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稍纵即病[gb] >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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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周三, 谢义柔下午没课,明后两天又为一档音综录制批了假条,所以他等不及周末, 便飞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纸袋的橄榄, 托人从西班牙带回来的。


    去年冬至,赖阿姨从西班牙飞回来, 带回几袋不同口味的橄榄,后来摆了小碟在餐桌上, 萧萧吃着点头说好,酸脆回甘, 其他人倒不大受得了橄榄的味道,尝尝就没再动叉子了, 他也觉得酸,咬一口皱眉吐了, 于是那几碟子, 基本被萧萧一个人叉着吃了大半。


    正好有个朋友在西班牙旅游, 他就让他帮忙带了几种或腌或新鲜的橄榄回来。


    萧萧工作日忙, 肯定不会去西珑湾, 索性直接来车库等她。


    他打开袋子, 嗅了嗅橄榄的甘香味。


    萧萧肯定会喜欢,他想。


    她一定会理他的,毕竟,上周的端午,他才被她狠干过不是么。


    “萧萧, 你看, 我给你带了橄榄。”


    谢义柔低头迫切打开牛皮纸袋,窸窸窣窣的, 尽管动作很快了,纸袋上却还是被滴出斑点湿痕。


    他递前那个张开口的袋子,想让她看一看。


    可是萧萧的视线,却越过那个纸袋,只看着他,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看他?这时候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她应该捻起颗橄榄丢进嘴里,然后摸摸他的脑袋夸他真乖。


    “你都听见了吧,往后别再来找我了。”她说。


    “不要!”他抑制不住地垂泪,又想要抱,亦如那晚累得把自己塞进她怀里那样,他现在也好累,好累……


    可是萧萧抱住了手,像块铜墙铁壁。


    他却就着她环手的姿势,贴过去,努力圈住她。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他重复道。


    “那你哭什么?”萧萧捉住他的手掰开,一点点的。


    “不要!不要!”他察觉到她抽离的势态,连忙低头去剥衣服。


    可是这毛衣的扣怎么那么多,扣眼又紧,他以后再也不要穿带扣的衣服了,一颗又一颗,他急得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终于剥开了,可是又被一双手给从两边拢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是谢石君,“家里宠你是让在别个面前做出这么没骨气的事的?”


    他挣动着要脱,要让萧萧的手贴上来,可以的,以前都可以,这次她也一定不会推开他。


    “她已经走了!”谢石君的话兜头浇下盆冷水。


    他怔在原地,衣服皱乱,望着空荡荡的那块地方,是啊,萧萧不见了。


    “乖,跟大哥回家。”此时,谢石君对这个小自己一轮的弟弟是又怜又气。


    如今愣在那,衣服又脱又拽,皱巴巴歪在身上,像被遗弃似的,做大哥的最后还是温声解劝:“像上次一样,忘了她。”


    递过手去欲给他理一理,结果被谢义柔奋力一推,踉跄退了一步,袋子破了,橄榄全砸在谢石君身上,又噼里隆咚滚地上,四散开来。


    “我没有一次忘了她!”他湿漉漉的泪脸气得通红,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出气,情绪激动到喘咳。


    哭时咳嗽愈发透不上气,眼看又要呛吐,谢石君习惯性给他拍背,被他给推开,宁愿自己咳呛到俯吐胃里的酸水,吐到喉管被腐蚀刺痛,哑了嗓子,也不要他来拍背。


    “是我趁她醉酒脱掉衣服躺在她怀里,是我抱住她,在桌底下亲她,一次又一次勾引她,她才愿意要我。”


    可现在一切都功亏一篑了,他扶着膝盖又咳起来,眼泪断线地坠,草尖全是水珠,最后吸了吸鼻子,弱音哽咽,


    “都怪你,你把萧萧还我……”


    谢宅,老爷子在沙发上看书,落地灯安静,忽地灯影一撞,他抬头去看。


    谢义柔眼圈通红大步进门,“嘭”一声,把自己关在房间。


    谢石君身影随其后,被老爷子拉住询问:“怎么了?”


    “跟我吵了一架。”谢石君捏揉眉心,坐在一旁。


    老爷子撂下书,“真是,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同他吵什么?是不是又吐了?”他见谢义柔进门时嘴唇充血泛红。


    谢石君仰靠在沙发,“嗯”了声,叫住欲去敲门的老爷子,“爷爷你让他自己先待一会儿吧。”


    “这事的确怪我。”


    他确实还不够了解自家弟弟,以为割腕后那段鲜活寻常,和隔壁做邻居的日子,是谢义柔真正走出来了,直到大年初一那次,他浑身红痕回来,一而再地又牵扯在一起,担心又要重蹈当初覆辙,才去找的洪叶萧,探看她的想法,显然她是短期玩乐的心态,他自然要她别再找谢义柔。


    但他竟不知是谢义柔打从开始就没忘了她,他贸然找洪叶萧,反而迫使他愈发的没下限去挽留,当下脱起衣服来,谢石君捏着眉梁长叹。


    只是后来长辈详加细问是什么事,兄弟俩都没说实话,谢石君称是自己管他脱毛衣外套的事,老爷子眼神朝谢义柔确认真实性,谢义柔鼻尖还是红的,拥被靠在床头“嗯”了一声。


    二老便装腔作势批评起谢义柔来,说他胡乱脱外套,里面就一件单衣,着凉感冒了怎么办,其实语气软得很,舍不得训狠话。


    又耐心教他不许和大哥置气,不过,谢义柔听到这里,却是闹脾气了,牵起被子盖住,背过去躺下,不肯原谅他。


    老太太只好带大的先出来,日后再慢慢调停。


    把门带上了,叹道:“柔柔也是被你跟你爷爷惯坏了,记仇得很,你啊你,得罪他,又不知几时才能和好。”


    记仇这事,还得追溯到小时候,园子里的绿湖那时是养天鹅的,鹅下了蛋,就在岸边草垛里,被谢义柔捡到一颗。


    他哪见过那么大的鹅蛋,喜天喜地抱怀里,说要给萧萧姐姐看。


    那时他尚未到入学的年龄,洪叶萧却是在读幼儿园的。


    只是,正逢家里亲戚带小孩来玩,保姆一不留神,被小孩抢走了他的鹅蛋。


    谢义柔追着要拿回来,谁知那小孩竟摔手一砸。


    谢义柔那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别说那个亲戚他很讨厌,很长一段时间,光听到大人聊起鹅蛋两个字,他都蓄泪要哭。


    只是,这么记仇的一个人,却任凭洪叶萧揉扁搓圆,还是要凑过去。


    也怪那些年,他正读高中,课时紧的时候;况且父母早逝,爷爷奶奶只能亲自上阵,重操公司,每逢白天忙时,家里由住家的琴芳阿姨照顾谢义柔,二老再是心疼,一天好几个视频回来,也多是无奈抽不开身。


    那段时间可不只能找隔壁的萧萧姐姐陪他玩,他放学去接时,谢义柔经常睡熟在洪叶萧的床上,抱起来时还会哼哼唧唧哭几声。


    也难怪睁眼闭眼都要萧萧姐姐,从小黏惯了。


    谢石君想,不过说的却是趣话:“奶奶您就没惯他?”


    家里常是觉得亏欠谢义柔,两岁上没了父母,那两年公司群龙无首,派系纷争,又忙到照顾不上他,连亲戚小孩抢他的鹅蛋摔个稀巴烂,老太太也只能在视频里哄他别哭,老爷子气得直说以后不要那亲戚登门。


    后来还是洪叶萧放学了,给他带了学校手工课做的灯笼,他才渐止住哭。


    只是家里二老,包括谢石君他自己,愈发娇惯纵宠他,一哭无有不依的,才养出那么个摔打不得、娇滴滴的少爷脾性。


    老太太闻言,作势要敲他,让他赶紧吃饭去。


    洪家祖孙也在用晚饭,餐桌上磕托微响。


    因赖英妹携丈夫继续环球去了,这餐饭要安静得多,阿姨额外摆上来一碟滋滋冒油的咸鸭蛋,各切成两半,洪叶萧便知道是老太太吩咐,说:“奶奶,我妈一走您就开始没忌口了?”


    “这是鸭蛋。”她奶奶脑梗出院后,平时那些高胆固醇和高脂肪的东西都要注意用量,医嘱让以低盐低脂、清淡的为主,因此晚餐是杂粮粥配小菜,上次程雪意送的鸡汤,也只喝了小半碗,聚餐饮酒更是不用说了,老太太只能喝茶,偏偏她从前最爱喝点小酒,这一戒断就足以让她难受了。


    赖英妹在时倒好,别看邓书丽平时嫌儿媳一吹嘘起来嘴上没把门,其实她很服这个儿媳的,毕竟当初家里落魄,全仗赖英妹力挽狂澜,她自是领情。


    平时动物内脏啊,肉皮肥肉这些,一概不碰,连早餐的鸡蛋也有定量。


    “鸭蛋也不行,况且这么咸,您早上吃过鸡蛋了。”她示意阿姨端下去。


    “不然我打电话给我妈,她同意我就没话说。”这话一出,老太太这才收起望着那口咸香的视线。


    拿别的话同她聊起来:“说起蛋,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柔柔一听鹅蛋两个字就哭?”


    再后来,是洪叶萧带他又在岸边捡到只鹅蛋,这才揭过一听鹅蛋就淌眼抹泪的伤心事。


    不过,那鹅蛋是洪叶萧让琴芳事先放那的,她却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还接过鹅蛋夸他乖。


    谢义柔再娇、再爱哭,从小也栽她手里了,谢家拿他没辙,在洪叶萧那,却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老太太想到这,说:“后来还是你有主意。”


    洪叶萧一时没搭腔。


    其实小时候倒不觉得谢义柔难缠,反而于她而言十分好应付,弄清他哭的缘由,就迎刃而解了;只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一直没弄清;


    现在倒是又清楚了,回想起他在车库那急哭了去剥衣服的那幕,她却抬步走了。


    如今低头舀粥喝,只说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


    近来,洪叶萧挂了很多电话,也忽视过许多次,那种一动不动盯在她身上,几欲将她望穿的,湿漉漉的视线。


    更别提踏足西珑湾,唯一接通过一次电话,唯一一句话是说:“你把钥匙放在西珑湾的玄关,走时带上门就行。”


    日子一晃数月,捱过蒸锅似的三伏,眼看又要立秋了。


    洪叶萧翌日要赶早班机出差,下了班便去西珑湾,要在那住一晚,明早去机场比老宅近。


    她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揿亮床头灯,往床畔一坐,被骨头硌了下。


    被子里像是吃痛,“唔”了声。


    她猛地将被子一掀,竟是活生生一个人。


    谢义柔两颊驼红,发丝支乱,朦忪掀眸,和她微微对视一眼,眼角立时蒙雾。


    像是骤失被子觉得冷气太低,半跪起来趋附暖意,馨香温软抱住她,


    “冷,萧萧……”


    “你还没走?”她指他穿着睡衣,稀松平常躺在主卧熟睡,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醉卧的状态。


    他啄啄她的脖颈,侧过头来,黑眸缀着神光,痴黠各半迎着她的注视,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局促。


    甚至坦白道:“我还睡你的房间。”


    是的,这是主卧,床头甚至还有半瓶酒,一个洋酒杯。


    察觉到她落在床头柜的视线。


    他说:“这是我睡觉前喝的,果然,又梦到你了。”


    他抱着腰不肯撒手,软酥酥靠着她,下巴、脸颊、额头一直在她颈窝翻来覆去轻蹭,把额发蹭乱了也不管。


    忽然又染上哭腔,吸了吸鼻尖,“要是永远不醒就好了。”


    话落,冷不丁在她肩胛骨咬了一口。


    洪叶萧嘶气,侧眸去看,赫然一个牙印。


    谢义柔还在发笑,“咬你。”


    眼角泪渍未干,盯看那印子一会儿,又往上面轻轻吹凉气,“不疼不疼。”


    说着换了一边枕下巴,露出牙尖,呓语似的念叨“我再咬一口”,“这次我轻轻的”,“轻轻的”……诸如此类的喃喃自语。


    洪叶萧哪能再让他得逞,抬手捂了他的脸。


    不料手心微湿,被舌尖舔了一下。


    谢义柔半张脸被捂,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水凌凌望她,视线不及处,舌头依然湿舔着。


    她手心仿佛羽毛轻挠,直到她撤开手,他终是得逞一样扑过来。


    抱住她,歪首轻啄起她的唇瓣来,一边亲一边纳闷:“萧萧怎么不抱我……”


    *


    两日后,洪叶萧外地出差归来,凑巧和谢石君同一趟航班。


    也是降落后,乘客起身出机舱,二人才隔着两三张座椅,对了一眼,彼此无话。


    等乘摆渡车到出站口,谢石君叫住走在前面,简装轻便,只随身携了个小型拉杆箱的洪叶萧。


    “关于上次在车库的事,我想重新和你聊一聊。”


    他阔步上来,并肩走着,“一会儿坐我的车回灯笼街?”


    机场内,大屏在播放谢义柔出道一周年讯息,高墙可见他作为代言人的高奢品牌的广告牌。


    洪叶萧敛回停驻的目光,颔首,“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机场人来车往,一辆宾利停在路边,司机正候在门旁,迎前来接她的行李。


    她正好腾出手,立在原地,接了个陌生来电。


    面前谢石君也亲自将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开了后座车门等她上车。


    洪叶萧指了指耳侧的电话,“喂?”只是那头一声不语。


    谢石君大概是眼神示意她不急,可下一秒,他像是目睹什么,眼眶睁睖,一个抬步要挡过来的趋势。


    洪叶萧专注力在电话,隐约可辨那头传来催促登机的广播,对方也在机场?


    一时忽略两侧,只觉左侧猛然有个黑影冲来,掠起股骇人的风。


    紧接,阶沿下的谢石君扑挡过来,情急下,胸口甚至撞到她的肩胛。


    “哗”的一声,像是什么水全泼在了他背膀。


    视线越向他背后,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体躯横胖、气质粗犷的男人像是愣了愣,左手垂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另手半举个透明的空罐子,踌躇退了几步,拔腿跑了。


    谢石君西装后背大片的黑,仿佛被烧坏了,在脱水碳化。


    她霎时反应过来那应该是硫酸,照她脸泼的硫酸,只是被谢石君结结实实挡了下来。


    “快脱下来!”她赶忙帮他把外套拽下来。


    里边马甲也碳化发黑,一并扒了丢地上。


    “水!”闻她言,司机忙从车载冰箱取出矿泉水来。


    后脖颈明显被溅了上去,她先用手帕去拭,再拧水朝那浇去。


    谢石君倒是很能忍痛,硫酸腐蚀后颈皮肉,皮肤开绽,也只皱了皱眉,再没别的话了。


    她抬眸望了眼马路尽头急于撞开幢幢人影,奔逃的背影。


    隐约一瞥,马路对面,人影车行里,似乎有道高瘦的背影,戴鸭舌帽,后背的白t恤被疾速跑动的风鼓起,像是要堵那逃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