如果贵妃没有难产的话,难道身手会更加了得不成?无人能够想象那样的情景,只是这不妨碍众人得出结果,这场赌局无疑是贵妃完胜了!


    宜敏眼光一扫将场中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屑地掠过面如土色的佟氏,一步步走到僺周祚的孙女面前,僺周祚是正白旗出身的大学士,康熙十一年四月被康熙召入内阁,六月任保和殿大学士,而他唯一的嫡孙女正是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她自幼父母双亡,与僺周祚祖孙两相依为命,是个单纯且脾气拧的人,偏偏她的闺中密友之一正是佟氏,也许佟氏撺掇她出面,还想借此让宜敏得罪僺周祚和朝中的大学士,只是她太小看宜敏了,收拾一个小丫头对宜敏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僺周祚的孙女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刚刚宜敏的表现宛若在她脸上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现在面对宜敏她简直无言以对,只是被宜敏气势锁定的她根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承受宜敏迫人威压,全身都簌簌发抖起来,突然见到宜敏举起手落了下来,小丫头吓了一跳以为要被打了,忍不住闭上眼睛等着即将到来的疼痛,结果什么也没有,只有发顶上传来微微用力的摩挲感觉,悄悄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被眼前温柔包容的眼神吸引住了,那里面满满的都是柔和与纵容,好像对着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就像她每天梦里见到的额娘的眼神一样……。


    宜敏走到小丫头面前,见她已经吓得发抖了却忍住不哭,不由得心中好笑,看来这丫头也是个色厉内荏的,忍不住伸手摩挲了几下她的头发,就好像宜敏的额娘经常对她做的那样,口中柔声道:“小丫头,本宫可是说到做到,这回可服气了?”只见僺周祚的孙女愣愣地看着她,眼眶泛红、泪珠儿转啊转地终于落了下来,哇地一声哭了!


    宜敏这回真的愣了,这是怎么回事?本宫没那么吓人吧?突然感觉怀里一重,小丫头竟然大胆地扑到宜敏怀里哭了起来,不由得吓呆了周围的人,尚嬷嬷呆了一会回过神来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宜敏摆手阻止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感觉不到这丫头的恶意,这样一个绝好的表演机会宜敏怎么会放过?


    只见宜敏伸手轻轻顺着小丫头的长发,嘴角含笑地任由她哭着,等了好一会才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口中调侃道:“好了好了!好好一个小美人儿,再哭下去可就成小花猫了,到时候吓坏了御花园中的花花草草可怎么办呀?”


    顿时周围的秀女一阵大笑,贵妃娘娘倒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而且气度恢弘,连当众挤兑她的人都不计较,还这样和颜悦色地好声好气,不由得都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贵妃之尊。僺周祚的孙女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一张脸涨的通红,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跺了跺脚抢过宜敏手上的帕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这才猫叫一般细声地道歉:“娘娘恕罪,是奴婢失礼了!奴婢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说着抬头坚定地看着宜敏,宜敏端详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满是认真和歉意,不由心中一笑,看来这丫头倒不像佟氏那样心机深沉,只是一时被利用了而已,于是宜敏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她并不介意,然后抬头向四周的秀女道:“这场赌局是本宫赢了,你们告诉本宫是否该愿赌服输,说到做到?”


    在场的秀女都将目光看向那些落选的人,只见那些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失落,其中一个秀女排众而出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容秉,奴婢早已心服口服,无论这次赌局是输是赢,奴婢们都会谨记娘娘的教诲,一生不敢或忘!”


    话音一落,她身后的秀女们同声应和,一双双眼睛并没有因为落选而失落无助,反而像找到希望一样灼灼生辉。宜敏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她做了这么多所要达到的目的,这些种子只要等待时机自然会慢慢破土而出,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第54章  佟国维教女


    “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佟氏被巨大的力道扇倒在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阿玛,从小她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阿玛更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何况是像这样扇她耳光,心中委屈羞辱汹涌而来,佟氏的眼眶顿时通红,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却倔强地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哭声。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一声惊呼,连忙扑过去抱住女儿,小心地捧起她的脸,等看到白皙的小脸上慢慢浮起的通红的巴掌印时,不由得怒气填膺,这女儿身娇肉贵的,那里受过这等苦头,眼看没一会这脸上已经肿得老高,顿时心疼的直抽抽,转过头来对着佟国维怒目而视。


    “老爷有什么脾气就冲我来,拿女儿出什么气?女儿过段日子可是还要复选入宫的,打坏了你拿什么赔?”赫舍里氏乃索尼之幼女,十五岁嫁给佟国维为嫡妻,对于佟氏这个最肖似她的长女是爱若珍宝,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加上她的阿玛是首辅,侄女是皇后,所嫁的夫家佟家又是当今母族,自然气焰甚高,在家里几乎是说一不二,连佟国维平日里也不敢轻捻其虎须。


    “我要干什么?我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还复选进宫?只怕她有命进宫、没命享富贵呢!”佟国维狠狠地拍着桌子,梗着脖子瞪了回去,“要不是你平日里把这丫头宠的无法无天,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啊!之前你们母女俩联起手来,非逼得我动用宫中的人手算计贵妃!结果呢?不但损失了潜伏极深的死士,连带暴露了不少姐姐苦心埋下的钉子,更是打草惊蛇,让贵妃有了防备,以后想再动手那是难如登天!何况,你们真以为皇上查不出来不成?皇上那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替咱们遮羞呢!”


    天知道那段时间他每日见到皇上阴沉的眼神、发黑的脸色时,有多么胆战心惊,这位皇上可不是先帝爷,真要狠下心来那手段绝对让人不寒而栗的,看看皇后和赫舍里氏一族,这难道不是后族?还不是被不留情面地说打压就打压,皇后如今跟活死人一样,也不见皇上顾念结发之情。要不是他确信自己已经把所有的线索都斩断了,加上对姐姐手下死士的信心,恐怕早就顶不住向皇上自行请罪了,至少凭着甥舅的情分可以让皇上放佟家一马。


    赫舍里氏听了知道这事是她理屈,当初确实太过心急了些,气焰顿时矮了下来,嗫声道:“老爷你可别吓我,那事儿皇上当真能知道是咱们家干的?不是说那些人手都是孝康皇后刻意留下的,绝不会出现任何破绽吗?何况事后也没见皇上有任何反应啊!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还不发作,这不正说明贵妃在皇上眼里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这样咱们女儿的机会可就大了!”赫舍里刚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说到后来却兴奋起来,连带身边的佟氏也眼前一亮,露出几分期待来。


    佟国维冷笑几声:“你们母女俩这是白日做梦呢?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那里面连石头都能说话,何况是人呢!就算那些人都是死士,但是只要没当场死了就有暴露的危险。要是皇上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一时不发作也只是因为佟家是他的母家,是看在早逝的姐姐的份上,否则你们以为现在还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坐着做梦吗?”他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然听信了这对母女的异想天开,贵妃真要这么容易被算计,只怕如今在长春宫的就不会是皇后和慧妃了。


    佟氏不服气地反驳道:“皇帝表哥才不会这样呢!贵妃不就是仗着长了张狐媚的脸蛋,还运气好地生了两个儿子吗?这次若不是她运气好逃了过去,咱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而且那女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会两手武夫的伎俩,哪有一点贤良淑德的模样……”佟氏带着心虚的话语渐渐低落直至于无,她心中明白自己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日在御花园的震撼至今依然萦绕在她心头,那是她第一次品尝到自卑的滋味,真的很苦很涩……那种永远无法企及的耀眼和强大真的让人很无力,连嫉妒都成为一件沉重的事情。


    佟国维眼神微冷,站起身踱步到佟氏面前,弯下腰紧盯着她有些失神的眼睛嘲讽道:“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很能耐嘛?敢撺掇着僺周祚大人的孙女去挑衅贵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得意,很本事?是不是还以为自己的作为神不知鬼不觉?想着以后再接再励,继续想法子折腾?”一句句逼问让佟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惶恐之色溢于言表。


    佟国维对此却视而不见:“你是不是觉得跟皇上鸿雁传书是你最大的倚仗?觉得皇上喜欢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就有资格跟贵妃唱对台戏了?”说着还故作不解地左右端详了自己女儿一番,然后叹了口气,“说实话,在没见过贵妃之前,我对自家女儿还是挺有信心的,觉得凭我家闺女的品貌,迷住皇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连皇后都差我家闺女一截呢!”说着凑到佟氏面前,“想来女儿你也是这么想吧?那么你能不能告诉阿玛,在御花园见过贵妃之后,你有什么感觉?恩?”


    佟国维蹲下身,将听不下去想要阻止的赫舍里氏推到一边,用低沉的语调继续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那片陪衬牡丹的绿叶?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凤凰身边的麻雀?你知不知道你那天选秀的时候,阿玛为了怕你被刁难,特地求了皇上陪着在假山上观看的!”若不是去了这一趟,他永远也想象不出自己女儿所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和轻描淡写的处事手段让他全身发冷,那种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强大气势真的很可怕……在那一刻甚至连他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母仪天下!


    佟氏震惊地看着自己阿玛,她从不知阿玛为了她肯落下脸面求皇上,甚至不避嫌疑地跟入后宫,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是如此的不可饶恕,自以为无人知晓的作为更是早已无所遁形,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自卑和不安更是被看在眼里。佟国维毫无笑意地干笑两声,“很惊讶吗?阿玛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啊!可是你不知道阿玛比你更惊讶十倍!你们这些孩子大概只看到贵妃绝代无双的风华和神乎其技的骑射吧?可是你知道阿玛看到了什么吗?”佟国维眼神有些恍惚,“我看到的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长春宫的那位,而是一位真正拥有包容天下气度的女人,在那份耀眼到灼目的光华照耀下,任何女人都将黯然失色,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佟国维不顾身边赫舍里氏怪异的眼神,继续刺激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女儿:“阿玛的乖女儿,不得不说你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你可知道正是你给了贵妃机会,让她展示出自己掩藏于内的璀璨光华?你又知不知道,今天上朝之后,僺周祚大人特地跟阿玛道谢呢!他说,令爱对他孙女的深情厚谊,他们祖孙俩铭记于心,来日定当厚报!”咬牙切齿的语调让佟氏猛地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抬眼看着自己阿玛,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很冷,连三伏天的燥热都无法让她暖和起来。


    佟国维心里也憋着一把火,他在朝中辛苦经营的人脉,终究还是敌不过僺周祚这种两朝元老,短短几日的时间他通过汉军旗身份拉拢的文人几乎个个避着他走,甚至僺周祚还暗中将女儿的作为捅了出去,让他被同僚暗地里嘲笑不懂教女!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自己的怒火,这才一回到家中就给了佟氏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次自作聪明的举动,差点毁了僺周祚大人唯一的孙女,更毁了佟家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结交汉臣的心血!你以为僺周祚会轻易放过你,放过佟家吗?你做事之前怎么就不想想无论成功与否,你这位闺中密友的声誉都已经没了,一辈子也毁了?甚至你还送给贵妃一个收买人心的绝妙机会,你让僺周祚那老家伙对贵妃感恩戴德,让所有的秀女对贵妃崇拜有加,让那女人的声望一日之间就远远胜过了当初的皇后赫舍里!”


    说到最后佟国维甚至忍不住咆哮了,这个女儿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着女儿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模样,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教育方式,也许贵妃的说法才是对的,既然是满人就该有姑奶奶的样子,这样的女儿如何会有为家族挣出一片天地的气魄和能耐,恐怕到时候不拖累家族他就谢天谢地了!但愿今日的当头棒喝能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儿清醒清醒,若不下点重手,彻底拨开她自欺欺人的外壳,只怕这女儿就真的毁了。


    佟国维不顾赫舍里氏的拉扯,漠然地述说着冰冷的现实:“你刚刚说贵妃除了长得好和能生外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在皇家,这两样就是最了不起的本事!何况你以为贵妃是什么人?她出身满洲正黄旗,马佳氏是根深叶茂的著姓大族,所出的名臣武将数不胜数,如今随着贵妃声名鹊起,那些分家支脉只怕都会心甘情愿任其差遣,这份势力之强大连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联手都不敢轻动!


    而咱们佟家有什么?要不是你姑姑争气生下了皇上,咱们还只是正蓝旗默默无闻的小家族罢了!便是后来抬了旗,也不过是汉军镶黄旗,那些世家大族根本不愿意让佟家归入满洲旗下,虽然当初皇上登基想要抬举母族,最后还不是迫于压力只能让佟家留在汉军旗,若不是你身上流着佟家的血,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得皇上的另眼相看?你又凭什么以为那些满洲大族能容许汉军旗出身的你跟贵妃平起平坐?”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呜呜……”佟氏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想要借此摆脱那刺得她心中千疮百孔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都那么不留情面,生生把她所骄傲的、自信的东西统统碾得粉碎,她以为自己出身后族,有一个当皇帝的表哥,伯父是镶黄旗汉军都统,父亲是领侍卫内大臣,她就比所有的人都出身高贵,她可以昂着头俯视所有的同辈。


    她一直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不同的,可是父亲的话逼着她面对了现实,大清终究是讲血统和门第的,佟家虽然出了一个太后,但是这个太后已经不在了,现在宫里的两位太后都姓博尔济吉特,佟家算不得什么!可是她依然奢望着一份与众不同的对待,在她心中表哥是皇帝,只要表哥愿意,门第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佟国维一直注意着女儿的每一个表情,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站起身走出门外让下人送一个火盆进书房,然后走回桌案前,拿起一个早已摆放很久的精致雕花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慢慢翻看,佟氏泪眼模糊地看到自家阿玛的举动,动了动唇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她完全被刚刚佟国维的模样吓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玛翻阅她与皇帝表哥私下里往来的信件,心中说不出的羞愧和难堪,毕竟这种鸿雁传信的事并不光彩。


    赫舍里氏连忙趁机将女儿扶起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拿出帕子细细地为她擦去眼泪,赫舍里氏虽然心疼女儿但她不傻,相反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听了佟国维的话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女儿竟然擅作主张撺掇自己的闺中密友对上了贵妃,僺周祚作为两朝大学士,在朝堂上地位超然,在文人中更是声望卓著,对唯一的孙女可谓爱逾性命!女儿这回的的作为简直是把他孙女置于死地,佟家这回怕是将僺周祚得罪透了。


    但是凭着和佟国维夫妻二十多年的默契,赫舍里氏相信这种事情并不是佟国维发火的关键,素来疼爱女儿的他必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所以赫舍里氏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


    一家三口静默地各自想着心事,书房里只余下佟国维沙沙的翻阅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直到下人将火盆送进来为止,佟国维勉强压下自己难看的脸色,挥退了下人,直到看了这些信,他才发现之前的考虑还是太过简单了,女儿闯下的祸事根本不止一件,而且完全看不清形势,若不是选秀已经进行了一半,他宁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将女儿的选秀拖到下一次,好空出时间来好生教育下这个不着调的女儿。


    大夏天里在房里放一个火盆无疑更加燥热不堪,只是一家三口都没心思顾虑这些,等了小半个时辰佟国维才把康熙给佟氏的信件一一看完,眼神复杂地看着坐立不安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是阿玛做错了,当初就不该听信你求教学问的借口,让你跟皇上有任何的书信往来,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已是迟了……太迟了……”说着抖了抖手上的信件,伸手一抛丢进了火盆里,轻薄的信纸顿时燃烧了起来,火舌四处蔓延,不一会就烧的面目全非了。


    佟氏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却被赫舍里氏牢牢地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信件被熊熊的火焰吞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用哭得沙哑的声音嘶叫道:“为什么?阿玛!这倒是为什么?难道连这点念想都不能给女儿留着吗?女儿已经知道错了!阿玛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说着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


    如今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争不过马佳氏了,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不自量力了,可是这些信件是她对皇帝表哥仅存的寄托和期望,虽然一开始她是抱着功利的目接近皇帝表哥,但是随着接触得越多她的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他身上,他的才华、他的博学、他的风度、他的谈吐无一不让她倾倒,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少女自然有着对未来夫婿的憧憬,而康熙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仪表才华都无疑是个完美的人选,足以吸引全天下的女子趋之若鹜。


    佟国维看着哭的凄惨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仍然对着赫舍里氏摇了摇头,硬起心肠冷声道:“如果你真的打算进宫的话,这些东西只会害死你!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皇帝的感情,你以为凭着这一点子情谊就可以让皇上为你不顾一切?当今的皇上可不是先帝!想当董鄂氏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份能耐!难道你没发现这些信里面所表露的意思吗?皇上哪里是把你当一个女人来喜爱,他根本就是在溺爱一个妹妹,纵容自己的亲人而已!”


    这才是佟国维最为失望的地方,本以为若能让女儿跟皇上培养好感情再进宫,到时候自然前途无量,再加上佟家的面子,如果计划得好,皇后之位不是梦想!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不济事,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让皇上动心,让他原先的计划只能推翻重来,何况这里面还透露了足以让佟家万劫不复的信息……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信中向皇上刺探宫闱秘事,还直剌剌地插手钟粹宫的人事调动,你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啊!不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佟家做的,就算不是被你这么一搅和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从那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音信了?难道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吗?就只会用来争风吃醋吗?”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本以为皇上只是怀疑而已,结果这个蠢女儿竟然不打自招,明晃晃的证据放到皇上面前,简直是自找死路,他开始考虑该不该让这个女儿进宫了。


    佟氏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阿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额娘惊讶的目光,这才细细回想本来每月一封的书信已经整整半年没有收到了,本以为是皇帝表哥国事繁忙,加上她忙于学习选秀那些繁琐到极点的规矩,一时没心思关注这些,如今细细想来才悚然而惊,难道皇帝表哥已经怀疑她了?这怎么可以?如今皇帝表哥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这点都失去的话,她进宫还有什么意义?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比不过马佳氏那个女人?


    佟国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的错的离谱,他沉吟了半响对佟氏道;“阿玛如今给你两条路,一是复选之后阿玛去求皇上,将你指一个好人家做嫡妻,以阿玛这张老脸想来为你求一个红带子还是可以的……”


    “不要!阿玛不要啊!”佟国维话音未落,佟氏就惨呼一声扑到他脚边,拉着他的衣摆哀求道,“阿玛不要把女儿嫁给其他人,女儿只要皇帝表哥一个,除了表哥女儿谁都不嫁!呜呜,如果不能嫁给表哥女儿宁愿去死!”佟氏已经是豁出去了,一听到阿玛竟然要为她求指婚,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竟然生出了死志,吓了佟国维和赫舍里氏一跳,他们从没想过女儿对皇上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佟国维气得发抖,高高地抬起手却硬是打不下去,女儿那高高肿起的脸颊让他根本下不去手,只能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地倒进太师椅中,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就走第二条路,你可以进宫,但是阿玛也不会特地为你去求位份,你怕是要委屈几年了!”他很了解康熙的性子,这当口去求位份只能火上浇油,反而对女儿不利,若是缓上几年再让女儿扮扮委屈没准还能挽回一些情分。


    赫舍里氏这时候忍不住插嘴道:“老爷,这进了宫要是位份太低,咱们女儿岂不是要受委屈了?何况女儿好歹是皇上的亲表妹,若是位份不高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啊!”赫舍里氏的亲侄女就是皇后,自然对宫里捧高踩低的情况十分了解,那些位份低的女人说到底就只比奴才高贵一点,而且一旦失宠的怕是连奴才都不如!她怎么能让女儿去受那份罪?


    佟国维一瞪眼,没好气地道:“你自己都说了女儿是皇上的亲表妹,虽然位份上不高,但是待遇绝不会低的,就算看在皇上的脸面上也没人敢苛待咱们女儿的,若是皇上真的一入宫就封了女儿高位,那我才真的要担心呢!因为那说明皇上已经彻底不顾念情分,准备把咱们女儿当枪使,出头的椽子先烂你总该听说过吧?”


    赫舍里氏不以为然地道:“看这话说的,位份高还不好啊!这贵妃不也是一入宫就得封妃位,怎么没见她这根出头的椽子先烂,反倒越活越滋润,如今都是贵妃了,还越过我那可怜的侄女掌了凤印、统领六宫!”她一直都不知道佟国维和女儿早在对付贵妃的时候就把皇后算计在内了,还一直对贵妃架空了皇后的权力十分不满。赫舍里氏搂着女儿理所当然地道:“我可不管那么多,女儿就算不能封贵妃,好歹也要是四妃之一才像话!”


    佟国维瞪了他一眼,斥道:“妇人之见,贵妃那是什么出身?她阿玛掌着京城九门的军权,她伯公图海是正黄旗都统,她外公是正白旗都统,八旗军队中有大半直接或间接地控制在马佳氏和瓜尔佳氏手中,皇上敢怠慢这两家的女儿吗?当初没封贵妃只怕还是为了安另外两家的心!如今贵妃膝下又有两个阿哥,宫里宫外谁敢动她?如今既然后宫有贵妃掌权,那么新晋的高位妃子不是靶子又是什么?你还是祈祷自家侄女好好活着,不然一旦皇后崩了,依皇上对贵妃的爱重,恐怕不等百日就会直接封后了,到时候更没有咱们女儿落脚的余地!”一句话让赫舍里氏气的干瞪眼,有这么咒她侄女的吗?


    佟国维不敢说出口的是,马佳氏能够让如日中天的皇后死了儿子、丢了凤印,和慧妃一起被幽居佛堂,这绝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运气好可以概括的!恐怕这马佳氏的心思深得可怕啊!可恨当局者迷啊,他当初偏偏没能看清楚这一点,被两代后族的美好前景冲昏了头脑……只是事已做下,如今已然彻底得罪了马佳氏,加上女儿这次选秀时不知死活的挑衅,佟国维突然觉得头痛万分,这贵妃权倾后宫,女儿进宫之后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啊!


    想到这里佟国维心中一凛,将佟氏从地上拉起来,握着女儿的双肩语重心长地交待着:“女儿,阿玛今天说的话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记住!进了宫千万要好好地收敛自己的性子,更不许让人知道你对贵妃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否则阿玛怕你性命堪忧啊!”佟国维话音一落,见赫舍里氏和佟氏都吓得脸色发白,只是如今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危言耸听了,反正小心没大错。


    “总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许你再有挑衅贵妃的举动。马佳氏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无论智谋手段,还是气概见识,都不是你可以比拟的!轻举妄动只会自蹈死路,你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忍!百忍成钢!当年你姑姑就是靠着这个字才笑到最后,而当初风光无限的董鄂氏最后除了一个孝献皇后的名头,什么都没有!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要好好体会!”


    佟国维嘴里说的轻松,但是只要一想到马佳氏仅凭主持这次选秀所拉拢的隐形人脉和人心,心中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再回想一下她那番充满着远见卓识的言论,那股子毫无私心的恢弘大气就绝不是一般女人能拥有的!经此一事,整个宗室和八旗世家恐怕没几个不对马佳氏心生好感的,尤其是那些亲身经历的秀女只怕一辈子都对她死心塌地了吧?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毫不考虑地后果地谋算这样的狠角色,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女儿那点子心机手段比起来简直是小孩子玩家家,根本不够人家玩的。


    “女儿,一定要记住阿玛的话,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千万不能贸然行事,这次的事情若是再来一次,那么你在皇上那里就真的再也没有希望了,若是你真想挽回你表哥的心,就一定要答应阿玛”。佟国维最后不得已甚至把康熙都搬出来了,他知道女儿只有事关皇上的时候才会把他的话放进心里。


    “女儿记住了!”果然佟氏一听到康熙的名头立刻提起精神,细心地将佟国维的话记住了,她一定要挽回皇帝表哥的心,只是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女儿要忍多久啊?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这么没名没分地过下去?女儿不甘心!”佟氏心中仍然有着不甘,毕竟她一开始就冲着皇后之位去的,如今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有姑姑的珠玉在前,她决不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伏低做小。


    佟国维眼神难测地看着自己野心勃勃的女儿,心中倒是掠过一丝赞赏,没有野心的女人永远也无法爬到最高处,于是压低声音面授机宜:“说得好!我佟家的女儿岂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只是想要翻身就需要有底气,在后宫之中最大的倚仗和底牌就是孩子,只要你肚子争气能够早日生下阿哥,那么我们佟家就有一搏的筹码,到那时就算是贵妃也不敢随意动你。


    何况你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你比贵妃年轻,你有时间可以等!女人的年华易逝,再好的颜色也禁不住岁月的流逝,何况贵妃虽然膝下有二子,但是以后却不见得会再有孩子,这大清后宫孩子夭折的多了,一旦两位阿哥有了什么意外,那贵妃自然就不足为惧了……”他当然不会只是让女儿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后宫妃嫔,只是他很有耐心,机会总会等到的!


    佟氏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自己的阿玛,眼中流动着与佟国维相似的神采,那是野心与欲望的光芒。正在书房密谈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屋檐下潜伏着的黑影,直到书房中传出低低地笑声后,这道黑影才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掠了下来,往后院的方向而去,借着花木的阴影中潜行到一处江南园林格局的小院落,院门上正挂着一盏不起眼的小灯笼,黑影仔细辨认了一下灯笼上几处不显眼的标记之后,才果断地闪了进去……。


    赖嬷嬷听完手下人的报告,心中冷笑不已,这一家子倒是想得美,佟氏经过她这么些年的调、教,骨子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充满灵气的贵女了,经过她处心积虑地捧高奉承着,加上长时间权谋心机的浇灌,她早已蜕变成后宫里最常见的势利女人,何况高傲惯了的佟氏早已无法适应屈居人下的生活。在顺治帝后宫呆了一辈子的赖嬷嬷非常清楚,这样的女人绝对无法打动一个皇帝的心,虽然当今和顺治帝个性不一,但皇帝多疑的通病让他们绝不会爱上心机深沉的女人,不然又岂会有孝献皇后的存在?


    虽然佟国维的想法极为老谋深算,但是也要看她答不答应,孝康已经死了,她没办法对正主报仇了,但是佟家还在!当初孝康为了佟家准备了无数后手,就为了让家族能够辉煌数代,可惜她死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被她选中培养下一任佟家皇后的人,竟然机缘巧合之下被主子看中,还因此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否则她只怕还要为仇人一辈子做牛做马、感恩戴德吧?如今她自然要好好报答旧日主子的“大恩大德”,若不让孝康在地下都无法安心阖眼她岂能干休?


    第55章  波澜处处(重大通知)


    紫禁城的清晨早早地就热闹起来,夏日里不到五更天就蒙蒙亮,平日里应该仍处于沉静状态的钟粹宫却已经热闹起来,寝殿里来回穿梭的宫人正运送着热水,莺儿指挥着众人将水提进浴间,把大浴桶装满。


    而内室里,宜敏正趴在床上叫苦连天地忍受着雀儿的按摩:“哎哟~轻点啊!雀儿,我的腰呀!”被按压的穴位传来的酸痛让宜敏头皮发麻,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丫头也不知道轻点,难道不清楚她主子受伤严重吗?


    雀儿忍俊不禁地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主子,奴婢已经很轻了,再轻可就没效果了,您也不想到请安的时候让奴婢们扶着走吧?”一想到今早皇上起身上朝的时候,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再联想到主子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凄惨样子,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要是再猜不到昨晚是什么情况就怪了,没见尚嬷嬷在一边笑的上下眼皮都眯成一条缝了,莺儿到现在还涨着大红脸不敢露头,躲在浴间里张罗着伺候主子洗浴的活计。


    宜敏恨恨地锤了下枕头,结果一用力就全身酸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趴着装死,将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假装听不到尚嬷嬷那欣慰的笑声,心中恶狠狠地诅咒着康熙这头禽兽从此不举!


    该死的色龙!昨天她一回到钟粹宫就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的康熙,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拉到床上开始战斗,要知道那会太阳才刚刚下山好不好!她忙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刚刚搞定选秀的事,结果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呢,就要伺候这位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的大爷,硬是拉着他从天黑做到天亮,简直想要她的命啊!


    一想到昨晚被折腾的几度昏死过去,等好不容易从那混蛋爪下逃生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他上朝的时间了!每每想到自己昨晚没骨气的求饶和狼狈不堪的惨状,她就恨不能咬死那个该死的混蛋,再狠狠地嚼上几口才解气。更让宜敏痛苦不堪的是,她从今儿起就该开始恢复给两宫太后请安的规矩了!可是——宜敏实在气不过,死死地咬住手下的枕头,死命往外撕扯了两下,就像咬着康熙的肉一样,她现在这幅德行要怎么走出钟粹宫啊啊!混蛋!!


    宜敏今早不得已之下拿出仙境里最好的药膏,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怀疑来路,让雀儿用来给自己活血化瘀、舒缓筋骨。她实在想不通康熙这混蛋哪里来这么好的体力,连她这个练了养生功法的人都挺不住,他倒是一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模样上朝去了,看得宜敏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心中狂打小人,凭什么她白天要辛辛苦苦给他做牛做马选秀女,晚上还要被折腾得如此凄惨,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宜敏咬着牙忍受着雀儿在身上各处穴位的压按,只觉得一股股钻到骨子里的酸痛连绵不绝,难受得直想杀人!幸好仙境出品的药物品质保障,很快就有一阵清凉温润随之而来,缓解了这份让宜敏想杀了康熙泄愤的折磨,真真是冰火两重天!


    宜敏心中打定主意,今天从两宫请安回来一定要召太医,若不借此狠狠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万一康熙那禽兽食髓知味怎么办?她可不想看不到儿子们长大就芳华早逝呢!


    等雀儿满头大汗地结束了按摩,宜敏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亵衣全都湿透了,满屋子药香和体香的混合味道浓郁得让人眩晕,尚嬷嬷和莺儿连忙上前为宜敏披上外衣,然后一边一个地将她扶进浴间,伺候着她躺进浴桶里才小心地退了出去,她们都知道宜敏沐浴的时候素来不让人伺候的规矩,留下莺儿守在浴间门外,尚嬷嬷则笑眯眯地出去张罗些易克化的膳食好给主子补补身子,不然依着皇上对主子的宠爱,主子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哦~!


    宜敏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才从仙境中拿出那种碧绿色的灵液,一狠心倒了整整三倍的量进入水里,顿时整桶热水瞬间被冰凉的药力所覆盖,一股股清凉之气在肌肤间往来穿梭,让宜敏猛地一个哆嗦,连忙运气养生功法进行周天搬运,极力吸收水中的药性,慢慢地宜敏额头上渗出冷汗,嘴唇抿得紧紧的,这种药草本就带着洗精伐髓的效力,而且效力比起养生功法霸道得多,如今宜敏为求效果一次性放得太多,竟然导致药力透过肌理渗入经脉之中,与养生真气结合在一起,顿时真气量大增涨的经脉发疼。


    宜敏心中有些发慌,从修炼养生功法开始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据记载这种功法最为温和,从没有任何出岔子的先例,没想到她只是一次性用多了灵液,居然会有这种让她措手不及的变异,无法之下只能强自镇定,指挥着功法在体内沿秘籍记载的路径运转,只是随着周天搬运越来越快,宜敏明显感觉到体内经脉已经不堪重负,甚至从全身的毛孔中开始渗出血丝。


    不过宜敏已经没空理会这些了,她突然灵机一动,真气充塞经脉不就是功法即将突破的征兆吗?她从一岁起选择了养生功法之后,十多年来的修炼也只是让真气逐渐增加,一直停留在第一层,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这时一想起来连忙回忆着第二层功法的记载,艰难地指挥着养生真气沿着新的经脉路线运行。虽然一开始只有一小部分真气流入新的经脉,好歹减轻了原来经脉的负担,慢慢地随着宜敏的控制越来越纯熟,将真气都导入新的运行路线也越来越轻松……。


    直到所有真气同归于一的时候,瞬间宜敏的眼前出现了一副清晰完整的真气运行图,每一缕真气、每一条经脉都纤毫毕现,让从未见识过的宜敏好奇不已,原来这就是第二层功法所记载的内视啊?果然神奇得很,这体内经脉竟是如此模样,倒是让她大开眼界!


    就在宜敏沉浸在新境界的探索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扣门声,莺儿小心翼翼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主子,需要奴婢进来服侍吗?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雀儿说了泡太久对主子身子不好……”莺儿没敢说雀儿交待主子被皇上折腾得太累了,泡太久没准会昏倒,让她要是没听见动静就大着胆子敲门问问,不过莺儿一直没敢动手,毕竟主子进去的时候那喷火的眼睛和满身的青紫让她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难怪主子不让她们伺候了,她连看着都觉得脸红,更不用说昨儿守门的时候,主子和皇上那堪称惊天动地的动静,她都怀疑该不会整个钟粹宫都听见了吧?


    宜敏闻声连忙睁开眼,却发现浴桶的水面上竟然飘着丝丝缕缕的血丝和污垢,这让有些洁癖的宜敏顿时跳了起来,连忙从浴桶里出来,忙乱中回了莺儿一声:“不必了,本宫很快就好!你去帮本宫把请安的衣物首饰打理好,一会陪着本宫去慈宁宫,雀儿就留着钟粹宫歇着吧,刚刚辛苦她了!”莺儿听了连忙答应了一声,向着内室的方向行去。


    宜敏松了口气,看来这仙境里的东西真的不能随便乱用,虽然错有错着,让久未突破的功法更上一层楼,但是太过危险了,万一在不适宜的时候突破,或者是再晚一点突破被莺儿闯了进来,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说到底都是康熙的错,要不是他闹得她满脑袋的火气,她又怎么会干出这种没轻没重的事情来!宜敏一边在心中迁怒一边看着浴桶里的水为难,这水又是血又是污垢的可不能让奴才们看见,可是这东西也不能往仙境里倒吧,想想仙境里连水都含有灵气的清透,她怎么能随便污染一分一毫呢,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变?


    最后宜敏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脏水往仙境里泼,从一边的柜子上拿出一条裹身子用的红色布巾将水面上的血丝和污垢都吸附起来,随手往地上一丢,反正红色染上血丝也不显眼,污垢顶多让人觉得在地上踩脏了。


    做完这些宜敏这才安心下来从仙境里引来一股泉水冲洗了全身,等她往更衣镜前一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青青紫紫都消失了,肌肤比起之前更加晶莹剔透,泛着一股温润如玉的光泽,白皙的肌肤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掐出水来。爱美是女儿家的天性,宜敏自不例外,美滋滋地在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变化后,才拿起里衣穿戴了起来,她可不能让莺儿她们发现伤痕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也让宜敏心中再次下定决心,最近决不能让康熙有机会留宿钟粹宫,不然她无法解释身上欢爱的痕迹为何一夜之间就消失,何况就凭她现在这幅越发勾人的模样,碰上如今兽性大发的康熙她还活不活了?等宜敏好不容易从浴间出来,莺儿和雀儿就一直忍不住偷眼看她,都觉得主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宜敏不理会她们狐疑的模样,自顾自披着外衣做到梳妆台前,对着镜中脸色红润的美人皱了皱眉,这幅样子可不行,她昨天在御花园已经是太过惹眼,今儿去请安好歹要表现一下该有劳累模样吧?待会定要让莺儿给她弄一个苍白虚弱点的妆容才行,否则孝庄那个精明的恐怕会开始怀疑她的身体状况了!


    事情也不出宜敏所料,慈宁宫中的孝庄的确在怀疑宜敏,她特地一早起来就是为了看看,今天贵妃来请安是个什么模样,如果还是像昨儿听说的那般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话,她可要重新掂量掂量这位贵妃的能耐了。


    苏茉儿这回没再为宜敏说话,毕竟她也听说了昨天在御花园的事儿,作为草原上来的女子,她自然知道贵妃所表现出来的本事是何等的惊人,若没有绝对的力量和过人的精力绝对达不到那种程度,如果当时贵妃是憋着一口气的话,那么今天可就有得受了,听说皇上从御花园回去后就取道钟粹宫,昨晚还留宿了,只是探子并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具体就要看今天贵妃的情况了,她私心里并不愿相信贵妃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宜敏乘坐贵妃的仪仗到了慈宁宫门口下轿,扶着莺儿的手有些虚弱地站着,苏茉儿迎出来的时候看到宜敏微微发白的脸色和虚软的脚步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贵妃的确身子不好,于是热情地将宜敏迎了进去,倒是让宜敏微微松了口气,她可是知道苏茉儿的分量的,只要她能站着自己一边,那么来自孝庄的危机至少能去掉一半,接下来就看怎么应付孝庄那一关了。


    宜敏低眉顺眼地跟着苏茉儿走进慈宁宫正殿,孝庄和孝惠赫然在座,她在莺儿的搀扶下跪在蒲团上行礼问安,孝庄细细地打量了宜敏的容色,心中倒是安定不少,至少证明贵妃之前确实没唬人,而是真的身子不好,昨个想必是为了面子强撑的吧?心气顺了的孝庄和颜悦色地叫了起,见宜敏起身的时候脚步微微踉跄了下,心下更是满意,连忙关心道:“贵妃这是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孝惠也是担心地蹙眉,对莺儿吩咐道:“还不扶你家主子坐下。”宜敏强笑着谢了恩,这才被扶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苦笑着对两位太后告罪道:“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恕臣妾失礼,谁让臣妾昨个好胜心起,硬是逞了一回强,结果一回到钟粹宫就撑不住了,连两个小魔王都没力气哄,要不是皇上来了帮着管束两个小家伙,臣妾怕是连歇息都不安稳呢!”宜敏不动声色地将康熙留在钟粹宫过夜的缘由从留宿变为哄孩子,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身体不好还能给皇上侍寝,她也相信昨天康熙敢做得那么疯狂,肯定早就做了安排,不会让真实情况泄露出去。


    孝庄这才舒缓了眉眼,笑着道:“哀家也听说了,贵妃昨个在御花园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呢!那份骑射的身手连哀家听了都扼腕不已,只想着要能亲眼见了多好呀!”说着看了看宜敏苦笑惭愧的模样笑道,“没成想昨儿的巾帼英雄今儿就成了软脚虾啦?你这丫头还真是的,也不想想自个的身子能不能经得起这番折腾,就为了赌那口气?你都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跟些个小丫头计较丢不丢人啊?”


    孝惠连忙在一边笑着解围道:“皇额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贵妃素来是个直脾气,好好的一场选秀明明圆满结束了,偏偏就有人跳出来挑刺,摆明了就是让贵妃下不来台?以这丫头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住?没当场发火都是识大体了!”说着赞赏地对宜敏笑了笑夸赞道,“何况这丫头不是挺争气的嘛!咱们满蒙八旗的姑奶奶就该有这份气概,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说的多好啊!不像那些南蛮子就知道狐媚人,没得混淆了咱们八旗的血统!”


    听听孝惠这口气,完全是把八旗中的汉军旗给排除在外了,毕竟她讨厌娇弱的汉人女子是由来已久的,宜敏这次选秀的作为无疑让她百分两百的满意,一听孝庄有怪罪宜敏的意思这才连忙帮腔,她可舍不得宜敏被责怪,说到底都是那些没本事的秀女不好,自己学着南蛮子的娇弱模样,一点姑奶奶的范儿都没有,还想着挤兑贵妃好得到重考的机会。


    孝庄没好气地点了点孝惠:“急什么?知道你心疼这丫头,哀家只是担心这丫头不顾身子乱来,又没说她做的不好!咱们大清的姑奶奶就该像这丫头说的那样,若连弯弓骑射的本事和魄力都没有,一个个娇滴滴的如何能生养健康的子嗣?之前哀家还想不通这宫里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留不住,如今哀家算是明白了,要是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自己都弱不禁风,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养的大?”


    说着满意地看了看宜敏,夸赞道:“还是贵妃想的透彻,只有健康的额娘才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就像你这丫头不就很争气地给咱们爱新觉罗家生了两个健康聪慧的阿哥?”孝庄虽然好猜疑,但大事上不糊涂,对宜敏选秀的作为倒是十分的满意,对比之前皇后赫舍里主持的两次选秀,考的不是刺绣女红就是女戒女则,几乎都往汉人那些个玩意儿靠拢,孝庄心中其实并不满意,出于对董鄂妃那类女人的讨厌,孝庄一向对柔弱如水的汉女做派极不顺眼,所以一旦解了对宜敏的猜疑,立刻又对她满意起来,至少这次选秀挑选出来的人想必不会再膈应她了。


    宜敏有些苍白的脸色飞上一朵红云,不好意思地道:“臣妾自小就爱跟着哥哥们身后跑,从三、四岁起就老缠着阿玛和哥哥跟着去骑马狩猎,几乎就是个野丫头,这骑马射箭的本事算是刻到骨子里了,后来连乌库妈妈都看不下去,才抓了臣妾到身边教导,这才练就了如今这副乖巧的皮囊装门面呢!”宜敏倒是大部分没说谎,她自从重生之后得脱后宫牢笼,自然是逮着机会就撒欢儿似的往外跑,家里阿玛兄弟又都是把她宠上天的,儿时自然是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而且出门的机会多了,她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能得了一辈子铁血沙场的克罗玛法和伯公图海的眼缘,才能踏遍她前世无缘得见的山山水水……。


    孝庄和孝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想起宜敏初入宫那会确实说过,被自家乌库妈妈压着抄佛经以收敛玩野的性子那回事,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别有一番亲切,连孝庄的眼神也恢复了原来的柔和,眼底也不再潜伏着冷芒了,让宜敏深深松了口,总算把这老太太哄回来。要不是接下来即将爆发的三藩之乱事关重大,她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地装乖扮巧,早就实施安排好的计划送孝庄一份大礼了,省得成天被惦记着,宛若芒刺在背,连怀孩子的时间都要千般谨慎、万般小心地挑选算计。


    宜敏如今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不懂大局的小女子了,何况她早已认定这江山将来必定是自家儿子的,当然不能让任何导致江山不稳的因素出现,为此她不得不继续忍耐着孝庄时不时地猜疑和算计!不过想想倒也罢了,反正她现在年轻着呢,又不是等不起,加上养生功法更上一层楼,驻颜养身的功效必然更加明显,女人青春易逝的道理在她身上是行不通的,她可以慢慢等,终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等宜敏出了慈宁宫,只觉得身心俱疲,孝庄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虽然暂时放下了疑心,但是仍免不了字字句句都带着一点试探,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她的言语陷阱,到时候可就一步错步步皆错了!


    乘坐轿辇回到钟粹宫,宜敏快步走了进去,昨个到现在她可是一天没见过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了,当真是想得慌了,“额娘!”一进大殿承瑞就扑了过来,宜敏抱起小家伙狠狠亲了一口,乐的承瑞眉开眼笑,扭着小身子赖在宜敏怀里不肯下来,让身后摇摇晃晃走路导致慢了好几步的赛音察浑气的小脸鼓鼓:“哥哥、坏!额娘、宝宝抱!”


    宜敏乐呵呵地走到炕上坐下来,另一只手抱过赛音察浑,两个小家伙开始大眼瞪小眼,一人占据宜敏一半的怀抱,小赛音转转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咯咯地指着承瑞笑:“哥哥、请安!额娘、宝宝的!”这个小机灵鬼虽然讲话还是不利索,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却不妨碍他的聪慧,知道每当宜敏回来的时候,哥哥就要去请安了,到时候额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承瑞顿时瞪起眼睛,可是面对比他眼睛更大的赛音察浑还是败下阵来,可怜兮兮地抬头向宜敏寻求安慰,宜敏心里偷笑,承瑞虽然比赛音察浑大一岁多,却总是被克得死死地,而且宜敏总是教他哥哥要替额娘照顾弟弟,所以两兄弟虽然总是争抢宜敏的注意力,赢的却都是小赛音察浑,但是承瑞私底下能得到宜敏的安慰奖,那就是玩贴暖暖,所以承瑞表示很大度地不跟弟弟计较。


    看着承瑞一步三回头的蹭出钟粹宫正殿的模样,宜敏笑着挥挥手,赛音察浑也有样学样地举起小胖手挥了挥,还附送一个无齿的笑容,让承瑞气得磨了磨牙,扭头大踏步走了出去,心中暗暗决定等请安回来之后额娘就是自己的了,到时候弟弟小懒猪肯定又吃饱睡觉了,晚上他一定要跟额娘一起睡!昨天皇阿玛坏人,居然让人堵着大门不让他进去找额娘,坏死了!以后再也不给皇阿玛通风报信了,就算以后额娘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告诉皇阿玛,看他再敢独占额娘,哼!


    宜敏抱着赛音察浑微笑着目送承瑞走出钟粹宫,伺候承瑞的嬷嬷和宫人连忙对宜敏行礼后追了上去,这个小祖宗从能跑能跳起就再不肯让奶嬷嬷抱了,坚持每天走路去请安,倒是让康熙大为赞赏他的毅力和孝心,还是孝庄和孝惠心疼孙儿小小年纪辛苦跋涉,特地让人给他做了小号的步辇每天接送!那台步辇刚被内务府造办处送过来的时候,倒是让宜敏大开眼界,极为精致小巧,刚好适合三岁以下的孩童使用。当初两宫太后下这个命令的时候,因为没有先例,倒是让造办处大伤脑筋,最后还康熙一声令下,才按照阿哥们的轿辇模样做个缩小版。


    等承瑞走了之后,宜敏又逗了赛音察浑一会才让奶嬷嬷抱下去喂奶。然后转身就吩咐尚嬷嬷召太医,等尚嬷嬷一脸怪异地走出去吩咐宫人的时候,摇曳生姿地扶着雀儿的手走回寝殿,一边交代雀儿要假装成什么样的脉息。


    雀儿听了宜敏的吩咐之后,心中偷笑却不敢表现出来,只以为主子昨个被皇上吓怕了,这才想出装病这招来逃避侍寝,但是看了主子今早的惨状后,她倒是心有戚戚焉,于是不顾站在旁边尚嬷嬷一脸不赞同的脸色,乖乖地开始做好造假的准备,说起来这脉象要造假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拿捏好脉息的分寸,还要用不同的道具做出不同的假象,轻微的只要在腋下夹点东西影响脉象,特殊的就要在太医诊脉前半个时辰内以银针刺穴,这些手段有些是宜敏前世从宫廷里总结而来,有些是仙境的医术上抄录而来,还有些是雀儿自己试验出来的,倒是真的让宜敏行事方便不少。


    宜敏的时机拿捏的很是准确,等太医奉召来到钟粹宫的时候,康熙也差不多下朝去慈宁宫请安了,于是当太医捻着小胡子诊脉的时候,康熙正好带着承瑞回到钟粹宫,不过康熙心里还是有些虚的,毕竟昨晚上折腾得那么疯狂,敏儿肯定要生气,就是不知道这回要消受几天的冷脸才算完了,不过有儿子在敏儿应该不会太不给朕面子吧?康熙低头看看乖乖走在他身边的承瑞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等进了正殿得知宜敏请了太医之后,康熙脸色顿时难看了,敏儿身子不是已经好多了吗?连脸色看着都开始恢复原来的红润了,怎么突然请了太医?


    康熙突然脚步一顿,想起自己昨晚干的好事,不由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就要踏进寝殿的腿忍不住收了回来,踌躇不定地在外面来回踱步,没注意承瑞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了进去。


    承瑞心中疑惑刚刚额娘还好好地呢,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就病了?啊!难道这就是额娘所说的有时候为了方便不得不病?哼哼!太好了,每次额娘一生病就不让皇阿玛留在钟粹宫过夜,然后额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今晚又可以霸占额娘香香软软的怀抱了!额……好吧,勉强再加上弟弟好了。


    “咳!你贵主子情况怎么样了?”康熙一直等到太医从寝殿倒退着出来才轻咳一声,端坐正殿的大椅子上,诚惶诚恐的太医连忙跪地请安,乖觉地禀报着诊脉的结果;“奴才回皇上,本来贵主子的身子已经调养得颇有起色,只是经不起剧烈的活动,听说昨儿贵主子在御花园不但骑了马,还进行了射箭这等费力费神的活动,如今贵主子精气神都虚弱了些,怕是要再休养一段时日了……”太医斟酌着回答着康熙的话,毕竟轻了重了都不好,只能折中了。


    “什么?贵妃有没有大碍?要修养多久?”康熙倒是急了,他竟然没留神敏儿的身子经不起骑射这等剧烈的活动,看来昨天敏儿本就是逞强上场的,结果自己还拉着她……呃……活动了整整一晚上,难怪今天早晨起来敏儿脸色那么难看,康熙心中的愧疚蹭蹭蹭地往上涨,顿时对宜敏身体的担心盖过了心虚,这心中一急就坐不住了,只想立刻看到宜敏没事的样子。


    “回皇上的话,贵主子并没有大碍,只是……只是不宜再进行些大动作的活动,以免……以免精力不济……”太医自然不敢提让皇上别纵欲过度的话,脉案里当然也不会这么写,何况刚刚贵主子的话还历历在耳呢,想来一句精力不济想必皇上也该听明白了才是。


    康熙自然听懂了,就是听懂了才有点恼羞成怒,他就是宠爱敏儿怎么啦!昨个见了敏儿那副模样,他心里既自豪又不安,总觉得心中没底生怕抓不住敏儿的心,这才失了分寸,这太医虽然没点明是因为昨晚的缘故,但是做贼心虚的康熙怎么听都觉得在隐射自己,顿时对这太医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偏偏没有借口发作,只好不耐烦地挥手将人赶走,眼不见为净。


    太医如蒙大赦,顿时忙不迭地告退,这两位主子都不是好伺候的,贵主子硬是把十天半月的修养时间延长到一个月,而皇上那模样还用问吗?巴不得贵主子明天就好吧!太医心中哀叹,比起得罪贵主子,太医宁可担点风险帮着隐瞒一二,反正皇上的女人多得是,您老人家就忍一忍吧,这后宫里早就是贵主子说的算了,他还不想丢了这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呢!


    康熙刚刚还担心受宜敏的冷眼,这会什么都顾不得了,心急忙慌地疾步进了寝殿,抬眼就看见宜敏脸色苍白地倚在床头,承瑞扑在她怀里嘘寒问暖,逗得宜敏全身都散发着愉悦到极点的气息,完全没注意到康熙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康熙顿时嫉妒了,承瑞这臭小子每次都要跟他抢敏儿的注意力,只要有这小子在,敏儿眼里从来看不到他。


    康熙大踏步走过去,把承瑞拎出宜敏的怀抱,不顾承瑞抗议的眼神占据了床沿的有利位置,小心翼翼地看着垂下眼帘不理他的宜敏,诚心诚意地道:“敏儿,昨晚都是朕不好,没有体谅你的辛苦,朕跟你赔不是好不好?”说着小心地观察宜敏的脸色。


    宜敏先是板着脸,听了康熙这话连忙转头看了旁边正好奇底睁着大眼睛、竖起耳朵倾听的承瑞,顿时脸红起来,顾不得跟康熙生气,锤了他两下嗔道:“皇上,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说完双手捂着脸不理他,这混蛋,自己不检点还要教坏小孩子,要是承瑞长歪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康熙一想也是,哄敏儿的时候放低点身段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儿子面前还是要维持阿玛的尊严的,于是板起脸用阿玛的权威硬是把承瑞轰了出去,接着屏退寝殿内所有的奴才,这才恬着脸凑到宜敏跟前,讨好卖乖地哄了半天,在答应了无数割地赔款的条件后,好不容易才让宜敏正眼看他,顿时康熙舒了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越来越怕宜敏生气,每次看到宜敏冷着脸、淡下眉眼的时候,他都会心慌慌的没着落,非得哄得宜敏给他个笑脸才能安下心来做事,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太正常,但是康熙并不愿意去深究其中的含义,只因他明白宜敏很有分寸,从来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他自然乐意宠着她、哄着她……。


    康熙不知道的是,宜敏这时正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怎么折腾这个精力过剩的皇帝呢!反正秀女初选已经过了,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复选自然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操心,最后康熙负责留牌子和指婚,她有的是时间准备好一切,等新秀女进了宫,这头色龙就没空缠着她了吧?可惜后宫没有哪个女人有本事折腾的康熙精尽人亡的,否则她真要一日三炷香地把人供起来呢!


    两个心底想法南辕北辙的人,外表倒是一副和谐恩爱的样子,看得在外面偷看的承瑞心中愤愤不平,皇阿玛真是太不厚道了,竟然又来抢他的额娘,以后他一定要教弟弟认清皇阿玛的真面目,额娘说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他跟弟弟联手,肯定能把皇阿玛打败,到时候额娘就是他们的了!


    第56章  意外的选秀结果


    康熙十一年的选秀经过两个多月的反复遴选终于落下了帷幕,出人意料的是这次选秀并没有出现位份特别高的秀女,最高的不过是佐领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氏初封为贵人,剩余的大多是常在和答应,就连之前被猜测会得封高位的赫舍里氏和小钮钴禄氏都没有如同预期的那样得到名分,只不过被上记名留在宫中而已,与所有初入宫未受封也未受临幸的秀女一样居于咸福宫,就连身为康熙表妹的佟氏也是同一待遇,这让不少观望的人大跌眼睛。


    这样的结果也让宜敏极为惊讶,本以为按照康熙的性子,如论如何也放不下母族的情分,即使看着佟家的面子上,佟氏至少也要封个妃,至不济也是个嫔位。只是没想到康熙竟然使出了这样一招,直接让佟氏她们待年宫中不给位份,虽然看着出人意料,但不可否认这对康熙来说确实最为有利的选择。


    对康熙而言这种做法可进可退,主动权完全操控在他手中。秀女在宫中属于身份特殊的一群人,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只要不是明显被皇帝厌弃的基本上没人敢怠慢,但这些人又都是没有受过宠幸的,游离于皇帝的后宫嫔御外围,虽然说不定哪一天受封就一飞冲天,但若是皇帝不宠幸她们,她们就一直只能是秀女,不是无品无级的庶妃那种尴尬的处境,而且一些出身高的秀女只是待年宫中,其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种做法应该是出于康熙的私心,毕竟康熙对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已经极为不满,而佟氏则是正被康熙迁怒,自然不乐意给她们高位,只要康熙一天不乐意宠幸她们,她们就只能一直在咸福宫待着。


    当然康熙肯定是为了理直气壮地不册封位份,不过用这样的做法既不会因为给她们的位份太低导致朝中势力难以平衡,也不用强迫他自己因为她们的出身而封这些明显不待见的女子高位,进而威胁到后宫的平静。反之,等什么时候康熙需要拉拢这些女子的家族了,届时只要宠幸了她们,然后给她们一个稍高的位份就足以达到目的。


    宜敏心中甚至猜测着莫非因为近年来三藩坐大,对朝廷不断增加索要的军需粮草数量,如今大清朝一年的国库收入几乎都进入三番的口袋,让康熙和户部尚书愁白了头发,她带着点恶趣味地想着康熙该不会是缺银子缺到连初封妃嫔的妆奁都要节省的地步吧?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从康熙九年起,康熙自己包括两位太后的寿诞就再也没有大肆庆贺过,全部都是从简,而后宫里更是提倡撙节用度。


    如果初封高位的秀女多了,例如宜敏当年上来就是妃,那份妆奁可不是个小数目,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马佳府那样替康熙省钱的,届时内务府无疑必须为初封的妃嫔置办丰厚的妆奁,这将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开支,康熙绝对是肉痛自己的家底啊!否则为何三藩之乱期间就没有册封过任何一个妃嫔呢?就算之后所有的册封典礼也全部是从简,至少宜敏所知道的当初佟氏晋封皇贵妃的场面还没她封贵妃的时候风光呢!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康熙朝多年征战弄得国库空虚吧?


    宜敏手指敲着茶几的桌面,脑中不找边际地联想着,心中盘算着无论康熙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次选秀的结果让她有些安心也有些无奈,毕竟如此一来后宫里的高位妃嫔依然空缺,让她原先找挡箭牌的计划完全落空了。虽然此后数年间宫中依然会是她的天下,毕竟没人有那个资格和身份跟她叫板,这对于她进一步掌控后宫极为有利,即使后来这些女子得封高位,但再怎么样也只能算是晋封上来的妃嫔,而非初入宫即受封的主位,地位与宜敏还是差上一截的,所生子女也尊贵不过宜敏的孩子,尤其后面这一点最让她满意。


    但是这也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孝庄的猜忌必将越来越重,这位老太太的心思深沉着呢,非到万不得已宜敏不愿意与她正面冲突,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大清入关后一直手掌后宫的孝庄势力根深蒂固,凭着宜敏这些年的经营并不足以与孝庄叫板,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宜敏不会去招惹孝庄,毕竟一旦真的越过孝庄容忍底限,恐怕连康熙都保不住她,这等蠢事宜敏绝不会干的!


    宜敏有些头疼地想着该如何转移孝庄的视线和疑心,她已经借着病弱的理由暂时打消了孝庄的顾虑,又用佟氏一族分散了孝庄的注意力,本以为这次进宫的几个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必然会被孝庄提上来制衡她,没想到康熙独断专行硬是一个都没封,她如今仍然是明晃晃的靶子啊!


    罢了,既然佟氏这几个出身好的女人暂时指望不上了,那么只能另想办法了,宜敏沉吟了良久才唤来莺儿吩咐道:“莺儿,将今年小选入宫的宫女名册拿来。”宜敏将主意打到今年小选的宫女身上,这些出身内务府包衣世家的女子,能量和本事不可小视,若是用得好倒是比起那些个正经大选出来的秀女更为有利,而且还不用担心尾大不掉,毕竟出身摆在那里,以康熙哪个重视血统和家世的性子,将来也不怕这些女人能翻天,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只要承瑞他们平安健康地成长,任谁也动摇不了他们在康熙心中的地位。


    当年的胤礽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后来继位的胤禛若非被孝懿皇后抱养过,恐怕康熙也绝不会传位于他的,就算如此雍正的继位依然受到广泛的质疑,一切皆源自于他有一个出身包衣的额娘。如今宜敏为求自保,自然不介意推几个包衣女子上位。何况从康熙那天的表现来看,未来的一段时间恐怕康熙会对她粘得紧,以他的执拗极有可能会出现所谓的专宠,这简直就是后宫大忌,若没有一些女人来分担康熙的注意力恐怕她很快就会站到刀尖上了,而孝庄对专宠是最不能容忍的,简直就是一触即死的禁区啊!


    很快的莺儿就把今年小选的名册拿了过来,宜敏接过细细翻看,将册子中记载的宫女子尽可能地与记忆对照起来,等从头到尾翻阅完这本不薄的册子后,宜敏满意地合上名册。她从中找到了不少可供利用的人选,尤其令她惊喜的这里面出现了两个未来的熟人,乌雅氏和万琉哈氏,未来的德妃和定嫔,宜敏心中顿时有了计划,虽然此时的两女不过是刚刚入宫的正黄旗包衣,但是以她们的容貌足以承担分散康熙注意力的重任了。


    不能怪宜敏之前没有想到她们两个,毕竟前世宜敏只知道这两人是宫女子出身,却不清楚是何年入宫的,宜敏前世虽然也掌了一部分宫务,但宫女名册、内监名册这类拿捏后宫奴才命脉的东西,素来只会掌握在贵妃以上位份的人手中,她们四妃由始至终不过是襄理宫务罢了,康熙从未真正给她们把持后宫的机会,不然以后宫争斗的凶狠残酷,康熙中后期怎么会有那么多皇子皇女长大成人?


    宜敏支手托腮,心中不停地算计着各种利弊得失,半响才拿定主意,嘴角挂上一抹轻浅的笑意,唤来尚嬷嬷如此这般地细细吩咐了一番,听得尚嬷嬷脸色变幻不定,阵红阵白,等宜敏嘱咐完毕之后,尚嬷嬷才带着一头冷汗恍惚地退了出去,心中对自己主子的手段敬畏交加,看来她当初对新的秀女入宫会威胁到主子地位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跟主子的未雨绸缪和周密算计比较起来,那些尚未正式入宫的秀女根本不可能翻出主子的五指山。


    与此同时,随着康熙对这届秀女的恩旨下达,京城中大小家族呈现人生百态,被指婚到好人家的秀女家人自然欢呼雀跃、叩谢皇恩浩荡,喜滋滋地安排喜事去了,而被指名送给宗亲显贵当个格格侍妾的,哀叹者有之,欢喜者有之,但圣旨一下只能认命,而那些通过最后一关被宫中记名留牌子的幸运儿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一群人,大多数人家中自然是高兴不已的,毕竟自家闺女一跃入龙门,未来指不定就是为家族光耀门楣的大贵人啊!


    只可惜这其中不包括遏必隆和佟国维,从第一道圣旨开始颁下起,这两家就开始密切关注着,可惜随着一道道旨意的下达,两家人的心越来越凉,颁下的圣旨顺序喻示着未来地位的尊贵程度,最前面的多是给皇室宗亲栓婚,指的都是正室福晋,当然若是有如当年的宜敏那样受封为妃的,自然会是第一批传旨的,毕竟皇家的人即使是嫔妃也是比一般宗室尊贵的。


    但是一直到第三天,康熙把全部圣旨都下达完毕,这两家人也没有等到康熙册封的旨意,除了郭络罗氏等几家接到内监奉旨传达的自家闺女初封贵人、常在的口谕之外,连一张册封的圣旨都没瞧见,这说明今年的选秀没有任何一位秀女得封主位,而钮钴禄氏和佟氏两家的闺女甚至连个贵人也没有混上,这让早已准备万全的两家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笑柄,遏必隆和佟国维的脸色自然难看到了极点,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遏必隆在自家府中焦躁地来回走动,气怒不已地发着火,他的福晋巴雅拉氏端坐上手的檀木椅,端着茶盏沉默不语。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坐在下首,小钮钴禄氏则乖乖地侍立在舒舒觉罗氏身后,清丽的五官与舒舒觉罗氏有五分相似,倒是与慧妃像到了七分,只是气质的不同让两者间看起来大不一样,慧妃明显容貌更为出色。


    舒舒觉罗氏正拿着帕子抹着眼泪,而小钮钴禄氏则一脸淡定地垂首站立,丝毫不像她额娘那样焦虑,这幅端庄稳重的模样倒是让遏必隆稍稍降了火气,对这个女儿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遏必隆有五个女儿,但是只有次女慧妃和眼前的五女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出,次女自小就容貌出众,长的美艳明丽,宛若正午的骄阳一样张扬肆意,而小女儿虽然容貌比不上姐姐,但是性子柔顺乖巧,行事婉约低调,相比之下无疑更为适合在宫中生存。


    这时候福晋巴雅拉氏轻轻放下茶盏淡淡地道:“老爷,二丫头现在宫中处境堪忧,今后怕已经是没希望了,如今小五的选秀更是不如意,若是任由小五这样没名没分的进了宫,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啊?”巴雅拉氏是遏必隆的继福晋,遏必隆的发妻是英亲王阿济格长女,但早卒,后娶代善孙女、颖亲王萨哈廉的长女多罗格格,康熙六年多罗格格去世,遏必隆又续娶了现在的巴雅拉氏。


    遏必隆闷声坐在首座上,端过茶盏猛地灌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气哼哼地道:“如今圣旨已下,木已成舟,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是心中憋屈,想他身为硕果仅存的四大辅臣之一,自己的女儿进宫居然连个正经的位份都没有,这让他在同僚之中如何抬得起头来?何况,他的几个女儿中除了这两个由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出的之外,都是些根本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所出,如今次女慧妃虽然仍居妃位,但是明显已经是被皇上打入冷宫指望不上了,偏偏儿子们有没一个撑得起场面的,现在小女儿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否则将来钮钴禄氏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遏必隆一想到自己膝下几个儿子,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要不是这些小子没一个长进争气的,他何必如此操心,还要靠女儿送进宫博取宠爱来稳固家族的地位?他的长子、次子早逝,六子也于不久前夭折,如今膝下仅余四个儿子,偏偏除了三子法喀、七子阿灵阿之外,不是由侍妾所出就是尚且年幼,阿灵阿虽是嫡子却尚未周岁,根本看不出秉性如何,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担忧后继无人的晚景。


    这时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娇柔地道:“老爷,这宫里已经搭进去妾身的一个女儿了,如今还要将五儿也送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吗?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那岂不是要对别人伏低做小,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五儿也走上这条路……”说着抽抽噎噎起来,她根本不顾福晋巴雅拉氏闻言瞬间难看的表情,反正自从福晋生了嫡子阿灵阿之后,早已经视她为眼中钉,更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两个女儿照顾有加了,她育有两子两女,又出身红带子家族舒舒觉罗氏,虽然六子夭折,但是对上福晋她也是底气十足的。


    遏必隆闻言脸色也不好看,但是他素来宠爱舒舒觉罗氏,何况慧妃的事的确是他对不起她,如今小女儿的选秀结果又是这样,不由得对她多了些愧疚,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放任咱们的女儿不管的,毕竟五儿是我遏必隆的女儿,皇上之所以不给名分恐怕还是因为余怒未消的缘故。你也无须太过忧虑,毕竟皇上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终究会给五儿不低的位份的,而且宫中我自会打点妥当,绝不会让女儿吃亏的!”说着遏必隆倒是渐渐通透起来,也不再被怒气蒙蔽了理智,开始盘算着如何让皇上回心转意。


    “还请阿玛无须为女儿如此伤神,所谓祸福相依,此番入宫虽然没有名分,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在这时,小钮钴禄氏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顿时看了过去,只见她带着笑,乌亮的眸子中有着浅浅的天真和温驯的体贴,话中的深意却让遏必隆来了精神,坐直身子追问道:“乖女儿,把你的想法说给阿玛听听。”他鼓励地看着小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小钮钴禄氏浅浅一笑,依然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语调道:“阿玛之前已经说过姐姐在宫中的处境,此时无疑是皇上对咱们家最为不满的时候,女儿这时候进宫即便是受封,恐怕位份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姐姐仍然是四妃之一,皇上不会让一家出两个高位妃子的。”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利芒,“女儿与其此时当个不上不下的贵人,还不如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以女儿的家世背景,只要等到皇上淡忘了姐姐的所作所为之后,自然就是女儿的出头之日!”


    无疑小钮钴禄氏比她的姐姐慧妃要目光深远得多,所说的话一针见血,只是不同于脸上淡定的笑脸,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只有姐姐不在了,皇上才有可能放下对钮钴禄氏的心结,她的出头之日才会到来,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姐姐,到了那一天请不要怪妹妹心狠了……。


    遏必隆抚须微笑,心怀大慰地道:“好,说得好!不愧是阿玛的好女儿,这话说的句句在理!”说着还转头赞许地对舒舒觉罗氏道,“颜儿不愧是大家出身,为我教养了个好女儿啊!”他对慧妃已经是失望透顶,对比起小女儿的聪慧隐忍更是高下立判,不由得对当初让前福晋教养次女生出了后悔,倘若次女能被侧福晋教养成小女儿这般,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对舒舒觉罗氏更看重了几分。


    舒舒觉罗氏闻言垂首脸色微红,眼角瞄了一眼巴雅拉氏手中绞紧的手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不屑,不过是个出身不高的继室罢了,以为生了嫡子就能压到她头上了?之前两位福晋可都是亲王之女,还不是斗不过她,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小女儿她清楚得很,绝不会像她的大女儿那样因为被前福晋抱养,结果养成个骄纵任性的脾气,小女儿如今虽然看着前景不妙,但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只要得见圣颜、承了宠爱,绝对能抓住皇上的心,未来老爷的爵位自然会落到与女儿同母所出的法喀头上,到那时这府里自然就轮到她做主了,福晋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57章  新人入宫


    无论接到圣旨的人如何的悲喜交集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一群被选入后宫的女子包袱款款地再次来到顺贞门前,只是这次已经明显地分出了地位的三六九等,以郭络罗氏为首的一群已经有了位份的女子和被留了牌子却没有位份的秀女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两列,相隔颇远的距离,有位份的毕竟已经算是后宫嫔御中的一员,面对那些没有位份的秀女眼中不免带着傲然和自得,当然这种目光极为隐晦,毕竟没有位份的秀女中不乏出身高贵的姑奶奶,未来指不定会在她们手下过活呢,此时自然不敢太嚣张,将人往死里得罪。


    但是这种隐晦的居高临下对于某些人而言就有些如同芒刺在背了,佟氏木着脸站在一群秀女们中间,以她汉军旗的出身还排不到队首,这一群秀女领头的是遏必隆的小女儿钮钴禄氏,她始终一副波澜不惊,淡淡含笑的模样,即使面对对面郭络罗氏明显挑衅的目光也不为所动,倒是让不少人心中暗自警惕,郭络罗氏更是长眉一挑,心中却暗自记下这个人,淡淡地撇过头去,在她眼里除了钮钴禄氏还算有些本事外,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佟氏不言不语地站着,努力地让自己忽视那些讨厌的目光,那些明显出身不高的女人凭什么用那种眼光看她,她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到那时她定要让这些女人俯首帖耳以偿今日的羞辱。佟氏目光阴沉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首位的郭络罗氏,那明艳的容貌,比一般女子稍显英气的眉,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眼波流转间霍忽而过锐利精明让人不敢小觑,佟氏想起阿玛说过郭络罗氏的阿玛三官保执掌盛京防务,手握兵权,这才能够初封贵人,只是她看着郭络罗氏那不比她差的容姿,心中的对手名单中添上了郭络罗氏的名字。


    “这位妹妹可是身体不适,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从佟氏身前传来,佟氏心中一惊,连忙转目望去,是排在她前头的一位秀女,虽然容颜秀丽却全身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的畏缩,她记得是赫舍里氏,虽然是皇后的同族,但是并非同支,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看着她那羞怯畏缩又极力鼓起勇气与之对视的模样,佟氏虽然有些不屑与之交流,但是想起阿玛临行前的循循善诱和额娘苦口婆心的教导,终究还是耐下性子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道:“有劳这位姐姐关心,只是被日头晒得有些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碍。”


    说着佟氏还抬手在额前挡了挡日头,虽然已经金秋十月,但是日头依然耀得人眼花,佟氏的借口很容易得到了赫舍里氏的响应,她很是赞同地连连点头,轻易地接收了佟氏的理由。随着赫舍里氏的刻意搭话,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赫舍里氏那毫无特色的恭维和赞美让佟氏心中不耐,却又不好完全不搭理,毕竟进了宫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何况这人毕竟姓赫舍里,好歹跟她额娘也算是同出一族。


    赫舍里氏一直保持着脸上羞涩的表情,说话的语调轻柔低微,若不注意听几乎无法分辨她在说些什么,只是佟氏看不见赫舍里氏逆光的脸上那双微带嘲讽的眼睛,通过这么一通说话,赫舍里氏基本上已经摸着了佟氏几分的性子,心中不屑地想着这就是阿玛额娘说的需要特别注意的人物?就凭这么一副目下无尘的性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算什么东西?佟家就算是当今母族,那也不过是汉军旗,说到底还不是要排在她后面,若不是阿玛官职底下,就凭她姓赫舍里就足以排到前几位去了。看来她最大的对手还是钮钴禄氏,这人才是真的不简单呢,就凭那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和不为所动的性子,一不小心只怕着了道还要跟她说谢谢呢!


    就在佟氏已经渐渐没耐心的时候,赫舍里氏也很是识趣地停了口,默默地转过身,排在前方的秀女此时也转过头与她说起话来,看起来似乎很是熟稔,大概是亲戚之类的吧?佟氏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注意力又放到对面队伍中去,这么一打量倒是心中一惊,除了郭络罗氏明显的鹤立鸡群之外,其他得到位份的居然也都容貌不俗,让本来颇为自得容貌的佟氏有了危机意识,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咒骂着主持选秀的马佳氏,这女人未免太大度了点吧?她怎么不学学以往的历届选秀,将容貌好的女子早早淘汰下去,如今一眼看去个个娇美如花,难道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等佟氏再想下去,前来引导她们入宫的内监和嬷嬷已经到了宫门前,一顶顶青色小轿停在他们身后,看到那些轿子秀女队伍里很多人都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因为那是给有位份的贵人常在、甚至答应用的,当然也仅是入宫的这一次可以被小轿抬进顺贞门,这意味着她们进宫是有位份的,而剩下的秀女只能像选秀时那样步行入宫,这种差别明显的待遇让这些人第一次认识到后宫里位份的重要性,不少人的眼神都变了。


    “贵人郭络罗氏,满洲镶黄旗、佐领三官保之女……”随着为首一名八品内监拿着薄薄的名单大声唱名,郭络罗氏走了上去,随之就有一为嬷嬷上前来领了她走到一顶青色小轿前,扶着她坐了进去,然后指挥着抬轿的太监起轿,跟随在轿子一旁往深宫内院行去,郭络罗氏只是乖顺地随着嬷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知道这个嬷嬷就是宫里指派给她的随身嬷嬷了,不但安排她进宫后的各种事宜,而且也负责教导她宫中的规矩和行事,是决不能得罪的。


    “常在完颜氏,满洲镶黄旗……”


    “常在珂里叶特氏,满洲正白旗……”


    “常在……”


    “答应……”


    随着内监一声声的唱名,所有初入宫就有名分的女人陆陆续续地被一顶顶小轿送走,那些小轿在规格外貌上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青色小轿的青色是平民才用的颜色,也喻示着在这后宫嫔以下的地位其实并无实质性的差别,毕竟入了宫只有嫔以上才有正规的彩杖、仪仗。也许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有位份的女人们被允许带进宫的东西数量有所不同,例如郭络罗氏就可以提前一天将十只箱笼的物件送入宫中,而常在答应分别是四只箱笼和两只箱笼,而这些说白了就是她们入宫后的身家了。


    等到所有的小轿都离去之后,内监才转而看向秀女这边的队伍接着唱名,这回就没有位份了,只是如选秀时一样核对了旗籍姓氏之后,排成一列由两位嬷嬷领头向宫中行去,看着那深长幽冷的宫道,所有的秀女都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包裹。是的,每个秀女都只被允许带一个小小的包裹进宫,而且还要经过检查,当然这种检查也是要看人的,像遏必隆和佟国维身兼领侍卫内大臣,没有哪个内监不识时务地去检查他们的闺女,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难免不会被顺手揣走一两样值钱的东西。


    佟氏垂着头紧紧跟着队伍前行,只是抓住包裹的手攥得几近发白,里面全都是金银票子,从小面额的百两到最大面额的金票满满当当的,当然还有一些散碎银锭和贵重首饰,这样一个包裹是她额娘不得不精简再精简之后,好不容易才打包出来的东西,也是她今后在宫里唯一的身家。虽然以自家的渠道将来递些贴补进宫不难,但是只要一天不封主位,就没资格召见亲眷,家里人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给她送东西,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着这只包裹里的东西打点后宫……


    佟氏不由得想起自家额娘早早为自己准备好的无数名贵嫁妆,此时大概只能躺在自家库房中蒙尘吧?也许将来妹妹出嫁的时候才能用上了吧?佟氏心头苦涩异常,看着手中小小的包裹,曾几何时能够想到自己的“嫁妆”竟然寒碜到如此地步?即使自家阿玛早已想过初入宫的位份不会高到哪里去,但是也从未想过连位份都没有,本来额娘还打算如马佳氏一般通过内务府好生为她置办风光的妆奁,结果……


    佟氏回想自己当初自信满满地认为皇帝表哥定能以贵妃之位迎她入宫,额娘也早已备好了十里红妆,结果一切都成为了泡影……果然阿玛说的没错,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皇帝的感情,而她的天真更是置自己于如今这种尴尬无言的地步,不但让阿玛在同僚之中抬不起头,还让额娘在那些诰命福晋之中成为笑柄,一想到那些登门的亲戚女眷眼中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她就恨不能去死。


    虽然阿玛、额娘都劝慰她这只是暂时的,将来皇上肯定会看着佟家的份上给她一个符合身份的位份,但是佟氏依然无法释怀,即使未来身居高位又如何?她永远是以没有位份的秀女身份入宫,人们永远都会记得她是步行入宫而非被八抬大轿迎入后宫,属于自己的嫁妆永远也没机会送入宫中,寄托了她无尽相思绣制出来的嫁衣永远也用不上了,她曾经憧憬的一切都成为了笑话,表哥……表哥……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佟氏的心声无人能够听到,而康熙如今正在干什么呢?他正在钟粹宫给他的宝贝儿子当马骑,当然不是趴在地上那种,而是把赛音察浑架到脖子上,然后带着咿呀乱叫的儿子来回地走动,赛音察浑乐不可支地扭动着手脚,奶声奶气地叫着“皇阿玛快跑……再快点!”,娇嫩的童稚嗓音让康熙乐此不疲地在宽阔的寝殿和大殿之间来回奔波,看得宜敏一阵好笑,窝在她怀里的承瑞一脸羡慕地看着,宜敏低下头刮了刮承瑞的小鼻子:“承瑞是不是也想跟皇阿玛玩儿?”


    承瑞勉强自己收回视线,抬头认真地看着自家额娘道:“额娘,儿子已经长大了,不跟弟弟抢阿玛了,那种游戏只有小孩子才玩呢!”说着挺起小胸脯一副我是大人了的模样,惹得宜敏忍俊不禁地将他揉进怀里一阵亲,她的儿子怎么如此可爱呢?白白嫩嫩的稚气小脸配上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当真是可爱到了骨子里。


    不过康熙对承瑞和对赛音察浑的宠爱方式明显不同,对承瑞康熙虽然从出生起也是爱若性命,但是绝不会像对赛音察浑那样毫不节制地溺爱,骑大马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前些天承瑞过完两岁生辰之后,康熙甚至开始给承瑞启蒙了,虽然承瑞的小手还抓不住毛笔,但是一字一句地教他认字、诵读倒是天天不落,幸而承瑞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只要康熙教过一遍基本上就能记住,让康熙乐的差点找不着北,对承瑞的教养更是倾注了满腔热情,完全不假人手,当然在宜敏的美眸盯视下他倒是不敢逼得儿子太紧,毕竟孩子还小,揠苗助长的道理康熙还是懂的。


    宜敏对于康熙教儿子从不干涉,毕竟这是前世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当然她也不至于不管不问,康熙教出来的儿子学问才干自然是拔尖的,但是人品心性就不敢恭维了,反正康熙贵人事忙,闲暇时间有限,而宜敏教育儿子的空闲大把,不同于前世对胤祉的教育完全插不上手,如今宜敏自己养着孩子,自然有的是时间慢慢引导孩子们的心性,她不像康熙那样从《三字经》教起,也不去教承瑞认字读写,那都是康熙的责任和乐趣,宜敏不想去破坏这份难得的父子互动的机会,更不想让康熙疑心她插手皇子的教育,否则不等孝庄动手,她恐怕也保不住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宜敏把《孝经》作为承瑞第一本启蒙书籍,宜敏始终认为为人子女当以孝为先,虽然皇家不同于一般家庭,但是孝道无疑是康熙一生最为看重的,即使在被儿子们逼迫的狼狈不堪的晚年,他依然用孝道来衡量着所有的儿子,所以宜敏必须让孩子们把孝道刻进骨子里,却又不会盲目孝顺听从。为此,宜敏煞费苦心地把《孝经》里面的每一句话都编成一个个小故事,从承瑞能记事的时候起每日当做床头故事读给他听,她着重要承瑞做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更要让承瑞明白所谓的孝顺要像古代五帝中的舜那样,只有在懂得运用智慧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能做到真正的孝,否则性命尚且不保有如何能尽孝?一味的愚孝更是不可取……


    承瑞的聪慧和机敏很让宜敏骄傲,虽然仅仅两岁,但是其聪慧已经不亚于四、五岁的孩子,而宫中的孩子四五岁的年纪已经足以让他们明白一些事情来,所以承瑞一边接受着康熙在他看来简单无比的教导,一边牢牢记住额娘所说的故事和道理,虽然额娘一直告诉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在他心中额娘才是最厉害的,额娘什么都知道,额娘总能猜中所有的事情,只要按照额娘的话去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在小小的承瑞心里,阿玛就让给弟弟好了,反正他有额娘呢!


    如果宜敏知道承瑞的想法肯定哭笑不得,不过她倒是欣慰于承瑞没有嫉妒弟弟更受皇阿玛的溺爱,毕竟康熙的态度十分明显,小儿子是用来宠爱的,大儿子是用来培养的,当然宜敏对此不置可否,反正儿子们有她呢!她决不会让康熙把儿子们教歪的,毕竟按照康熙这个溺爱方法,赛音察浑肯定会比当年的胤礽还要无法无天、骄纵成性的……看着已经气喘吁吁了,还乐此不疲地在小儿子指挥下来回跑动的康熙,宜敏深深地、深深地忧郁了,这货真的是那个对儿子严格到吹毛求疵的康熙?难道没有经历过不间断的丧子之痛的康熙就是这幅德性?


    宜敏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赛音察浑,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要把被这个完全儿控化的康熙溺爱下的孩子们心态板正,让他们不至于恃宠生娇的任务似乎很艰难,或许她需要多多在孩子们面前读些自古君王皆无情的事迹作为床前故事?她再低头看看窝在自己怀里,眼神清明的承瑞,心中觉得自己的教育还是满成功的,抬头看着骑在康熙脖子上的小儿子,下定决心不能继续放任赛音察浑这样下去,反正那小子的聪明劲不亚于承瑞,只是更为好玩好动而已,等过了周岁生日就让他和程瑞一起听床前故事,要是再敢给额娘听到睡着,看她怎么收拾他……


    正笑呵呵的赛音察浑突然一个哆嗦,身子一仰差点从康熙脖子上栽下来,吓得康熙一阵手忙脚乱,赛音察浑倒是一点没收到惊吓,只是转动着小脑袋四处看看,等对上自家额娘诡异的眼神后,连忙缩了缩脖子,额娘又在想什么招整他玩了?一想到自己从学翻身起的悲催日子,赛音察浑抓着自家皇阿玛辫子的小手就忍不住用力,疼得康熙龇牙咧嘴,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摔了宝贝儿子。浑然不知这小鬼头已经很有危机意识地想着怎么装乖套额娘欢心了……。


    佟氏随着大队伍静静地走在长长地几乎没有尽头的宫道上,穿着花盆底的腿几乎麻木了的时候,终于到了西六宫咸福宫,她打量着这即将成为她们这群秀女居所的宫殿,虽然倒也庄严大气却一点都比不上她岁额娘请安见过的几座宫殿,而且看了看队伍中的秀女人数,除非像她这样有阿玛打点过的人之外,都需要好几个人住一间屋吧?佟氏庆幸着自己的阿玛是领侍卫内大臣,更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一个皇帝表妹的身份,领头的嬷嬷们对她倒是客气,安排的居所也是西配殿位置和采光极好的,与她所住的屋子相对应的东配殿屋子住的是钮钴禄氏,这让她隐隐将之视为威胁,毕竟论家世也就这位能跟她相较。


    “各位小主,这咸福宫就是诸位以后的居所了,稍后分配伺候各位小主的人手就会去拜见各位小主,奴婢们是咸福宫的管事嬷嬷,奴婢姓蓝、这位姓陈,若是各位小主有何需要可以直接找奴婢二人。”刚刚领头的两位嬷嬷中稍胖的那位嬷嬷和气地说道,隔壁那位一脸冷硬、生人勿近的嬷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物。


    待蓝嬷嬷的话说完之后,这位陈嬷嬷才冷冷地开口道:“奴婢奉命负责这咸福宫的规矩教养,诸位小主虽然在家是金尊玉贵的格格,但是进了宫就只是小主而已,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办事,这咸福宫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皇上的传召,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否则轻则受罚,重则赶出宫去,还请主位小主自重,莫要让奴婢难做!”那副不苟言笑的冷脸吓住了不少跃跃欲试的秀女们。


    蓝嬷嬷仍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安慰这些脸色有些发白的秀女道:“奴婢这位老姐姐可是宫里资格最老、规矩最好的嬷嬷,只要能过了她这关,各位小主将来再也无需担心规矩上会被挑出毛病来,当然陈嬷嬷虽然会严格些,但是只要诸位小主好好配合,自然是不会太难过的。”这些秀女们都从蓝嬷嬷的话里听出了隐含的意思,陈嬷嬷就是宫里派来教导她们这些新进宫的人规矩的,难怪这般不苟言笑,除了钮钴禄氏和佟氏几个出身大家的秀女外,在家里就吃过教养嬷嬷苦头的秀女们不由得都瑟缩起来,看来这日子还有的熬呢!蓝嬷嬷眼神扫过镇定自若的几个秀女,和身边的陈嬷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诡异的光……


    第58章  八方云动


    康熙十一年的选秀似乎并未给诺大的紫禁城带来多大的变化,入宫的新人除了贵人郭络罗氏多得了几次宠幸,也没有特别得宠的人脱颖而出,而宫里的老人除了侍寝的次数因为新人的分宠而再次减少之外,一切似乎一如既往,但是暗地里总有着肉眼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着。


    宜敏统领后宫依然秉持不松不紧的原则,对嫔御们她从来只求她们听话乖巧,不主动惹事即可,从不刻意厚待哪一个,更不会苛待任何一人,即使面对宫里地位最尴尬的庶妃们,也不曾在言行上轻贱于她们,虽然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却已经让这些宫廷最底层的女人们真心地感激了,因为宜敏对后宫的女人们都是这种态度。


    而宜敏对奴才的要求却又不同,紫禁城的奴才与别处不同,若是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好拿捏的,那么很快就会蹬鼻子上脸,有恃无恐,反而若是好好地震慑一番,再给点甜头,他们就会对你俯首帖耳,所以宜敏对奴才素来都奉行恩威并施,能者上位的原则,凡是偷奸耍滑的一旦被发现都免不了上慎刑司走上一遭,如今宫里的奴才们对宜敏的敬畏几乎到了闻风色变的地步,更别说敢阳奉阴违了。


    康熙对后宫井井有条的局面十分满意,对宜敏使用何种手段他并不在意,本来太皇太后暗地里曾建议他升一两个贵人上来,一来可以填充嫔位,二来能为身子不好的贵妃分担些宫务,不过康熙看到现在的大好局面,认为如今的后宫很是和谐,比起之前皇后和慧妃掌权时要好上百倍,加上前朝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希望破坏现在后宫难得的平静,若是让那些不安分的女人上位才是真的麻烦,毕竟他已经认定了后宫女人一旦手中有权就会兴风作浪,他对这些女人的狠毒心思算是怕了,除了宜敏他谁也不敢相信!


    康熙虽然觉得皇祖母有些想得太多了,但他又不愿轻易驳了皇祖母的颜面,所以只能使用拖字诀,只向孝庄表示要慎重考察这些女人之后再做决定。孝庄对此无可奈何,毕竟贵妃素来得体,行事的手段又磊落大气得很,根本没有出过错,她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想要夺贵妃的权。


    何况新进的这批秀女虽然出身不错,终究资历太浅,她也不好强行将她们升位。但孝庄不是轻易放弃自己想法的人,虽然康熙这关暂时走不通了,但不妨碍她另辟蹊径,每次请安之后,孝庄总是会留下些出身不错的贵人、常在聊天叙话,其中郭贵人更是最受孝庄的青睐的一位,这位来自盛京郭络罗氏的贵人长的明艳英气,骨子里透出的泼辣爽利是宫里女人少见的,不由让人眼前一亮,加上一口地道的盛京腔调让前半生都在盛京度过的孝庄倍感亲切,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亲热,旁人见着只觉得郭贵人比起当年初进宫的贵妃更得太皇太后的喜爱。


    宜敏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孝庄的做派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对此极为淡定,既没有因此就对郭络罗氏另眼相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依然将之与其他嫔御一视同仁,该有的待遇一分不少,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如既往,让谁也挑不出错来。孝庄也没了借题发挥的余地,她不清楚宜敏到底是真的不嫉妒,还是完全不把郭络罗氏放在眼里,只是宜敏背后的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决定了孝庄不敢轻易动她,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


    早膳过后,宜敏按例去两宫太后那里请安,孝庄依然留下几位得了她青眼的嫔御陪坐,宜敏毫不在意地甩甩帕子回到钟粹宫。宜敏慵懒地斜靠在暖榻上,双目微合地假寐,房中的熏香炉中的香料静静地燃烧,浅浅的芬芳弥漫在寝殿微冷的空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清冷悠远。宜敏塌尾处跪坐着一个小宫女,正低垂眉眼用锤瓜轻轻帮她敲腿,身前一位手艺极好的姑姑正精心地给宜敏修剪指甲,宜敏的手指本就纤细修长宛若青葱,指甲的形状只需稍加修饰便极为完美了。


    尚嬷嬷侍立一旁正在向宜敏回报后宫的诸般事务,这几年来宜敏为防未来后宫大权的变动,将前世管理后宫的经验结合仙境书里学来的知识,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章程,务必保证后宫大权即使被转移到其他女人手中,宜敏依然能够如臂指使。当然更多的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毕竟将来她必然会继续怀胎生子,而那时她和孝庄之间的平衡必将被打破,届时孝庄定不会容许宜敏继续坐大,不是想办法夺了孩子的抚养权就是分薄她的掌宫权,对此宜敏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只是她也不会让孝庄太过容易如愿的。


    宜敏很清楚每当后宫权力更迭,第一批下马的必然是手下的主事之人,所以她没有将亲信之人推上位,反而将之安插在那种不起眼却又能够眼观六路的地方,而将主事的位置留给康熙的亲信,不但讨好了康熙,还能显得自己的坦荡磊落,不揽权不徇私,更让孝庄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想动康熙的人可是需要一个好理由的。当然宜敏不会傻到完全摈除孝庄的人手,她只是把孝庄的人手安排到那些看似重要却最容易被找茬的地方,这样孝庄即使想要从宫务上找麻烦也要看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不是划算了。


    当然此时后宫里没人能看透宜敏的用意,不说底下的奴才想不到这么多,就连孝庄也想不到宜敏的心思算计如此深远,毕竟现在孝庄只是有些忌惮宜敏,并未真的想要对付她,而底下那些被选出来的管事奴才只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力增加了,个个都是高兴得很,卯足了劲想要在贵主子面前露脸,自然更不会反对宜敏新定的规矩,以后掌权的人就算想改也要看这些奴才答不答应。


    如今六宫事务不再是掌事宫妃一把抓了,而是从高到低层层皆有负责的主事人员,然后将处理结果呈报上来,有功则赏、出错即罚,宜敏手中宽裕自然出手大方,而这些管事奴才手中如今握的可是实权了,虽然一旦出错难逃其咎,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找人顶罪了,但是追逐权力是后宫奴才的天性,权势可以让这些奴才忘乎所以,谁给了他们权力和好处,谁就是他们的主子,甚至为了这些他们可以背叛一切。


    在宜敏的沉默聆听中,尚嬷嬷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宫务汇报完毕,然后拿出最下面的一份条呈道:“主子,这是内务府报上来的上个月各个宫里额外消耗的份例,其价值几乎比往常高出十数倍,底下的奴才不敢擅自做主,还请主子给个指示。”所谓额外消耗的份例就是指除了吃穿用度之外消耗的东西,例如摔碎东西,撕裂的衣裳或是淘汰的旧物等等……。


    尚嬷嬷不着痕迹地撇撇嘴,这宫里“失手”摔摔茶碗瓷器是常有的事情,宫中受宠的或是出身好的嫔御甚至会故意打砸东西来发泄妒火和不悦,毕竟这些女人一般身家丰厚,损失得起。而负责收拾善后的内务府基本上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这些大小主子肯掏钱就行,毕竟内务府的奴才也能从中能得到不小的好处,所以一般不会特地报给上头知晓。


    只是一旦像如今这般损失太大或损坏的是无法补上的东西,这些奴才就不敢擅自做主了,毕竟内务府虽然掌管内库,但库中品级高的物件都是有定额的,日后一旦查起来数量对不上,他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没人想要无缘无故地背黑锅、吃挂落,何况如今后宫除了宜敏,还没有那种得宠到一手遮天的人物,他们自然老老实实地上报到钟粹宫,免得被精明厉害的贵主子送到慎刑司走一遭。


    宜敏终于睁开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地问道:“居然损失了这么多?本宫倒想知道是哪个宫里的这么大的手笔?”如今这宫里的女人们基本上都被宜敏调、教的服服帖帖,没人敢不长眼地跟宜敏对着干,加上位份高的不多,掰掰手指算算,还真没几个的身家经得起如此折腾,新进宫的那些想来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所以宜敏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尚嬷嬷拿着记录书册一板一眼地答道:“回主子,多出来的损失主要是来自长春宫,慧妃那里的光是上月就换了四批妃品级黄地绿龙瓷的各式器皿,皇后那里损失的黄瓷和各色器皿更是不计其数,至于其他的物件据内务府统计还有百花洋镜、自鸣钟、御制围屏、玛瑙雕漆官窑瓷器、菜玉如意、玉鼻烟壶、青玉暖手、古玩,宋、元、明画册卷等等……共计106件,尤其是皇后那里报上来的很多物件都是御赐或特制的,根本没有第二件,这两位主子都要求内务府补齐,底下的奴才不敢擅做主张,这才如实报了上来。”


    随着尚嬷嬷中气十足的念诵,宜敏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这些东西的价值她如何不知?慧妃虽然被罚但毕竟是妃品级、又因着当初搜检后宫的事件,康熙和孝庄出于弥补的心里给出的东西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精品,皇后的用度素来是宫里最好的,毕竟是国母,宫中摆设的自然无一不是精贵以极的御制之物,一下子去了百来件,这种损失就连如今身家不菲的宜敏都有些肉痛,何况是底下的奴才?


    宜敏头痛地撑了撑额头,难道这两位的清闲日子是过腻味了,又开始不甘寂寞了不成?要知道康熙最近正为着削藩军费的事愁白了头发,后宫的用度除了两座太后宫和宜敏的钟粹宫外,基本上都是能减就减,各种年节庆贺活动更是能省则省,连康熙自己和两位太后的万寿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以想象一旦康熙知道这两位败家的本事之后该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宜敏心底冷笑,她自然是看这两位不顺眼,恨不得将彻底她们践踏成灰!但是终究还不是时候,留着她们还有用处,而且康熙看在两大家族的份上,总归还是为她们留了体面,除了没有自由之外,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宫中摆设都不曾收回,还是被软禁之前的规制,就连她们时不时出点状况,弄坏些精贵东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过问,没想到这才多久就敢闹了这么一出,还竞相比拼谁的身家丰厚了不成?


    这皇后和慧妃莫不是觉得康熙的耐心是无限的?对她们的宽容是因为念旧情不成?竟然敢一口气把自己名下撑场面的名贵东西统统砸了个遍,那很多可是御赐之物,损坏可是要治罪的!难怪内务府的奴才们没敢自作主张,这事就连宜敏也没法做主,更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乐意趟这浑水,毕竟那些东西里大部分连她这钟粹宫里都没有呢!她们要找死宜敏自然不会拦着,但这事终究要康熙或孝庄做主的。


    只是细细思量之下,宜敏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漫不经心地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统统退下。好一会儿,宜敏才抬起头,接过尚嬷嬷手中的清单册子,仔细琢磨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猫腻的地方,虽说从被软禁之后她们就没少折腾些动静出来,但是她们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干出这种事,甚至把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玩意儿统统给砸了,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毕竟这么做除了招惹康熙的怒火之外,宜敏想不出有任何好处,除非……除非她们都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以至于控制不住情绪?宜敏心念电转间猜测了无数原因却没有办法确定,盯着册子头也不抬地问着身边的尚嬷嬷:“这段时间长春宫有何动静?跟什么人来往过?”既然猜不出来那就查,终究会找到蛛丝马迹,没有什么动机这两人不会如此大的动作,要知道康熙早就对她们没有耐心了,若不是忌惮这两位身后的家族,只怕早就废了她们了,哪里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


    尚嬷嬷躬身答道:“回主子,奴婢一早就已经让长春宫的眼线密切关注此事,随时将那两位的动向报过来,那两位出现异动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慧妃自从其妹入宫之后,就时常召她到长春宫偏殿叙话,而皇后则召同族的赫舍里氏和佟国维家的女儿……”尚嬷嬷一五一十地将长春宫的动向事无巨细的回报了一遍,长春宫早已被宜敏的探子渗透,毫无秘密可言,毕竟这宫里的奴才最是懂得见风使舵,如今皇后和慧妃失势,宜敏执掌后宫,自然多得是奴才踩着长春宫的那两位上赶着巴结宜敏,想知道长春宫的动向易如反掌。


    宜敏微微挑眉:“慧妃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也算是人之常情,但是皇后就有趣了,这佟氏的额娘是她的亲姑姑,皇后和佟氏也算是表姐们,两人叙话倒没什么意外的,不过这新进宫的赫舍里氏是赉山之女,跟皇后这一支早就出了五服,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皇后在打什么主意?”宜敏轻敲卧榻旁的案几,皇后和慧妃倒是会钻空子,虽然皇上勒令她们念佛抄经,足步不得出长春宫,但是却没有禁止她们召人入长春宫,倒是给了她们操作的余地了。


    “能否查到皇后和慧妃她们都谈些什么?”宜敏可有可无地问道,反正她也不指望能轻易查到如此隐秘的信息,皇后她们不是傻子,若是机密的谈话必然会摒退伺候的人,想知道具体情况恐怕还是要靠暗部才成,皇后那里的司琴、司棋,还有慧妃的大宫女春蕊都是她们的绝对心腹,应该会知道内情,看来要让天枢亲自走一趟问问了,之前怕她们暴露就吩咐她们不许主动联系,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宜敏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皇后和慧妃都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多少本钱去赌了,一旦出手必定是孤注一掷,宫里的女人临死反噬才是最狠最毒的,决不能掉以轻心。


    “主子恕罪,奴婢实在无法查到长春宫的密谈内容,皇后和慧妃极为小心,谈话时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探子们根本无从下手,即使少数几次冒险偷听也只能听到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奴婢无能!”尚嬷嬷跪了下来,深为自己无法为主子查到有用的东西而自责,在如今后宫耳目遍布的情况下依然出现如此情况,只能证明发展的那些探子根本只是外表光鲜,看似人数众多,实则根本派不上真正的用场。


    宜敏微微含笑,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低垂着头的尚嬷嬷身上:“嬷嬷如今知道错在何处了吗?本宫如今在后宫已经是树大招风,那些奴才们看本宫得宠就纷纷羽附而来,看似声势浩大却没几个是真心的,焉知来日本宫落魄之时,这些人又有几个能够留下?”


    看到尚嬷嬷身子一震,宜敏放缓了口气道,“本宫知道嬷嬷是为我好,但是有用之人几个就够了,至于那些酒囊饭袋来一百个也是白费,反而会拖本宫的后腿,关键时刻靠不住不说,而且这般声势只会把本宫置于风口浪尖,一旦遭了上头的忌讳……”


    “这……这……”宜敏不温不火的话语让尚嬷嬷出了一身冷汗,她可是知道自己暗地里拉拢了多少人手,本想着这样眼线密布能帮着主子掌控后宫,却没想到不但做了无用功,还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不由得呐呐难言,后背的衣裳瞬间汗湿,尚嬷嬷将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上,羞愧难当地道,“奴婢该死,奴婢愚钝,还请主子重重责罚!”


    尚嬷嬷对宜敏是绝对的忠心,她出生内务府尚氏,而尚氏自太祖时起就是正白旗下包衣世家,直属宜敏外公瓜尔佳氏统领的正白旗,如今宜敏宠冠后宫,自然整个尚家都忠诚于宜敏,而尚嬷嬷更是早已把宜敏这个她奶大的格格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事事以宜敏为重,如今好心办坏事,她无法想象万一宜敏因此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她真是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宜敏对尚嬷嬷的忠心是清楚的,只是嬷嬷的做事手法依然是老一套,总觉得耳目越多越好,宫中的奴才统统为己所用就更好了,其实这种方法看着好使,但在宜敏前世的经历证明,这种手段根本不管用,宫里的奴才个个八面玲珑,背后更是不止一个主子,这般表面上的声势浩大不过是虚有其表,更甚者徒遭忌讳罢了,何况她还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呢!


    宜敏需要的奴才必须绝对的忠心,否则还不如不要,只是她很了解尚嬷嬷是个极为固执己见的人,不让她碰碰壁她是不会回头的,宜敏索性也就由着她去,反正如今后宫局势还算平稳,有点小浪花很容易就能抚平,还不如借此机会攘外先安内,把内部的人手彻底清理一遍,去芜存菁,免得日后关键时刻才出幺蛾子,那可就措手不及了,上次生赛音察浑的惊险宜敏至今心有余悸,她决不能容忍再出现第二次。


    宜敏坐起身,亲手扶了身前的尚嬷嬷起来,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嬷嬷,本宫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同样的手段并不适用于任何时候,如果本宫位份不高,自然需要多多拉拢奴才以壮声势,让人不敢小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本宫在后宫已经是除了皇后之外的最高位,更是手掌凤印、统摄六宫,那些奴才根本不需要去拉拢,他们就会眼巴巴地自己贴上来,不过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这种人来得快、去的更快,只要苗头稍微不对立马就会作鸟兽散,这些人可用而不可信,能派上大用场的更是寥寥无几,不拖后腿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宜敏见尚嬷嬷茫然不解的眼神,耐心地解释道:“嬷嬷是不是奇怪为何本宫明知不好却还是任由你行动?”尚嬷嬷连忙点头,她虽然固执但是主子的话她还是会听从的,宜敏只好接着为她解惑,“本宫之不阻止就是因为相信嬷嬷定能自己想明白,毕竟若是因着本宫的命令,嬷嬷恐怕是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本宫以后还要靠嬷嬷帮着培养真正得用的人手呢,这些人本事尚且不论,但是一定要绝对的忠心,如此一来嬷嬷自然要心里门清才行了,如此嬷嬷可明白了?”


    尚嬷嬷对宜敏的推心置腹感动得眼眶红热,狠狠地点头,微微侧头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才道:“主子放心,奴婢定不会让主子失望,日后定会为主子培养出真正得用的人手。”接着有些迟疑地问道,“只是主子,之前奴婢擅自收下的那些人手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吧?”这时尚嬷嬷也对自己当初不经头脑的大肆收罗人手很是后悔,如今只能向主子讨主意好收拾善后。


    宜敏伸手掩嘴而笑,眼中却缓缓流淌着冷意:“瞧嬷嬷这话说的,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些人既然收下了自然要好生用着,就算咱们放手不管,在别人眼里他们也已经算是钟粹宫的人了,与其放手让其他人利用了去,还不如废物利用,留待将来局势有变的时候推出去当挡箭牌,不但能金蝉脱壳,还能更好地掩护咱们真正的人手,何乐而不为呢?”


    墙头草有墙头草的好处,就算死光了也不心疼,就像她刚进宫那会被慧妃送过来的那批人手,早就在之后的几次后宫清洗中被康熙一扫而空了,牺牲了这些弃子,宜敏才有机会不着痕迹地替换成自家旗下的包衣,才能将钟粹宫整治得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尚嬷嬷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自家主子,本来一步臭不可闻的棋子,到了主子手里偏偏就成了扭转乾坤的妙着了,转念又想到长春宫的异动,不由急道:“主子既然已经胸有成竹,那长春宫的事儿该如何处置?若不能知道皇后她们在密谋些什么,恐怕主子会被算计的!”尚嬷嬷对于皇后和惠妃的心狠手辣可是心有余悸,万一那两位又像当初那样对小阿哥下手该如何是好?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宜敏懒懒地躺了回去,从一边的茶几上捻起一枚蜜饯,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何难?那两位如今已经山穷水尽,手里人手有限,所能行的不过两条路……”说着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看看尚嬷嬷急切的眼神,才笑着接下去,“第一条路就是复宠,想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宜敏的眼中满是嘲讽,康熙的性子她很清楚,一旦让他彻底厌恶了,那么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前世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个女人呢?


    尚嬷嬷显然也有同感,她摇了摇头道:“奴婢虽然不敢断言,但是以皇上的性子这条路十有八九行不通,何况这后宫里什么样女人没有,皇上怎么可能再次宠爱她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忙压低声音问道,“主子,虽然她们复宠无望,但会不会把希望放在自己人身上,帮自家人得宠?”尚嬷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宫妃里借着身边的人固宠是常有的事儿,难怪她们频繁召见新进宫的秀女,原来打这主意呢!


    宜敏却摇了摇头:“嬷嬷想得太简单了,若是以前皇后和慧妃自然不介意帮自家妹妹得些宠爱,好打压其他女人,但是如今她们自身难保,一旦自家妹妹上位,她们恐怕就更没希望了,因为到时她们的家族就会把宝压到妹妹身上,而她们只能成为弃子,那她们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尚嬷嬷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自家姐妹又如何?这宫里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要是妹妹得了宠谁能肯定会不会为姐姐说话呢?不由得点头同意了宜敏的说法:“主子说得有理,既然不是帮着自家妹妹得宠,那她们为何频频召见她们?”这才是尚嬷嬷想不透的地方。


    宜敏笑了笑,将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品味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半响后才吐出果核,又端过尚嬷嬷送上来的茶水漱漱口,才用帕子轻擦嘴角道:“这就要说说她们的第二条路了,那就是……孩子!”


    宜敏樱唇里吐出的话语几乎让尚嬷嬷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说……说孩子!这……这怎么可能呢?那两位不是都不能生了吗?”这几年钟粹宫之所以稳坐钓鱼台,除了因为皇后和慧妃失宠,不就是这两位不可能有孩子吗?这样一来宫里就算出了再多的孩子也比不过钟粹宫的两位阿哥尊贵,如今宜敏突然说出那两位在谋划孩子,自然将尚嬷嬷吓得不轻。


    宜敏轻轻掩嘴,嗔怪地看了大惊小怪的嬷嬷一眼;“看嬷嬷吓得,本宫只说她们想要出头只能靠孩子,可没说她们就能生出孩子来啊!”何况就算她们能生,宜敏也会让她们变得不能,当初皇后谋划着将“余神医”送进宫调养身体的计划,虽然因为皇后险些被废搁置了很久,但终究赫舍里氏还是抵不住翻身的诱惑,使尽了办法让“余神医”顶了一个太医的名头,将他送进了太医院,所以这皇后就算身体调养得再好,落在“余神医”手里,她能不能怀孕生子自然是宜敏说的算了。


    尚嬷嬷拍了拍自己胸口,长呼了口气:“主子莫要吓奴婢,这慧妃也就罢了,若是皇后生出个嫡子来,大阿哥和二阿哥可怎么办?”从赛音察浑周岁生日之后,康熙就正式将承瑞和赛音察浑记入了玉蝶,虽然按照排行他们俩是皇三子和皇四子,但之前殇的两位阿哥由于幼殇并未序齿,所以承瑞成了大阿哥,而赛音成了二阿哥,至于纳喇氏的阿哥因为尚不知能否养大,在出生后就被康熙下令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礼府里,至今尚未取名,自然没有记入玉蝶。


    宜敏瞥了嬷嬷一眼,毫不在意地道:“嫡子不嫡子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从太祖至今有哪一位是嫡子即位的?若不是皇上素喜汉学,咱们满人可从没有立嫡立长的说法,何况皇后之前不也有个嫡子,还不是不受皇上待见!”见尚嬷嬷似乎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宜敏摆摆手接着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皇上如今正当风华之年,这日子还长着呢!过早地惦记这些并没有好处,反倒会遭皇上的忌讳。”


    宜敏可是知道康熙的寿命还长着呢,而且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其强烈,她倒是希望后宫里生孩子的越多越好,至少她的孩子们就不那么显眼了,以后她只要保证康熙对孩子们的重视和喜爱就可以了,至于后宫谁生了阿哥,谁得了宠爱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她需要的只是康熙心中的那份特殊而已。


    尚嬷嬷张张嘴,突然觉得哑口无言,确实如主子所说的,如今皇上不过二十岁,看那健康的身板再活个三十年绝对不成问题,现在想什么继承人的事确实没有意义,只是她依然觉得只要皇后在一日,终究是压了主子一头的:“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以后不会再提此事,只是皇后无论再怎么失宠终究占着中宫嫡妻的名分,若是让皇后翻过身来,必然不会放过主子的,还请主子三思啊!”尚嬷嬷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宜敏那副不温不火,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她急上火。


    宜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再打哑谜逗弄自己的嬷嬷了,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好嬷嬷,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皇后她生不出来的,本宫的意思是长春宫的两位都是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她们想必也知道皇上是不会再让她们有机会怀胎了,于是将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要知道无论是小钮钴禄氏、佟氏还是赫舍里氏如今都没有位份,即使有了孩子,那位份也绝对越不过皇后和慧妃的,孩子自然只能抱给别人抚养,本宫这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那么皇后和慧妃不就有机会了?”


    尚嬷嬷听得目瞪口呆,呐呐道:“原来这两位打这个主意,真要这样说还真有可能让她们得逞,只是佟氏可不姓赫舍里,皇后拉拢她又有什么好处?就算生了孩子那也是佟家的血脉,赫舍里氏可算不得母家。”虽然养母更尊贵些,但那是生母地位不高,家族不显的情况下,佟家可不在此列。


    宜敏冷哼一声:“佟家可是皇上的母族,佟氏是皇上的亲表妹,加上皇后不知道佟氏已经遭了皇上厌恶,还以为佟氏是个香饽饽呢,皇后自然认为如果能抱养佟氏的孩子,那么这个跟皇上有着最近血缘的孩子肯定会比其他孩子更加得宠,将来孩子上位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那她这个养母自然水涨船高,还拉拢了佟家,将来若能当上母后皇太后自然就更好了。”佟氏这个“表妹”在外人眼里可当真贵气得很呢,毕竟皇帝和皇后都是她的表亲呢,当然是借腹生子的最佳人选了,只是不知道佟氏这个眼高于顶的乐不乐意了。


    尚嬷嬷脸色有些不好了,她从选秀之后知道是佟氏撺掇秀女当众挤兑宜敏之后,就对佟氏极为不顺眼,如今她的肚子既然威胁到宜敏的孩子,她当然十万分的不爽快,僵着脸在腹部比了个手势向宜敏询问道:“主子,要不要……永绝后患?”她这是想直接让佟氏绝育了。


    宜敏好笑地摇了摇头,不顾尚嬷嬷着急的神色,轻松地道:“嬷嬷何须费心,本宫自有安排,何况皇后和慧妃的主意打得好,又怎知被打主意的人乐不乐意呢?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岂会那么容易让她们如愿?恐怕她们心中也是另有盘算的,否则那长春宫为何会摔碎这么多的东西?要说这里面没有这几位的手笔谁信呢?”


    宜敏想着前世宫中的几对姐妹花,有几个是能够共存的?仁孝过世、佟氏上位,孝昭过世、温僖上位,而宜妃稳坐妃位的时候,她的妹妹只能做一辈子的贵人,郁郁而终。这康熙朝的后宫里,唯有姐姐死去,妹妹才有机会上位,几乎已经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了,想到这里宜敏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些明白这几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了,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既然她们紧锣密鼓地搭好了戏台子,那她若不帮着找齐观众岂不是浪费了一场好戏?


    尚嬷嬷看着宜敏嘴角那抹熟悉的迷人弧度,不由得心中一松,看来主子已经有所决定了,她也就不费心了,反正从来只有主子算计别人的份,她只要等着主子的吩咐就好了,果然宜敏招手让她附耳过去,尚嬷嬷连忙上前,只听宜敏在尚嬷嬷耳边嘀嘀咕咕地吩咐了一番,尚嬷嬷忍俊不禁地笑皱了一张老脸,乐呵呵地下去了,看来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啊,只是不知最终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宜敏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仔细思索着以后的计划,这次牵扯的人物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她必须小心再小心,幸好对钮钴禄氏和佟氏她早有安排,至于赫舍里氏毕竟前世就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除了姓赫舍里之外,家世也是一般,她只需将她用在最有利的时候就可以了……突然宜敏耳朵一动,微微睁眼瞄到寝殿门口一角黄色袍影,顿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59章  借刀杀人


    宜敏拿起放在一旁的册子,微微叹息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眉尖微蹙。直到手中的册子被人抽走才蓦然回神,猛地睁眼抬头看去,只见康熙正拿着原本在她手中册子,笑吟吟地立在塌前,连忙坐直身子,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康熙按住:“敏儿就这么着吧?朕早就说过无须多礼的!”


    康熙说着自顾自地在塌边坐下,仔细端详了下宜敏的脸色,伸手抚摸了下她依然缺了些血色的脸颊,自从宜敏生产之后就一直如此,脸色总是带着淡淡的苍白,少了三分原来的活泼,多了几许柔弱,让他心中每每愧疚怜惜不已,毕竟是他没有保护好宜敏母子,才让人有机会趁虚而入,让宜敏多受了不少苦。


    康熙伸出手指轻轻揉散宜敏眉心的微蹙,柔声道:“敏儿为何蹙眉,什么事让敏儿这般费神?底下那些的奴才是吃干饭的不成?”说着眼里有了怒气,自从御医交待过不能让宜敏多耗心力之后,他就对宜敏百依百顺,从不拂逆她的心思,就连宜敏改变后宫的管理制度他也听之任之,毕竟从新的规矩来看,不但落到宜敏身上的宫务轻松多了,而且各个要害位置上都是他的心腹,宜敏的安排这让康熙既欣慰又窝心,既高兴宜敏的不恋手中的权势,又为宜敏一心把他和孩子们放在首位而窝心,毕竟宜敏弄出这种管理宫务的办法,平白将自己手中的权柄下放到了奴才手中,所空出来的时间时间都用来陪伴康熙和教养孩子了。


    宜敏拉下康熙放在她额上的大手,对着康熙嫣然一笑,本就娇美如花的容颜顿时耀眼起来:“皇上多虑了,妾身如今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掌掌总罢了,底下的管事奴才们都是有本事的,帮着妾身担了不少事务,不过有些事情他们不敢擅自做主罢了,这些奴才有功无过,皇上当赏才是呢!”嘴里说着夸奖的话,目光却偷偷看了一眼康熙手中的册子,眼底闪过犹豫,笑容也隐含不安。


    康熙是何等人物,他那精明锐利的目光自然早就把宜敏的不对劲收入眼底,毕竟宜敏一直以来都来直话直说,更是从不对他有所隐瞒,联想到刚刚进来时看到宜敏那副苦恼的情状,不由得心中有了些底,这宫里能让宜敏伤脑筋的只有少数几人……不过见到宜敏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连跟他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眸子总是不自觉地去飘到册子上,不由得心中好笑,这敏儿还是老样子,根本藏不住心事,罢了罢了,看她这模样恐怕自己在跟她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敏儿,可是这册子里的东西让你劳神了?”康熙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举起手中的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宜敏,只见宜敏微微一窘,目光飘忽而过,不敢跟康熙的眼睛对视,硬着头皮顶着康熙的目光讪笑道:“那个……那个……也不是多麻烦啦?”只是在康熙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中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声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心虚的模样。


    康熙心中暗暗摇头,这丫头真的不适合说谎,只是看见她怯怯地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又一眼的可怜模样,怎么也无法生出火气来,不由得拿起册子敲了敲她的额头,他好气又好笑地道:“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朕,还不说实话,难道非要朕自己看不成?”他知道每当这丫头有事瞒着他就会这般心虚模样,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治她,屡试不爽,果然没一会宜敏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宜敏一边说,一边有些不安地看着康熙的脸色,却见康熙毫不在意地听着,把玩着手中的册子,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点都没变,听完后还饶有兴趣地翻开册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册子里长长地清单,只是那笑意完全不达眼底,深不见底的黑眸好像泛不起波澜的深潭一般幽暗森冷。


    宜敏不由伸手拉着康熙的胳膊,声音中带着担忧地唤道:“皇上……”康熙回过神来,抬眼看到宜敏隐藏着担忧与不安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暖,拍了拍宜敏的手道:“敏儿放心,朕没事!”他心中明白事关皇后,难怪敏儿会头疼,毕竟她虽然执掌六宫,终究只是贵妃,还管不到皇后头上,而自己近来因为三藩之事忙的焦头烂额,敏儿大概是担心自己因为此事烦心发怒吧?


    宜敏仔细端详了康熙的脸色,见他似乎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皇上没生气就好,妾身看皇上近日政务繁忙,妾身本不想再用后宫之事来烦扰皇上,只是这事儿妾身实在无法处理,本来还想着找太后娘娘呢!”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脸,毕竟她经常有事没事地找太后讨主意,可以算是打扰太后的清净了,只是太皇太后身子一直没大好,她自然不敢拿那些小事去烦扰她,只能找对她最好、最和蔼的太后做主了。


    “你啊……”康熙失笑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宜敏和太后之间处得极好,虽然对于宜敏跟这位素来冷清的皇额娘如此投缘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只能归结于个人的缘法了,何况宜敏能得太后的喜爱,康熙乐见其成,毕竟他对这位皇额娘还是很尊重的。


    转念又想到刚刚宜敏所说的事情,心情又阴沉下来,没想到皇后和慧妃都如此地步了还这般不安分,一想到这里康熙心中烦闷,本来还想着她们若是安安分分的,他自然会给她们一份体面,如今看来他完全是白费功夫,既然她们不领情,那么……康熙眼神渐渐转冷,只是他不希望将宜敏卷入此事,毕竟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在朝中势力依旧不小,虽然宜敏娘家不弱,但是朝堂上势力太薄弱,他可不想因为这两个蠢女人而让宜敏母子受到波及。


    康熙笑着将手中的册子丢在案几上,把宜敏拉入怀中:“这些烦心事敏儿就不要管了,朕自会处理的……”说着不安分地在宜敏身上蹭来蹭去,深嗅着宜敏脖颈处的香气,声音低哑地问道“敏儿身子可好些了?朕想你了!”康熙理直气壮的求欢让宜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货脸皮越来越厚了,自从宜敏老是借着身子虚把康熙往别处赶后,康熙反倒越来越黏糊了,白日里只要没事必然要过来跟宜敏耳鬓厮磨一番,晚间只要御医不说不行,他就必然歇在钟粹宫,正如宜敏先前所料那样,粘宜敏粘得紧,幸好夜里侍寝的日子在宜敏安排下还算雨露均沾,否则这宫里怕不是早被醋海给淹了?


    康熙如此黏糊,不但宜敏心中不乐意,生怕被贴上专宠的标签,就连承瑞和赛音察浑两个小家伙也很是不爽,因为他们的皇阿玛一来,额娘香香的怀抱就被抢走了,他们只能乖乖地回偏殿自己睡觉,连床前故事也没得听了。这让两个小家伙怨念不已,所以两个小家伙即使早就知道自家额娘身体好得很,但很是乐意帮着额娘遮掩的,甚至还会在康熙和孝庄面前夸大一些,毕竟只要皇阿玛不能在钟粹宫过夜,她们就能跟额娘一起睡了,而太皇太后也不会老是拉着他们说话留膳,不让他们回钟粹宫了。


    宜敏对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小心思清楚得很,不过她听之任之,甚至还会推波助澜,两个小家伙这叫歪打正着,小孩子有口无心,反而能让孝庄对她身子不好的事情放下了疑心,而康熙,反正他又不缺女人,后宫雨露均沾才是福嘛,省的老是来打扰她和儿子们培养感情,宜敏很乐意儿子们跟他们老子斗智斗勇,就当为以后做准备吧!


    宜敏推着康熙越发火热起来的身体,嗔怪道:“皇上,如今还是青天白日呢!您想干嘛?”说着芊芊玉指在康熙腰侧轻轻一掐一扭。


    “嘶——”只听康熙倒吸了一口冷气,苦笑着抬起头,对上宜敏带着怒气的眼神:“敏儿你还真下手啊!”


    说着康熙拉过宜敏依然放在他腰间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咬着宜敏漂亮的手指,眼中带着委屈道:“敏儿最近都不关心朕了,一心只顾着两个小魔王,你没发现朕最近都瘦了吗?”说着还把脸凑到宜敏跟前,好像要让宜敏确认一般,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宜敏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冷静,这康熙越发没脸没皮的了,深吸一口气,宜敏脸上又恢复了原来温柔淡定的笑容,捧着康熙的脸真的端详起来:“恩……还真是有些憔悴了,皇上近日定是太过劳累了,不过妾身岂会忘了皇上?妾身早就让人炖了当归甲鱼汤,给皇上好好补补,皇上一定会全部吃完吧!”宜敏笑眯眯地把当归甲鱼汤和全部吃完加重了语调。


    康熙脸色一白,呵呵干笑两声,眼神飘忽了一会,这才讨好地对着宜敏笑道:“敏儿啊……朕身子好得很呢!这甲鱼汤就不必了吧?”见宜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妾身如此辛苦,皇上怎么能不喝”的表情,不由得头皮发麻,心里发凉,心思急转后忙道,“对了,朕想起还有事要召见大臣呢,就先走了啊!”说着站起身,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


    宜敏看他那模样,心中笑得打跌,面上却是一副可惜的模样,也起身相送,口中却道:“既然皇上有正事,臣妾自然不敢耽搁皇上的时间,要不等汤炖好了,妾身让梁九功给您送去好了。”说着眨了眨眼,一副纯良的笑容挂在脸上,让康熙不由得背脊发寒,每当敏儿这么笑的时候,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只是宜敏那副期待的模样让他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道:“既然是敏儿的心意,朕自然会……会喝、完的!”


    咬牙把喝完挤出牙缝,说完康熙心中哀叹一声,那甲鱼汤真的送过去,他只能捏着鼻子喝了,如果他真敢倒掉或是赏给奴才,让宜敏知道了,恐怕他会很长一段时间别想在见到她的笑脸了,到时候日子才真的难过呢!康熙舍不得宜敏不高兴,但是对底下的奴才就不满了,你说内务府没事进上来甲鱼干什么?想着甲鱼的味道康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中发狠,不行!一定要让梁九功好好敲打内务府的奴才,以后不许再把甲鱼往钟粹宫里送,不然自己岂不是又要被迫喝那讨厌的甲鱼汤了?


    宜敏见康熙脸色阵红阵白,心中偷笑,甩着帕子恭送康熙踩着有些飘忽的步子离开,等目送康熙的身影出了钟粹宫大门后,宜敏才忍笑回转寝殿,然后一眼看见案几上的册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事既然康熙上心了,那么无论皇后和慧妃有什么谋算都别想轻松如愿,何况让康熙动手多好啊,她又何必多事呢?坐收渔利才是最划算的不是吗?何况,这位皇上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而且如今他也无需太过顾忌了,皇后和慧妃落到他手上只怕更难过呢!


    第60章  挑拨离间


    宜敏正思虑间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除了她那两个小魔王之外,还有谁敢在钟粹宫里这样肆无忌惮地跑动?


    果然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穿着同样皇子服饰的身影出现在宜敏视线中,是虚岁三岁的承瑞和两岁的赛音察浑,身后小跑缀着一串奴才正往这边过来,两个小家伙远远地看见宜敏坐在炕上,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顿时齐齐欢呼一声就要扑过来,只是人小腿短的赛音察浑很是不幸地被钟粹宫正殿高高的门槛挡住了,反观承瑞却轻轻松松地迈过门槛。


    承瑞虽然比赛音察浑只大了一岁,身量却高了不止一点,只见他站在门槛内转过身,笑呵呵地看着努力地想要爬过那个比他胸口还高的门槛而憋红了脸的弟弟,不禁撇过头偷笑不已,顺便不着痕迹地冷冷瞪了一眼想要上前帮忙的嬷嬷,吓得赛音察浑的奶嬷嬷一个激灵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作,她可是知道大阿哥的厉害的。


    承瑞一直耐心地等着,额娘说过男子汉要靠自己克服难关,以前自己也是经常被门槛卡住,额娘也是这样等在一边,直到自己确实无法做到的时候才伸手帮自己。所以如今他长大了,自然要帮着额娘带好弟弟,所以直到赛音察浑确认自己无法独自翻越眼前这个高大的门槛后,才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自家大哥,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一边伸出小短手要承瑞抱。


    承瑞这时才笑着上前一步,将手穿过赛音察浑的腋下,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直接抱着他走向宜敏的方向,至于后面那一串的嬷嬷和宫人们,由于没有得到宜敏的召唤不敢跟进去,只好留在正殿外面侍立两旁,随时等候主子的吩咐。宜敏见了承瑞的做法心中满意,朝正往自己走来的承瑞含笑点头表示了肯定。


    承瑞见额娘夸赞的眼神自是开心不已,顿时抬头挺胸将怀里的弟弟抱得更稳了,额娘可是说过的,不能让弟弟事事依靠奴才们,要让弟弟一有事就想起找哥哥才行,不然以后弟弟可就跟自己不亲了,这怎么行!弟弟可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许跟他抢,就是皇阿玛也不成!那些奴才总是想方设法往弟弟身边凑,真是太烦人了,哼,果然还是欠教训。


    承瑞在过了两岁生辰之后,宜敏就用仙境中的方法测试了他的体质,并照此选择了最适合承瑞的功法,然后慢慢引导他修炼起来,当然承瑞还小肯定是不懂得那些修炼口诀的,宜敏只能用自己的内息慢慢引导承瑞按着功法的线路运转,幸好承瑞一直被宜敏用养生功法温养经脉,加上宜敏功法突破后有了内视的能力,所以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宜敏发现承瑞的内息即使不刻意引导也会自动沿正确的路线行功了,这才放下心来。


    仙境的功法确实不凡,承瑞修炼至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但是效果明显可见,比起宜敏当初修炼快了不知多少倍,承瑞本来就比一般孩童壮实,如今更是拔高不少,力气也越来越大,抱着赛音察浑这么个小娃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宜敏任由承瑞抱着弟弟窝进自己怀里,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笑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没有跟着你们皇阿玛一块儿回来呢?”她可是知道康熙每次向孝庄和孝惠请完安后,一般都会顺便把两个儿子从慈宁宫或慈仁宫领回来,刚刚只看到康熙却没看到儿子的时候,宜敏还以为又被孝庄给留在慈宁宫了呢!


    承瑞还没说话,赛音察浑就抢着道:“额娘,皇阿玛太坏了,一回来就让人送我们回偏殿,儿子也想来见额娘啊!”宜敏闻言看了承瑞一眼,承瑞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啊,额娘,皇阿玛一路上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一进钟粹宫就不许儿子们继续跟了,还让嬷嬷们看着我们!”哼!皇阿玛肯定是想自己霸着额娘,他和弟弟才没那么容易被打发呢!那些奴才谁敢管到他们头上,等皇阿玛一走,额娘还不是他们的!


    宜敏笑了笑,这两个儿子机灵得很,知道不能跟康熙对着干,肯定是明面上乖乖地跟着嬷嬷回侧殿,暗地里却让奴才注意正殿这边的动静,不然怎么康熙前脚刚走,后脚这两个小魔王就过来了?不过这说明两个孩子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知道使唤奴才来婉转达到目的,不由得欣慰不已,夸了他们两句后,便开始例行公事地询问今日的行程,不同于以前只由承瑞一人回答,如今宜敏让赛音察浑先说,然后由承瑞补充一些漏掉的地方。


    宜敏一直含笑听着两个孩子的说话,偶尔两人争论一番也不去阻止,反而有意地引导他们对有异议的地方进行争辩,最后才不着痕迹地点上一点,让他们达成共识,如此一来承瑞和赛音察浑倒是乐此不疲,开动脑筋想尽办法说服对方,虽然赛音察浑总是说不过承瑞,但是不影响他对此的热情,如今这孩子说起话来已经头头是道,虽然偶尔会蹦出一两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言语,但总体来说还是让宜敏极为满意的。


    等两个孩子把今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之后,就见赛音察浑跑到宜敏跟前,抱着宜敏的腿奶声奶气地问道:“额娘,这宫里是不是还有个皇额娘啊?”问完还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宜敏,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一边的承瑞脸色微变,他竟不知道弟弟何时听了这等言语,看来他还是对弟弟太疏忽了。


    宜敏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赛音察浑的小脑门,轻笑着道:“哦,赛音为什么这么问?是谁告诉你的呀?”说着看了看站在赛音察浑身后的承瑞一眼,承瑞早已收起脸上一贯的微笑,见宜敏看过来,对着她微微摇头,表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宜敏眼神微闪,两个儿子几乎成天在一块儿,如果说连承瑞不知道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是赛音察浑身边的奴才了,宜敏眼角扫了殿外的奴才们一眼,倒是好大胆子……。


    赛音察浑完全没发现自家额娘和兄长之间的眼神交流,听了宜敏的问话连忙乖乖答道:“是李嬷嬷,她还说皇额娘是宫里所有阿哥格格的嫡母,儿子应该向她请安,还要称呼她皇额娘。”说着赛音察浑歪着脑袋对宜敏疑惑道,“可是额娘才是儿子的额娘啊!”


    承瑞这时忍不住想要开口,宜敏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看着赛音察浑的眼睛问道:“如果宫里真的有这么位皇额娘,赛音怎么办呢?”她要看看这孩子的反应,毕竟孩子都是认死理的,一旦心中认定了某件事就很难改变,她不希望让赛音察浑心中有任何疑惑,否则未来恐怕会成为隐患。


    赛音察浑看了看额娘认真的神色,站直身子,仔细想了想才用稚嫩的声音答道:“儿子才不要什么皇额娘呢!儿子只有一个额娘,才不要叫其他人额娘!”说着有扑上前抱紧宜敏的小腿,一脸不乐意地嘟着嘴,宫里的那些女人最讨厌了,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和哥哥,而且哥哥说过只有他们两个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宫里其他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额娘最好了,宫里的女人哪里比得上额娘半点儿?


    宜敏满意地笑了,抱起赛音察浑放到膝上,点了点他的额头道:“这倒是额娘疏忽了,还没有跟你说明白,这宫里啊,确实有一位皇后娘娘,按照规矩你夜确实应该叫一声皇额娘的,只是她犯了错,被你皇阿玛禁足长春宫,宫里所有人都无须向她请安,不过这是你出生之前的事了……”


    宜敏将皇后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她不会因为两个儿子年纪小就选择隐瞒,这宫里容不得天真,更没有人会因为你年幼无知就手下留情,所以宜敏需要让两个儿子认清楚宫里女人的手段和心狠,这样才不会让人有机可趁,何况,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以他们的聪慧想必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承瑞和赛音察浑也没有让宜敏失望,只见承瑞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原来如此,难怪宫里素来对皇后避而不谈,竟然敢对皇阿哥下手,皇阿玛只是将她禁足简直太便宜她了!”承瑞毕竟年纪要大些,宜敏对他的教导也更多,自然知道这大清后宫贵妃之上还有皇后,只是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他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去问这些,毕竟他一点也不喜欢有人压在自家额娘头上。


    赛音察浑则是握紧了小拳头生气地道:“那个皇后太坏了,居然敢这么对额娘,哼,什么皇额娘,凭她也配!”赛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最最漂亮温柔的额娘居然被那个什么皇后给欺负了,他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欺负回来,给额娘出气!还有李嬷嬷那个奴才,竟然教唆他去长春宫请安,如果他真的那么做肯定会让额娘伤心的,哼!按照哥哥的说法这种奴才就叫吃里扒外,不能留着!可是……额娘说了不能直接打骂奴才,要有理有据,要让人被罚了还要乖乖谢恩才行,恩……回头得跟哥哥好好商量商量,一定要想个法子狠狠整治一番这个奴才!


    承瑞也赞同地点点头,在他心里除了宜敏谁也不配让他称额娘,从他记事起,宫里所有的女人见了他都要行礼,见了额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对于皇后他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何况皇阿玛说过的,这后宫里除了两位太后和额娘,他和弟弟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因为那些女人不过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罢了,没资格让他和弟弟行礼,如今竟然有奴才敢在弟弟耳边吹风,简直不可饶恕。


    宜敏看着两个儿子的神色,心中安慰,幸好这两个孩子从一出生就一直养在她眼皮子底下,否则岂不是被那些奴才给教坏了,那个李嬷嬷是太皇太后的人,想必是看着赛音察浑还小,比较容易受人误导才敢这么做,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康熙有意的纵容,两个孩子心高气傲,根本不可能听从几个奴才的话,至于是不是孝庄指使的并不重要,反正她早就知道孝庄永远不可能真的对她真心以待。


    看来以后这些个奴才倒是可以废物利用,让承瑞和赛音察浑拿来练练手,身为皇阿哥自然要懂得如何拿捏身边的奴才,她只需要对他们的处置手法加以引导即可,粗暴的打骂不过是最低级的手段,何况在宫里只要找到了借口,何愁处置不了几个奴才?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还坏了名声呢?像前世胤礽那样动辄打骂奴才成为习惯,后来甚至发展成鞭打大臣、兄弟,简直愚不可及,最终必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宜敏搂过两个儿子,慈爱地在他们耳边慢慢分说着他们身边的奴才,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他们皇阿玛的人,还有哪些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人,对这些奴才该派什么用场,如何用他们来达到目的等等,这些都是宜敏两辈子混迹后宫用血泪得来的经验,她毫不保留地灌输给了两个孩子,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全懂,但是承瑞和赛音察浑都是记忆力惊人,基本上可以说过耳不忘,她只需要他们牢牢记住这些话就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自然会有机会学以致用,毕竟后宫就是最好的试炼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