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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做朋友了。◎
靳舟没解释:“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温妍在手机那头叫:“哎……等下, 谁,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微信聊。”
靳舟假装没听见,按下挂断键。
江予淮站在门口看她, 轻声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靳舟摇了摇头:“没什么, 温妍打电话来邀请我去参加订婚宴。”
“订婚宴?”
靳舟解释道:“她家里同意了, 这两天准备带着曲歆然从国外回来,应该也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江予淮点了点头:“好。”
温妍和女朋友曲歆然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
在一起的时候,同在f国读研的靳舟见证了她们相知相爱的全过程。
国内的江予淮等好友也第一时间被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两人的感情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三年,中间有不少风风雨雨,但其中最为难办的还是亲人的阻拦。
两方的家庭都很保守, 不能接受同性相恋,这些年来她和女朋友一直在努力改变他们的想法。
如今她们获得了父母的认可, 终于要走向婚姻的殿堂。
不管是靳舟还是江予淮都发自内心地替她们感到高兴。
靳舟关了火, 一边忙碌一边问:“你的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江予淮温声回答:“已经好多了。”
靳舟盛了两碗饭过来,放在桌上:“那就好, 你先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
靳舟有用餐的时候不说话的习惯。
江予淮也没开口,安静地品尝着软软呼呼的炖肉。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靳舟的方方面面都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女孩一样。
不会做家务,自然也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连葱和韭菜都分不清。
所以两人一起的时候, 几乎都是江予淮在做饭。
这其中,有江予淮对靳舟的迁就, 当然,也有着其他的小心思。
比如——
对自己一开始动机不纯的弥补, 又或者说对靳舟在金钱方面付出的补偿。
这两样其实可以称作是一件事情。
虽然江予淮也清楚, 自己的劳动与其价值并不对等, 但在那个时候,她总是固执地坚持着。
迫切地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慰藉自己的自尊心。
江予淮曾经以为,她会一直将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下去。
靳舟也不必烦忧这些琐碎的事情,永远不用学会做饭,只需要做一个成功的大律师。
可那毕竟是曾经。
现在靳舟的厨艺应该不错。
面对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江予淮早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真正入口之后,果然不出所料。
很好吃。
得到这一认知之后,口中咀嚼的动作却越来越机械。
江予淮看向坐在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目光有些恍惚。
大学时期的靳舟远比第一次见面要有趣多变得多。
她有时候会扎起一半的头发,T恤搭长裤,干脆而随性。
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特地约上朋友一起去烫大波浪,逛完街买一身漂亮的长裙,回家后扭扭捏捏地问她自己好不好看。
那个靳舟是青涩的。
即便不爱化妆,自身的条件也足够优越,还未长开的眉眼间浮上一抹笑意,就足够鲜活美好。
如今,对方的容貌和六年前比起来,也有不少变化。
而且,她学会了化妆。
化妆是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也是学生和社会人的最大区别。
但放在靳舟身上又不止于此,即便她依然只是习惯于画淡妆。
也足够美艳动人,让人眼前一亮。
柔顺发亮的长发自然垂落,耳后脖颈若隐若现的水生调香气。
随手描摹的眉,狭长上挑的丹凤眼,饱满丰盈的唇染上一抹红色。
无一不在彰显着,靳舟成熟了很多。
带着轻微果酸的樱桃已经足够鲜美可口,但成熟到汁水丰盈的樱桃总是更加让人惊艳沉醉。
可惜的是,江予淮弄丢了酸涩的樱桃,自然也与成熟多汁的樱桃无缘。
再次相见,靳舟确实成为了一名成熟的律师。
在整个c市律师圈中都十分有名气,还拥有一间和别人合伙开设的律所。
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也习惯了……
生活中没有她。
饭后,靳舟在厨房洗碗。
她坚持不让病人插手。
江予淮反对无果,只能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靳舟熟练地洗碗,利落地打扫卫生。
其实很想问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也想问她这些年过的辛苦吗?
但话到嘴边便失了勇气。
靳舟去国外留学的事情江予淮是知道的。
甚至于比所有朋友都要早一步知道。
那天在机场送别,两人都熟知的朋友里里外外的把靳舟围在里面。
大家叮嘱着她好好享受那边的风土人情,到了抽空记得给她们寄明信片。
年轻的人们叽叽喳喳地畅想着自由而随性的独居生活,将未曾经历过的国外美化成了诗。
江予淮就站在一旁的柱子后面,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看着靳舟跟大家挥手告别,看着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又绕回来。
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只是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靳舟站在原地看手机屏幕很久,最终还是独自一人踏上去往异国的航班。
c市的冬天温度不算太低,尽管这样,无孔不入的寒风也足够让人的四肢都冷到毫无知觉。
但比起裸露在外的皮肤,或许是心脏的温度更低。
江予淮对电话那头的另一位主角心知肚明。
她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接听。
却控制不住心绪不受其影响。
语言不通的时候靳舟会感到孤独吗?
那边的西餐她能吃的习惯吗?
完全陌生的土壤,完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日子……
一定很苦吧。
江予淮收敛起鼻尖的酸涩,带着不太明显的鼻音开口问:“我是怎么从车里到这里的?”
这句话不像平日里那样字句分明,反倒带着一股含含糊糊的软意,有些可爱。
靳舟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江予淮的身上,又在快要接触到那带着深重情绪的眼神时,佯装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想,大概这人还没睡醒。
于是靳舟随口道:“我背上来的。”
听到这句话,江予淮的眼神略微变化,她轻声道:“很累吧?我挺重的。”
靳舟抬头扫了她一眼:“重?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江予淮眉眼微开,像是松了口气。
“不重就好。”
听见这句话,靳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只是单纯看不惯江予淮而已,绝不是气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垂眼道:“还是医生,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谁敢找你看病?”
一句夹枪带棒的话,江予淮看起来却不甚在意,她笑了笑。
“医院的工作忙。”
“低血糖也是因为工作吗?”
什么工作比身体还要重要。
靳舟的话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过分热络’的责怪。
似乎完全忘记了她本人也曾有过一段忙于案件顾不上吃饭的日子。
也忘记了,归根到底,前女友怎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其实与她无关。
江予淮没说话。
低血糖是因为工作吗?
其实不是。
六年前出事的时候,她一个人跑上跑下找人打点关系处理江雪梅的事情,没钱、也没时间吃饭。
到后来,江雪梅的事情解决了,情绪却还没走出来,她总是习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饿到浑身没有力气了才吃饭。
时间长了,这才有了低血糖的毛病。
但这些话,江予淮暂时还没打算告诉靳舟。
久久没有回音,靳舟解下围裙放在一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江予淮笑着开口:“没什么,就是医院的饮食不规律,你知道的,我们倒夜班,偶尔还会二十四小时待机。”
靳舟顿了一下,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收拾收拾睡觉吧。”
江予淮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洗澡本就是人生几大幸福时刻之一,窗外噼里啪啦地下着暴雨,舒适程度则还会再上升几个level。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体上,白日的疲惫被抹去。
空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靳舟却恍若未闻地发出一声低叹。
按照往日的习惯,洗完澡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躺在床上,靳舟闭上了眼睛,等待睡意。
但房间中多了一个人,自然也就多了一重变数。
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睡意,纯净的雨声中却响起了一阵恼人的敲门声。
咚咚咚——
在这种时刻被打扰,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爽。
靳舟起身走过去,还没打开门,冷冷的抱怨便已经脱口而出。
“不要随便打扰别人睡觉,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常识吧,江予淮。”
“抱歉。”
江予淮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靳舟顿了顿,也不好再借题发挥。
“什么事?”
“我有点害怕,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靳舟:……
没想到江予淮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她深吸了一口气:“江予淮,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
江予淮站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发颤。
靳舟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此时,一阵闪电照进窗户,打在江予淮的脸上。
然后便是紧随其后的恐怖惊雷。
轰隆隆——
雷声如同炸响在耳边,即使是早有准备,靳舟也被吓了一跳。
而她也终于清楚地看见江予淮脸上那抹毫不作假的惊恐。
对方并不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要和她发生什么,只是——害怕打雷?
得出这个结论后,靳舟心中的火气瞬间被扑灭了,表情也下意识缓和了不少。
只不过,在一起那么多年,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件事情呢?
靳舟带着疑问道:“你害怕打雷?”
雷声过去,江予淮的情绪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她点头道:“嗯。”
靳舟想知道江予淮为什么害怕,但毕竟是对方的隐私,她终究没问出口。
江予淮又解释了一遍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我不敢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在你的房间里坐一晚上,好吗?”
她的语气放的很低,靳舟本能地感觉心中有些不适。
莫名的情绪涌动,她听见自己说:“进来吧。”
江予淮跟在她身后进去,最后站在房间的中间,似乎有些无措。
靳舟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唯一的床。
反正都是坦诚相见过的人,也没必要在意睡同一张床这点小事吧?
说服自己之后,靳舟开口道:“别站着了,睡床上吧。”
主卧是一张两米的大床,就算两个成年人都平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
靳舟和江予淮的睡姿都很规矩,十分默契地将中间空出来,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安全而又礼貌的范围内。
江予淮那边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靳舟将双手放在胸口处,尝试着合上眼睛入睡。
可思绪并没有因此沉静下来,反而在视线变黑之后瞬间就脱了疆。
脑中不断闪过一个个画面。
光滑白皙的脊背。
敷着薄汗的脖颈。
沾满春色的眼睛。
江予淮的眼睛。
靳舟的喉间有些干涩,莫名地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燥热。
即便窗外还下着雨,即便明明是清凉爽快的天气。
靳舟起身喝了杯冰水,然后又去卫生间用温水洗脸。
在热气升腾又逐渐变冷的过程中,她一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脑子也重新变得清醒起来。
刚刚的她恐怕是鬼迷心窍了。
否则怎么就同意对方进房间,还睡到同一张床上去了。
靳舟暗自告诫自己坚守底线,别因为江予淮看起来可怜了点,就忘记她曾经做过什么。
做足心里建设,她转过身来,却看见江予淮正站在灯光下。
冷色调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根根细微的绒毛都细微可见,很多白天未曾注意的细节落入靳舟的眼中。
包括白皙的皮肤下纤细的血管,眼中分外明显的红血丝,还有干渴开裂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原本乌黑浓密的黑发似乎也因营养不良有些干枯发黄。
这一瞬间,什么底线,什么心里预设,通通都不知所踪了。
心疼占了上风。
靳舟哑着嗓子问:“你怎么醒了。”
江予淮的眼神清明,摇了摇头:“我没睡着。”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沉默着。
靳舟对医生这个职业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敬意,因为他们确实大都认真且富有责任心。
每天在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压环境下运转工作,努力及艰辛程度都并非一两句话可以概括。
江予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主任医师的位置,天赋是必要的,认真和努力则是更加不可或缺的内容。
可直到真真切切地看见江予淮的毫无防备的一面,靳舟才意识到这种努力和认真是不正常的。
带着一种心脏不能落实的悬空感。
就好像,她好像没什么留恋,下一秒就要撒下一切不管,离开去什么很远的地方一样。
靳舟轻声道:“江予淮。”
没想到靳舟会突然开口喊她的名字,江予淮抬起头。
“嗯?”
靳舟垂下眼眸,似是无意般问:“我听说你是第一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有稳定的工作,发展前景很好——想必薪资应该也不错?”
江予淮没猜出靳舟在此时提起这件事的意图:“……嗯。”
靳舟关掉卫生间的灯,直到确定周围完全陷入黑暗,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江予淮的眼睛。
“你比以前有钱很多不是吗?为什么过的反而越来越差呢?”
江予淮愣了一下。
靳舟是在关心她吗?
心绪有些酸涩地揪成一团,藏在背后的手也无意识地攥得越来越紧。
江予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
“和钱没有关系。”
不是因为没有钱,是因为没有你。
这句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靳舟却因此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江予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予淮下意识回答:“可以。”
靳舟点了点头:“好。”
她低下头看水池里反射出微弱灯光的点点斑斓水珠,不带期望地问:“你决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为了钱吗?”
时隔六年,靳舟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似乎即将迎来解脱一般,她的心脏叫嚣着激烈地颤动。
可是——
江予淮的胸口却有些发闷,她听见自己说:“是。”
她知道,从选择以欺骗的方式开始这段感情的那天起,就一定会有这一天。
沉默了半晌,对面传来一声自嘲的笑,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似是都降了不少。
江予淮开口解释:“舟舟……”
舟舟。
在一起时江予淮最常用的称呼。
听见那清冷悦耳的声音以轻柔舒缓的语调喊出这两个字。
这曾是靳舟最期待的事情。
此刻听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靳舟很清楚,一开始江予淮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的她心思单纯,认为对方既然答应了要在一起,或许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于是她愈加努力地对江予淮好,只要对方的态度有丝毫的不同,便仿佛已经看见了两个人相知相爱的美好未来。
但说到底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就算江予淮从始至终都不曾动心,靳舟也不会怪她。
可是——
能接受江予淮不爱她,却无法接受这人从一开始就在别有用心地利用她。
靳舟出声打断她:“别叫我这个名字,恶心。”
“……好,我不叫。”江予淮顿了一下:“我只是想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什么,抱歉。”
靳舟面无表情地看她:“所以,你用钱干什么?”
“当时我的家人生病住院,花光了所有积蓄,要支付后续治疗费用,还要负担学费……我实在没有钱了。”
怀揣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江予淮只觉得说出口的时候就连心上一直压着的重物感也减轻几分。
靳舟没有说话,眼神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尽管江予淮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也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她试图告诉自己。
就算对方欺骗在先,也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缘由。
人为自己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江予淮解释了,她也不必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可那股疼痛感却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延伸到大脑的神经末梢,再到四肢。
如果是为了钱。
那江予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真心实意的感情?
还是说——
从未有过真心,全是欺骗。
喜欢是假的。
笑容是装的。
就连床上也是演出来的。
“靳舟?”
江予淮的声音中满是关切,靳舟沉浸在怀疑和恐惧中,听不进去。
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想将自己和这人的距离拉开。
或许是感受到四周的低气场,江予淮往前靠近一步,想去够她垂在身侧的手。
靳舟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你在生气对吗?”
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靳舟没回答。
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所以,你和我分手是为了追寻更好的生活吗?”
这是重逢以后,靳舟第一次提起两人分手的事情。
她想。
就这样吧。
大家各退一步……
过去都已经过去,谁都不怨谁,也别再互相纠缠。
只要江予淮回答是,她们就彻底翻篇。
可是江予淮沉默了一会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
无法克制的愤怒涌上心头,靳舟的眼尾有些发红。
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是为了什么?
恰好在林欣断绝她经济来源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
恰好在她们要从大房子搬出去的前天晚上不告而别。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真相其实早就摆在眼前了,只是她非要执着地从江予淮口中真真切切地听见才肯认输。
靳舟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那睡觉吧。”
她结束了这次谈话,往外走去。
靳舟的语气十分平常,看不出喜怒。
江予淮却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直觉告诉她,如果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她就会失去这个人了。
于是在靳舟擦肩而过之前,她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东西要给你。”
靳舟的脚步顿了一下。
江予淮从包里拿出自己已经保存多年的‘心血’,颤抖着伸手递给她。
过了好久,靳舟才拿起那张卡片。
顺滑的触感,还有凹凸不平的小字。
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张银行卡。
靳舟回过头看她,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这是什么?”
江予淮嘴唇轻抿,有些紧张道:“我存下来的积蓄,一直想还给你,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靳舟顿了顿,嘴角有一抹嘲讽的弧度:“还给我?”
江予淮立马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靳舟已经将卡扔了过来。
冷硬的卡面擦着脸过去,刮出一道浅浅的血印。
她说:“不必了,我不差这点钱。”
江予淮的眼睛有些发热:“靳舟,我没有要以此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
靳舟垂着眼眸:“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需要,不用再说了,我累了,睡觉吧。”
说完,靳舟不再在意江予淮的反应,直接回了房间。
靳舟紧闭眼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一阵水声过后,江予淮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靳舟无声地考虑着。
如果江予淮能识相一点,安安静静地躺下来,她就容忍她在这里睡一晚上。
如果江予淮不识相的话,就别怪她不留情面直接把她赶出房间。
啪嗒啪嗒——
脚步声渐近,但方向却不是床的另一边,倒像是……
床垫软软地陷下去一团。
靳舟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告诫江予淮。
可在那之前。
鼻腔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唇上也多了一股柔软的触感。
靳舟有些愕然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江予淮的脸,两人的距离被缩小到无限接近。
反应过来之后,她将这人推开,气急败坏道:“你想干什么?”
江予淮不说话。
只是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
那是靳舟刚买的新睡衣,材质不错,纯棉的。
整体是粉色,上面还印着一个个白色的猫猫头。
本是故意整蛊江予淮,所以才买的少女睡衣。
却误打误撞地在此刻造就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反差感。
幼稚可爱的图案印花,成熟丰盈的樱桃与白皙。
天真,但又涩、情。
靳舟倒吸一口凉气。
她马上伸手制住江予淮还想要解下第二颗扣子的手。
口中低声喝了一句:“江予淮!住手!”
江予淮没有因此收敛,反倒顺势抚摸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指尖,靳舟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你……”
就在此时,一处温暖湿润将其紧紧包裹。
舔舐,打转,缠绕。
理智的弦再度崩断,靳舟只能直愣愣地看着江予淮动作。
她不是性冷淡,作为一名成年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需求。
靳舟甚至能感觉到,某处因为这不留余地的挑拨而发生的变化。
可是——对方是江予淮。
是为了钱跟她在一起,再姗姗来迟地在六年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试图两清的江予淮。
脑中的自己在和自己打架。
顺从?
还是停止?
靳舟没有纠结多久。
她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明,果决地伸手将身前的人推开。
“江予淮,希望你可以自重。”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对于江予淮那样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无异于致命打击。
下一秒,江予淮的身形果然僵立在原地。
可预料之中甩门离开的画面却没有发生。
江予淮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坚定地开口:“舟舟,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靳舟直直地看着江予淮,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
这人的语气实在太过认真,以至于靳舟也有一瞬间被感染到。
她偏头看她:“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靳舟等待着江予淮的回答,只要对方能给出一个理由,就算是编的。
她也可以抛开她对自己做过的一切,再一次相信她。
可是江予淮犹豫了一下,她回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再等等?
六年过去,她自顾自地离开,然后又自顾自地回来。
却还要对自己说,再等等。
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莫过于此。
靳舟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
“那你又回来做什么?和我做朋友吗?”
现在确实没到把当年的真相一件件摊开放在靳舟面前的时候。
但江予淮也自知六年前是她不告而别伤透了靳舟的心。
所以当对方以那样讽刺的语气问出那句话时。
江予淮没有反驳,而是轻咬着嘴唇迎了上去。
指引着那根带着凉意的纤长手指,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点缀颜色。
如同预想般一样。
靳舟的唇讶异地微张,眸色也变得愈发深重。
她看着她的眼睛问。
“江予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干涩,肿胀……
这股不适的感觉让江予淮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
但心理层面涌上的更多却是充实和安定的感觉。
她凑近靳舟的耳朵,用十分暧昧的气声说:“当然是……做朋友了。”
靳舟的耳廓瞬间就红了,身体也下意识轻颤一下。
对于自己的杰作,江予淮显然十分满意。
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明晃晃的挑衅。
“不是靳律师说要做吗?怎么真到关键时刻——又不行了?”
江予淮的脸上挂着笑,但这抹笑又与平常淡然自若的笑意不同。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不是欲拒还迎的挑拨,而是再直接不过的邀请。
眼尾的痣也浸泡在谷欠望里,带起无尽风情。
靳舟的喉咙不自觉吞咽一下,她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咚咚——
似乎比窗外的雷声还要贯耳。
“希望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嗯。”
后半个走音的字被淹没在唇间。
窗外淅沥沥的下着雨,有小猫在玩闹嬉戏。
窗内也沾染上潮湿和雨汽。
一波又一波的浪起、退去,高高抛起又落下。
直至天色微明,雨声才终于渐息。
“16号床的病人需要特别关注一下,夜间每半个小时检测一次心率。”
“好的。”
“10号床的患者家属到了吗?”
“到了。”
“好,让她们签署手术风险知情书,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进行手术。”
小护士点了点头:“好,江主任,我明白了。”
“好,忙去吧。”
20:15
早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江予淮才将手上的工作处理完。
江予淮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将其放进柜子里,收拾好便走出办公室。
“江医生,下班了?今天辛苦了!”
“辛苦。”
今天晚上是温妍的接风宴,原定时间是八点半。
由于加了会儿班。
江予淮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温妍第一个看见她,开口嚷嚷道:“江予淮你终于来了,大家等你好久了!”
江予淮没什么架子,端起桌上的酒杯:“那我自罚三杯。”
都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大家乐于起哄,看她干脆地将三杯酒倒下肚子。
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只有靳舟垂着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好了好了,三杯够了,快坐下吃饭吧。”
温妍和曲歆然坐在主位。
靳舟正坐在温妍的身侧。
为了不让两人尴尬,周边‘方圆’五人的位置都特地安排了别的人,坚决不让她们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江予淮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对着靳舟的席位。
订婚的事情早在电话里面说的差不多了,桌上大家便发散开来,谈天说地地讨论起了其他话题。
温妍看了她几眼,直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有些担心地开口问:“你脸上怎么受伤了?最近医闹这么严重的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脸,是银行卡划过时留下的伤痕。
她笑了笑:“不是,被小猫抓的。”
这个话题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性格内向的曲歆然有些害羞地问:“你家养猫了吗?是什么品种呀?”
温妍也兴致勃勃道:“回国定居之后,我和小然也打算养一只猫猫,哎,你们家猫猫平时吃的什么猫粮呀?”
江予淮下意识抬眼看向靳舟。
对方果然也在看她,却又在察觉到她的注视之后转移了视线。
江予淮垂下眼眸,意有所指道:“是路边的野猫,没有喂她吃什么。”
温妍没听出她的话外音,反倒认真科普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路边的野猫可能会对人类应激,平常喂食的话可以先隔远一些,等到确定对方不抗拒了才靠近。”
“这只猫之前很亲我,是因为我最近惹她生气了,所以才抓我的。”
这句话江予淮是看着靳舟说的。
靳舟皮笑肉不笑地答:“是吗?”
两人接上话的那一秒,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温妍心中顿感不妙。
遭了,要打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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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n次修改希望能通过已经碎掉了意思大家自己意会吧[化了][化了][化了]
如果大家想看原版的话 可以放在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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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被自己所独占的所有物被不干不净的东西侵染了一般。◎
靳舟淡淡开口:“如果江医生不去招惹, 对方应该也不会反击吧?”
“但我真的很喜欢她。”江予淮好像在开玩笑,眼中又带着几分真心。
靳舟不领情:“自以为是的喜欢或许称作打扰更加合适吧?江医生有问过对方是不是需要吗?”
江予淮十分高明地又把话题引回猫猫的身上。
“靳律师不是猫,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呢?”
两人针尖对麦芒。
听起来像是在说猫, 却又感觉好像不止于此。
曲歆然没见过这个场面, 有些无助地看向温妍, 小声道:“阿妍,她们两个……”
曲歆然是典型的天然呆,虽然很少说话,但眼睛里有着比常人更加丰盈充沛的情绪。
此刻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看过来,温妍的耳根子便是一软, 整个心尖都回荡着一股淡淡的甜意。
她咧嘴笑了笑,对着自家的小女朋友胸有成竹道。
“她们两个就是这样的, 然然别怕, 你看我的。”
曲歆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在两人争吵的间隙, 温妍找准时机站起身来。
“哎,我想起来件事儿!”
靳舟和江予淮都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她。
温妍演技十分夸张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左顾右盼道:“哎……感觉气氛有点火热了,你们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吗?”
明白她是在为两人解围, 众人了然地把话题揭过去, 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最终,奶茶以一票险胜。
温妍招呼道:“你们先玩着, 我和靳舟出去买。”
大家都连连答应,只有还在倒时差的曲歆然傻傻地问:“国内点外卖不是挺方便的吗?为什么要出去买呀?”
这个傻女朋友哦~
温妍没解释, 只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
虽然昨晚又是一夜荒唐, 但夜晚毕竟是夜晚, 感性占了上风。
在能保持理性的白天,如果能有选择不看到江予淮那张让人不悦的脸的话,靳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点头道:“好。”
今日正好避开周内的人流高峰,所以隔壁奶茶店里的人算不上多。
排队的时间不长,很快便点完了单。
靳舟有预感温妍的意图可能不仅是解围这么简单。
果然,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就兴致勃勃地开口了。
“舟儿,现在没什么人了,可以跟我说说了吧?”
靳舟坐的端正,装作听不懂:“说什么?”
曲歆然坐在温妍的旁边,眼睛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看起来十分好奇。
温妍清了清嗓道:“咳咳咳,当然是——你和江予淮之间的事情了!”
靳舟扫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温妍啧了一下,明白这人是死鸭子嘴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开口坦白。
“那天你挂我电话之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电话里面那个女人的声音,结果越想越觉得熟悉。你说实话,当时你是不是跟江予淮在一起呢?”
靳舟果断摇头:“不是,你听错了。”
温妍双眼微眯,不信邪地问:“那当时在你旁边的人呢?”
靳舟回答:“朋友。”
温妍追问:“谁?”
靳舟顿了一下:“你不认识。”
温妍翻了个白眼:“拉倒吧,咱们的朋友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圈子,国内的国外的哪个我不知道,你说吧,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众所周知,留子的情报网十分强大,在吃瓜一事上也向来是冲在最前线的。
这一点,在几年留学生涯中,靳舟也算是有所领略。
她深知,温妍想知道的东西,自己是瞒不住的。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是闭目养神,当听不见。
就在靳舟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温妍却突然一惊一乍地开口了。
“舟儿,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靳舟愣了一下。
被蚊子咬了?
温妍凑近了些,自己观察就算了,还煞有介事地冲着曲歆然指了指。
“然然,你看她的脖子那里,锁骨旁边,红色的,家里一定有一只特别大的蚊子。”
用不着温妍描述的那么仔细,曲歆然就已经看清了那一处紫红的痕迹。
她脸皮薄,耳廓已经染上了一股绯意。
毕竟,那哪是什么蚊子咬出来的鼓包,分明是——吻痕。
看见曲歆然逐渐低下头去,再看看温妍明显意有所指的表情。
靳舟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蚊子指的是什么。
她站起身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温妍幸灾乐祸地眨了眨眼:“没事,我懂的。”
冷冷的白炽灯光打下来,镜中倒映出的吻痕分外清晰明显。
靳舟捧了点水浇在上面,用手擦了擦。
理所当然地没有擦掉,反倒衬的那处紫红更加扎眼。
靳舟回忆起早上出门时,江予淮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的。
靳舟的心里没什么波动。
毕竟是py。
再亲密无间、坦诚相待的事情也做了。
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去义正言辞地指责对方。
唯一的想法是。
江予淮把她比作猫,其实自己才像更是只小动物,喜欢玩标记领地那一套。
除开脖颈上这一个被不小心忽视的‘草莓’,工整严谨的衬衫下面盖着的,是更加迷乱,不忍直视的痕迹。
这样看来,不过是一个吻痕,也没什么大不了。
靳舟往上面抹了些粉底液,虽然没遮住,但总算没有刚刚那么明显了。
再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确认仪容得体。
就这样吧。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温妍和曲歆然已经拿着奶茶回去了。
靳舟走进包厢,里面大家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看起来画面一派和谐。
落座之后,她的眼神便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的那人身上。
离席之前,江予淮还是一个人。
现在,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女人。
及腰的大波浪,银圈耳环,十分彰显身材的皮衣皮裤。
十分有攻击性的长相。
就是这样一个人。
和江予淮说话时,眉眼却放得很柔和。
似乎……是在对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只一眼,靳舟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江予淮的追求者。
出众的外貌和卓越的天赋。
寻常人若是拥有这两样的其中之一便已经足够幸运,可江予淮却如同上天的宠儿一般。
她足够漂亮,更重要的是,她也足够优秀。
只需要端正地坐在那里,浑身便散发出一种超然独特的气质。
也正是因此,大学的时候便有着无数的追求者如同飞蛾扑火般向江予淮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时,江予淮总是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十分得体的社交距离。
所以靳舟并不担心。
可现在——
女人靠坐在旁边的椅背上,口中说着什么,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予淮抬头看着她,同样也笑着回应。
看的出来,两个人已经认识很久了。
“哎,舟儿,你们律所最近有没有要扩大的计划啊?我妈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我也想来入伙。”
旁边的朋友a起了话头。
靳舟面色如常地接起她的话题:“最近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对方兴致勃勃道:“是吗?那你能跟我讲讲……”
嘴上还同朋友聊着天。
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对面的两人。
江予淮的衣服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那人帮她轻轻拂去,再递过去一张纸巾。
江予淮接过纸巾,笑着又说了句什么。
动作亲昵而又自然。
在接递纸巾的过程中,手指不可避免地产生接触。
靳舟皱了皱眉。
莫名地有些不爽。
就好像被自己所独占的所有物被不干不净的东西侵染了一般。
感受到靳舟的心不在焉,朋友a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便门清了。
“舟儿,你不认识她吗?”
‘她’
两人都对所指代的对象心知肚明。
靳舟没说话。
她其实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
但她并不想承认牵动着自己情绪的源头是对面一个不知名字的陌生女人。
朋友a极其自觉地介绍:“江疏易,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会长,听说现在出来自己创业开了一家设计公司。”
靳舟目光微敛,终究是顺应本心问出了那句。
“她们俩很熟吗?”
朋友a点点头:“应该是吧,大学时候我偶尔看见过她们走一起,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呢……”
一旁的朋友b也加入了聊天:“你们不知道吗?”
朋友a问:“知道什么?”
朋友b看了看对面两人,小声道:“听说有一次,江予淮被一群小混混堵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还是江疏易带着学校保安队的叔叔过去救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是很好的。”
靳舟愣了一下。
被小混混堵在校门口的巷子里……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朋友a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朋友b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大概是大四下期快研一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在备考呢,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会知道。”
靳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大四……
是她离开这里去往f国的第一年。
【📢作者有话说】
又晚了俺明天一定不会再晚了[爆哭]
话说想问问有多少宝宝猜出昨天的‘朋友’是什么含义的[眼镜]
23 ? 23
◎江予淮宣告离开,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f国时间, 11月7日,17:40」
阳光懒洋洋地照拂在街道上,装修精致的商店和高低起伏的白墙在暖黄的光线当中组成一副温馨柔和的画。
这里的节奏比国内要慢很多, 即便是工作日, 也多的是人在咖啡馆里坐着消磨时光。
此刻靳舟本该在阶梯教室里。
但实际上,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
面前摆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时而看看时间,时而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
靳舟翘掉了下午的国际刑事法律课。
虽然德拉斯科教授的授课方式十分生动有趣。
但比起这堂课,今天的意义显然更为深重。
11月7日,她的生日。
林欣一大早就转了些钱过来让靳舟自己安排。
朋友也大多发了信息祝她生日快乐。
有的还特地从国内寄了礼物过来。
该有的都有了。
但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
靳舟确信, 江予淮一定记得这一天对于她们两个的特殊含义。
但对方并没有发来信息,也没有打电话。
似乎不念及一丝一毫的旧情。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她们已经分手了。
江予淮单方面提出分手, 再单方面从靳舟的世界消失。
「国内时间:11月7日, 23:40」
深不可见的夜色中,江予淮藏在小巷深处的一堆纸箱背后。
她的脸上泥土和血迹混在一起, 头发也被雨水打湿。
按照惯例,江予淮现在已经做完兼职回到宿舍了。
可今天出现了一些麻烦,学校已经近在眼前,她却被人盯上了。
尽管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江予淮却依然紧紧地攥着手上的手机。
未熄灭的屏幕上面有些雨珠。
上面是一条编辑好后还没发出去的短信。
‘生日快乐。’
————————————————
在江予淮不告而别的那天晚上过后, 靳舟其实去找过她。
去图书馆, 去教室,甚至是医学院的宿舍大楼。
不管是哪里, 都无一例外都没有江予淮的身影。
所有人都说她请假了。
可没人知道她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她呢?
靳舟毫无头绪。
这时候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对江予淮的了解其实也少的可怜。
不知道她的家庭为什么那么拮据,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如果江予淮打定主意消失, 靳舟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
可若对方以不告而别来终结这段整整四年的感情……
靳舟没办法接受。
她走遍了初遇那家奶茶店附近的每一条街巷。
拿着江予淮的照片问路边的每一个人。
“你见过这个人吗?”
“你认识这个人吗?”
c市这么大, 要凭借这样的方法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毫无意外地, 靳舟没有得到结果。
她被迫回归了一个人的生活。
照常上课,照常回家。
一切看起来都如往常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没有了江予淮。
从这天起,靳舟对什么都再提不起兴趣。
林欣让她做留学的准备工作,她便乖顺地在语言学校和家之间三点一线。
时间慢慢过去。
一直到出国的那一天,江予淮也没有再出现。
靳舟清楚,江予淮在躲她。
可有时候,她又会心神不宁地想。
江予淮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予淮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才和她分开,而非……
不爱?
出国之后便再没有人能告诉靳舟答案。
只剩下如同潮水般让人窒息的情绪压在心上,让人提不起兴趣做任何事。
靳舟无心学习,也无力社交,跟不上语言学校的进度,心理状态也越发的糟糕。
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出租屋里,放任自己因为宿醉错过第二天上午的课程。
靳舟清楚,老师会把这个情况反馈给林欣,林欣也一定会来问责。
可她不在意。
于是那天,靳舟站在街边的便利店门口,手上还提着几瓶酒,电话终于如期而至响起。
果然是林欣打来的。
她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一反常态地用上了平和温柔的语气。
“小舟,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已经烂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泥,林欣察觉不到才是奇怪。
靳舟没当回事,只随口回答:“没有。”
林欣笑了,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傻孩子,就算我们之间再怎么闹得不愉快,你也是妈妈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开心的事情记得要跟妈妈讲……”
林欣在听筒对面说了很多。
大多是安慰。
但也带来了一个靳舟从未料想过的消息。
江予淮又再次出现了。
「国内时间:11月7日,23:43」
“头儿!她不见了!”
距离江予淮藏身之处不过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一群吞云吐雾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
为首的人纹着大花臂,戴着金项链。
他啐了口唾沫:“给我找,肯定还在这,刚刚亲眼看见她跑进这条巷子的,我就不信这人长翅膀了!”
“是!”
人群分散开嘲四周而去,江予淮清晰地听见有几个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这里是巷子的尽头,一条死路,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幸运的话,他们不会搜查这堆箱子。
如果不幸的话……
脚步声渐近。
江予淮用尽全力将身体蜷缩起来,可时间一久,四肢便有些麻木。
啪——
是揣进包里的手机掉了出来。
——————————————————
林欣语重心长道:“小舟,妈妈不愿意干涉你的感情,但是看见你这么难过,妈妈也会觉得心疼,所以——我去找她谈了谈。”
林欣和江予淮之间的谈话到底围绕着什么展开,靳舟已经无从得知。
但林欣带来了一条录音。
“是,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缺钱。”
清冷的嗓音,平和的语气。
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无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路边走过一群歧视华裔的青年混混对她竖中指,可她却恍若未闻般愣在那里。
江予淮和她在一起……是为了钱?
所以分手也是因为,她没有钱?
靳舟和林欣曾因出国留学的问题大吵一架。
林欣认为国外的教育资源更加完备,也能提供更加广阔的视野。
靳舟则不愿意离开国内。
向来强势的母亲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丢掉大好前程。
倔强的女儿也头一次选择了抗争到底。
出国的计划搁置,作为‘自由’的代价,林欣断掉了靳舟的所有的信用卡。
在失去一切经济来源的第二周,正好是一月一次缴纳房租的时间。
既便靳舟破天荒地尝试了做兼职来维持生计。
可两个小时的家教一百二十元。
而房租是一个月五千元。
再然后——江予淮宣告离开。
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靳舟不愿意相信这个有些残忍的结论。
可心中的天秤却不受控制地往怀疑的方向倾斜。
毕竟……既然是因为钱才在一起,因为没有钱而分开不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吗?
「国内时间11月7日,23:45」
“老大!找到了,在这里!”
男人将江予淮从废纸箱堆里扯出来,大声吼道。
金链男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你个小娘皮跑挺快?怎么不跑了?”
其他人也虎视眈眈地围过来。
江予淮从地上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望着他们。
金链男打量着她的脸:“你和你那可怜妈还挺像,都长得好看,不过就是这个一样的犟脾气有点不讨喜。”
听见对方提到母亲,江予淮的拳头攥紧,她冷冷开口:“我已经报警了,奉劝你们快点离开。”
四周的人嘴上调笑道:“哎哟哎哟,你报警了,我好害怕哦。”
金链男似笑非笑地提醒:“你竟然还敢报警?是不是忘了你妈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差点锒铛入狱。
家财又一次散尽。
回忆起母亲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的白发,江予淮心中有无法自制的怒气升起,连带着眼睛有些发红。
“你……”
见她愤怒,金链男却只觉得有趣,他手上的小刀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刮了刮。
“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
一位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端着咖啡过来。
“Bonjour, est-ce que je peux masseoir ici ”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靳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礼貌地回答:“Désolée, cest déjà pris.”
「抱歉,这里已经有人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
17:55
国内刚好是23:55。
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去了,到了这种时候,时间的流速反而变得漫长起来。
靳舟喝了一口没加糖的美式。
却没觉得苦。
嘀嗒——
嘀嗒——
终于,不知道捱了多久。
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
六点整。
国内的11月7日已经过去了。
江予淮果然没打电话过来。
靳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终于接受了她和江予淮已经成为永远不会再相交的平行线的事实。
本该如此。
她垂下眼眸,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
红□□光闪烁,急救车迅速地在车道上飞驰着。
“BP 90/60,心率130,窦性心动过速,SpO 92%。呼吸浅快,28次/分。”
“启动大量输血预案,呼叫创伤中心准备手术室。”
“几……点了?”江予淮的伤口在不停的流血,意识已经趋向于模糊。
江疏易擦去眼角的泪,勉强地笑了笑:“十二点半。”
江予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就算了吧,免得惹她担心。
【📢作者有话说】
这一篇是回忆捏
星期六上夹所以十一点半左右才会更新喔
21章已发w
24 ? 24
◎暧昧对象?◎
“舟儿?舟儿?靳舟!”
温妍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 靳舟终于回过神来:“嗯?”
见她魂不守舍,温妍促狭地问:“从刚刚开始就在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靳舟收回思绪,淡淡解释:“没什么。你们刚刚说什么?”
明显不是没事的样子, 但温妍也没戳破她的谎言, 只挑了挑眉:“在聊晚上加场的事情, 楼下KTV,要不要去?”
靳舟摇头:“我明天还有事,今天就……”
话音没有落地,这是委婉的拒绝。
按照往常的性格,温妍少不得要纠缠一番, 直到她答应一起。
可今天,她只是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喔——是吗?有工作的话那也没办法, 那你先走吧。”
靳舟顿了一下, 没想到温妍今天这么好说话。
“……那你们慢慢玩。”
温妍对着后面喊了一嗓子,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江大会长, 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去唱歌?”
江大会长?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叫江疏易。
靳舟直视前方,目光没有丝毫动摇,脚下的步伐却明显加快了些。
江予淮走在队伍的末尾,正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是在处理工作。
江疏易则是跟在她身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我都可以——”
话说到一半,江疏易笑着望向江予淮。
“小淮, 待会你要去吗?”
过了几秒,江予淮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去。”
有了这句话, 江疏易也做了选择。
“那我也一起吧, 毕竟难得聚一次。”
朋友a打趣:“她俩可不爱参加这些活动, 还是温大美女的面子大啊。”
温妍咧嘴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回答:“那当然!你也不看我是谁。”
靳舟背对着众人,沉默着按下电梯。
一眼看去似乎没什么异常,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人的指节用力到有些发白,似乎对电梯的按钮怀着不小的怨气。
身旁的温妍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她憋着笑问:“舟儿?怎么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靳舟收敛起眼中的情绪,转过身若无其事道:“没有。”
听见温妍的话,江予淮也走了过来,一脸认真地关心道:“不舒服吗?”
靳舟眼帘低垂,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江疏易已经跟了过来。
“怎么了?小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靳舟抬眼,目光从身前的两人身上扫过,冷淡道:“不劳江医生关心。”
温妍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了舟儿,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吧?”
“这位是江疏易,也是c大的,比我们大两届的学姐。”
“这位是……”
让人意外的是,江疏易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强势,但说起话来却温温柔柔的。
“我听小淮提起过,靳舟同学,一位很厉害的律师,对吗?”
温妍眯着眼睛笑:“对对对!就是她。”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场面话,江疏易的语气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但落在靳舟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或许是因为那一句‘我听小淮提起过。’
就好像,她们两个的关系更为密切,别人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无关紧要之人一样。
江疏易对着靳舟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靳舟同样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违心地说了句:“我也是。”
进了电梯,有人又开始起哄:“温大美女可别忘了上次答应我们要请客喝酒!今天一定把你喝趴下!”
温妍拉着曲歆然的手冲她们示威似的挥了挥。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可得找好代驾,待会喝醉了我有然然带我回家,有的人可没人接送嗷!”
一众好友捂着心口哀嚎:“还有没有天理啊?有小情侣虐待单身狗了!!!”
曲歆然红着脸扯了扯温妍的衣袖:“阿妍……”
没开车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拼车回家的事。
江疏易在和江予淮说话。
“小淮,我记得你今天没开车来?晚上我送你回去吧?”
靳舟站在旁边的角落,没有开口参与她们的讨论,只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提起了些注意。
她在心里暗自猜测着江予淮会怎么回答。
对方却没有说话,似乎正考虑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江疏易看起来和江予淮关系匪浅,她们会是什么关系?
暧昧对象?
还是跟她和江予淮一样,曾经的前女友?
靳舟皱了皱眉,不愿意再往下想。
江予淮久久没有答复。
江疏易也只是目光温柔地看向她,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若是性情急躁的人,这个时候往往已经开口确认第二次了。
这样不急不缓的态度刚刚好,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压迫,又让人说不出话拒绝。
在一片嬉闹中,这处的沉默很容易被人忽略。
只有靳舟沉不住气,有意无意地往两人的方向看。
她在心里默念着,江疏易和江予淮是什么关系与自己无关。
可刚要沉静下来,昨晚和那人坦诚相待的画面却又不合时宜地从脑海中闪过。
还好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靳舟松了一口气,第一个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江予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靳律师今天开车来了吗?”
靳舟的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回答:“开了。”
在江予淮又开口之前,江疏易见缝插针地打断了她。
“我记得刚刚靳律师说过还有些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就不和我们一起了,对吗?”
靳舟抬眼看去,对方面色如常,眼中含着得体的笑意,刚刚的话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这边的气氛有些凝固,后面的人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从电梯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时便一个个噤了声。
江予淮没有接江疏易的话,只是看着靳舟。
“我想起来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还要和靳律师谈,那干脆我就和靳律师一起走吧。”
刚刚还说的好好的要留下来,现在一得知靳舟要走的消息,江予淮便也要走了。
目的性不可谓不明显了。
在场大多都是早年磕过‘宇宙’CP的人,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
医生和律师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一听就是个借口。
难道——这两人是要旧情复燃?!
江予淮的话是再明显不过的示好。
不可否认,靳舟的心中确实有些动摇。
温妍也一直在一旁冲着她挤眉弄眼。
靳舟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我留下来一起吧。”
KTV就在楼下。
既然都不走了,温妍也就乐呵呵地带着众人去选购零食和酒了。
靳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坐在包厢内等着她们回来。
江予淮没有吃过饭之后再吃零食的习惯,也没有出去。
靳舟尽力将角落的江予淮当作空气,可门开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飘进来,便吵的人心烦意乱。
她上去点了首歌。
磁性的女声唱起悠扬的民谣小调,空气总算平和了些。
一曲终了。
江予淮轻轻地鼓了鼓掌。
“舟舟,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靳舟扫了她一眼。
江予淮明明可以不开口,这样她们就能相安无事地待到温妍她们回来。
再退一步,她也可以说,‘很好听’而非‘舟舟,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前者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后者则总像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提点过去的事情叙叙旧。
“我说过,让你不要叫我舟舟。”
江予淮轻抿嘴唇:“你还说过,我们要做……朋友?”
最后两个字轻轻地传入靳舟的耳朵里,如绒毛拂过般泛起一阵痒意。
距离靠的并不近,按理来说声音不会被收纳到麦克风里,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走廊。
确认没有人经过之后,靳舟这才转头看向江予淮。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是不是疯了,被她们听见怎么办?”
江予淮抬眼看她,语气是一贯的淡然。
“听见了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靳律师做了,还不让别人说吗?”
靳舟有些失语:“你……”
话虽如此,江予淮还是转身去将包厢的门轻轻掩上了。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来,直视着靳舟的眼睛。
KTV经典的灯球挂在包厢顶部,本是古板而又过时的红绿灯光,落在江予淮的脸上反而映出一抹点到为止的暧昧气氛。
靳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江予淮缓缓走过来。
“我刚刚说想要和靳律师一起回家,靳律师为什么不回答我?”
靳舟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记起了江疏易的存在。
心中泛起阵阵不知名的酸意,她垂下眼眸。
“江医生的家和我不顺路,况且——江医生似乎也不缺送你回家的人吧?”
江予淮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在昏暗的灯光中,靳舟看清了对方沉敛而又深邃的眼睛。
在那目光中,自己的心思似乎也无所遁形。
她开口虚张声势:“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江疏易今天开的SUV,空间挺大的,确实能坐挺多人。不过……”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江予淮继续道:“我更喜欢底盘低一点的车,最好——下雨天的时候会抛锚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晚了呜呜呜
其实是去找了两位CP老师做了个简短的广播剧视频有宝宝想看吗[害羞][害羞][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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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舟,你在吃醋。◎
这话来的突兀, 还有些语意不明的感觉。
若是旁人来,自然听不懂江予淮在说什么。
但对靳舟来说,就又是另一种体会了。
底盘低, 会抛锚。
现在江予淮用这些话来打趣自己, 她没觉得抵触。
反倒有丝丝甜意在内心不为人知的角落隐秘生长。
但她的脸上没有表露半分, 只道:“所以,江医生不喜欢别人的车,才让我送你回去?”
江予淮像是只聪明的狐狸,转头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靳律师觉得呢?”
靳舟抬眼看她:“江医生的心思,我不清楚。”
“不清楚……”
江予淮的音调拉长, 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绕了一圈,平白多了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
“靳律师真的不清楚吗?”
靳舟将目光收回来, 状似无意道:“就算我不留下来, 只要不喝酒,江医生也可以自己回家, 不是吗?”
好朋友难得聚一次会,喝酒也好,不喝也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靳舟这话属实有些越俎代庖,管的太宽了。
但江予淮的眉眼舒展些许, 非但没觉得靳舟的话冒犯, 反倒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明知故问道:“这么说来,靳律师是在怪我和江疏易走的太近了?”
靳舟低着头调试话筒, 嘴上冷淡道:“我们又不是什么需要报备的关系,想跟谁交往也是江医生的自由。”
江予淮笑了一声。
即便在音量不低的背景音乐当中也十分明显。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抬头看她。
“你笑什么?”
江予淮眼帘低垂,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反倒是往前两步凑的更近了些。
感受到她的靠近, 靳舟下意识地往后挪。
可本就坐在沙发的转角处,再往后就只剩下墙壁了。
退无可退。
靳舟眼睁睁地看着江予淮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堪堪停留在可以触碰到鼻尖的距离。
她喊她的名字。
“靳舟。”
鼻腔中再次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衣服在太阳下晒过的温暖气息,还有江予淮身上自带的一股独特的幽香。
靳舟的喉咙有些干涩,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要醉了一般头昏脑涨的。
她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开口时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你想说什么?”
江予淮没有说话,以一个有些生涩的吻代替了答案。
一触即分,快到似乎没有发生过。
她蹭着靳舟的鼻尖,轻声道:“现在,我的心思,靳律师清楚了吗?”
如同小猫的爪子在心中抓了一道,带来一股似有若无的痒意。
又像希腊神话里的女妖,轻松悦耳的吟唱间便轻易掌控旅人的心智。
靳舟的呼吸停滞一瞬。
直勾勾地看着江予淮的嘴唇启合,在晦暗的灯光中反射出一抹水光。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
很好看。
想尝一尝,那里是什么味道。
所以,靳舟也这样做了。
带着凉意的唇,炙热纠缠的呼吸。
仿佛冰火两重天一般,脑子也昏昏沉沉。
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温暖湿润的触感,还有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甜。
靳舟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晚上的轻乳茶也只要了三分糖。
可此刻,她却破天荒地觉得。
多一点,还可以再多一点。
靳舟食髓知味地加深这个吻。
直到江予淮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也染上美艳到不可方物的霞色。
啵——
等到分开时,空气中传来清脆可闻的一声。
引人遐思的迷乱。
江予淮平复着呼吸,短短一会儿表情便已经恢复正常,再看不出刚刚欲拒还迎的媚态。
靳舟却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虽然大家都还没有回来,但对于某些事情来说这里也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场合。
起码对于接吻来说并不是。
而且,她的言行不一太过明显。
刚刚还冷言嘲讽,下一秒就主动亲上去。
……
太奇怪了。
看起来就好像——她的心里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一样。
如果有机会能让时间逆流,靳舟一定会制止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
可那是如果。
现在没有机会给她反悔。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离江予淮远一些。
江予淮却没放任她离去。
“我好像记得,靳律师说我们没什么关系。”
靳舟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硬着头皮道:“是。”
江予淮的手指贴着她的脸勾勒一圈,那里的皮肤便敏感地泛起红晕。
“原来在靳律师看来,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也可以法式……湿吻?”
那般清冷严谨的嗓音,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着重加强。
就如同在讨论学术论文一般,让靳舟的心头平白起了一种偷吃禁果的羞耻感。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我们……不一样。”
江予淮步步紧逼:“有什么不一样?”
靳舟不敢和她对视,但移开视线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心虚有些没缘由。
她抬眼看她:“那江医生觉得,我和江疏易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江疏易?”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江予淮愣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有心有灵犀地各自移开视线。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十几秒钟,直到——江予淮再次开口。
“靳舟,你在吃醋。”
咳咳咳——
被刚送到嘴边的矿泉水呛了个正着,靳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予淮没再继续刺激她,只拍了拍她的背。
眼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刚好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妍和曲歆然一同踏进包厢:“舟儿~江予淮~我们回来了!!!”
话音被麦克风放大,在包厢中绕了个来回。
但却没有人接话。
温妍停下脚步,这才感受到包厢中这股奇特的氛围。
沙发上,两个人坐在一起,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
江予淮在笑。
靳舟一脸窘然。
仔细一看,两人的嘴唇似乎有些发肿,眼中还透着一丝没有来得及褪去的水光。
温妍心思一转。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
———————————————————
大家都接二连三地回来,包厢中也就陆陆续续地坐满了。
靳舟没提出要换位置,于是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选择绕开这里,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江疏易。
一进房门,她便目的明确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江疏易将手中的冰冻矿泉水放在江予淮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小淮,渴了吧?我给你带的冰水。”
江予淮笑着回答:“谢谢。”
江疏易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靳舟没说话。
江予淮开口:“可以。”
江疏易也就真的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距离拉进之后,这人身上的香水味也涌进了靳舟的鼻腔。
她皱了皱眉,冷冷道:“什么味道,闷得慌。”
此时开口找茬的意图实在是有些明显。
但自从心思被江予淮点出来之后,靳舟便有了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江疏易自然看出了靳舟的敌意。
她用的香水是花香调,十分自然的淡香。
即便是在商业谈判中,这样柔和的香气也往往会给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在靳舟这里,是她第一次碰壁。
江疏易偏过头道:“靳律师是对刺激性气味比较敏感吗?”
靳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分人。”
习惯了虚与委蛇的成年人社交,这句挑衅意味非常强的话算得上是十分少见了。
但江疏易的表情却依然平静,似乎内心中对于这一幕早已有所预料。
她回过头去,目光放在中间端坐着的江予淮身上。
“那就麻烦靳律师担待一下了,因为我只想和小淮坐在一起。”
‘只想和小淮坐在一起’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靳舟的眸色更深,心中的占有欲似乎要冲出喉咙。
她状似无意道:“江会长和江予淮很熟吗?”
“当然。”
江疏易的视线终于从江予淮的身上移开。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靳舟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笑。
“起码,比靳律师想象的要熟。”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逐渐火热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温妍一拍桌子通过了这个提议。
骰子是现成的。
她当场制定了规则。
点数最小的是鬼,点数最大的是王。
王可以指定问题和大冒险。
鬼可以选择照做,或者罚酒。
靳舟的运气不错,玩这种游戏向来是折磨别人的那一个。
可有人的运气就不这么好了。
朋友a惊呼道:“七点!我最大!”
“我4点。”
“我3点!”
……
靳舟报了数字:“6点。”
温妍看了一圈:“谁最小?”
江予淮将手中的骰子展示出来。
1点。
“我最小。”
想从江予淮的口中挖点八卦可不容易。
朋友a脑筋转了转,‘不怀好意’地开口道:“最近一次炒菜是什么时候?”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
主打一个气氛组的作用。
最近一次……
肯定是昨天晚上无疑。
虽然被‘拷问’的不是自己,靳舟也做贼心虚地低下了头,没敢去看江予淮的反应。
但心里又七上八下地揣测着。
……
她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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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
江予淮淡淡地开口:“我选喝酒。”
靳舟抬头看过去。
即便是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对方的眼神也依旧没有动摇。
就好像这只是个凭心情而定的单纯选择,而非是为了隐藏某个不可说的事实。
只有坐在旁边的靳舟才能看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某个一脸淡然的人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江予淮也会害羞。
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想怎么搪塞过去。
还是想昨天晚上……
“我帮她喝。”
靳舟发散到不知何处的思维因为这突兀的女声而踩下了刹车。
是一旁的江疏易开口了。
她主动提出要帮江予淮挡酒。
对于吃瓜群众来说, 相比起行事滴水不漏的江大会长, 当然还是灌醉看起来就诚实可信的江医生可能听到的八卦更有价值。
大家嚷嚷着反对:“不行!要玩得起,不能代喝!”
江疏易举起杯子,微笑着面对众人。
“小淮前段时间受了伤,不能喝酒,还望大家能担待一下。”
在场众人互相看了看, 毕竟是受了伤,再说下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朋友a轻咳一声:“那……
话还没说完, 靳舟也站了起来。
她用身体隔开江疏易举着酒杯的手, 看向朋友a:“我来替她喝。”
如果说,之前还有部分钝感的人没有发现场上微妙局势的话。
在靳舟的这句话之后, 所有人便都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
靳舟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江疏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
靳舟对于江疏易没有半分好感。
对方将江予淮挡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熟练,也太过理所当然。
就如同,她们真的有什么隐秘不为人知的关系一样。
这种讨厌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声音。
听见她开口的第一秒,靳舟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说的越多,眉头就皱得越深。
在那场意外当中, 刘志劫持江予淮的时候, 确实用小刀划破了她的脖颈。
但作为另一位当事人,靳舟自然更清楚。
那只是一道皮外伤, 这么多天来早已经好的差不多。
实在是用不着江疏易此时跳出来故意献殷勤。
朋友a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
“嘶——有点难办了,毕竟喝酒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江会长……”
江疏易眼中含着笑, 微微点头道:“靳律师还要开车, 我来就好。”
靳舟对她的话如若未闻般,只坚持道:“我来。”
江疏易转过头来,语气依旧温柔:“听说三岁以下的小朋友语言系统没有发展完善,所以——别人说一句,她就会跟着学一句。”
在场没有三岁的小朋友,这话所针对的便明摆着只有一个了。
靳舟冷笑一声:“你是在说我幼稚,鹦鹉学舌?”
江疏易往前站了一步,领先靳舟一个肩头,似乎在气势上也站了上风。
“靳律师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说。”
“是吗?”
靳舟垂下眼眸,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
“那冒昧问一句,江会长是以什么身份替江予淮喝这杯酒?”
江疏易圆滑地将问题递回给她:“我暂且不论,靳律师恐怕没有立场问出这句话吧?”
“嘶——”
原本绝好的吃瓜位现在变成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可能会被殃及的水池,朋友a倒吸一口凉气,求助地将目光转向江予淮。
“予淮,要不你来说?让谁来帮你喝。”
沉默了半晌的江予淮终于开口了。
“我自己来吧。”
朋友a如蒙大赦,连忙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予淮自己喝!”
江疏易眼含担心道:“小予,真的没关系吗?”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受什么伤。”
听见这句话,江疏易便没再坚持。
这是她的优点。
将进退的分寸掌控的十分合适,很难引起人的反感。
而与之相比,一旁的靳舟情绪就显得十分外露了。
被拒绝之后,她整个人四周的温度明显降了不少。
两人对话时,她也只是冷眼看着江予淮,并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江予淮将杯中的酒小口地饮完,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
靳舟才淡淡道:“你们先玩,我去下卫生间。”
整块玻璃镜子将整个空间照的透亮。
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卫生间里没有人。
靳舟也不是真的来上厕所的。
她站在镜子前审视着里面那个女人的表情。
眉尾下垂,眼神冷凝,嘴唇也紧紧地抿在一起。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悦。
「靳舟,你在吃醋。」
江予淮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靳舟垂下眼帘。
她这是在为江予淮和江疏易的纠缠不清而感到恼怒?
可江予淮和自己没关系不是吗?
她们是已经分手六年,对彼此一无所知的前女友。
六年的时间足够靳舟从莽撞且幼稚的少女,变成一位处事风格冷静成熟的成年人。
在法庭上,即便是遇到再剑拔弩张的局势,面对再不利的局面。
她也只会微笑着搬出一条又一条有利于己方的法条,条理清晰地陈述当事人的诉求和主张。
从不轻易被怒气驱使,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难堪。
靳舟就像一潭沉敛无声的泉水。
可江予淮回来不过短短几天。
平静的泉水沸腾起来。
江予淮被挟持,她毫不顾忌后果地冲上前。
江予淮找上门,她几番纠结还是决定让她留宿。
江予淮身体不适,她就屁颠屁颠地做猪蹄汤给她补营养。
靳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做出一件又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似乎只要江予淮勾勾手指,她就会毫无底线地一次次选择妥协。
这不是她想要的。
靳舟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靳舟,你搞清楚——
江予淮可以和江疏易搞暧昧。
可以和她说话、和她坐一起。
江疏易替她顶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送她回家自然也是。
你要和江予淮划清界限。
应该做的不是为对方朝三暮四的态度感到愤怒。
而是学会接受。
接受你和江予淮已经归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事实。
也接受对方可以和第三人随意的暧昧纠缠的事实。
心绪终于如愿地恢复平静。
确认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依然得体,靳舟转身准备离开。
一阵脚步声接近。
对面走来靳舟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江予淮。
“怎么这么久没回去?”
还是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入耳时却少了些让人心跳漏半拍的吸引力。
靳舟低垂着视线不去看她,脚步也没有半分停顿。
直到对方正正好好地挡住她的去路。
靳舟开口时,语气礼貌而又疏远:“江医生有什么事吗?”
江予淮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生气了?”
靳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没有。”
“你受了伤,不能喝酒,我才不让你喝的,别生气好吗?舟舟……”
江予淮的尾音微微上扬,这是她在一起的时候惯用的撒娇语气。
不需要多么矫揉造作的姿态,但面对靳舟时,总是能起到奇效。
靳舟点了点头:“谢谢关心。”
没有纠正舟舟两个字,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江予淮想开口,顿了一下,这才发现靳舟的眼中没有浅显易懂的恼意和酸涩,只剩下漠不关心。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绕开江予淮愣在原地的身影,靳舟径直地往走廊尽头走去。
按照预期,她应该不会再和江予淮产生半句没有意义的交流了。
但既然是预期,就存在着发生意外的可能。
靳舟没能就这样和江予淮擦肩而过。
因为两人衣摆交错的时候,对方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
“舟舟!”
靳舟皱了皱眉,但江予淮手上的力道很大,以至于她一时也无法甩开。
“放手。”
江予淮沉默着,手上的力度却没有减轻分毫。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
靳舟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回头看她。
“江予淮,我们的关系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忘记了吗?”
“没有忘记。”
靳舟维持着基本的耐心:“那就放手。”
江予淮注视着她的眼睛,强作镇定道:“我们没有关系,但是你答应过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靳舟抬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
「可以」
靳舟没有给出过这样明确的答复。
即便是在床上意乱情迷的时候。
她也从没有说过,愿意和她重新开始。
江予淮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单方面将其忽略。
但自欺欺人总有个限度,事情被挑明之后,她也没办法再装作没有察觉。
江予淮的动作僵硬了一瞬,眼中染上了一抹苦涩。
“但是你昨天晚上……”
靳舟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江医生不会还想让我负责吧?”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听见江予淮颤抖的声音。
“我不要你负责,我可以一直做你的朋友,和你做口。”
靳舟清楚,江予淮是什么样的人。
可这句话就是从她的口中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有些荒谬。
连带着记忆中那个如朱砂痣般的少女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予淮,你疯了。”
江予淮似乎有些受伤,但那双手依旧攥着靳舟的小臂,用力到纤细的青筋凸起。
她张张嘴,艰难地开口道:“舟舟……别赶我走。”
看着江予淮卑微低下的样子,靳舟并没有解气的感觉。
胸腔反而有些沉闷,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她面无表情地纠正着她的话。
“江予淮,你说错了,是你自己离开的。”
话音落下,顽固的手指也被一根根掰开。
靳舟转身离去,却又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是江疏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靳舟没打算停留,可对方却开口叫住了她。
“我们谈谈?”
靳舟垂眸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江疏易看着她的脸:“小予的身上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当年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纵然刚刚才下定决心拉开距离,心脏依旧微微颤抖了一下。
靳舟想装作漠不关心,但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那句。
“你知道什么?”
江疏易抬眼看她:“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靳舟。”
靳舟愣了一下。
从小到大。
这句话的意思是——
靳舟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予淮。
后者的眼神没有落在她身上。
江予淮正面对着江疏易,表情十分认真。
她问:“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食言吗?”
江疏易摇了摇头:“不会。可是这件事例外。”
江予淮紧抿着嘴唇,没再说话。
作为心思灵敏的人,又和自己这个表妹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江疏易自然能察觉出来,她有些生气。
这一瞬间,有不少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如果有选择的话,江疏易绝对不会将江予淮再次推向靳舟。
可惜的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江疏易将眼中的落寞藏起,只无奈地笑了笑:“小予,别闹脾气了。”
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由我来说。
毕竟——
比起我们的幸福,我更想看到你幸福。
后知后觉的靳舟看了看两人:“你们……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暧昧关系。”
江疏易平静地反问:“谁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
攻守之势突然调转。
靳舟有些尴尬道:“那倒没有。”
确实没有人说过。
但江予淮明明知道她想多了,还故意——
好吧,她也什么都没说过。
没了生气的立场,靳舟心中郁积的怨气和愤怒也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小声问:“那你是……”
江疏易回答:“小予的妈妈和我爸爸是亲兄妹。”
亲兄妹——
江疏易是江予淮的堂姐?
这误会未免有些大了。
靳舟不动声色地看了江予淮一眼,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借着这个时机好好打趣她一番的准备。
可当视线聚集在江予淮身上时,那人的眉眼低垂着,脸色冷淡而又肃然。
似乎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一般。
靳舟这才想起江疏易的话。
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所以——江予淮真的有苦衷?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你刚刚想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江疏易又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些年小予过的很不好,你应该听说了,她因为受伤进过医院。一群小混混,持刀伤人。”
小混混?
靳舟想起了朋友a刚刚在饭桌上提到的那件事。
她下意识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疏易靠在墙边回忆:“十一月七日的晚上,十一点过,小予刚做完兼职回来的路上。”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但听见这句话时,靳舟的内心还是咯噔一下。
十一月七日。
不就是她生日的那天吗?
所以在她执着于等待那一条无关紧要的信息的时刻。
江予淮她已经……
靳舟沉默的时候,江疏易抬眼看她。
“我觉得,你真的很幸福。”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的人有些不知所云。
靳舟问:“什么意思?”
江疏易顿了一下,缓缓道:“那个时候,小予失血过多,躺在急救车里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拜托我给你打电话。”
江予淮给她打电话?
所以——她没有忘记?
靳舟的嘴唇微张,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易姐。”江予淮开口打断。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疏易眼神无奈,没再继续说下去。
靳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问:“……那群小混混的动机是什么?”
江疏易没有丝毫犹豫:“蓄意报复。”
靳舟皱着眉,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紧成拳。
“从何说起?”
“小姨在外面摆摊,这群混混来收保护费的时候两方起了冲突,当初小予跟你分手也是因为……
回忆起当年,江疏易的眼中仍然有些怒气。
可就在真相快要说出的时候,江予淮却再次开口了。
“江疏易。”
不是易姐,而是全名,语气中带着不容商榷的冷意。
江疏易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
“再见!”
“下次见!”
“过两天记得都来嗷!”
喝醉的人醉醺醺地互相告别。
江疏易和江予淮最后都喝了不少酒,温妍作为东道主更是醉的不成样子。
在场只剩下靳舟和曲歆然还是完全清醒着的。
将意识不清的人搬上车,忙活了半天,在场便只剩下几个人。
曲歆然搀扶着温妍。
江予淮静静地站在身后。
旁边是沉默的江疏易。
江疏易叫的代驾先来,白色的SUV停在路口,上车之前,她又回头看了靳舟一眼。
“小予的性子很倔,所以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作为姐姐,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好吗?”
江疏易的脸有些红,好像醉了,眼神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靳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曲歆然和温妍没有开车。
见到那辆粉色电瓶车的第一面,靳舟还有些惊讶。
但看见曲歆然摸出那串粉色钥匙时,她便猜到了电瓶车的主人。
温妍还在路边抱着电线杆唱歌。
“oh my love 咱们结婚啦……”
靳舟把她扶上那辆粉色的电瓶车。
于是,被她黏着的对象就又从电线杆变成了曲歆然。
温妍趴在曲歆然的肩膀碎碎念:“老婆~老婆~我们要结婚啦!你开不开心呀?”
曲歆然也不嫌温妍吵,给她戴好头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前固定好。
走之前,她对着两人腼腆地笑了笑:“你们两位真的很般配,如果可以的话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曲歆然带着温妍离开之后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空气安静了一阵子。
直到——两人同时开口。
“一起回去吧。”
“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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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五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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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现在的名字有点平淡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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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淮,你很讨厌。◎
“你说……什么?”江予淮的尾音有些发颤。
靳舟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望向身侧。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 对方的嘴唇微启,眼睛微微放大,表情意外中带着迟疑。
说要一起回家的是她。
说要回家的是江予淮。
靳舟抿了抿唇。
她要先行离开的时候, 是这人当着大家的面说, 还有些事情没讲完, 要和她一起走。
可现在,她退了一步之后,对方反而也退却了。
江予淮在想什么?
她看不懂。
靳舟垂下眼帘,转身向后走去。
江予淮的语气中染上了急切:“你去哪?”
靳舟冷淡道:“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先走了。”
江予淮放大了音量:“不对, 你刚刚明明说,我们一起回家。”
靳舟的脚步一顿, 却没有回头, 只问:“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江予淮小步跟上去,站在靳舟的身边:“我没说过我不想。”
“是吗?”
“是。”
这句反驳来的毫不犹豫, 却没什么说服力。
靳舟扫了江予淮一眼,准备暂时将这篇揭过。
她继续往停车场走去,身后却传来小心试探的声音。
“但是……我还是想回家一趟。”
靳舟的脚步一滞,转过身来看她。
“江予淮,你如果不想去, 我也不会逼你。”
江予淮愣在原地, 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不满于她一脸无辜的作态,靳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你刚刚主动留下和她们一起唱歌喝酒, 不就根本没考虑过今晚要去我家吗?”
江予淮嘴唇微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回过味来之后, 眼中又带上了不太明显的笑。
靳舟皱了皱眉, 不解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呢?
自然是笑靳舟口是心非。
但这句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
江予淮深谙靳舟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在这人生气的时候, 暂时性的示弱认错才是最好的顺毛之道。
“是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吗?舟舟……”
江予淮拉起靳舟的手,话里有明显的撒娇意味。
如同清澈凉爽的泉水,尝起来时带着一股萦绕舌尖的甘甜。
靳舟的内心十分受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从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当中挣脱出来,斜挑着眉看江予淮:“我没生气,自作多情。”
江予淮没有戳穿,只是温声解释着。
“那时候留下来是,只是以为你也会和温妍他们一起,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后面听说你要走,我便改变计划了,不是吗?”
靳舟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江予淮又眨了眨眼睛:“至于我说要回家,只是因为,我没拿内衣和换洗的衣服。”
拿东西?
不是找借口要回家住?
答应一起去唱歌喝酒也只是因为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不是因为江疏易或者其他人?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江予淮。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忙碌。
“……哦。”
靳舟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她抬手把碎发挑到耳后,摸了摸鼻尖,眼睛四处看了一圈。
忙活半天,江予淮的眼神依然直直地盯着她。
她说:“不然——舟舟准备给我穿什么?又是上次蕾丝的那件吗?”
靳舟被呛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予淮眼波微荡:“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听不懂?”
自然是装的听不懂。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靳舟的记忆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恢复。
比如说那件薄如蝉翼的衬衫。
那件蕾丝的内裤。
以及,醉意上头吐了那人一身的画面。
靳舟有些恼羞成怒,冷着脸道:“江予淮,你很讨厌。”
江予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道:“可是,靳舟——我很喜欢。”
江予淮的话音里带着她特有的认真,冷清独特的嗓音在地下停车场空荡的空间中带起微弱的回音。
没有随时间渐渐消散,反而带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是一腔炙热的我喜欢你,不是心如止水的喜欢。
「我很喜欢」这四个字,像是她对靳舟的感情一样。
从未改变的浓烈,但却又始终保持着半分克制。
似乎也代表着某些秘密,就如同横在两个人心上的刺,只要一日不拔除,便永远不可能圆满如初。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江予淮说出这几个字,靳舟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心中的天平已经朝着这个人依然爱自己的方向倾斜了大半,嘴上依然有些得理不饶人。
靳舟说:“我不信。”
杠精似的答复。
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
江予淮的眉头舒缓开,嘴角自然向上,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说:“那我也不信。”
靳舟第一次听到江予淮说喜欢是在什么时候?
在18岁的生日。
那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拥有江予淮。
————————————————————
双手有些紧张地紧靠在身前,江予淮试探着开口问:“好了吗?”
被蒙住眼睛,视线当中一片黑暗,脚下踩着的是完全陌生的土地。
惊慌恐惧的感觉却只占据了内心中极小的一部分,其它的大多是好奇。
好奇……靳舟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房间中传出年轻女孩冒冒失失的声音。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陌生的香气,然后才是脑后那股轻柔的触感。
房间里没有开灯,不需要太多适应时间。
眼前的一切很快便变得清晰明了。
“江予淮,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喜欢吗?”
靳舟站在房子的正中间,背后是一整面落地窗。
她的手上捧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脸上的表情忐忑而期待。
霓虹灯光被镜面反射进来,将捧着花的人笼罩在内,细碎的花朵仿佛真的化为了满天的繁星。
如同梦境般,美轮美奂,又有些不真实。
江予淮看的失了神,没有来得及思索,只下意识回答:“喜欢。”
靳舟那双眼睛微微瞪大,琥珀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在夜色中散发着莹润光芒的明珠。
江予淮后知后觉自己将那两个埋于心底的字说出了口,嘴唇张了张,犹豫着说出句:“我是说,这个地方。”
欲盖弥彰的意味几乎溢于言表。
一旁的小夜灯遵照着定时的程序自动打开,恰好让靳舟得以看清江予淮还没来得及掩饰的表情。
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游移着,不敢落在她的脸上。
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也有些紧张的抿起。
还有因为那一丝羞涩之意而起的,浅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绯色烟霞。
美艳到不可方物。
靳舟愣在原地,几乎忘记了呼吸。
江予淮在害羞。
不是腼腆内向的,可以三言两语说明的,单纯的害羞。
是关于她和她之间,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暧昧的害羞。
得出这个结论对于靳舟来说是番颇为新奇的体验。
在今天之前,如果你要问,江予淮喜欢靳舟吗?
靳舟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不喜欢。
从第一天开始追求江予淮的时候开始,靳舟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江予淮确实答应了和她在一起。
但仅此而已。
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在她的心中独特到无可替代。
也并不是因为她对她也有同样的感情。
靳舟甚至无法确定,江予淮是喜欢男性还是喜欢女性更多。
也无法确定,对方到底能不能分清,自己在每天夜里,到底对她怀抱着怎样隐秘潮湿的感情。
唯一明确的是,江予淮仅仅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友达以上、有些特殊的好‘闺蜜’。
但即便如此,靳舟也甘之如饴。
江予淮就像一轮清冷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凡人能看见月亮,却无法触摸,更不可能将其收为私有。
凡人不知道自己和月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靳舟也不知道,从那天在门口的惊鸿一瞥开始,她的命运就注定要和江予淮纠缠不清了。
靳舟有时会想,如果运气不那么好,她或许要和江予淮做一辈子不清不楚的闺蜜。
可如果运气好一点,有一天她说不定也能会成为让天上的月亮将自己的光芒收敛起来,独独温暖那一个人。
这一天似乎比想象中来的要早。
看着此刻站在自己对面那个因为这一秒的画面而惊喜出神的江予淮,靳舟有些恍然。
这个江予淮和往日的江予淮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她会喜欢靳舟吗?
靳舟在心中回答。
说不定喜欢。
那就鼓起勇气,再问她一次吧?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而又郑重看向身前的人。
“江予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话说出口之后,靳舟又有些后悔。
她担心自己的话过于直接,将刚刚萌芽的小苗吓的缩了回去。
也担心从江予淮的脸上看见恶心或是厌恶的情绪,那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空气沉默了几十秒,或许更长。
直到,靳舟又一次听见那两个字。
“喜欢。”
“你说喜欢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靳舟又问了一次。
“靳舟。”
江予淮的手藏在背后,将衣角卷得皱成一团,怕指代的意义不够明确,又补充了一句。
“……很喜欢。”
关于这个画面,靳舟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她本以为到了江予淮真正喜欢上自己的那天,她会高兴到忘乎所以。
可真到了这一刻,靳舟却只觉得鼻尖有些许发酸。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纯银项链。
吊坠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是江予淮送她的生日礼物。
在一众大牌饰品当中,算得上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却也是所有生日礼物里面,靳舟最喜欢的一个。
将吊坠视作江予淮。
把项链戴在胸口,也将她放在离心跳最近的位置。
原本只是这样,靳舟便已经知足了。
可十八岁的靳舟拥有的不止项链。
就在刚刚,高高在上的月亮也褪去满身光华,真真正正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下章想看两小只还是两大只呢朋友们?
28 ? 28
◎江予淮,你敢吗?◎
书香佳苑门口, 靳舟在车里等待着江予淮。
已经到了雨季,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
给朋友a新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再往下便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靳舟放下手机, 望着这条熟悉的街道出神。
就在半个小时前, 江予淮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靳舟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明快的答应下来。
去看一看这么多年来江予淮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当中。
可临了, 心中的害怕却压过了好奇,最后化成礼貌出口的拒绝。
害怕什么呢?
靳舟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害怕江予淮不仅仅是住在这个小区而已,而是——
住在那个早已被抛弃的家里。
住在她们的回忆里。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江予淮收起雨伞,在雨幕中弯下腰来,整个人都似乎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雾气。
“抱歉, 等久了吧?”
靳舟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对方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她移开视线:“把衣服换了。”
江予淮看着她的侧脸:“舟舟在关心我?”
靳舟注视着前方左右摇摆的雨刷器, 淡淡道:“只是怕你把车弄脏了。”
江予淮不依不饶:“那为什么要开空调?”
靳舟沉默了一会儿。
“我冷。”
现在是初夏时节, 虽然因为这偏东雨的缘故还算不上太热,但开暖气的行为也着实有些古怪。
靳舟有自觉, 所以话音刚落便开始转移话题。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江予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没再说让这人难堪的话,只拿出纸来擦了擦手。
“四年。”
为什么是四年?
靳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江予淮看向窗外的一片暗色,眼中有一丝遗憾。
“本来应该是六年的。”
如果说靳舟刚刚还对于江予淮住在这里的原因有所猜测,怀疑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
那么现在江予淮的话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指向另一个答案。
靳舟没有将其点破, 状似无意地开口问:“为什么是四年?”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滞, 回过头来看她,无奈地笑了笑:“因为刚分开那两年我没钱。”
按理来说, 靳舟和江予淮的感情因为钱而开始,因为钱而结束。
再听到这个字, 她的心情应该是愤怒。
可江予淮的头发贴在脸上, 脸色因为淋了雨而泛着不正常的白。
就连那双对什么都淡然无谓的眼睛里竟然也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无力。
靳舟忽然就觉得, 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掐紧了。
生疼生疼的。
她深吸一口气:“江疏易说你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江予淮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在意。”
靳舟注意到了江予淮开口前的停顿,还有对方故意避开的视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消瘦的身形。
病弱的身体。
这些事实无一不在应证着——分开的这六年,江予淮过的一点都不好。
靳舟抬眼看向身侧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江予淮怔了一下:“告诉你什么?”
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连开口说话都费劲,靳舟抿了抿嘴唇。
“你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以为你和我分手之后会过的更好,所以我才会那么决绝地出国离开。
如果早知道你有苦衷,如果早知道现在会是这样……
我就不会走了。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愣了一下。
在沉默的间隙里,那双眼睛渐渐红了,眼尾也带上了如淅淅细雨般的湿意。
她自嘲道:“我过的挺好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说,你过的更难,不是吗?”
靳舟的眼睛也红了,是难过,但更多的是生气。
她颤抖着开口:“既然明明知道我过的不好,为什么不找我?”
江予淮垂下眼帘,开玩笑般道:“你把我拉黑了。”
靳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
“不对,不是因为这个。”
靳舟确实拉黑了江予淮的号码,vx,以及一切联系方式。
但那已经是离开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还有许多共通的好友、同学。
她们可以转达,也知道她的收件地址。
除了电话之外,江予淮还有太多太多种找到她的方式。
她没有和她联络。
只是因为她不想,而不是不能。
“你别想太多了,没别的原因,真的只是联系不上。”
江予淮随口说完便伸手去系安全带。
靳舟将那只手攥住,定定地看着她。
“江予淮,你已经骗了我整整六年,还打算瞒我多久?”
江予淮被迫与靳舟对视,也得以有机会重新用视线丈量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还有里面翻涌沸腾的复杂情绪。
不解、埋怨、愤怒 ,但更多的是——
隐忍的心疼。
很讽刺。
一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却心疼别人超过心疼自己。
好像对于靳舟来说。
比起六年前的不辞而别和六年间的不闻不问这件事。
她更在意的是江予淮不言不语把一切都扛下的理由。
江予淮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
到底是依靠谎言才能维持的亲情更重要,还是真相更为重要?
靳舟会怎样选择?
僵持了几分钟,江予淮在心中让了步。
她轻若无物地叹了口气:“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靳舟的眼神一动,正打算回答。
叮铃铃——
车载语音响了起来。
操作屏幕上显示有来电。
联系人:妈妈。
靳舟有些意外。
妈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个适合接电话的时机,她的手指右划,将电话挂断。
屏幕回归主页面没多久,林欣的电话再次打来。
安静的空间中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有些刺耳,颇有只要她不接起便不会善罢甘休的阵势。
靳舟皱起眉头,不知道林欣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妈的电话,可能有什么急事。”
江予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电话接通,林欣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小舟?你睡了吗?”
小舟是靳舟的小名,林欣已经很久不这么叫她了。
靳舟顿了一下,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敷衍吞了下去:“还没有。”
林欣关心道:“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要注意身体的呀!”
靳舟解释道:“今天和很久没见的朋友聚会,晚了点。”
林欣状似不经意道:“喔……现在还和朋友在一起呀?”
靳舟下意识隐去了江予淮的存在:“没有,正打算回家。”
“喔。”林欣似乎松了口气。
靳舟开口问:“这么晚了不睡觉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欣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容易出毛病,晚上总是睡不着。然后就会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吃饱饭,工作顺不顺利。”
年龄的老去和身体的衰弱这样的话题对于母亲来说总是感性的。
在这种时候靳舟也难得将语气放的很柔和。
“我过的很好,您自己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晚上早点休息。”
林欣答应下来,又问:“小舟,这周六是妈妈的生日,你有空吗?能不能回来看看妈妈?”
如果是平常,靳舟大概会一口回绝,但这次毕竟是林欣的生日。
所以靳舟回答:“会的。”
电话那头的林欣听起来很高兴:“那就好,你回家注意安全,妈妈会让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灼虾的。”
其实爱吃白灼虾的不是靳舟,是靳伟。
她对虾过敏。
靳舟顿了顿,没纠正林欣的话,只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之后,车内便又恢复平静了。
靳舟看了一眼江予淮。
对方正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能依稀透过车窗看见雨水打在地上,激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势头越来越大。
又想起电话前的交流,靳舟开口问:“你刚刚说的话,算数吗?”
滋滋——
还没来的及回答,一阵白光忽闪,最近的一盏路灯熄灭了。
只剩下仪表盘的微弱光亮之后,车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这里离c大不远,整条路的设施大多都是从建设之日起便存在的,年久失修出些故障也正常。
靳舟抬手准备打开车内灯光。
江予淮没回过头来,似是随口一问:“你指什么?”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在空中,躁动的情绪似乎也有要复燃的苗头。
她垂下眼眸,将对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瞒着我的事情,回家之后,你会告诉我。”
江予淮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复。
过了几秒钟,她说:“我想了想,还是下次吧。”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没有到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从窗缝透进来的风,透着一股不带感情的凉意。
她和刚刚不一样了。
靳舟皱了皱眉,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她原因。
靳舟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你觉得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沉默了。
就在刚才,借着车内音响,她同样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中年女声听的一清二楚。
六年前的画面如同慢动作电影般在脑海中逐帧放映,原本还在心中交错反复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周六是那位阿姨的生日。
靳舟问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也不知道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沉默逐渐变成一把无形的利剑,重新刺入已经结痂的伤口,阵痛化为剧痛。
靳舟的鼻尖有些酸涩,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轻咬着下唇,想避免自己在江予淮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的姿态。
可即便舌尖已经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依然没能阻止眼泪涌出的趋势。
外面的大雨没停。
里面的小雨悄悄隐没在衣服的褶皱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予淮终于开口了。
“舟舟,等我……”
“江予淮。”
靳舟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耍我很好玩吗?”
她自认已经将底线一放再放,所求的也不过是江予淮口中的那一个真相。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对方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漠视。
除了江予淮在耍她之外,她想不出有别的可能。
江予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舟舟,我没有。”
靳舟的眼神没有温度,反问道:“那你有什么?”
江予淮攥紧拳头,手指将掌心硌得生疼:“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靳舟抬了抬嘴角,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你是想说你有苦衷,对吗?”
江予淮没有回答,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沉默就等同于认同。
靳舟笑了笑,嘲讽道:“那我问你,江予淮,你有爱我吗?”
雨声大到将一切细小微弱的声音掩盖。
但对于一同坐在封闭空间当中的江予淮来说,靳舟颤抖的尾音十分明显。
江予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爱。”
可对面的人不相信。
靳舟没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爱。”
有人说,在即将失去一个人时,人们是会有所预感的。
而在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江予淮心中那股即将失去靳舟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无数的回忆和画面闪过,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靳舟曾经说过的话。
‘证明给我看。’
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说:“我可以向你证明。”
靳舟看向江予淮。
“你怎么证明?”
“难不成又是「」爱?”
“在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街边?”
“车、震?”
“你「」我?还是我「」你?”
眼波的平静之下是歇斯底里,爱意和恨意纠缠在一起。
靳舟几乎要被撕裂成两部分。
说出口的话变成双刃剑,刺痛了江予淮,也没有放过自己。
江予淮抿了抿嘴唇:“……别说了。”
靳舟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江予淮的手覆在安全带的栓扣处,指尖微微颤抖。
“舟舟,你是认真的吗?”
靳舟抬眼看她,在微弱的光亮中,她的眸色晦暗不明。
“江予淮,你敢吗?”
【📢作者有话说】
日五失败
有没有人猜到妈妈为什么打电话[眼镜]
29 ? 29
◎先是唇,再然后是脖颈——◎
江予淮没有说话。
代替回答的是咔哒一声。
她解开了安全带。
被打开的似乎不止是安全带的栓扣。
还有理智的阀门。
靳舟低垂着眼眸, 将座位后调。
因为没有开灯。
眼前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但越是这样,褪去衣物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倒显得越发抓耳。
然后,江予淮终于靠近过来。
先是唇, 再然后是脖颈——
温柔绵密的吻四处游移。
皮肤上便开出一朵朵浅红的玫瑰。
她轻轻地将衣衫撩起。
带着凉意的指尖四处游移。
如同描摹美色的艺术家, 带着十足的虔诚。
与六年前不同。
江予淮也成熟了许多。
懂得如何在轻‘描’淡‘写’间将手心上的人完全掌握。
靳舟合上双眼, 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享受着这股隐秘而陌生的感觉。
呼吸和低「」藏在小小的汽车里,同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渐起渐息,最终在某一刻归于平静。
——————————————————
消毒水味和水生调香水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空气平白多了几分甜腻的感觉。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融了不少。
靳舟埋在江予淮的颈窝处, 懒洋洋地等待着她收拾残局。
也放任自己将思绪放空。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震动声响起。
江予淮的身体一僵, 有些犹豫地抬手, 却又始终没有动作。
靳舟抬眼,哑着声音道:“接电话。”
江予淮将电话接起来。
“江主任, 16号床的病人出状况了,需要在半个小时内紧急手术。”
江予淮坐直身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陆珏呢?她不是在值班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呼吸很急促,或许在来回奔波的途中:“10号床的病人坚持不住了,陆医生正在抢救, 人手不够用了。”
靳舟听见身前的人冷静道:“好,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 江予淮回到原位。
原本凌乱半敞的衣服穿好了大半,她已经准备好离去。
只是看向自己的视线带着犹豫, 似乎有些愧疚。
毕竟事后本是温存的时间。
即便她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体己话。
果然, 江予淮沉默了几秒, 最终坚定地开口道:“舟舟,抱歉,我要先走了。”
靳舟没看她,只将椅背调起来,自顾自地整理衣服。
“这么短的时间,你准备怎么过去?”
江予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
将已经到嘴边的打车二字咽了回去。
“还没想好……骑自行车吧?”
“自行车?”
靳舟打开车内灯光,扫了她一眼:“我送你吧。”
“舟舟,谢谢你。”
江予淮看向她,目光温柔。
靳舟没说话。
其实c市夜间的交通也十分活跃。
虽然没有白天那么方便,但至少也并没有江予淮说的那么惨。
除了自行车之外也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到达医院。
但毕竟是为了救人,靳舟没打算和她计较太多。
两人心照不宣,空气中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在猛烈到几乎看不清前方路况的雨势中,奥迪a6 spotback带着暗红色的尾光朝医院赶去。
——————————————————
江予淮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眼底带着一丝疲惫。
年迈的妇人从旁边的长凳上站起来:“江主任!我是刘春梅的母亲,请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刘春梅的母亲是一位朴实无华的农民,名叫何艳芳,此时身上还穿着染了泥浆的外套。
江予淮温声道:“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稳定,不用担心。”
何艳芳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我需要做什么吗?要不要给她炖点汤喝?”
江予淮耐心回答:“这两天暂时不能进食,等过两天恢复状况的不错的话可以给她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流食。”
何艳芳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医生。”
江予淮开口提醒道:“明天早上还会有一些常规的术后检查,缴费也需要一定时间,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再叫一个人过来帮忙。”
何艳芳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们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又离了婚……”
母女相依为命的家庭,算的上是很常见的情况。
江予淮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您吃饭了吗?”
何艳芳的老家在崂碾,z市的一个偏远乡镇,离这里有一千公里远。
刘春梅的病情恶化的突然,她也是昨天才接到医院的电话。
何艳芳马不停蹄地坐着火车往这边赶,到的时候也已经凌晨一点。
刚到医院,就签了手术同意书,刘春梅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自然也吃不下东西了。
没想到医生会问起这个,何艳芳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
一旁的值班护士小刘正巧走过来。
“江主任,麻醉科在要资料。”
“我马上拿过去。”
顿了一下,江予淮继续道:“你帮我去把我桌上的面包拿过来给这位阿姨。”
小刘点了点头:“好的。”
刘春梅连忙摆手:“江医生,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你了,这怎么好要你的东西呢?”
江予淮只笑了笑:“您就收下吧,这两天还要照顾女儿,把身体饿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刘春梅的眼睛有些发红:“这……”
江予淮微微颔首:“我就先走了,您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忙完之后,已经是五点过。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江予淮也没打算再回家。
她去了休息室,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
但对于睡眠很浅的人来说,在外面不时有人来回走动的环境下入睡是非常困难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予淮依然没什么睡意。
凌乱的思绪在涌动,大多是围绕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靳舟睡的好吗?
还在生气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脑子反倒越发清醒。
江予淮睁开眼睛,屏幕上的时间来到了七点半。
打开vx。
靳舟在置顶的位置。
这是她的私人号,十分活跃。
昨天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今天已经变成了一只龇牙的小狗。
这个时间点,靳舟应该已经起床了。
江予淮试探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毫无意外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不似小助理那般谨慎礼貌,带着一股苏大老板独有的张扬之意。
靳舟开口道:“进来。”
门应声打开,门外的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靳舟!”
苏大老板声音中带着少见的谴责之意。
靳舟已经猜到了来人的意图,只继续着手上的工作,随口道:“怎么了?”
苏赟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
“最近有很多人在讨论,咱们律所某位大律师和隔壁院里年轻有为的主任医师很不对付,一见面就会吵架,你听说了吗?”
靳舟没抬头:“听说了。”
听说了。
那位大律师姓靳,主任医生姓江。
也就是——靳舟和江予淮。
毕竟第一次见面江予淮就给她难堪。
后面访谈的那次吵架还被人当场撞见。
被人传关系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苏赟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直视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我跟你说什么?让你做好良好友谊的表率!你都怎么做的?”
靳舟抬眼看她:“找事的又不是我。”
这是实话,从始至终都是江予淮在主动招惹她。
听见这句话,苏赟被气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瞪大眼睛问:“人江医生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对谁都那么有礼貌,怎么偏偏跟你过不去?”
靳舟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清楚。”
“你……”
苏赟一口气没上来,打开一旁的矿泉水大灌一口,也没平复下来。
她喃喃道:“我们律所大方得体的形象就这么没了……要是传出去了,还有谁敢来交流学习。”
“从此我苏赟就要和省市里的评优奖评奖无缘啦!”
越说越玄乎,靳舟抬起头。
这人正瘫在沙发上,一脸怨气,整个人都被衬得老了几十岁。
靳舟开口安抚道:“你太紧张了,她们不会传出去的。”
苏赟瞪了她一眼:“她们不传有什么用,江医生那边怎么办,你都已经得罪别人了!”
靳舟垂下眼眸,昨晚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苏赟口中的江予淮与她如水火般互不相容。
确实如此。
可只有靳舟知道。
白天在办公室因为两人握手时没洗手跟靳舟吵架的是她。
晚上在家勾着靳舟的手在她身上攻城夺地、极尽荒唐的,也是她。
靳舟顿了一下,然后开口:“她也不会。”
“不会?怎么不会?我听说那天你们都在办公室里动手了……”
苏赟控诉着靳舟的‘罪行’,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你怎么那么笃定?”
靳舟重新把视线移回桌面,一目十行地看起了资料:“没什么。”
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明摆着有鬼。
苏赟皱起眉头:“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们背地里早就认识了吧?”
靳舟没有说话。
苏赟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在办公室走了一圈。
“第一次交流……半个月前。你那次酒吧艳遇,也是半个月前。”
苏赟在脑中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忽的一个画面闪过,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等等——”
“我怎么感觉那个气质美女的脸长的有点像江医生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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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关于上章妈妈为什么要打电话 其实前文已经有过提示咯~
然后想问问!
有没有宝宝想看下一本写无限流的!
举个爪子我看看[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30 ? 30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苏赟最终也没能听到八卦。
她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因为委托人临时约见。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靳舟将手上的文件放下。
这是委托人的资料。
前几天刚找上门的委托,经济纠纷案。
并不算棘手, 但此时却没什么心情看的进去。
或许是因为苏赟提到江予淮的名字。
靳舟又想起了今早睁开眼时看见那条vx界面的提示。
您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我是江予淮。」
江予淮的私人号还躺在黑名单里, 这个估计是工作号。
靳舟理所当然地没有通过这份好友申请。
但在这一刻, 她的心绪又不受控制地受这个小小的红点而牵动影响。
江予淮加她干什么?
指节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没想出结果。
靳舟短暂地放空精神发了会儿呆。
余光瞥见前几天的案件判决书。
不出意外的话,余笙应该是在今天出院。
在合适的时间对委托人送上必要的关心也是成熟律师的必备功课。
靳舟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嘟——
待机声音并没有多久。
但响起的女声也并非是余笙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听见这句话时,靳舟有些意外。
毕竟, 就在几天前,她还通过这个号码和对方联系过。
可今天, 这个号码却变成了一张空号。
打开vx, 联系人列表里面的崇笙已经变成了一串乱码数字。
「用户已注销。」
她皱了皱眉。
是出什么事了吗?
手指拨了拨,最后停留在今早的好友申请上。
江予淮是余笙的主治医生, 她或许会知道对方出了什么事。
靳舟垂下眼眸,按下了同意申请的按键。
「你已添加了‘江’,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过了一会儿,聊天窗口处的备注开始跳动。
对方正在输入中。
靳舟安静地等待着,本以为她会再来一遍循规蹈矩的介绍。
‘你好, 我是江予淮’
诸如此类。
但与想象中不同。
过了几秒钟, 输入中的显示消失。
对面发过来一张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小猫伸懒腰」
「泥嚎」
按照医院的排班规则,对方现在应该还在上班。
那么严肃正经的人, 穿着白大褂偷偷地发了两张猫猫表情包。
给人一番十分割裂的感觉。
靳舟:“江医生不用坐诊吗?”
江予淮:“今天在住院部值班。”
靳舟:“哦。”
江予淮:正在输入中……
靳舟:“方便接电话吗?”
江予淮:“可以。”
靳舟打了个语音过去。
对面传来江予淮压低的声音。
“舟舟?”
靳舟直奔主题:“崇笙出院了吗?”
“出院了。”
“哪一天?”
江予淮思索道:“大概是前天。”
比预想的要早。
靳舟追问道:“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江予淮回答:“没有。”
靳舟的眉头微微蹙起。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超出意料之外。
见她沉默,江予淮询问道:“怎么了?”
靳舟如实道:“崇笙的电话号码变成空号了, 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你有关注过她的情况吗?”
江予淮沉吟片刻:“崇笙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出院之前几天,她的精神状态有些恶化,我们劝过她转科室继续观察,但她拒绝了。”
靳舟下意识道:“为什么?”
精神状态恶化?
是因为刘志吗?
不对,刘志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没有机会刺激到崇笙。
那会是什么原因?
还没来得及回答。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脚步。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江医生,五号床的病人找。”
“好。”
江予淮顿了一下:“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谈吧。”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处餐厅。
江予淮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久等了,下班前出了点状况耽搁了。”
经过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轮轴运转,她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靳舟开始有些相信对方这些年的消瘦当中职业也占据相当大一部分原因了。
她将菜单推过去。
“先点菜吧。”
江予淮没客气,将菜单接过去。
目的明确地在上面勾了几笔,又重新递回给她。
“舟舟,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靳舟扫过一眼菜单。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
是她六年前爱吃的菜。
从国外回来,靳舟的口味没有西化,爱吃的菜品也始终如一。
江予淮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看不出是习惯性的行为还是刻意为之。
她不置可否,将菜单顺手递给服务员。
江予淮没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起了靳舟最关心的问题。
“崇笙的状况恶化是在意料之外的,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猜测,并不一定准确。”
靳舟微微点头:“明白,你说就好。”
江予淮继续道:“你还记得崇笙的父母吗?”
靳舟心念一动:“记得。”
江予淮先陈述了一个结论:“她的父母对她很不好。”
对于这一点靳舟自然也有所认知。
毕竟在那日与刘志的交锋当中,崇大强和廖莲金几乎毫不隐藏自己对这个女儿的轻视。
她问:“他们又做了什么?”
江予淮回答:“他们在找崇笙要钱。”
靳舟顿了一下:“要多少?”
江予淮目光平静的说了一个数字。
“三百万。”
靳舟有些惊讶。
毕竟三百万倒也算不上是一个小数目。
“她们要这些钱来做什么?”
江予淮将袖子挽起来,垂下眼眸道:“崇笙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
靳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思索了一下,她猜测道:“她弟弟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买房?”
江予淮颔首道:“嗯,她弟弟要结婚了,准备在市区买房。”
c市城区的楼盘,超过一百平的户型,几乎都要两百万左右,加上彩礼之类的花销。
三百万的花销不算太过分。
不得不说,崇笙的家人也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崇笙这些年来一直在外企担任高管,收入算的上稳定。
再加上在离婚案里刚刚分配完财产。
还真的能拿出三百万。
但将全部重担都压在一个刚刚离婚的女儿的身上,儿子却坐享其成。
不管怎么说——似乎都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他们清楚崇笙的状态不好吗?”
江予淮点了点头:“提过几次,也告诫过他们不要再刺激崇笙的情绪,但他们看起来不是很在意,提过之后病房里发生争吵也还是常有的事情。”
事已至此,靳舟也不知道是应该说廖大强夫妻太重男轻女,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像崇笙的亲生父母了。
还在思索的时候,江予淮又开口了:“崇笙的原定出院时间是今天,她是在那天晚上突然提出要提前出院的。”
靳舟抬眼和对方的视线对上,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所以……崇笙是在躲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注销手机号和微信也能解释的通了。
江予淮回答:“不太确定,不过有很大可能。”
有了方向之后,剩下的调查就简单多了。
正好这时,菜品端上来了。
靳舟结束了这个话题。
“先吃饭吧。”
“好。”
江予淮只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了。
靳舟内心清楚,对方从很久以前开始饮食习惯就很清淡。
桌上的麻婆豆腐、水煮肉片……都是辛辣的菜品,她一个都吃不惯。
但靳舟还是故意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江予淮没被内涵到,脸上还带着清浅的微笑:“没有,都挺喜欢的。”
十分无趣的反应。
靳舟突然没了再吃下去的兴致。
她将筷子放好,开诚布公地问:“你加我有什么事吗?”
江予淮擦手的动作停顿一下。
“没有vx ,联系起来不太方便。”
靳舟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吗?”
江予淮的语气认真:“你说过,我们可以做「」友。”
“你说什么?”靳舟还没反应过来。
江予淮自顾自地往下讲:“所以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
靳舟皱了皱眉:“我不同意。”
江予淮看着她:“昨天你说要送我回家,你还没有做到。”
靳舟:……
“你都说了那是昨天晚上说的话,今天自然不算数了。”
“那如果昨天已经成为过去,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很莫名其妙的概念偷换。
靳舟干脆道:“不可以。”
江予淮眼神执着:“我可以支付房租。”
靳舟不为所动:“我不需要你的钱。”
江予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每天晚上都去你家门口蹲着。”
靳舟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江予淮,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幼稚了吗?”
以自身安危来威胁靳舟,这属实是下下策,江予淮心中也十分清楚。
但卑鄙也好,恶劣也罢,只要能够留在靳舟身边就好。
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江予淮垂下眼睑:“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靳舟冷冷地看着江予淮,想看看她又要说出什么后文。
“大半个月前,有一位患者抢救无效去世,其家属认为医院存在重大过失,所以在私下里对医生展开了报复,手段不限于死老鼠、泼猪血。”
江予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个人住。”
靳舟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