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余光瞥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酒楼的门口,赵明笙这才转过身。


    她黛眉轻蹙地望着那两人消失的地方,轻声低喃:“他们俩怎么凑到一块了,该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听说县太爷和杏安堂的关系颇为密切,这附近最有名的书院又恰好在青康镇,那他们俩认识也不足为奇,但愿是她多虑了。


    她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到了悦来客栈,赵明笙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下,爬了两层楼梯,很容易便找了黄悦心的房间。


    黄悦心正在梳妆,看到赵明笙激动地手一抖,簪子都钗差了。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矜持,大步走向门口,满心欢喜道:


    “你来啦!”


    “对啊,上次不是答应过会来找你玩。”赵明笙璀然一笑,顺手帮她把簪子扶正。


    黄悦心有些雀跃地问:“我们今天去哪玩?”


    其实赵明笙对镇子上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也不是很熟悉,她每次来都是办事情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正好可以趁着今天好好逛一逛。


    女孩子家喜欢的无非就是精致的首饰,刚巧她知道镇子上有一家珍品阁,还一直没去过,于是她提议道:“今天我们去珍品阁转一转可好?”


    谁料黄悦心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忙忙拉住她就往外走,显然另有安排。


    “不急不急,我先带你去见我的爹爹。”


    那天和赵明笙分别之后,当天晚上黄悦心便和父亲说了赵家种植药材的事。


    就算今天赵明笙不来,她也打算过几天等爹爹不忙了就去找赵家。


    择日不如撞日,正事要紧,逛街这种小事都可以往后推一推。


    她们一出门刚好就在客栈的走廊里碰见也正在往外走的黄富仁。


    那个看上去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也是微微一愣。


    黄悦心牵着赵明笙的手笑的像个孩子,上前向黄富仁介绍道:“爹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家里有种药材的小娘子。”


    黄富仁点点头,他记得女儿之前和他说过。对于女儿能交到好朋友,他作为父亲的当然替他感到高兴。


    自己家这孩子以前在京城都没几个朋友,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出去走动,加上她娘亲去的早,也无人开导她。


    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借着这次机会,也算带她出来散散心。


    没想到这刚出来就交到了一个好朋友,这两天还一直挂在嘴边,整个人看上去也开朗了许多,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他心里其实并不想收这种自家种植的药材。


    因为以往也有收购过自家种植的药材,但是不论是从品质还是药效上来说,都比不过山里采摘来的野生药材。


    于是他只能打着岔:“那心儿就和你的好朋友在镇子上好好逛一逛,钱不够问爹爹要。”


    黄悦心以为父亲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天真的说:“爹爹不是来青康镇收购药材的吗?赵家小娘子家里也种了许多呢!不如看看她家的如何。”


    黄富仁脸色都僵住了。


    他原本是做布料生意的,可是近些年生意并不景气。他的上一批布料还在运途中不小心走了水,导致损失惨重。他是下了狠心才把家中全部积蓄压在这次的药材生意上。


    家里这些危机,他都瞒着没有让女儿知道。


    如果说是少量品质不好的药材,他亏本收了也无妨,毕竟是自己宝贝闺女的朋友。可这要是大量他还真的买不下来。


    赵明笙看出了黄父脸上的为难,开口替他解围:“刚刚看伯父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哦!对对对。”


    黄富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刚刚有小道消息来报,西街的药铺又新到了一味奇药,叫什么九阳什么?”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药丸的全称叫什么了,索性不再为难自己:“我得快些去看看能不能买下来。就算买不到这奇药,能买到几颗七宝美髯丸也是好的,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这话音刚落,黄富仁就发现自己面前这少女面色有些古怪。


    就当他回忆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少女手中举起一个小瓷瓶。


    “您说的是这个九阳补气丸吗?”


    赵明笙除了给药铺留了一瓶九阳补气丸之外,自己身上还额外带了两瓶,准备看看景流他们是否需要。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乍一听,黄富仁还觉得这药丸名字有些熟悉,而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小道消息上说的那个奇药吗!


    他呼吸一窒,反问道:“丫头,你和那家药铺是什么关系?”


    “他家的药材都是我家地里种出来的,药丸也是我家炮制的。”


    黄富仁只觉得头重脚轻,有些晕乎乎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要是伯父想要,这瓶子就送你了。”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塞入他怀中的瓷瓶,有些受宠若惊道:“这这不太好吧。小友这礼物太过贵重了!”


    这药丸有价无市,他怕是沾了不小的便宜。


    对面的少女听了露齿一笑。“我和黄悦心是好朋友嘛,这就当是我给伯父的见面礼吧。”


    黄富仁只好将瓷瓶贴身小心的放好。


    他也是听闻青康镇杏安堂中的药材品质好,所以才带着人马来此地收购。但是呆了几天却发现,在这青康镇上原本默默无名的一间药铺却像是后起之秀,逐渐在镇子上名声大振起来,连他这刚来的外乡人都有所耳闻。


    正当他想和赵明笙好好谈一谈关于药材收购问题的时候,楼下突然有伙计来报。说是杏安堂那边有一批质量非常好的人参,问他有没有意向。


    一听到人参,黄富仁的眼睛都绿了。


    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


    想当初这杏安堂不就是靠着一株百年人参,才和宫里牵上了线吗!


    但是赵家这边的药材也很让他心动,一时间竟让他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先处理哪边的事才好。


    伙计的话,赵明笙也听见了。杏安堂又挖到人参了?还是质量很好的那种?


    因为懂得人参有多么的珍贵和难得,所以她听了十分吃惊。


    “如果伯父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开开眼界。”


    黄富仁正发愁到底该先顾及哪一边,赵明笙的话倒是替他解了围。


    他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到时候还请小友帮我掌掌眼。”


    于是连同黄悦心一起,几人一同欣然前往杏安堂。


    刚到杏安堂门口,他们家的掌柜便亲自出来笑脸相迎。


    赵明笙一脸坦然地跟着走了进去,柳其昌这会儿应该还在酒楼里,这杏安堂的掌柜又不认识她。


    掌柜一路将他们引至库房,命掌柜抬出好几个大箱子一次打开,整齐的摆放在地上。


    赵明笙瞅了一眼,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虽然说品质是比市面上的要好一些,但是和赵家的药材相比之下还是逊色了一些。


    “黄老板,这些可都是我们店质量最好的药材,您看意下如何?”


    药香弥漫了整个库房,黄富仁的眉头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他原本就是冲着杏安堂的药材来的,到达青康镇的第一天他就曾派家里伙计和杏安堂表达了想做药材买卖的意思。


    奈何这杏安堂一直端着架子没动静。


    他无奈之下只能在镇子上四处转了转,就发现了那家其貌不扬的药铺。


    见过了那家药铺的极品药材,眼下这些药材他是看不上眼的。就算赵明笙今天没有出现,他也正考虑要不要换一家店购买药材。


    黄富仁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这杏安堂怕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这才巴巴的将他请来。


    他东瞅瞅西瞅瞅,就是不去看地上那几箱药材,嘴上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柳掌柜,您不是说有一批人参吗?怎么还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柳掌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黄富仁没看上这些药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原本想晾上他几天,后面再谈的时候也可以提提价格。没想到就被那破药铺给截胡了。


    那药铺开了那么多年了,眼看都要倒了。不知道那余掌柜从哪里搞来了一些极品药材,还有那个七宝美髯丸,引得一大堆人趋之若鹜,连县太爷都惊动了,没想到又令他起死回生了!


    一想起这个他就来气,现在眼前这个肥鸭子,恐怕也受到了他家的影响,眼看要到手的生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成了。


    柳掌柜肺都要气炸了,表面上还要笑眯眯道:“王老板真的不再看看吗?”他咬咬牙,决定再多让一步。


    “价钱上我们可以再商量,再减去两成也不是不行。”他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


    黄富仁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收购那批极品药材,就算价格贵上一些他也能接受。


    他毕竟是刚刚从布匹生意转到药材上,所谓隔行如隔山,连他自己都对这次的生意心里没底。


    但是那些极品药材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正准备靠着这次的机会,先将口碑打出去。


    见他注意已定,柳掌柜自觉再多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做无用功。


    “行,那我们就看看人参。”


    柳掌柜背过身去拿东西的时候露出一抹骇人的冷笑,既然这黄富仁油盐不进,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等他拿着人参盒子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如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第42章


    约摸两尺长的木匣子,柳掌柜双臂微微施力,这才慢慢的将其抬起,轻拿慢放至一张木桌上。


    在众人的望眼欲穿的目光下,柳掌柜轻轻打开了匣子。


    上好雕花梨木盒里整齐的摆着一排人参。


    人参长势极慢,一年能长一分毫就算很不错了。


    而眼前的这一批人参,一个个都约摸两乍长,表面纹路清晰、微皱泛黄,说明是上了年份的人参。


    参须细如牛毛,又似金缕一般十分有韧劲,须密,但是十分顺滑,一条条的垂下来,丝毫没有打结的地方。


    是品质极好的野山参!


    赵明笙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参,只在《本草经》中读到过对于人参的描述。


    不过她知道候府里有一株三百年份的人参,也不过是三扎长,宝贝似得藏在库房里。


    她这次也算是开了眼了,看的眼睛都不眨。


    相比于它的品质,更难能可贵的是它的数量,黄富仁来不及细数。只是粗略的扫过去一边,这一木匣子里恐怕至少有二十多株人参。


    他激动地手指尖都开始忍不住的颤抖,手心也开始往外冒汗。


    这样一批珍贵的人参如果放到京城里去,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柳掌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双手背后,明知故问道:“黄老板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黄富仁忙不迭地点点头道。


    他原本只准备了两万两银子的预算。但是在看到这批人参后,他打算掏空全部家底也要将其买下。


    “不知道柳掌柜打算以何种价格出售?”


    市面上品质普通的野山参一株也要一千两,品质好一些的可以卖出两千两白银的高价。


    柳掌柜故作姿态,背着手在库房里,慢悠悠的来回渡步。


    “黄老弟啊,这么好的人参市面上可不多见啊”


    黄富仁心下一沉,这是要抬价格的节奏啊。如果柳掌柜要价太高,他怕是掏空家底也只能买走一半。


    就当黄富仁暗自盘算家中的余钱能够买多少人参的时候。


    就听柳掌柜一改往日的斤斤计较,很是大方道:“市面上这样的好人参可不多啊,若不是急着出手两千两也卖得出去。”


    他画风一转,“既然黄老弟你诚心想买,那我就给你优惠点,三万五千两白银,这一匣子人参就全都归你。”


    赵明笙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这些人参居然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她扭头去看黄富仁的脸色却发现他似乎并不觉得贵,反而是一脸喜色。


    黄富仁微微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而后是一阵狂喜。


    这一匣子五万两都不为过,居然才要三万五千两,黄富仁感觉像是天上掉馅饼了,竟是让他捡了上这种天大的便宜。


    三万五千两银子,虽然超出了他的预算,但是凑一凑也不是不能拿出来。


    他踌躇着开口:“柳掌柜,我暂时拿不出这么现银,我出两万两现银,再加上京城附近的五百亩田地如何?”


    京城附近五百亩的田地抵出去莫说是一万两了,就是一万两千两白银也有人抢着要。


    柳掌柜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他没想到这个从京城过来的老板会如此有钱,三万两说拿就拿。


    眼看肥肉就要到手了,那点子肉沫也不肯放过,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三万五千两已经是我能给的最低价了。黄老弟要是出不起这个价格,我可要找找看别人要不要了。”


    “别别别,柳掌柜。”黄富仁咬咬牙掏出了自己最后的家底,“再加上两间京城东大街上位置很好的铺子,把这个也算进去应该够了吧?”


    柳掌柜眯了眯绿豆小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够了够了,黄老板还真是阔气。”


    黄富仁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转头,柳掌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份早就拟订好的契约。


    “黄老板,不如我们现在就签了这道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好。”


    黄富仁略加思考后就点了头。


    反正银两和地契那些他都随身携带着,他也怕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钱货两清。


    这样想着,黄富仁当即就从怀中拿出两万两银票和田契地契,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印。


    柳掌柜看到这厚厚一叠子足足有一指厚的银票,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出贪婪的手。


    赵*明笙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这时,杏安堂的伙计端着匣子从赵明笙身旁走过,准备去将匣子重新密封起来。


    她瞥见匣中宛如人形的人参,有灵光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慢着!”


    赵明笙突然出声,吓了正在交易的俩人一大跳。


    正准备盖下自己大名的黄富仁被这一喊,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疑惑道。


    赵明笙示意他稍等片刻,然后盯着柳掌柜的眼睛问道:“你这人参两千两一株是吗?”


    柳掌柜大言不惭:“莫说是两千,三千都有人要。”


    赵明笙将一锭银子掷在桌案上:“好,那我便花五十两买你一根参须。”


    柳掌柜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合起来的匣子里,揪下一片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参须。


    赵明笙嘴角微微勾起,在柳掌柜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将那小截参须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柳掌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将那“参须”吃下,脸色一片惨白,心里只有一句话。


    完了!


    这下全完了!


    随着咀嚼时间的增加,赵明笙明显感觉自己舌面上有明显的麻木之感。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赵明笙吐出口中的残渣,不紧不慢道:“黄伯父先别急着买,要不再好好看看。”


    听她这样说,黄富仁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


    眼看到手的银子又收了回去,柳掌柜急了。


    “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


    赵明笙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说的是什么,难道柳掌柜不清楚吗?”赵明笙一字一句道,“我说你这匣子里放的不是人参。”


    “不是人参?!”黄富仁惊得后退了一大步,不可置信道。


    “怎么回事,这怎么能不是人参呢?赵妹妹你快告诉我吧!”黄悦心轻轻扯住赵明笙的手晃了晃,满脸的好奇之色。


    “《本草经》中有记载,有一味药材名叫商陆。从外观上看,商陆和人参的根茎外形非常相似,但是从药性上来说两者的药性却是相冲相克的!”


    也就是说,如果把商陆当人参去治病,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那怎么样才能区分它们呢?”


    “人参嚼起来有奇香,而这个嚼起来并没有,反倒是像商陆的根须,起初咀嚼起来并无味道,但是长时间咀嚼后舌头会发麻。”


    赵明笙顺手又取下一截,递给黄悦心。


    “喏,你也尝尝。”


    黄悦心迫不及待的塞入口中。


    “呸呸呸!好麻啊!”她只嚼了一会儿就麻得受不了,呸呸呸的全吐了出来。


    “爹爹,赵妹妹说的是真的!”


    赵明笙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转头接着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识别,将其横向一分为二,横截面的纹路似菊花的就是人参了、点状同心纹路的则是商陆,又称为罗盘纹。


    赵明笙多讲上一句,柳掌柜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到了最后已经面如菜色。


    “大家若是还不信,那切开一看便知。”


    听到这里黄富仁已经面沉如水,看到柳掌柜那慌张的表情他就猜到这丫头不是空口白牙胡乱一说。


    他冷声吩咐道:“那就切。”


    柳掌柜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会暴露,这黄富仁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他就派人打听清楚了。


    这人不过就是普通富贾商人,而且他之前一直做的是布匹生意,药材生意是最近才开始接触,所以才笃定他对药材并不熟悉。


    于是柳掌柜就计划了这样一出偷梁换柱,用商陆伪装成人参,然后当成野山参卖出去。


    为了做的天衣无缝,他还特地连夜从上百斤的商陆里挑选,几大麻袋的商陆总共也就挑出来二十多株出来,这些商陆的外形足以和人参以假乱真。


    本想今天空手套白狼,好好赚上一笔这个冤大头的钱财,为了怕夜长梦多,他还特意连契约都拟好了带在身上,这黄富仁后面若是发现东西不对,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是他自己后来偷偷换掉了。


    却没想到,这还没过夜呢!就被黄富仁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识破了,看着不大的小丫头片子居然会是个懂得辩识药材的能人!还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计谋!


    柳掌柜自然不会让他们再切开来看,带着伙计拦在他们的面前,死鸭子嘴硬道:


    “一个丫头片子的话,你们就信了?这一株好几千两银子呢!这人参一切开就毁了!”


    柳掌柜越是这般阻拦、遮遮掩掩,就越是证明赵明笙的话都对的。


    黄富仁冷笑一声:“柳掌柜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区区几千我又怎会付不起。是人参还是商陆,切开后自会分晓。柳掌柜莫不是怕我言而无信?”


    他不给柳掌柜诡辩的机会,接着道:“我黄某人岂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切开后若是真人参,这银子自然半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柳掌柜顶着一脸菜色,心急如焚。


    这切开不就板上钉钉了吗?不能切啊!


    “不卖了不卖了。”柳掌柜以身体护在匣子上,他指挥着几个伙计竟是想直接将赵明笙他们赶出去,他不卖了还不行么。


    可是黄富仁也不是好欺负的,虽然最近几年生意不顺,但是好歹在京城混迹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想到差一点就在这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里他向赵明笙投去感激一眼。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说不卖就不卖,柳掌柜可是当我好欺负?”黄富仁眼神冰冷,就算在贵人如云的京城,他也从来没有受过这般欺辱。


    黄富仁大手一挥,他此行也带了几个伙计,一个个人高马大。


    他们立刻上前将柳掌柜的伙计拉开,硬生生从柳掌柜手中将匣子夺了过来。


    黄富仁从中拿出一株,手起刀落。


    点状同心文一圈一圈的盘绕着,再清楚不过了。


    事实胜于雄辩,这下子真的完了,柳掌柜面如死灰。


    黄富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凉凉道:“柳掌柜,你可真真是好样的!”


    第43章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黄富仁当即带着伙计将其扭送至官府。


    县衙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来凑热闹的人群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比肩接踵好不热闹。


    黄富仁听说过这柳掌柜和县太爷关系密切,所以一路上故意将事情闹大,好让县太爷没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民见过县令大人。”


    黄富仁将今天的遭遇娓娓道来,一处不漏地说完后不忘抱拳道:


    “今日小民平白蒙受不白之冤,还望大人明察!”


    崔函正襟危坐,表面上一副公正无私的模样,暗地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对这柳掌柜平时里的所作所为也有所了解,但是因为他孝敬的可不少,崔函对此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掌柜的人品本官是了解的,我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柳掌柜听到崔函明显有意帮他开脱,腰板一下子硬气起来。


    “对!是误会啊!都是误会!”


    黄富仁就知道他们会狼狈为奸。立马差手下将那一匣子假人参和那张幸好没来得及签的契约,一齐呈上公堂。


    崔函看完后脸色更沉了三分,这个蠢货做事情留这么多把柄,让他怎么保!


    柳掌柜特意提前准备的契约,成了最直接有效的证据,想赖都赖不掉。


    在铁证如山目前,崔函是有心替他遮掩也没办法。


    根据燕国的律令,凡是以欺诈手段谋取财物者,当处置一百大板。


    黄富仁将县太爷快和锅底一般黑的脸色看在眼里,看到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涌起愉悦。


    “县令大人若是执意觉得这是个误会,小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要是柳掌柜能做到我就不追究了,也可以让大家两相欢喜。”


    崔函一边眉毛高高挑起,狐疑道:“哦?什么法子你倒是说来听听。”


    一旁的柳掌柜一听可以不追究,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黄富仁还没说让他做什么事呢,他自个就先嚷嚷开了。


    “我做!我做!什么事都可以!”他可不想挨一百大板,就他这身子骨,一百大板还不要了他的老命!


    黄富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慢悠悠开口:“若是柳掌柜可以拿出这二十株真人参,我黄某人就既往不咎,还按照约定的价格买下。如何?”


    柳掌柜一下子蔫了回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野山参他还真有,但是数量远没有这么多,顶多十株。况且,他之前订下的价格,原本就是为了设套,所以报价故意低了许多,他手中的野山参可远远不值他给出的这个价!


    要是让他以低价将手中的人参出售,那不是在他心头上割肉吗?


    柳掌柜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作茧自缚的滋味。


    况且他要是有这二十株人参,为什么不自己拿去京城卖,反倒是让别人白白赚去这便宜。


    但是在割肉和丢性命两个选项中,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交出手中的野山参。


    “我、我手上有十株野山参。就按这个价格全部给你!”他讨饶道,“黄老板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可好。”


    黄富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野山参虽然稀有但是青山这边却比其他地方都要盛产,他就知道这家伙手上一定会有货,而且数量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计,他原以为这柳掌柜手上有个五六株就了不起了,没想到居然有十株。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烂好人,别人欺他辱他,他不百倍奉还也要如数奉还才对。


    “柳掌柜这算数似乎不怎么好,这契约上可明明白白写着二十株野山参呢。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十株。”黄富仁一点都不打算就此放过。


    “好了好了!”


    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一个个叽叽喳喳,崔函被他们吵得头大。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要是处理不好,搞不好就会影响到他辛苦建立起的政绩,这马上就到任期了。他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柳掌柜如约卖给黄富仁十株野山参,剩下的十株充做五十大板。你俩可有异议?”


    柳掌柜没想到自己孝敬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落个不偏不倚。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这些贪官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但是他面上不显,嘴上还得感谢着:“多谢大人开恩。”


    还好五十大板他应该还是受的起的,如果再能让施刑的人放放水,那这顿苦头也就不痛不痒过去了,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痛楚的他还在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黄富仁的目的达成,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大人英明!”


    崔函实在不愿与这些人再多纠缠,随便指定了一个衙役命他行刑,下完了命令就一甩袖袍躲去了后堂寻清闲。


    被点到命的衙役,拿起棍棒的手都是颤抖的。


    不是害怕。


    是激动。


    十岁那年,他的父亲得了很严重的病,当时青康镇上已经被挤兑的只剩下杏安堂一家药堂了,而想在杏安堂看病必须先交五两银子。


    他借遍所有的亲戚邻里,攒了一个月,终于好不容易凑齐了五两银子。


    他揣着五两银子带着父亲去医治,却被拒之门外,原因就是他们涨价了。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他们就张到了十两银子。


    任凭他苦苦哀求,这杏安堂的柳掌柜就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嫌弃他们堵在门口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派人将他们驱赶开。


    推搡中,本就身体不好的父亲一头栽倒了地上,在他的哭喊中渐渐失去了呼吸,就死在杏安堂门外。


    这件事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痛。


    他视而不见柳掌柜递来的银子,眼中含泪,一棍棍敲下,手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水之意。


    柳掌柜没想到这衙役如此不知趣,下手也太狠了,痛得他哇哇乱叫。


    随着一棍棍的落下,柳掌柜一开始还有力气喊上两句,后面渐渐就没声了。


    衙役一边毫不留情地下棍,一边狠狠抹去框中未滴落的泪。爹,您看到了吗?孩儿这也算为你报仇了。


    五十大板实实在在的打完后,柳掌柜人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


    赵清越听闻妹妹进了县衙,匆匆忙忙从书院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


    他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遍赵明笙,确定了她没有少一根毫毛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子最近给他布置了一篇文章,他已经在书院不眠不休了两天两夜,可当有人告诉他说看见赵明笙进了县衙,他立刻抛下了手中的书卷,几乎是用跑的赶到了县衙。


    赵明笙看到他眼下的青痕有些心疼。


    “我无事,倒是哥哥,学业要紧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她在心底盘算着得好好给赵清越补一补了。最近备战秋闱,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了不少。


    正想着,柳掌柜的儿子柳其昌也姗姗来迟。


    更准确的说他是被小厮一路架着过来的,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酝,脚步虚浮,一脸醉意。


    从赵明笙身边路过时带起一阵熏人的脂粉味,不知道刚从哪个温柔乡里赶过来。


    被小厮架到此处的他开始还耍着少爷脾气,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看到自家老爹皮开肉绽的伤处,柳其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酒醒了大半。


    “爹啊!你咋伤成这个样子了。”


    柳其昌四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柳掌柜的身上,抱住他就是一顿子哭嚎。


    被打了五十大板的柳掌柜像坨烂泥一般瘫在地上,还没等他缓过来,就感觉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狠狠地压住伤处,疼得他差一点就过去了。


    耳畔的哭嚎声提醒着他,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儿子。


    柳掌柜有气无力道:


    “你你给我起来你要压死你老子吗”


    柳其昌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小心压到自己老爹的伤处了,他赶紧弹开。


    柳掌柜被他这一动又是一阵剧痛,连闷哼都发不出来了。


    柳其昌彻底慌了神,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许是哭声太吵人,竟是硬生生又将柳掌柜唤了回来。


    “我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吩咐道:“还不快找人将我抬回杏安堂去医治”


    柳其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吩咐伙计来抬人。


    事情稍微告一段落,黄富仁对赵明笙此次的相助感激不尽。拱手道谢:“这次还是多谢你了。”


    说着就要对她行大礼。


    赵明笙哪里受得起长辈的礼,连忙侧身避过了。


    “黄伯父不必多礼,我和黄姐姐一见如故,今日相助也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


    黄悦心听了这番话,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原来不止她自己在一厢情愿,她在赵妹妹心中的分量也如此之重。


    她从袖中伸出手,握住了赵明笙的手不愿放开。


    黄富仁是越发的喜欢这丫头了,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居功不傲。他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也为自家闺女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感到庆幸。


    连带着她身旁的那位年轻男子都看着顺眼许多,看着就一副玉树临风之象,一听说是赵明笙的哥哥,立马上前攀谈。


    一旁手忙脚乱指挥着伙计抬人的柳其昌听到略带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


    一眼就瞅见了正在顾盼浅笑的赵明笙,和她身旁玉树而立的赵清越。


    瞬间就明白了今天父亲所受之苦究竟是何人所赐,顿时呲目欲裂:“是你们捣的鬼!”


    第44章


    柳其昌一双红眼珠子死死地瞪住他们,忍不住冲向前来。


    “就是你们,把我爹害成这样的?”


    赵清越默默地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将赵明笙护在身后。


    “是他自作孽。”


    “对!是他先使坏骗我爹爹的!”黄悦心在一旁娇憨道。


    柳其昌一口恶气梗在胸口,气得他眼冒金星。


    他想将新帐旧帐一起算,可眼下不是时候。那边伙计正手忙脚乱的将人抬起,就等着他的吩咐好往回送人。


    他袖中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还是救治自家老爹要紧,再耽误下去人就没命了!


    “你们给我等着。”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转头吩咐伙计道:“我们走!”


    柳其昌带着伙计和已经痛晕过去的柳掌柜飞速离开了衙门。


    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热闹也看完了,周围的人群这才零零散散的散去。


    赵明笙与黄家父女也在衙门口作别。


    赵清越原本想送妹妹回家,又被夫子叫回了书院。


    在赵明笙一再表示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之后,赵清越这才放心离开。


    赵明笙走在大街上,正准备坐牛车回村子。就见大街上的人群不约而同的都望向一处。


    赵明笙也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镇上西北角的一处有烟起,直上青天。


    这烟看着不像煮饭升起的袅袅炊烟,而像是烧着了东西的黑烟,怕是哪一家着火了。


    望着西北升起的浓烟,赵明笙记得宴琢的院子似乎也是这个方向,而且他们家周围,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的住户了。


    赵明笙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能让自己安心,她决定还是去确认一下。


    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热心的百姓,也自发的往那边赶,这要是真着火了,还可以帮上点什么忙。


    等到了跟前,赵明笙的担心还真没有多余,冒着黑烟的不是别家,正是宴琢的院子。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厨房不断冒出的黑烟,其他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冲天,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她在院中唤了景流和宴琢的名字,均无应答。


    没人在家?


    那厨房的烟是怎么回事,别告诉她是在熏腊肉。


    况且景流的伤势应该还在卧床静养才对。


    赵明笙只好走进景流的屋子,见到人完好的躺在床榻上休息,睡得正香,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他能睡还是心大。


    赵明笙不知道厨房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得快些离开这里,火势要是蔓延过来可就糟了。


    她伸出手将景流晃醒。


    糊烟味很快就从厨房弥漫到了屋子里。景流鼻尖微微抽动,不知道是被摇醒了,还是闻见了糊味,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见赵明笙时还吓了一跳。


    “赵家小娘子?”他疑惑地出声,不知道赵明笙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房中。


    “我之前在院子里喊了,但是没人应我便自己进来了。”


    听赵明笙这样说景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因为后背的伤,他喝的药里有麻醉镇痛的效果,所以才会这样一睡不醒。


    “有什么东西糊了吗?”景流抽动鼻翼,鼻端是挥之不去的焦糊味。


    赵明笙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厨房好像着火了。不过还好火势好像不大,幸好宴琢不在家”


    “哦,我就说哪来那么大烟呢。”他看着房梁之上盘旋不散,肉眼可见的烟雾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着、着火了?!”


    景流不顾背后的伤,挣扎想要起来。


    “你别乱动,小心后背好不容易缝好的伤口又要裂开。”


    赵明笙连忙将他按住。


    景流急了,低吼着道:“王爷没有说他今天要出门啊!”


    赵明笙愣住了,她进来的时候瞧了,宴琢不在书房也不在他自己的屋子里,就以为他是出去办事了。


    现在景流告诉她,宴琢还在这个院子里。


    那只有那间浓烟滚滚的厨房,还没有去看过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赵明笙再次按住想要起身的景流,咬咬牙道:“你躺着,我去!”


    不等景流反应,她便跑出了屋子,用灵泉将帕子打湿后,覆在口鼻之上,冲进了浓烟滚滚的厨房。


    四周的浓浓烟呛鼻又刺眼,整个厨房都是烟,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赵明笙隐隐约约看见灶台前站着个人。


    她犹豫的开口:“宴琢?是你吗宴琢?”


    灶台前的人这回总算是听见了,他转过头。


    露出一张乌漆嘛黑的脸。


    赵明笙:


    宴琢转过头看见她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又将头扭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的熬他的粥。


    而那锅已经糊成一团惨不忍睹的粥在他锲而不舍的搅动下,已经黑的冒泡了,和宴琢刚刚转过来的脸黑的有得一拼。


    赵明笙快速的检查了一番,好在是有惊无险,只是锅糊了而已,并没有着火。


    她赶紧先把火灭了,免得又出现什么意外。


    “珩王殿下,快随我出去吧!”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烟熏火燎的滋味,她喘息着道。


    “咳咳,等一下,我、我马上就熬好了。”


    赵明笙发现宴琢的脸色已经憋的有些发红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起宴琢的手就往外跑。


    “你”感受着指尖的温热,宴琢惊讶道。


    他不明白,好好的熬个粥,为什么要跑?


    直到跑到院子里,赵明笙这才拿开捂住口鼻的帕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宴琢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充楞。


    “我的粥”


    赵明笙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就见男人好看的眉毛拧作一团,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的方向似乎有所留恋。


    “暂时不能进厨房了。那里烟太多了,吸多了会有危险。”


    “危险原来那些烟雾是不正常的吗?”男人的脸上出现一丝迷茫,看上去有些无辜。“我还以为做饭的时候都这么大的烟。”


    赵明笙:


    “怎么是珩王殿下自己在做饭啊?阿华、阿田他们呢?”


    阿华和阿田分别是院子里的管家和厨子,赵明笙上次来还见到了,这次怎么没看见他们不由好奇问道。


    “他们俩有事,今天请了一天假。”宴琢一边解释着,一边还时不时地瞟向厨房的方向。


    赵明笙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景流的伤口还未愈合,我想给他熬碗粥补补身子。”


    宴琢的一片好心令赵明笙动容,只是


    她回想起那锅咕嘟咕嘟冒着黑泡泡的粥,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连忙打消了宴琢这个危险的想法,“厨房的事交给我来,珩王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她轻轻点了点脸侧示意道。“衣服还有脸上都脏了。”


    宴琢对着水缸虚照了一下,看清自己被熏的跟锅底一般的脸后,脸色沉了下去,看起来好像更黑了一些。


    趁着宴琢去清洗换衣的时段时间,赵明笙将厨房的门和窗都大敞着,通了小半个时辰的风,这才将烟雾散去。


    烟雾是散去了,赵明笙心中的阴影怕是一辈子都散不去了,为什么会有人煮个粥都能差点把厨房点着?


    她微微有些感慨原来无所不能的战神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宴琢沐了浴,更了衣,回到屋子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一什物。


    赵明笙看清他手上端了什么之后,心下一窒。


    她好不容易将厨房其他地方打扫干净,还没来得及将锅里的东西清理干,就又被宴琢逮着机会端了出来。


    怎么就不放过那碗粥了?!!


    赵明笙看着眼前这碗黑漆漆的粥,不由替景流捏一把汗。


    但是她也不敢出声提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宴琢把粥端给景流。


    一听说这是宴琢特意给他熬的粥,景流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他慢腾腾的挪坐到桌边,端起了那碗看上去喝了会死人的粥准备开动。


    “我还没喝过王爷亲手熬的粥呢!”景流一脸幸福道:“这黑米粥看起来真不错!”


    赵明笙不忍心戳破他的幸福泡泡,告诉他这其实是用白米熬的。


    后面的事情赵明笙都不忍心看下去了,那碗粥,景流只喝了第一口,面部就开始抽搐。


    她连忙趁人不注意用茶杯掩饰,实则灌了一茶杯灵泉,递给景流。


    景流喝下后这才觉得好多了,刚刚差一点,他就要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这下宴琢也发现了自己熬的这碗粥可能不太美味。


    “别!!!”


    赵明笙和景流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给自己舀了一勺子。


    宴琢面无表情的咽下口中的米粥,起身端起碗拿去外面倒掉了。


    再回来的时候,赵明笙明显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一些。


    这碗“白米粥”的威力未免也太强大了吧!


    “阿田今天请假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景流又瘫回床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


    “除了粥我都可以”景流是对粥有阴影了。


    虽然很同情他,但是赵明笙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他,“不行,你现在有伤在身,你只能喝粥。”


    她转头看向宴琢,问道:“珩王殿下想吃点什么呢?”


    “宴琢。”


    “啊?”


    看到赵明笙一副迷茫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遍:“叫我宴琢。你刚刚不也这么叫我了吗?”


    赵明笙语塞。


    刚刚那是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了珩王殿下的名字,现在怎么能一样?


    正想拒绝,可看到宴琢眼中坚定的神色,赵明笙只好把口中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那宴琢你想吃什么?”


    宴琢满意地弯了唇,露出点笑意。


    “都可以,我不挑。”


    第45章


    “轻、轻点!你是想疼死我吗!”


    杏安堂内,上药的伙计下手不小重了一些,撅着屁股的柳掌柜立马痛得冷汗直下。


    “爹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柳其昌在一旁劝道。


    等伙计上好了药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的时候,柳其昌才迫不及待的问道: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县太爷那边不是这几年一直打点的很到位吗?为何今天还会如此不留情面,当众罚你五十大板。”


    他不提还好,一提就让柳掌柜心里窜起无名之火。


    柳掌柜略加激动道:“都是喂不熟的狼!”


    怒火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势,痛得他又是一声惨叫。


    这些年不说逢年过节,就是平时每月里都少不了给崔函的孝敬,没想到却养出来一头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爹你身上还有伤呢,你先消消气。”柳其昌一边劝慰,一边又问道:“那个黄姓商人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把父亲抬回来到上药,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机会好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用商陆充作野山参,高价卖给他。没想到居然被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识破了!”


    柳掌柜一想起他辛苦攒下的十株野山参就这样低价贱卖了出去,就忍不住的肉痛。他从前也不是没有用过这招挂羊头卖狗肉,而且屡试不爽,没成想竟然在今天翻了车。


    那黄富仁捡了大便宜不说,还害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五十大板,当时围观的青康镇的百姓不在少数,他这老脸算是丢完了。


    “父亲你说的那个小丫头可是穿着鹅黄色衣裙的那个?”柳其昌向父亲确认道。


    “对,就是她。”柳掌柜磨着后槽牙,恨恨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柳其昌袖中的手紧紧地攥起,那日在面摊所受的屈辱一下子又涌上心间。那脱臼的手腕也仿佛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仇不能不报!


    “父亲可知,她是赵大夫的女儿。”


    “哪个赵大夫?”柳掌柜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就那个前不久刚刚离开我们杏安堂的赵大夫。”


    柳其昌当日想本想拿捏住这个赵大夫,好让他主动开口命赵清越来向他道歉。没想到这赵大夫也是个硬骨头,宁可离开杏安堂也不愿意听他的。


    经过柳其昌这一提醒,柳掌柜这才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走后我还因此将你训了一顿。”


    这个赵大夫医术高明,杏安堂有他坐镇,柳掌柜也安心不少,所以尽管知道他经常私自从家配药带给病人,但是为了留住*这块招牌,柳掌柜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就随他去了。


    知道这个活招牌因为儿子的几句话被气走了,他还因此对柳其昌发了好大的脾气。


    没到到那个丫头,居然是他的女儿。


    “他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柳掌柜冷哼一声,“既然他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了!”


    他将柳其昌唤至面前交代了两句。


    柳其昌听完后面露喜色,这个法子也太绝了!要是能成,这赵家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爹爹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一报面摊上的仇,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说完了赵家的事,柳其昌又想起来今天县太爷的态度。


    他有些犹豫道:“既然县太爷都这么不给我家面子了,那我和崔鑫是不是也不应该走太近了。”


    他今日正是和崔鑫在一块喝花酒,喝的正高兴,突然有小厮匆匆进门俯在崔鑫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再一抬头就发现崔鑫面色有异,


    崔鑫急忙随意敷衍了他几句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酒楼,像是故意躲着他。


    上一刻还在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下一秒就像把他当瘟疫一般避之不及,柳其昌没弄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人家毕竟是县令的儿子,他不敢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走了。


    留下他独自一人喝闷酒,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过了好一会儿,家里的伙计才在酒楼找到他,将他架去县衙。现在回想起来,这崔鑫一定是一早便知道了消息,所以才这般作态。


    “亏我还把他当兄弟!他让我帮忙对付那药铺,我也帮他了。没想到就是这点风吹草动他就开始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了!”


    柳其昌只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拳捶在桌案上,然后捂住自己的手呲牙咧嘴、痛得跳脚。


    “药铺又是怎么回事?”这回轮到柳掌柜发问了。


    “那崔鑫前一阵子在药铺吃了憋。”柳其昌有些幸灾乐祸道:“他打也打不过别人,就来找我想法子。”


    “他想要药铺的七宝美髯丸方子,明得拿不到,那我们就来阴的。我从杏安堂选了个资质不错又中心的学徒,将他送到了药铺,叮嘱他一有机会便将那方子偷出来。”他为自己的计谋感到得意。


    听说可以偷到七宝美髯丸的方子,柳掌柜的眸子里冒出了贪婪的光。


    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他有些不确定道:“既然县太爷都这么不给我家面子了,那我和崔鑫是不是也不应该走太近了。”


    “不。”柳掌柜摇摇头道:“你继续和他相处着,后面还有他的用。要是事情败露了也可以推给他,就说是他指示的。”


    姜还是老的辣,柳其昌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点点头道:“一切都听爹爹的。”


    两边都各怀心思。


    这边赵明笙打扫出了厨房,发现里面食材还不少。


    她注意到一只拾掇干净的老母鸡,刚好可以拿来炖汤。景流受伤、宴琢身体看上去也不怎么好的样子,每次见到他都是脸色苍白。


    这当归黄芪鸡汤最是滋补了。


    打定了注意,赵明笙这便撸起袖子开动了。


    但是她忘了,这里不是赵家,没有随时可以取用的药材。这当归黄芪鸡汤最重要的便是当归、黄芪、枸杞等药材。


    现在去药铺买怕是来不及了。


    赵明笙灵机一动,将袖中装有九阳补气丸的瓷瓶拿了出来,随手倒出一颗。


    将洗净的鸡塞入砂锅中,到了放药材的步骤,她直接将光滑的药丸一分为二投入了锅中。反正都是补血益气的功效,一样的。


    炖汤的功夫,赵明笙又炒了两道菜,一道酸辣娃娃菜、一道糖醋排骨。她不知道宴琢的喜好,所以选择了这两道菜,刚好一荤一素,一辣一甜。


    至于景流的粥,那就更好办了。煮粥的时候加上一些鸡汤里的汤汁,等鸡汤熬好后,取下一块熬的软烂的鸡肉,再将其撕成细丝,细细地铺在粥上,最后撒上一些翠色的葱花,一道香气扑鼻的鸡丝粥就完成了。


    汤还没出锅,香味就已经飘散四里。


    宴琢还是头一次,在膳食还没端上桌之前,就已经等候在桌前。因为真的实在是太香了,他在书房里就闻到了,也无心再办公了,索性就出来等。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陆续摆上了桌,景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自己慢吞吞地挪到了桌前。


    平时两人相处之时倒也随意,加上景流身上有伤,所以这段时间两人都是在一个桌上吃饭。


    赵明笙放下最后一锅鸡汤,正准备离开,却被宴琢叫住。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也还没吃饭吧?不如和我们一起?”


    赵明笙刚想摇头,可腹中的饥饿感出卖了她。


    “咕叽”


    确实今天忙了一天,她连午饭都还没来的急吃。


    宴琢听力明锐,这点声音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他嘴角忍不住勾起小小的弧度。又怕姑娘家脸皮薄会不好意思,于是下一秒又扯平了唇角,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赵明笙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刚刚是不是看到宴琢笑了?


    不过她确实也饿了,倒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她点点头道:“好。”


    奶白的鸡汤上点缀着零星的金黄色油珠,薄薄一层,看起来并不油腻,一碗下去反而让人食欲大开。


    宴琢在景流对鸡汤蠢蠢欲动的时候,轻轻咳了一下。


    吓得景流立马收回了作案的手,可怜巴巴地捧起了自己面前的白粥。


    虽然这碗白米粥比起之前那晚“黑米粥”要正常多了,可是在这么多吗,美味的承托下,它是如此的平庸。


    “这鸡汤对你来说油性还是有些大了。”赵明笙安慰道:“你还是喝粥吧,味道也是不错的。”


    景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边看着鲜美的鸡汤,一边舀了一勺白米粥放入口中,打算用一饱眼福来代替一饱口福。


    一白粥口下去,他的眼睛里亮起了光。


    “好吃!”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白粥竟然也如此美味,他一勺接着一勺的往嘴里送着,不一会儿就吃完一碗。


    “还有吗?”景流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我去给你盛。”


    赵明笙早就料到,连她们家的崔二狗都饭量惊人,像景流这样人高马大的只吃一碗肯定更是不饱,所以她特意熬了一大锅。


    她接过景流的碗,刚离开椅子就听后面传来一句。


    “如果多的话,麻烦给我也盛一碗。”


    是宴琢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的不好意思。


    赵明笙惊讶地回过头,就见到他的脸上闪过一团可疑的红酝。


    宴琢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下。


    “如果不多的话就算了,给景流留着吧。”


    他不是故意要和属下抢食的,都怪景流吃的太香了!


    赵明笙笑弯了眉眼,这样的宴琢看起来竟意外的有些可爱。


    “放心,多着呢。”她道。


    第46章


    好在赵明笙有先见之明,熬了一大锅的鸡丝粥,不然可能真的会不够分。


    除了鸡丝粥,糖醋排骨也意外的受欢迎。


    修长的手指夹住排骨的两端,趁着酱汁还没流下来的时候用唇瓣抿去,再用贝齿轻轻撕咬之下,排骨上包裹着浓郁酱汁的肉便离了骨。


    唇齿轻抿间,松软的肉连同包裹的汤汁一齐与舌尖共舞。


    倒是那碟子酸辣娃娃菜,相比之下就有些无人问津了。


    也不知道宴琢是不喜欢吃素,还是不喜欢吃辣。


    赵明笙倒是挺喜欢,用水焯过的娃娃菜去掉了苦涩,只剩下甘甜,口感也十分的脆爽。淋上的酸辣汁十分开胃又清爽,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吃上一口简直舒爽。


    反正这顿饭,除了景流,其他人吃的都很开心。


    饱餐过后,赵明笙返回到了镇子上,她估摸着自己回去该晚了,怕是赶不及做晚饭了。


    正巧街边的烧鸡店里,飘散来一阵烤鸡的香味。


    “崔二狗好像还挺喜欢这家烧鸡的。”


    这样想的,她便掏钱买下了一只烧鸡,老板利落的用荷叶帮她包装了起来。


    买好了烧鸡赵明笙便准备坐牛车回去。


    这时候,她不经意间听到了街尾巷口的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什么?”感觉有八卦的样子,立马围了一群人过来。


    “烟柳阁的那位柳姑娘,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崔少,前几天还被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这两天就失了宠。”


    “害,就这?”地摊旁的地痞不屑道。


    “还什么柳姑娘,在这青康镇上谁不知道她是烟柳阁的头牌柳莺莺,这点破事又有谁不知道?”


    “就是、就是!”等着听八卦的吃瓜群众也都有些不耐烦的迎合道。


    最开始散布八卦的人急了,“谁说我只知道这些了?”


    他小眼一眯故作神秘道:“那你们可知,她究竟是何事得罪了崔少,而且她如今已不是烟柳阁的头牌了!”


    这句话倒是在人群中引起不小波动,柳莺莺的容貌,他们这些人当中还是有不少人见过的,那是当之无愧的头牌,怎么就突然换人了?


    他们也就知道个囫囵,在具体一些的就不知道了,因此齐齐摇头。


    见大家都不知道,那人神气十足道:“崔少想要那‘神药’的方子,那柳莺莺劝阻不成,反倒惹得崔少恼羞成怒,将她推了一把,好巧不巧就撞在了桌角上,顿时就血流如注啊!”


    “好在杏安堂的大夫救治及时,人倒是救回来了,只可惜那额头上恐怕是得留下不小的疤了。”


    众人一阵唏嘘。


    赵明笙听着也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那天见到的柳莺莺,庸脂俗粉却也难掩其清丽面容。


    还有那双被她扶起时含泪的浅眸,真如书上所说的那般。


    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


    而如此好看的面容,居然就这样被崔鑫毁了?这厮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小娘子,你还走不走啦?”


    一旁牵着牛车的大爷,见他迟迟不上车,等的有些着急,于是便开口询问道。


    赵明笙回过神来,“这就走。”


    她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帮到这位柳娘子,只好等回家后再从长计议。


    赵明笙提裙坐上了牛车。


    这次依旧是乘着夕阳而归,但是赵明笙的心境却和上次相比发生了一些变化。


    夕阳像是黄昏中的最后一抹血色,对这片大地恋恋不舍,被拉长的身影也显得那么单薄,可是尽管再不舍,她总归是要离去的。


    远处的霞光,随着最后一抹残阳的消失,渐渐凝成一抹暗云,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赵明笙带着心事回到了赵家。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心绪复杂。


    “你终于回来了!”


    崔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有朝气,今天赵明笙回来的有些晚,他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很久了。


    “怎么了?”凑近了,他才发现赵明笙今天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赵明笙犹豫了许久,还是打算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赵明笙觉得不太妥,改口道:“不,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


    “嗯,然后呢?”崔岑耐心地听着。


    赵明笙踌躇道:“我今天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她最近好像过的很不好,遇到了许多坏事,我听了竟也觉得有些难过。”


    “傻瓜,你难过什么。每个人所遇见的事都有他的机缘在其中。”崔二狗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揉乱,也打乱了她心底的难过。


    “比如说我被人打断腿扔在了山上,要是没被你发现说不定就死在山上了。”他拿自己做例子,提起当初的事情已经一脸的淡然。“这是一件坏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件坏事让我遇见了你你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崔岑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如果他没有遇到这些坏事,也就遇不到赵明笙,更不会体会到如今的精彩生活。


    “所以,你确定这些坏事对她来说就只是完全的悲剧吗?”


    很多时候坏事不一定是完全的悲剧,好事也不一定就是完全的喜事。所以我们有时候不能光盯着一处坏事而过度悲伤,或者盯着一处好事过度喜悦。


    赵明笙肩膀松散了一些,崔二狗说的也对,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她也应该往好处想想,虽然柳娘子失去了崔鑫的宠爱,但是能离开崔鑫那种不怜香惜玉小人的身边,对她来说也是幸事一件。


    “你有功夫在这里难过,不如想想怎么帮他?”


    “我真的可以帮到她吗?”赵明笙反复确认道,眼眸亮晶晶仿佛有光芒汇聚在其中。


    “你这么厉害,当然可以。”崔岑宠溺地将她被揉乱了的发丝,又顺了回去。


    赵明笙握紧了袖中的手,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会想到办法去帮柳娘子!


    “对了,你说的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崔二狗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是一位娘子。”赵明笙想也没想顺口答道。


    崔岑的嘴角上扬:“嗯,那没事了。”


    “走吧,晚上吃烧鸡!”赵明笙晃了晃手中提的荷叶包。


    崔岑立马盯的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道:“走吧,就等你了。”


    饭桌上烧鸡的两个鸡腿,一个分给了孟氏,一个分给了赵明笙。


    不久前才吃得饱饱的赵明笙,摸了摸自己还鼓着的肚子,看着碗中的大鸡腿,有些犯了难。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吃吧。”说着她将碗中的鸡腿夹给了崔岑。


    “我就说刚刚在门外,就闻到你身上有鸡味,但又不像是烧鸡的味。”


    崔二狗鼻尖耸动了几下,笃定道:“是鸡汤的味。”他又嗅了几下,这下不淡定了:“居然还有我最爱的糖醋排骨!”


    赵明笙:真不愧是狗鼻子!这都能闻得出来!


    她好不容易用承诺他生日那天做一大盆糖醋排骨,才将人安抚下来。


    等赵父他们用完饭后,赵明笙便催促着赵父来到了药房。


    赵父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女儿如此着急。


    “何事如此慌张?”


    赵明笙开门见山地问道:“爹爹,有没有什么可以疗伤止血或者去疤的药方。”


    赵明笙想了很久,她现在能帮柳娘子的也只有这些了。


    “有到是有,不过这两个方子上的药材都很稀有,很难在山中找齐。”赵父思考后说道。


    “还请爹爹将这两个方子给我。”


    就是再稀有的药材,她也一定要找来。


    赵父看见自家女儿眼神中的坚定,便也不再劝阻了。


    他在药柜中翻找许久后,终于在某一处积灰已久的书本中找到了那两张药方。


    赵明笙看着手中的药方,将上面的药材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白术、羌活、独活、苍耳、桂枝、地黄、红花、寸冬、五灵脂、水蛭”


    其他的药材名字她都很熟悉,可是这水蛭和五灵脂,她却是听也没听说过。


    赵明笙不由问了出来。


    “爹爹,这水蛭和五灵脂是何物?”


    赵父就知道这两个赵明笙不认识,就等着她问呢!


    “水蛭其实就是蚂蝗。”


    他一说这个名字,赵明笙就知道了。因为《本草经》中有提到过蚂蝗,蚂蝗晒干以后,用于血瘀经闭,是一味性寒可抑制伤口流血的药材。


    “那我在哪里才能采到他呢?”书上并没有说在哪里才可以采到蚂蟥。


    赵父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道:“蚂蝗可不是像那些草药一样,长在山里,它可活的。”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蚂蝗一般生活在稻田里,或者浅水洼里。”


    赵明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五灵脂又是什么呢?一定也很珍贵吧?”


    光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珍贵的样子,令她不由正色了两分。


    这句话刚问出口,赵明笙就发现赵父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忍耐着。


    “五灵脂也叫做寒号虫粪,橙足鼯鼠也叫做寒号虫。这种橙足鼯鼠会在树林间飞,最喜欢吃的便是树冠最顶端的嫩叶,所以它们的粪便也非常的有用。”


    但是这种橙足鼯鼠非常难见,在青山外围几乎见不到了,更别说是它们的粪便,要找到他们,必须往大山的更深处去,但是大山的深处危险重重,所以赵父说难得的药材正是这一味。


    赵明笙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爹爹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味药材是老鼠屎???”


    第47章


    第二日。


    风和日丽,白云像浮絮一般浮在天空之上,给湛蓝的天空增添一抹纱雾。


    赵明笙早早的来到药田,一是为了打理药田,二是为了采集方子所需的药材。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细心打理,药田里草药的长势十分喜人。


    白术虽然还没成熟,但也长了有半人高,正是出蕾的时候。


    赵明笙拿着一把小剪子,把花蕾最大的那朵剪下来,留下可以做来年的种子。放入布袋子里,回去挂在屋檐下,那里阳光充足,要不了半个月就能脱种。


    剩余那些还未开蕾的,会吸收多余的养分,所以也要剪下来。完成了脱蕾这一步,就可以等待成熟了。


    蔬菜苗圃里的西红柿也脱了秧,结出青涩的果实。


    虽然这苗圃里的蔬菜没有空间里长得快,但是在灵泉的浇灌下,赵明笙感觉也会很好吃。


    等成熟以后吃不完的可以拿去镇子上卖。


    之前王大婶家又送来了一麻袋土豆,吃不完的就被赵明笙切成块埋在田里,等秋天的时候又可以收获许多土豆,到时候就可以做更多的土豆粉了。


    赵明笙只用了小半个上午,就将方子上大部分的草药找齐了。


    这样的话,就还剩下水蛭和寒号虫粪这两种药材。


    水蛭出没在水稻田里,体型小又善于游走,经常神出鬼没。趁人不备便悄悄吸附于人的皮肉上,用口器吸食皮下的血肉,是一种令许多庄稼汉都头疼的东西。


    流血都是小事,最怕就是被它黏在皮肤上,咬住不松开口。


    这时候千万不能强拉硬拽,而是用淡盐水,或者童子尿浇之。


    赵家的田地都是旱田,但是赵明笙记得王大婶家就有一处水田。


    去到他们家一问,果然。


    王大婶家水稻田里的水蛭都快泛滥成灾了!


    连她自己都吃过这玩意的不少的亏,每回下水田她都得先把自己裤腿扎紧,都捂严实了这才敢下去,可这样干起活来又不利落,被水浸湿了的衣服,格外的沉重。


    所以一听说赵明笙要找水蛭,立马爽快地让她去自家田里抓,她可是恨不得水田里的水蛭都被抓光才好。


    水蛭这东西对血腥味最是敏感,所以要想抓到水蛭还得靠鲜血去引诱。


    用一把干稻草两头捆绑后,中间的部分浸泡在鸡血中,让稻草的每一根秸秆都吸满了鸡血。


    水蛭闻到了稻草中的血腥味,自然会钻进去吸食。


    正巧休假的崔岑非要跟着一起,赵明笙只好带上了这个免费的苦力。


    这短时间在赵父的细心照料下,崔岑的腿已经好了许多,现在不靠拐杖的支撑,也可以走上好长一段路。


    崔岑扛哧扛哧地抗着一捆子稻草跟在赵明笙的身后,嘴角却难掩地微微上扬。


    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是赵明笙在帮他,现在他终于也可以帮到赵明笙了。


    到了水田跟前,赵明笙举目四望,在田垄边上发现了一块石头。


    她刚准备上前,崔岑放下手中的稻草,先她一步将石头抱起,放在她的脚边,还细心地拂去了表面的灰尘。


    “坐吧。”


    赵明笙一时失笑,崔二狗怕是想差了,她摇摇头道:


    “这石头不是拿来坐的。”


    崔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你要石头干嘛?”


    “石头是用来压重的。”赵明笙解释道。“稻草上系两根麻绳,一根绑着石头,借着石头的重量,才能让稻草能顺利的沉下去,而不是浮在水面上。另一根留在岸上,方便收取。”


    崔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绑上石头的稻草沉入水田后,他转过头问道:


    “然后呢?然后我要干什么?”


    崔岑照着她的吩咐做完了,回过头眼巴巴的等待着她下一步指示。


    赵明笙替他拍去了肩膀上的稻草,璀然一笑道:“然后你就该回家吃饭了。我们两个时辰后再来。”


    为犒劳崔二狗,赵明笙中午做了他最爱吃的土豆粉。


    酸酸辣辣的红油汤汁淋在刚煮出来晶莹剔透的土豆粉上,引得人直咽口水。


    崔岑端起大碗,在这炎热的天儿里,吃了个酣畅淋漓。


    吃完饭午睡醒来,已经两个时辰后了,赵明笙特意带了竹篓来装水蛭。


    吃了水的稻草再加上捆绑的石头,崔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缓缓将稻草提起。


    赵明笙拿出剪子,剪去两头捆绑的束缚,稻草一下子就散开来。


    枯黄的稻草间,是一只只躯体肥大的水蛭,它们通体发黑,细看之下是黑里透红,离开水之后,疯狂扭动着身躯。


    没吸血之前的水蛭,身材细小,可以从稻草的缝隙间钻进去,吸了血之后,身体就被撑的肥大了许多,自然也就被阻隔在稻草里,出不来了。


    赵明笙拿出两双木著,将其中的一双递给崔二狗。


    “用筷子将它们夹到竹篓里就好。”她一边打开竹篓的盖子,一边叮嘱道:“小心一点,不要让这些家伙碰到你的皮肤。”


    崔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是。”


    水蛭表面非常的粘滑,赵明笙用木著夹了几次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每每接近竹篓口的时候滑落下去。


    她不免有些气馁,一抬头却发现崔二狗下著快、准、狠,一会儿的功夫,赵明笙还一条都没夹到,他已经夹了七八条。


    赵明笙不由羡慕道:“你好厉害,夹得真准。”她虚心请教:“为什么你能夹的这么准?”


    崔岑有些得意:“都是练出来的,我以前和圣”圣上用膳的时候。


    被夸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崔岑差一点就说漏了嘴,幸好他收得够快,但还是漏了一个字。


    “什么剩?”赵明笙狐疑道。


    崔岑灵机一动,接着说道:“抢剩饭,小时候筷子功不好,下手不快一点就没饭吃,所以特意练过。”


    赵明笙没想到他的童年过得如此悲惨,眼神里带上了同情。


    心里盘算着,晚上一定要再多做些好吃的给他。


    崔岑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赵明笙略带同情的目光。但是他倒也不算撒谎,他小时候,圣上经常喜欢宣他们这些孩子入宫面圣。


    陪圣上用膳的时候,宫里准备的都是银制的筷子。他一开始用的时候也不习惯,以至于午膳要都撤了,他还没有吃到几口。


    饿了几回肚子就知道该练习如何银筷了。


    练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后面再面圣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


    连银筷子他都如鱼得水,更别说这木筷子。


    赵明笙,感觉自己有被激励到。她重新握起了手中的筷子,摒弃心中的杂念,目卜光渐渐坚定起来。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成功夹到了第一个水蛭!


    “崔二狗,你看!”她忍不住笑着向崔岑炫耀。


    崔岑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的称呼,他抬眼望去刚想夸赞上一句,谁知这时情况突变。


    崔岑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小心!”


    第48章


    “你别动!”


    听到崔二狗的急呼,赵明笙有些不明所以,正准备询问缘由就感觉手中木箸剧烈抖动起来,被木箸夹住的水蛭正疯狂扭动着它的身躯,似乎是想逃离这两根木棍的钳制,令她差点没拿稳。


    一抬眼对上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还幽幽的发光。


    她第一反应是,水蛭有眼睛吗?


    答案是没有


    赵明笙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夹的好像不是水蛭,怪不得她刚刚夹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水蛭”格外的长呢!


    它身型两扎长,两指余宽,长得倒像是一条蛇


    就在这短暂的思考间,木箸上的东西已经迅速地抬起了上半身,摆出一副攻击的样子。


    下一秒,只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冲着赵明笙的面部以迅雷之势袭来。


    那么近的距离她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赵明笙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静默了片刻,想象中的痛觉并没有出现。


    赵明笙眼睛眯起一条小缝,向前看去。


    少年不知道何时冲到了她的面前,正死死地捏住了那条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面上的血色尽褪,胸膛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仿佛比赵明笙这个受攻击的人所遭受的惊吓还要大上许多倍。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崔岑安慰着赵明笙,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鬼知道他看见这东西冲向赵明笙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停了一瞬,脑袋也是一片空白,但是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是他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比之速度更快,更狠,一出手就捏住了它的头,任由它拼命扭动也不撒手。


    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手中这个东西滑腻腻的,十分恶心。粘腻的滑液就贴在他的手心里,和手心的浸出的汗液混在一起,让他十分不适,但是为了不让它挣脱再暴起啥伤人,崔岑只能又攥紧了两分。


    除了刚刚那一下子,它朝自己脸上冲过来的时候,赵明笙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没有多害怕了。


    倒是崔二狗的脸色不太好,于是她反过来安慰着他。


    “你没事吧?”


    “快、快拿竹篓来。”崔岑紧咬牙关,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再不拿竹篓来,他可真就要有事了。


    赵明笙赶紧慌忙递上竹篓。


    崔岑快速的将手中的东西塞入竹篓中,而后盖上竹篓的盖子,大喘一口气。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手上的东西虽然已经放进了竹篓,但是粘腻感还犹存,令他忍不住地皱起眉头,他正准备找个地方清洗一下,下一刻右手被一双温柔的小手执起。


    赵明笙拿出帕子,沾了池边的清水,认真的将崔二狗手上的粘液一点一点地擦去。


    “刚才谢谢你啦。”擦完后,赵明笙放下他的手,抬头对着少年抿嘴一笑致谢道。


    要不是崔二狗反应快,她说不定就要被咬到了。


    少年突然红了脸,猛地将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没、没什么。”


    赵明笙点点头,又低下头开始了她的捡水蛭大业。


    但是不管怎么样,崔二狗的这份恩情她是记下了。只能晚上多做点好吃的来回报他了!


    趁赵明笙不注意的时候,崔岑忍不住低头嗅了嗅指尖。


    被擦拭干净的右手没有了那股子粘腻之感,细闻之下上似乎还带着帕子上淡淡的清香,令他舍不得洗去。


    赵明笙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很快就夹住了一个大水蛭,并且顺利的放进了竹篓里。她一抬头,见崔二狗还愣在那里,忍不住催促道:“崔二狗快来,捡完我们就可以回家啦!”


    听到赵明笙那边唤了一声,崔岑立马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快速的又将手背了回去,飞快得应了一声:


    “好。”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内将所有的水蛭都捡回了竹篓内。在捡的期间,也发现了不少和袭击赵明笙的那条长得很像的长虫,他们把这些都放进了竹篓,打算带回去问问赵父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刚回到家,崔岑便被村里懂木工的叫走了,学堂有些桌椅需要调整,刚好趁今天休息的时候处理一下。


    赵明笙独自将竹篓里的水蛭和长虫分别装在两个浅口的木盆里。


    还没等她去问赵父,就有人先一步替她解答了。


    石大娘手上挎着一个篮子,迈进了赵家的院子,看见了木盆里的东西,随口说道:“哟,你们去捉黄鳝了啊!”


    “石大娘,你认识这东西?”


    “怎么不认识,这不就是黄鳝嘛!”她啧啧两声,“瞧瞧着个头可真不小,这东西做成菜可是大补!”


    一听可以做菜吃,赵明笙眼前一亮,连忙向石大娘虚心请教做法。


    石大娘也没藏着掖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连说了好几个做黄鳝的菜谱,黄鳝汤、红烧黄鳝、响油黄鳝、黄鳝炖豆腐。


    听得赵明笙都快流口水了。


    她当即决定,晚上就用这黄鳝做个黄鳝*宴。


    赵明笙笑眯眯地送别了石大娘,正准备去收拾这些黄鳝,就见出了院门的石大娘,脚尖一转又转了回来。


    “瞧我这记性,这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正事。”石大娘敲敲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上挎着的篮子取下。将篮子上薄薄一层布掀开,七八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就出现在赵明笙的眼前。


    “是小鸡崽!好可爱!”


    赵明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鸡崽,它们一个个有拳头那么大小,身上披的是金黄色绒毛,发出细小的叽叽声,一把它们放在地上,它们便四散开来,自己在院子里找东西吃,为这院子里增添了一份生机。


    石大娘面露喜色:“多亏了赵郎中的药,这回总算是孵出来小鸡了,不然我家那些鸡可就是白养了一年多,你们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赵明笙知道石家不容易,赵父本来帮忙就没有想要什么回报,她自然也不好意思收。


    “石大娘,你自己留着养就好。”


    再说了她也没有养过鸡,给了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我家鸡这次能耐不小,孵出来二十几只,多了我也养不起,你就收下吧。”石大娘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又接着说道:“这鸡崽很好养的,平时就放在院子里,他们自然会去觅食,或者每天早上撒上一把小米就行。”


    听石大娘说的倒是挺简单的,赵明笙渐渐被说服了。


    “那就谢谢石大娘了。”


    赵父最近又干了他的老本行,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虽然挣得少了一些但是自由自在,只要能让他给人治病行医,赵父倒也乐在其中。


    他一回家,就发现自家闺女蹲在院子里,神情专注的看着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七八只小鸡崽开心地在院子里撒欢。


    “哟,咱们家养鸡了啊!”


    他的这句话倒是将沉迷毛绒绒的赵明笙唤醒。


    赵明笙惊觉,自己从石大娘走后就一直蹲在这里看着小鸡崽们傻呵呵的笑,连黄鳝都没来的及去处理。


    “爹爹回来了啊。”赵明笙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们晚上吃黄鳝,我现在就去处理。”


    赵父知道闺女去抓水蛭了,没想到还摸了一盆黄鳝回来,这倒是意外之喜,他点点头正想说好,看到那一盆黄鳝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赵父急忙喊住赵明笙。“还是我来处理黄鳝吧,我刚好需要它的血来入药。”


    《本草经》中有记载黄鳝血有祛风湿,通经活络,活血解毒之效,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就这样浪费倒是可惜了。


    赵明笙算是发现了,在赵父眼里,万物皆可入药。她无可奈何地笑笑,还是把手中的黄鳝交给了赵父。


    清洗干净的黄鳝短的切成三段,长的切成四段,再竖着切成条状。


    那天从香料店里买回来的胡椒那些,赵明笙都将它们细细地磨成粉,装到了小罐子里。


    在切好的黄鳝段上,均匀的撒上一层胡椒粉和黄酒,腌制片刻。黄鳝虽是大补,可如果不处理,它身上的腥味可就让人难以下咽了,所以胡椒粉和黄酒的作用便是可以除去黄鳝身上的腥味。


    油热后,放入葱姜蒜爆香,然后将腌好的黄鳝段下锅,在高温的驱使下,条状的黄鳝立马微微卷曲起来,表面渐渐染上诱人的焦黄色泽,空气里也弥漫着香味。


    赵明笙将炒好的黄鳝丝盛到盘子里,再淋上一大勺的热油,随着劈里啪啦的响声盘中的黄鳝丝也像是又活过来了似的,卷曲的更加厉害了。


    另一部分整段的黄鳝,赵明笙则把它们直接下锅油煎,煎至金黄色后再加入姜片和水炖煮。


    汤汁逐渐从清水,变成了浓郁的奶白色。汤汁咕嘟咕嘟开了之后,赵明笙将切的四四方方的豆腐加了进去,一齐大火炖煮,千豆腐万滚鱼。


    赵明笙问过赵父后得知,这黄鳝也算是鱼的一种,那两个加一起可不得再炖的久一些。


    崔岑赶在晚饭前回来了。一进院子,他的狗鼻子就犯了。


    “晚上吃鱼汤?”


    正巧,赵明笙端着盛着黄鳝炖豆腐的大盆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见崔二狗的谗样,忍不住笑道:“是鱼汤没错,还是你亲手抓回来的呢!”


    崔岑楞住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抓什么鱼回来啊。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滑不溜秋的东西,那种粘腻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第49章


    崔岑纠结了好久,还是没有办法将那条长虫和眼前的美食联系在一起。


    纠结的眉毛都皱成一团,但是空气中飘散的饭香,又引得他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赵明笙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善解人意道:“我还炒了别的菜,你若是不想吃黄鳝也不必勉强自己。”


    她端着黄鳝炖豆腐,从崔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风中弥漫的也是鲜美的滋味。


    崔岑咽了咽口水,品尝美食那怎么能叫勉强呢?


    响油黄鳝外焦里嫩,和普通的鱼肉一样肉质细腻,口感上又别有一番风味。


    豆腐是隔壁邹大娘刚做出来的新鲜卤水豆腐,又鲜又嫩,一如既往的好吃。加上炖的十分入味,豆味与汤汁糅杂在一起,又更上一层。


    最绝的是奶白的汤汁,鲜咸香三种味道杂在一起,却乱中有序,逐层在味蕾上绽放着各自的光芒。


    将所有的菜品品尝过一遍后,崔岑所有的纠结最后都化为两个字,真香!


    自从药铺的人手多了以后,余掌柜就开始安排他们轮流在药铺里值夜,这样镇上的百姓谁要是半夜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有地方买药。


    今天就刚好是石绍值夜,赵明笙托他给书院里的赵清越带了一些饭菜过去。


    虽然哥哥一直说书院里有饭菜,可上次一见,明明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赵明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也不知道他还要在书院待上多久,她能做的也只有送点饭菜过去,这黄鳝也算是大补,刚好给他补补身子。


    青康镇的青松书院内。


    三天前,夫子布置了一篇文章,论述的题目就叫做——为臣之道。


    与以往不同的是,夫子似乎对这次的考题格外的严格,三天了,大家交上去的文章没有一篇合格的。


    那些平时就不学无术懒散的学子,诸如柳其昌等此时早已放弃,选择回家睡大觉,只剩下零星的七八个学子还聚在学堂上负隅顽抗。


    赵清越拿着又被打回来的文章,不明白夫子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正冥思苦想,忽然有人传话说外面有人找。


    他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赶到书院门口,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石绍?”


    石绍举起手中的食盒,笑得有些憨:“赵哥,这是赵姐姐让我给你带的吃食。”


    赵清越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他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心也被沉甸甸的那份关爱填满。


    “哦对了,赵姐姐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家里一切都好,让你不要担心。”


    赵清越失笑出声,他不过是三天没回家而已,怎么感觉像是三个月都没进家门了。


    “好,那你也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我这边也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会尽快回去的。”


    作别石绍,赵清越带着食盒回到屋内。他看着面前的食盒,嘴角忍不住的扬起。


    平时从不喜形于色的赵清越忽然间春风拂面,倒是让不少同窗频频侧目。


    比起他嘴边的笑意,更加引人注意的是他面前的食盒,隔着一层都阻止不了那香味的扩散,引得他们一个个口水直流,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凑上来。


    一个平时与赵清越交好的同窗也被香味引来,梁辞忍不住大着胆子凑到赵清越的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家里人给你送吃的了?”


    离得近了,这香味就越发得浓郁。他深吸一口:“这也太香了吧!”


    “嗯,我妹妹亲手做的。”那语气颇为自豪。


    “快打开让我饱饱眼福,究竟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比起那八仙楼的七宝鱼闻起来还鲜!”


    在梁辞的催促下,赵清越打开了食盒。


    没有了食盒的阻挡,饭香更加肆无忌惮的涌向四周。一个个明明吃过了晚饭的人,此刻却感觉腹中仿佛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泥鳅炖豆腐汤?爆炒泥鳅?”梁辞惊讶道。


    赵清越仔细地看了眼,摇摇头道:“不是泥鳅。”


    “这不就是泥鳅吗?”梁辞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见解。


    赵清越直接用木箸夹起一段向他解释道:“泥鳅身段偏平一些,而黄鳝地身段则就更加圆滑一些。你看看是不是如此。”


    梁辞仔细地瞅了一眼,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对此十分佩服:“你懂得可真多。”


    再一看赵清越,却发现他盯着碗中的黄鳝,似乎陷入了沉思。


    黄鳝比泥鳅更加圆滑,所以遇到一些细小的石头缝,泥鳅钻不进去的黄鳝就可以。也因此黄鳝可以躲避许多天敌捕食,得以幸存。


    赵清越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连手中的饭菜都来不及吃,拿起一旁的纸笔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梁辞在一旁有些可惜道:“你不吃吗?都快凉了。”


    赵清越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的对他说:“我先不吃了,你若是想吃就自己拿碗筷盛吧,给我留一些就行。”


    别以为赵清越看不见,他口水都快滴在地上了。大家都是同窗,平时也多有照顾,分享一些吃食也不算什么。


    得了令,梁辞这才欢欢喜喜地舀了一碗,暖暖的汤汁伴随浓浓得鱼鲜味一并送入口中,只一口便鲜掉舌头。不知道得还以为是用什么珍贵鱼类才做出来的。


    他晚饭还剩了半个馒头,这会也被他拿出来,掰碎了泡在汤里,再往嘴里扒拉,呼噜呼噜的吃完,心中只剩下了两个字——舒坦。


    他只恨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黄鳝这么好吃,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的美味。


    等他吃完一碗,准备再来一碗的时候,那边的赵清越已经重新写好了一篇文章。


    他猝然起身,在梁辞钦佩的目光中,步伐坚定地走向了夫子所在的屋子。


    年过半百的夫子,手抚花白的胡须,看了眼手中的文章,再看了眼面前他最为得意的学生,面露欣慰之色。


    “不错、不错!”他很少这么夸自己的学生,因为他总是怕他们会骄傲。但是眼下,他却打破了自己以往的习惯。


    因为眼前的这篇文章真得很优秀。


    他布置得这篇文章很难,难在为臣之道离他们还太远。他们之中很多人都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又该如何做好一个臣。


    但是这个问题离他们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他们读书科考,为得不就是能当官为民吗?有多少人,做了臣子,却一辈子碌碌无为,又有多少人,最后丢了自己的本心成了奸臣。


    他这次考题之所以这么难也是为了让他们明白,究竟该如何为臣,如何为民。只可惜他们还是太年轻,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卷,直到出现眼前这篇文章。


    “说说你文中刚和柔都是什么意思。”看完了文章,夫子还是决定再考考他。


    赵清越正色道:“老子的《上善若水》中就曾讲过,‘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就像那黄鳝一样,能屈能伸。处事圆滑,又能在危险来临时保全自己,这才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


    赵清越的文章中所写的过刚则折,以柔克刚,圆滑处事的想法倒是让夫子颇为赞赏。能有这般想法,倒不是寻常年轻人能想到的。古往今来,才学熠熠,却败在刚直性子上的人数不胜数,满腔抱负却无施展之地。


    就连他年轻时,也没有参透这一层,如果他当初能够成为善柔者,如今也不会落个书院教书的地步。


    想到这里,夫子向赵清越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能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为臣之道的吗?”


    赵清越不好意思地清咳两声:“我妹妹给我送了一道黄鳝炖豆腐。我从泥鳅和黄鳝中联想到的。”


    夫子:此子天赋异禀啊!以后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第50章


    早晨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爽,日出的霞光透过薄雾照射在这片小村庄上。


    赵明笙伸着懒腰走出了屋子,踏进院子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脚下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应该说不止是她的脚下、还有院子里,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黄金”。


    此黄金非彼黄金。


    她扶着门框,颤悠悠的抬起自己的右脚,绣花鞋底子下一股子鸡粪的味道从鼻尖窜至天灵盖。


    果不其然,她踩到了


    赵明笙回到屋里,换了一双新绣鞋,又将脏了的绣鞋一点点刷洗干净。


    换洗下来的水也没浪费,又被她提着去冲洗院子,冲刷了好几遍才好不容易将石板上的污秽冲洗干净,盛夏的风一吹,院子里的味道顿时好闻了许多。


    小鸡崽虽然可爱,但是满院的“黄金”打扫起来真的很费劲啊!


    而那些“黄金”的制造者们,还不自知的开心咕咕着,看见赵明笙打扫完了,它们也不怕生,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小嘴一张,讨要吃食。


    赵明笙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瓦罐里抓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


    说起来也不能怪它们,是她没有提供一个好的住所给它们。


    吃早饭的时候,赵明笙随口提了一句,要给小鸡崽搭个窝,赵父听了连忙咽下自己口中的馒头,自告奋勇。


    “我来、我来!”


    赵明笙略带狐疑瞧了他一眼,书房的凳子前一阵子被崔二狗不小心坐坏了。坏了好久,也没见赵父把它修好,最后还得请王大婶的丈夫出马。


    闺女的目光让赵父十分受伤,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闺女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鸡窝这么简单的东西,天黑之前我肯定能搭好!”


    既然赵父都这样说了,赵明笙只好把搭建鸡窝的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


    昨夜王大婶突然登了赵家的门。


    “丫头,我们明天准备进山采青果去,你去不去?”


    赵明笙愣了一下:“青果?”


    “瞧我这记性。”王大婶一拍脑门道:“都差点忘了你是才回到俺们村的人了。”


    她笑呵呵地解释道:“我们青山村家家户户都会酿青酿酒。这青果啊,就是酿制青酿酒的原材料之一,而现在又刚好是青果成熟的季节。”


    赵明笙对青果没有什么兴趣,她家也不酿酒,正准备谢绝王大婶的好意时,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王大婶,你们去哪里摘青果啊?”


    王大婶指了指远处的大山,“有点远,要翻过这座山头,还要再往深处走上半天。这一来一回快则两三天,慢则四五天。”


    一听要往大山深处去,赵明笙眼前一亮。虽然她对青果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大山深处的橙足鼯鼠的粪便感兴趣啊!


    赵父给出的药方上面,就还差这最后一味药材,寒号虫粪便了。


    赵父最近腿上的旧疾犯了,没办法带赵明笙进山去寻那橙足鼯鼠,若是放她独自一人进山,赵父则更加不放心。


    因为越往大山里面走,危险就越多,就算侥幸没有遇到危险,也可能会在大山里迷失方向,连许多有经验的人都会在大山深处迷路。


    所以赵父一直没有同意赵明笙去找寒号虫粪便。


    她心想着,这下跟着村里面的人一起进山里面,爹爹总会放心了吧?


    果然,在赵明笙的软磨硬泡之下,赵父总算答应了。


    “那我走啦!”


    吃过早饭,赵明笙背着昨夜收拾好的背篓同家人作别。


    赵父正在手忙脚乱的研究怎么搭鸡窝,听到赵明笙的话,连忙跑进药房,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疗伤应急的药。


    “把这些带上。”


    赵明笙接过重重的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疗伤应急的药,还有一些驱蛇虫的药粉。


    应该是赵父昨天晚上连夜赶制出来的。


    赵明笙心下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赵父却重新埋头于他的鸡窝,头也不抬地冲她挥挥手。“走吧走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赵明笙背着竹篓来到村口与王大婶他们汇合。一同的人果然很多,有男有女,但是大多都是青壮年。


    唯有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周围人都很尊敬的称他一声曹叔,看起来他在这青山村的辈分可不小。


    赵明笙也是听王大婶讲了才知道,曹叔从小生长在青山村,大小就在山里窜来窜去,每年去摘青果也都少不了他,摘青果的这条路,没有人比他更熟了。


    他虽然两鬓有些霜白,可行动起来比起他们这些青壮年可一点都不逊色。


    一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还算轻松愉悦,可这种愉快的氛围等走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徒然生变。


    原因是为了究竟谁来领队的事起了争执。


    “由我来带队,大家没有意义吧”


    曹叔矫健地跃上一块大石头,用他宽厚又洪亮的嗓音说到。


    他昂头挺胸的样子,就像一只英勇而无谓的领头羊。


    只是这只领头羊有些年迈了,越来越不能服众


    年轻的领头羊紧跟其后,对他的位置窥伺已久。这回他终于按耐不住,故意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曹叔,你行不行啊?可别又像去年那样。”孙家大郎在人群中高声喊到。


    去年怎么了?赵明笙狐疑的看向了一旁的王大婶,只见她的神色也僵了一下。


    这个年轻人不提不要紧,他这一提大家都想起来了,去年曹叔带队,走在一处盘山路上时,有个人脚下的土滑坡了,他一脚踩空直接和那些泥土一齐摔了下去。


    好在最后并没有出人命,但是他也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走路还一跛一跛的,所以这次摘青果他也没来。


    “上次走的那条路害得大牛的腿摔断了,现在还没好呢”有人心有戚戚地小声附和道。


    “曹叔也老啦,怎么能怪他呢?”还有人嘴上说着不怪曹叔,心里却认同他不行了的说法。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他们对曹叔是尊敬的,队伍里有经验丰富的曹叔,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颗定心丸。


    但是去年的事就像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就扎在那里,有人一提出来,他们就如鲠在喉、隐隐作痛。


    “你们”


    曹叔嘴角微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去年的这个时候,雨水颇丰。山上的泥土松软了许多,这才导致了小范围的滑坡。


    不过也是他大意了,明知道雨水多可能会有滑坡,可是当时的他看着已经干透的路面以为没有事,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如果当时他选择走另外一条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每每半夜梦到当初的一幕,将自己惊醒以后,他都这样责问着自己。


    对此他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沉默了许久之后,曹叔迈下石头开口道。


    “好,我不做领队了,那你们再选一个出来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远没有一开始的中气十足。


    一番推举之后,年轻的领头羊成功的脱颖而出。


    正是刚才的那位孙大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山村的大部分人家都会在山中获取一些除了种田额外的收入,才能养活一大家子的人。


    孙大郎也是自幼便跟着家里的大人在山中闯荡,积累了一身本领,认路更是不在话下。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推举了出来。


    此刻他满脸的春风得意,高声吆喝着:“大家都跟紧我!我们出发了!”


    说完孙大郎便高挺胸脯走在了最前面,活像一只斗胜了的大公鸡。


    赵明笙赶紧低头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赵明笙偷偷瞥了曹叔一眼,他一脸灰败之色,默默地走在了最后,像是被人群抛下一般。


    赵明笙落后两步,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王大婶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快跟上大家。”


    赵明笙只好作罢,将没说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低头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除了开头的小插曲以外,后面的过程中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大家毕竟是一个村子的,又都是左右邻里,谁脚滑了或者是没留神脚下的路被绊了一跤,立马会有人拉他一把、施以援手。


    赵明笙还在路边发现不少长势不错的草药,她都一一记在心里,打算回来的时候再去采摘。


    这样的和谐氛围到了正午的时候,又生波澜。


    “孙、孙大郎!”王大婶气喘吁吁道:“能不能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这话一出,孙大郎直直的转过身来盯着王大婶,反问到:“我走的还叫快吗?”


    他看了眼日头,语气有些不自觉的急躁:“按照计划,我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快走到山顶了,可我们现在才走到半山腰!”


    “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赵明笙向他建议道。


    她早就发现王大婶喘的有些厉害,于是默默搀扶起她的胳膊,分担起一些重量,但还是不行,王大婶体力消耗的太多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只是他们都咬牙忍着。


    “可是计划”


    “我们需要休息!”


    赵明笙语气严肃且强硬,对上他的眼睛丝毫不退缩,她不管什么计划,她只知道如果再不休息,王大婶这些人的身体就撑不住了。


    “就是啊”


    孙大郎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在那里休息,顺便弄点吃的吧。”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块稍微平坦的空地。


    安排好了这些,他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赵明笙:


    他是瞎还是盲,看不到有好些青壮年一听到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们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吗!


    赵明笙头一次不顾礼仪的翻了个白眼,算了,她也叫不醒一个装瞎的人。


    赵明笙扶着王大婶在石头上坐下。


    “喝点水休息一下吧。”她从溪边打了水递给王大婶。


    喝了水,又过了一会儿王大婶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闺女,这回真是多谢你了!”王大婶感激的拍了拍赵明笙的手背,要不是赵明笙,她可能就要把命搭这了。


    拍着拍着,她忽而又思索起来。


    “我平时体力也没有这么差啊?”她不解道:“今天怎么消耗的格外快?去年也没有这么累啊?”


    此次一行十七八人,像她这样的平时田地里帮忙,体格健壮的妇女也有四五个,都是去年就摘过青果的老手,此刻她们也累的够呛,一个个长吁短叹。


    当然像赵明笙这样细胳膊细腿的是个例外,但是王大婶见识过她的力气,这才带她一起来的。


    “是因为步调不稳。”一个宏厚的声音替她做出了解答。


    “忽快忽慢,步调一乱,气息自然也乱了,气息一乱,这体力消耗就大了。”


    王大婶一拍脑袋,激动道:“可不是吗!孙大郎一走快,我就急着追啊!等追上了脚步又慢了下来,这样反复可不就体力耗尽了。”


    她其实也有所察觉,但是一直想不透关键,加上她以为只有自己是这种情况,所以一直也不好意思开口,直到实在忍不住了。


    眼下一看,大家似乎都有这样的问题。那肯定就是那孙大郎的问题了,年轻人还是没经验,压不住步子啊!


    她刚想夸是谁这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所在,结果一扭头,曹叔正背手而立笑眯眯地望着她们。


    “曹曹叔。”王大婶有些磕巴的喊了一声,毕竟他们之前另选领队的做法可不厚道。


    赵明笙跟着喊了声:“曹叔好。”


    却引得面前的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丫头,论辈分你可该喊我爷爷了。”


    赵明笙泰然处之,又乖乖巧巧的喊了声:“曹爷爷好。”


    曹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听说你小丫头很会做饭,给爷爷做一顿饭可以吗?”


    “这恐怕不太行”


    这倒是让赵明笙有些为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这荒郊野外的连口锅都没有,让她怎么做饭


    仿佛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曹叔发戏法一般从背后掏出来了一口铁锅。


    赵明笙:???


    好家伙,这锅看上去起码有七八斤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这么重的锅走了这么久的路,还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比那些青壮年的身体素质还要好。


    赵明笙看他的目光中多丝钦佩。


    “现在可以了吗?”曹叔咧嘴一笑:“年纪大了,就喜欢吃口热乎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