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仪式的落日


    “你怎么想到雕个兔子?”随便问荔安。


    荔安短暂收工,原地打了一套广播体操。


    她答:”想到就雕了,这还要理由?”她这种直觉派连草稿都不怎么打,当然更不需要理由。


    那个被兔子要走的草稿本可是她唯一一本。


    不过,非要说的话——


    “可能是因为最近看那只兔子有点多,雕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到它。”


    随便沉默。


    就知道不该问这个,根本不会得到真实答案的。


    祂必然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神格的呼唤,迫不及待将所见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东西。


    但凡神格不是尚未复苏,这些雕刻对应的东西,都得是荔安的。


    不会太远了。


    黑猫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压迫。


    “那你下一个打算雕什么?”下一个,你想要的东西。


    荔安做完体操的最后一个动作,感觉活动得差不多了。


    “嗯,可能是一只鸟吧。”


    她笑:“兴许是鸳鸯也说不定呢。”


    她总算想起来那只五颜六色的鸟是什么品种了。


    忠贞不渝,生死相随的鸳鸯。


    *


    山桔被一队人带走,是和萨可瑞完全相反的方向。


    牢房的待遇不同,这押着走的待遇竟然也不同。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离开了那个环境后,他总算能联系上结社了。


    被强行扒掉斗篷的山桔沉默地被押着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缓缓起伏。


    结社最新的研究成果,通过利用心跳和呼吸的节奏,来进行单程通信。


    尽管坏处非常多,但能够在极不稳定的情况下进行超远程隐蔽通信,足以压过所有缺点。


    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清晰,愤怒成为堆积的柴薪,只等待一点火星。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情况,把他押着送进一个新的牢房。


    ……话说早了。


    这牢房条件连之前待的都不如。


    也没人来说给山桔送点牢饭,大有就这样把他饿死的意思。


    他躺在冷硬的地面上,感受到腹部空空荡荡地凹下去。


    太可惜了。


    只是饿几天是不可能饿死他的。


    山桔闭上眼睛,通信完毕,降低呼吸频率,同时减少身体消耗。


    他相信结社已经开始行动,就在今天。


    他要为今晚养精蓄锐,做足准备。


    饿几天可不会让他握住暗器的手发抖。


    *


    “山桔应该是被转移了。”


    之前三天音信全无,刚刚却突然发来了长长一段通信。


    应该是担心通信内容不能完全传输过来,他还重复了好几遍。


    一群人一窝蜂挤上前来,“什么什么?山桔师兄说了什么?”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琳深吸一口气,一掀斗篷,从人群中心逃离。


    通讯器被她迅速转交给社长的脑袋,然后无声无息躲进阴影处。


    鹿社长顶着脑袋上的通讯器:“……”


    它哭笑不得:“琳,你放在那里我够不着。”


    它早就习惯了琳对旁人视线的躲藏,这还是结社内部,都是同学,她还能多坚持两秒。


    换成陌生人,一秒钟她都待不下去。


    白鹿也不觉得非要让琳改掉这样的习惯。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在这一行是个很不错的习惯。


    而且它觉得,琳就是需要这样的生活方式,没必要为了什么去改变。


    它抖了抖脑袋,通讯器滑掉下来,被它伸出的蹄子牢牢接住。


    然后它习以为常地把通讯器放到地上,开始查看山桔发来的消息。


    【仪式具体时间应为黄昏日落之时。】


    【小心守卫,核心圈巡逻的都是搜查官,均为秘纹改造体。】


    【据萨可瑞所说,大祭司是她的干妈,但近百年来一面都没见过,可信度存疑,建议适当试探。】


    然后就是消息重复发送了好几遍,之后似乎是确定消息应当全无遗漏了,一条新的消息弹出来。


    【草莓味面包和橘子味汽水,谢谢。】


    【整整被高塔饿了三天,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社长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除了挨饿没吃什么委屈。


    它总是忍不住关心社员的身心健康,他们毕竟不是它的什么下属,更多时候,其实是很纯粹的师生关系。


    得知山桔师兄被高塔活生生饿了三天的社员们群情激奋。


    要把自己压箱底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带给山桔。


    鹿社长大汗。


    倒也不必带那么多吧……那边还有装满一整个麻袋的是搞什么啊!


    山桔就这么大的胃,吃撑死也吃不下多少的。


    鹿社长叹气,然后选择让山桔自求多福。


    ……他应该想到了这条消息发出来的后果的吧。


    无论山桔是否知道,他们都得出发了。


    黄昏即将到来。


    *


    萨可瑞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待着。


    她环顾四周,不熟悉的陈设,不认识的服饰。


    还有这一群帮她洗漱换衣服的陌生侍女。


    还以为祭品用的衣服会更白净一点呢。


    萨可瑞心想,这衣服花里胡哨的,完全不符合她在书里看到的模样。


    总体是非常鲜艳的红色,鎏金秘纹印刻其上。


    在这太阳将落未落之时,秘纹在日光下缓缓流动,爬行。


    她是没学过任何秘纹基础知识的,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巫猎还有搜查官们身上的斗篷倒很有相似之处。


    萨可瑞摸着衣角思考,如果说她是因为祭品才穿成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也穿成这样?


    祭品……


    也许是为了神明降临人间后,能够第一眼看到高塔为祂准备的礼物吧。


    书被她藏在了房间的边角,现在得找个机会把书拿回来。


    萨可瑞正打算说点什么,指使这群人换个地方,好让她有点不被一直看着的时间。


    门开了。


    来人缓步走进,一群表面侍女实则看守的人无声退开,她们低着头退到一边,站得相当整齐。


    那人站在她面前,这次身后没有跟着别人了。


    大祭司说:“出去。”


    她说的平静极了,隐含的意思又让侍女们无法违抗。


    毕竟她才是真正的神之意志代行者。


    即便今晚过后就不再是了。


    神终将亲临人间,到时便再也不需要所谓代行者。


    在短暂的沉默对峙后,侍女们悄声离开房间。


    这群人仿佛是哑巴,从来不会说话的那种,就连走路都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们在这里的时候,又仿佛根本不存在。


    好机会,萨可瑞心想。


    就是不知道干妈来是跟她说什么的。


    她的干妈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太阳彻底落山后,你的存在,就会彻底从这


    世上抹去。”


    萨可瑞知道有时候周围没有人,不代表没有人能听见,为了贯彻她与干妈的不熟设定,她继续保持沉默。


    毕竟在高塔眼里,她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记得了,更别谈一个上百年没见过面的干妈了。


    大祭司缓缓踱步,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她脸上掠过。


    “到那时,人间才是真正的神明游乐场。”


    她发出点带笑的气音:“你和我,所有人,都应当是神明的私有物。”


    “现在,不过是将一切都拨回正轨。”


    萨可瑞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把这些话给记下来,然后趁着干妈转身的一瞬间,弯腰低头飞速掏出藏在底下的书。


    她把书塞进怀里。


    干妈肯定听到了这点动静,但她不为所动。


    只是懒怠地看了萨可瑞一眼。


    “我知道你们拿到了树根,但你不会觉得那就能阻止仪式吧?”


    大祭司警醒她:“只是一部分人类的思念合集,是做不到这一切的。”


    “既然是蝼蚁,就该趁早放弃。”


    萨可瑞懂了,说明树根还是有用,虽然不能阻止仪式,但带来点棘手的麻烦不成问题。


    她抱住怀中的书,想法却飘到一家手作店里。


    虽然只是一个神秘现象,但是神之倒影和神本身也是有一定联系的。


    而且……那只黑猫真的异常古怪,能够自由地穿梭在现实世界和神秘现象之间。


    在南汐港湾的时候,她曾经和琳短暂地聊过这只黑猫。


    琳告诉过她自己的猜想。


    那只黑猫必然是神,甚至通过寄生在一只猫的身上,从而达成了行走于人间的目的,但就算是这样的神,也只是店主的宠物。


    店长只会是更高级的存在。


    萨可瑞临到头又有点忐忑,祂真的会来吗?


    对祂而言,这种级别的神明似乎相当不够看……是否会为了争夺王国归属而打一架这回事,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大祭司打断了她的思路,“太阳快落山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在落日余晖下转过头来,神色隐没在阴影处,看不分明。


    萨可瑞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跟着她的脚步走出这个房间。


    仪式快开始了。


    整个黄昏的时间都将奉献给神明。


    *


    比起结社的其他人,琳是单独行动的,原因很简单,一来只要不遇见那个近战怪物,她对付普通搜查官还是没什么问题。


    一个能杀,两个能打,三个能跑。


    多一个人反而束手束脚。


    更重要的是,树根还在她身上,万一琳死了,树根就会失去束缚。


    在被人再次收回期间,会造成什么破坏都是不可知的。


    总之离她远点,出事误伤队友的概率也能小点。


    琳顺着山桔给出的信息选定方向前进。


    她在高塔警戒线外围耐心等待。


    终于,警戒线内一侧突然骚动起来,这一侧为数不多的警戒又离开了几个人。


    其他社员在配合她,方便她潜入高塔。


    琳抓住机会,拢住斗篷,在防守的短暂空白时间内成功潜入。


    隐蔽下来后还顺手给其他人发了消息。


    【一切顺利。】


    然后就没再看了。


    毕竟那群家伙分分钟能刷上百来条无用消息,基本都是些【好耶!】【琳好厉害!】这种回复。


    至于琳是怎么知道的嘛……谁都有新人时期,第一次认认真真汇报成果,然后就被社员鸟群式吵闹欢呼糊了一脸。


    自那以后,琳就深刻明白了社员们的本性,再没看过一条群消息。


    正如此刻,她无声从一个巡逻的背后走过。


    仅仅一步之遥,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有这么一个外来者。


    只要琳愿意,她甚至可以成为真正的隐形人,哪怕是大摇大摆直接进去,也不会被高塔的外围巡逻发现。


    核心巡逻是搜查官,那时候就不太行了,毕竟这群人才是高塔真正花了大力气豢养的猎犬。


    鼻子也和真的狗一样灵敏。


    她准备先去把山桔捞出来。


    当然,那地方当然是有陷阱的,高塔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一个秘纹结社的人什么都不干,只是饿几天。


    无非是转移结社的部分视线,好让仪式进行的更加轻松。


    而且琳敢笃定,来的人不够多,就会全部折在这里。


    如此轻松就能大挫结社的方案,高塔只会比她想得更周到。


    但高塔也有视野盲区。


    好比他们一定会认为树根在社长手上,而社长是不会为了一个社员就放弃整个王国的人的。


    又比如他们错估了山桔的力量上限,以为饿他几天就会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琳从阴影处走出来。


    四周的看守像是看到火光的飞蛾,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他们的冲锋。


    她只是拔出刀。


    刀刃嗡鸣声响彻整个监狱!


    树根即使不去主动使用,依然对拥有者有着增幅效果。


    琳的近战水平本就不俗,如今更是恐怖!


    就算对上那个印刻活体,她也有信心一战。


    何况面前这些看守丝毫不能和那个怪物相提并论。


    牢房内。


    山桔睁开眼睛。


    饿了几天导致有些无力的手指搭在铁杆子上。


    冷硬的铁质让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了几分。


    来了。


    虽然不知道来的是哪几个社员,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牢房内的两个看守一动不动,依然坚守岗位,丝毫没有因为听到外面同事的哀嚎就出去看两眼的意思。


    山桔无害地笑,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大哥,你听外面这动静……”


    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根本听不分明,其中一个看守站起来,朝他走来。


    囚徒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


    他轻声:“不如下去陪陪他们?”


    翡翠般的新叶不知从何而来,在他指尖露出一点绿色端倪。


    然后在眨眼间消失,绿意没入咽喉。


    血液后知后觉顺着叶脉流淌出来。


    看守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全部经过,生命最后的呐喊还没来得及告知同伴,第二枚伪装成树叶的暗器已经出发了。


    凌然划破空间,借着此人身形的遮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二号看守眼前!


    等二号看守终于发现异常的时候,属于人类的脆弱生命就已经消失在了翠绿色的新叶中。


    对被黑猫加强过的山桔来说,这两个人的反应都太慢太慢了,像是拍摄影视作品会用到的慢放手法。


    他在几秒内解决掉这两个家伙。


    然后静静躺下,等人来。


    他又够不着钥匙,只能希望外面的人解决得快一点。


    不然他真的要饿扁了。


    山桔哀叹。


    而和外面一群看守厮杀的琳也不负所望,短时间内就将现场的所有扑火飞蛾清理干净。


    她终于有点理解那个怪物的行为了。


    所有依然属于人类的反抗在她面前什么也不算,最多是手持利刃的小孩。


    既不明白怎么挥刀最有杀伤力,也不明白自己手上拿的其实只是把萝卜刀。


    毫无威胁,打起来没有丝毫悬念就会奔赴黄泉。


    琳甚至感到了一丝无聊,一面倒的战斗就是这么令人提不起兴趣。


    她踏过铺满整个监狱外围的血色地毯,提着刀推开大门。


    里面的看守一点声音也没有。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琳谨慎地四下观察,隐蔽前行,但这小小的监狱内毫无动静,仿佛看守们都死了似的。


    哦……原来真的都死了。


    “师兄。”琳试图喊醒安详地躺在地上的人影。


    太安静了,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和那两个看守一样到地狱之中去了。


    山桔躺在地上无力地哼哼。


    琳从尸体上找出钥匙,打开牢门,他依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她思考了两秒,然后把几个袋子扔在地上。


    袋子被塞到容量极限,这会砸在地上一下子就撑开了袋口,食物从里面骨碌碌滚出来。


    一袋面包滚到山桔脸蛋边上,他动了动鼻子,属于食物的诱人味道钻进鼻腔。


    看起来随时会饿死的某人原地坐直上半身,倏然睁开眼睛。


    这么多吃的?!


    从几个袋子里滚出来的食物把这个几平米的牢房铺满了。


    使得山桔的嘴角飞速上扬,幸福几乎要具现化成花瓣洋溢在他周围。


    满身都是血的师妹却以冷酷杀手姿态打断了他的美好畅享。


    “你快点吃,补充完体力就去另一边,我们要去接应反叛军的人。”


    山桔飞快往嘴里塞面包,鼓鼓囊囊发言:“他们,来干嘛?”


    处理仪式的话,怎么想都用不上反叛军的人吧,在秘纹这方面,他们也就懂个皮毛,勉强入门而已。


    “帮我们解决掉核心圈的搜查官。”


    搜查官人数并不多,但结社的人数更加稀少。


    而且对面身经百战,结社更多是一群单纯的研究人员,比战斗经验,除了琳能单方面碾压,其他人都是很难比得上的。


    山桔点点头。


    也是,虽然反叛军在秘纹方面研究得很浅薄,但在战斗方面可就太擅长了。


    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能力,都远在结社大多数人之上。


    帮反叛军避开秘纹陷阱,顺利打入核心圈,解决搜查官,对结社来说是非常大的助力。


    饿了三天的山桔看起来能吃下一头牛,但在第三袋面包下肚之后,他就站起来了。


    两人简单地把地上的食物给收拾起来,袋口扎紧。


    这可都是社员们对山桔的关爱,他是舍不得扔在这的。


    山桔怀里揣着一瓶牛奶一包饼干就出发了,直接边走边吃,节约时间。


    两人出来一看,晚霞比地面上已经凝固的血液看起来新鲜多了。


    火烧云在天际无声飘浮,落日熔金般流淌在满地尸体上,并不如何好看的一幕,只有刺鼻的血腥味令人印象深刻。


    琳和山桔对视一眼。


    仪式已经开始了,事不宜迟。


    第25章 人间地狱般


    今天的高塔格外肃穆。


    萨可瑞跟在大祭司后面,亦步亦趋上楼。


    她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每一层的人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没有任何表情,守卫着高塔。


    虽然这么说似乎有点奇怪,但是高塔势力范围内真的有座高塔。


    这座王国最高建筑的顶层,萨可瑞以前从没来过。


    小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好奇心,她生活在高塔,却又不能踏出高塔一步。


    于是在整座楼里上下蹿,这个不给她上去的顶楼,她终于在今天一览无余。


    尽管可能这就是她的灵魂埋葬之处。


    萨可瑞抬头,夕阳如血。


    顶楼的数人也朝她看过来,带着审视和评估。


    里面大多数人萨可瑞都见过,但她和他们是没什么关系可言的。


    准确来说,她和高塔绝大多数人关系都不好。


    毕竟她是个一有空就想着叛逃的大麻烦,常年给这群人增加工作量。


    理论上和她关系最好的,应该是生活中离她最近的侍女长。


    但自从她的第一任侍女长,因为擅自送给她一颗果子就被带走,从此再也没出现过之后。


    萨可瑞就学会了疏远此后所有侍女长,并且萌生了叛逃的想法。


    萨可瑞深吸一口气,她有点紧张,大概是无限接近死亡带来的恐慌。


    坚硬的书脊硌在柔软的腹部,一点安全感又涌上来。


    大祭司恰在此刻沉声:“开始吧。”


    祭品被放置在中央。


    高塔数人分站在不同方位。


    无穷无尽的秘纹犹如血河,在顶楼静谧流动。


    萨可瑞眨了眨眼,看到大祭司站在她对面。


    祭品背对着太阳,迎向黄昏,身后隐隐露出一角的星辉。


    *


    巫猎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原地。


    事实上,所有守卫着高塔的人,都像雕塑一样静默着。


    这座塔里的所有人,其实都是仪式的一部分。


    如果说萨可瑞是那顿正餐,那他们就是餐后甜点。


    巫猎就这样等着,直到一道人体落地声在塔底响起。


    他的五感是最卓越的,远超人类的上限,轻易就能从风声中捕捉到遥远的声音。


    那群人已经悄无声息处理了下面所有的看守,一分钟后,二楼的人就会发现异常,然后发出警报。


    很巧的是,巫猎正在二楼。


    他无声抬起眼,面前,是所有对他毫无防备的搜查官们。


    脆弱地像玻璃器皿的搜查官们。


    ……


    琳潜入二楼,她以为她会在二楼数一数有多少看守,分别分布在什么位置。


    但是没有。


    血腥味简直要冲天,整层楼都仿佛是抽象派画家的创作现场。


    大片大片不甚清晰的血迹泼洒在墙壁上,巨大的玻璃窗面上,人体的部分器官顺着窗花滑落,拖拽出长长的血痕。


    地面黏腻到几乎无法落脚,尸体堆积出赤色洼地。


    像深红色的沼泽,择人欲噬。


    唯一站着的人就格外显眼一些。


    还是个熟人。


    琳反手握住弯刀,刀面折射出有些兴奋的战意。


    她还没试过,树根增幅后的她和这个怪物相比,孰强孰弱。


    巫猎看了她一眼,不作反应,这人转头朝楼上走了。


    走了?


    琳皱眉,甚至是背对着她走的,也未免太自信了点吧。


    但她又忍不住看了看这层楼,满地的搜查官尸体,所有人都死了,潜入成功的消息还能再瞒几分钟。


    是他们预想中最理想的情况。


    但这个情况里不包括对面的守卫长官叛变了。


    琳在这是个陷阱还是巫猎真的叛逃了之间,短暂犹豫了一下。


    不,高塔是打算让这群人填饱神明的胃口的,杀死大量的点心,用来诱敌深入,不符合高塔的利益。


    她给楼下的人发消息。


    【有个长官因未知原因背叛高塔,杀死了二楼的所有守卫。】


    不管群消息是如何震惊,琳跟着上了三楼。


    她难得用上秘纹装备,尽可能隐藏所有移动会带来的声响。


    她得对所有人负责。


    巫猎一身血污走上三楼。


    有个守卫走过来:“长官——”


    很快,他就失去继续说话的能力了。


    因为巫猎已经握住了他的咽喉。


    ……


    等反叛军和结社的结盟冲上三楼的时候,再次见识到了比二楼更加惨烈的,堪称人间地狱的景象。


    琳在血泊中用尸体的衣服擦拭弯刀,见他们上来,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他又上去了。”


    琳合理怀疑,就算今天他们都没有来,这人也会杀穿整座高塔,直到杀上塔尖。


    所有人相顾无言。


    山桔摸着下巴,真诚发问:“他在发什么疯?”


    *


    “你得让我给他们发条消息吧!”鹿社长难得有点生气。


    黑猫追着尾巴玩,抽空敷衍白鹿一下。


    “有什么消息非要这会发?”


    它深沉教育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你想破坏塔尖的仪式秘纹,就得一直待在这个环境里,信号不稳定很正常的啦。”


    算了,白鹿看开了。


    虽然没跟学生们说巫猎是内应,但它相信两方碰头也能发现的。


    ……吧。


    不行还是很紧张,没它看着那群学生,他们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鹿社长叹气。


    巫猎是个半哑巴,琳也差不多,只能希望其他人能积极和巫猎沟通了。


    黑猫不理它,自顾自玩尾巴。


    不用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它都担心自己等会就扑到那具神明尸体上了。


    用神明尸体做材料,形成整个秘纹阵法,也是白鹿这百年来探索出来的全新道路,在黑猫的加持下开始运转。


    今天是运行第一天。


    黑猫开始打滚。


    “你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它是为了保障一下白鹿的生命安全才来的,要不是赌约实在诱人,它现在应该还在看荔安雕刻。


    结果到这差点被馋得流口水。


    黑猫边打滚边盯着神明的尸体。


    它不知道荔安到底想要什么,但一具神明的尸体就算不是祂想要的,也能让祂高兴一会吧?


    就算拿去当手作材料,那都是最顶尖的材料。


    鹿社长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只是遥遥指了指黑猫。


    “你口水流出来了。”


    黑猫随便在布料上拱了拱。


    “——那是我学生的斗篷!你不要乱擦啊!”


    嘁。


    黑猫呲牙。


    白鹿没招,只能在心里替无辜斗篷惋惜。


    往好处想,这可不是普通人的口水,这是神明的口水——不,就算这样也还是太恶心了。


    阵法突然启动,鎏金秘纹围绕着神明尸体缓缓绽开。


    鹿社长集中注意力。


    极遥远处。


    塔尖的秘纹阵法在同一时间启动。


    第26章 备用的祭品


    萨可瑞再一次感受到了冰原的冷寂,寸草不生的荒芜,和极低温下冻到产生发热的错觉。


    山桔之前跟她保证过,会在仪式开始后到达。


    现在他们还没来,如果萨可瑞现在动手,只会提高救援难度。


    但如果他们根本来不了呢?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


    萨可瑞忍耐着低温导致的肢体僵硬和思维迟缓。


    自从她拥有那种奇怪的能力之后,面对这些幻觉牢笼的忍耐力都上升不少,不然她上次可做不到在店主面前把那几句话说完整。


    可能是眼睛逐渐冻出问题来了,萨可瑞感到视线昏暗,几乎要看不到太阳的光辉。


    ……又或者说,太阳快要完全掉下去了呢?


    但就在这时,视野中,一线亮眼的红色飞溅出来。


    浓稠的液体溅在周围人的脸上,溅在地上,模糊了秘纹阵法的线路。


    萨可瑞陡然感觉到压力减轻了不少,她抬眼望去。


    这个一来就直接杀人的家伙,竟然不是秘纹结社或者反叛军的人,而是高塔自己人。


    她努力辨认斗篷上的秘纹图案,不确定地想,像是那个长官。


    他也要背叛高塔?


    一个呼吸的时间,塔尖乱象丛生,站在这里的几乎无一例外是高塔谕令的与会人,高塔真正的上层,无可置疑的权与力的巅峰。


    但同样的,他们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如此困境了。


    花费数十年培养出来的祭品一心叛逃。


    亲手打造出来的战斗怪物在此刻反水,刀锋向内。


    有人色厉内荏地喊叫,有人顶着别人身上溅出来的血还试图镇定地和巫猎谈条件。


    但萨可瑞根本没去听他们说了什么。


    大祭司依旧站在原地,没看她,也没去看这场荒诞的闹剧。


    重重脚步声响起,这次上来的真的是熟人了。


    琳握着弯刀,弯刀还在滴血,她和她遥遥对视。


    萨可瑞却无端感到不安。


    这个高塔准备了数十年的仪式,这个从她出生就开始筹划的祭祀,真的会被这么轻易的破坏掉吗?


    *


    琳很难说自己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


    远方是暗沉的天色,近处是恢宏的秘纹阵法,萨可瑞站在最中央。


    她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也沾了血,表情空白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混杂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明明杀死负责节点的人就可以阻止阵法的持续运行。


    而且社长也在远程提供帮助,让阵法的短期救急手段失效,致力于负责人死亡的一瞬间就让这个节点彻底报废。


    萨可瑞在担忧什么?


    琳跨过几具尸体朝中心走去。


    一看地位就很高的人站在萨可瑞不远处,看起来似乎是祭司这种存在。


    山桔还在后面跟别人一起负责抵御,防止被包抄,不然还能问问他这人是不是就是大祭司。


    “别过来——”


    萨可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着让琳离开。


    琳后退几步。


    大祭司依旧站在原地,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巫猎已经朝这里走来。


    但她没有动,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夕阳下。


    萨可瑞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大祭司不是不想动,而是她早就不能、也根本动不了了。


    一点月影自火烧云后探出头来。


    不知从何时起,阴云密布,天色昏暗,风沉淀在空气中,连空气也凝固。


    凝固成一块包裹着所有人的琥珀,时间也成为有形的存在,徘徊在所有生灵身边。


    萨可瑞一点一点抬头,她看到站在她对面的大祭司。


    她的干妈。


    那才是高塔真正的核心,准备了近百年的后手。


    她也是个祭品,是萨可瑞献祭失败后的保障。


    无论如何,神明都会到来。


    大祭司终于动了,在所有人都不能移动的当下,她堪称悠闲地缓步走来。


    悲伤却在同一时间涌上萨可瑞的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跟她抱怨“你怎么这一百年都没来看我”,或是说说她还很小的时候干过的蠢事,又或者是妈妈当年失败的计划……


    现在全都没有可能了。


    那个在她面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声纵容她,假装很严厉但是拐弯抹角提供信息的干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神明朝她走来。


    冰原之上,狂风裹挟着细雪和冰屑奔涌而来。


    萨可瑞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理智和大脑一起,在冰川下沉沉坠落。


    她跌坐在地上。


    被破坏的秘纹阵法已经不再运转,但一部分自成体系的循环还在运作,维持着无用的功能,在苟延残喘的边缘挣扎。


    书从她怀里掉出来,硬质书脊砸在地上,沉闷的声响短暂唤醒她的意识。


    之前在牢笼里的时候,萨可瑞曾和山桔讨论过这个问题。


    也许是环境的影响,比如对面有神之倒影,但她和山桔其实都更倾向于她自身的原因。


    现在,验证这个猜想的时间来了。


    祭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一条被抛掷岸上,疯狂汲取周围空气的鱼,徒劳挣扎,露出痛苦的表情。


    萨可瑞随手抓起地上的武器,很巧,那是她唯一会用的短刀,近似匕首。


    她看起来比将要攻击的对象还要痛苦。


    在所有人像标本一样矗立原地的时候,萨可瑞摇摇晃晃站起来,握紧手中刀刃。


    她朝神明挥刃。


    刀刃倒映出月影,于是这一刀也好似弦月。


    神明是不会流血的,但神寄宿的,那曾经属于人类的躯壳会。


    被刀刃穿透的,人的身体正在汩汩流出鲜血,血泉仿佛没有尽头,她——祂的表情也毫不痛苦。


    萨可瑞露出接近哭泣的表情。


    她的猜想没有错,在付出了她如今唯一的亲人的当下。


    书无风自动,缓缓掀开一角。


    拥有朝神明挥刀的勇气,才拥有打开这本书的资格。


    *


    荔安雕完最后一个悬挂在树枝间的小石雕。


    那是一条身体僵直的蜥蜴。


    在不眠不休雕刻了这么多天之后,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困倦。


    荔安放下刻刀,转身朝楼上走去。


    她准备休息。


    至于那个尚未完成树干部分的雕像,还是先放着吧。


    第27章 差一双眼睛


    人类的身体流血似乎丝毫影响不到神明。


    同时还有更要命的事情。


    萨可瑞的短刀能够攻击到的对象,当然也能反过来攻击鞜樰證裡到萨可瑞。


    无形的压力如潮水,空气被挤压到变形。


    萨可瑞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颠倒,在她这层薄薄的人皮里翻滚。


    但是一点冷意却搭上她的肩头。


    虚影从书中缓缓浮现,像一缕飘渺的青烟,缓缓抱住她。


    苍白的和纸张一般无二的火焰骤然燃起!


    火光顺着扭曲的空气向上攀爬,照亮太阳将落未落的天际。


    苍白的火焰比起红色似乎显得更加冷一些,但它真正的危险之处从不是温度如何。


    而在于它直接灼烧灵魂,以血肉为柴薪。


    不过,在神秘现象里能够轻易吞噬神之倒影的白焰,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依旧相形见绌。


    但是蛛女依旧抱着萨可瑞不松手。


    萨可瑞的理智缓缓回笼,从无限遥远的虚空回到她脆弱的大脑中。


    她看着蛛女和妈妈一般无二的脸庞。


    泪水无声滑落。


    神不会被这样的火焰烧死,尽管是个非常棘手的麻烦,但依然比不过祭品的吸引力。


    备用品虽然也很好,但有满分作,谁还想看优秀作呢?


    萨可瑞试图伸手抱住蛛女,但是没有成功。


    手穿过虚影,只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像某个起得很早的清晨,走在太阳都还没出来的走廊上,薄烟笼罩着走廊,缓缓走过,就能感受到那点寒凉的冷意。


    她只沉湎于过去两秒不到,然后她大喊:“树根!”


    琳并不是完全不能动的,大概是树根的加持,使她即使是在神的威压下依旧得以行动。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此刻。


    她丢出那一枚袋子,树根从袋子里掉出来。


    它依旧美到不似现实,散发的光辉足以让月华也短暂退却。


    和白焰加在一起更加梦幻而危险,神明也要暂避锋芒。


    披着大祭司外壳的星星退开两步。


    【你不愿意让我寄生?】


    不愿意。


    萨可瑞更加用力地握紧刀柄,被欺瞒数十年的愤怒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哪怕是让我去送死也会答应你吗?


    星星不说话了。


    祂选择更加极端但有效的破局方法。


    虽然强行突破会使这个壳子损坏到相当程度,但祂本就只需要一段时间而已。


    这个壳子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到祂能够寄生萨可瑞,就足够了。


    于是祂穿过树根的流光,和火焰苍白的底色。


    这会给祂和这具躯壳带来损伤,但没关系,只要能寄生萨可瑞——


    萨可瑞茫然地看着神明向她靠近,人类的皮囊千疮百孔。


    然后。


    祂夺过萨可瑞手上的刀,以绝不符合逻辑的方式,反手将刀刃送入心脏。


    再添一道伤口。


    可这次却不像一开始萨可瑞的那一刀,勇敢有余而伤害不足。


    心脏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尤其是对一个已经快要抵达极限的身体而言,这是雪上加霜,足以致命的一击。


    萨可瑞无措地抬头,看见祂——她正好也在看她。


    是她以为早就死去的大祭司,是她以为此生再不相见的干妈。


    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泪水代替她言语。


    大祭司没死,但现在却真的要死了,甚至是她一手谋划的死期。


    她暗示萨可瑞要动用树根,又默许萨可瑞偷偷带上书,在双重加持下,她终于有机会让神的躯壳彻底消亡。


    ……即使那就是她自己,她的灵魂会同身体一起消亡。


    但这都没关系。


    短暂地在与神明争夺身体权中占据上风的大祭司努力扯出一点笑容。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但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面对故人的孩子。


    不要害怕,不要惊慌。


    你的妈妈给你带来了自由的可能,而这一切,都要在今天收尾。


    我是来让你从此自由的,不是想看你哭的。


    ……别哭,孩子。


    萨可瑞像真正濒死的人那样大口大口喘气,依然汲取不了生存所需的氧气那样。


    她捂住心脏,感受到被刀刃穿过的尖锐痛感和极寒。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彻底离开她了。


    神明无法寄宿在这样的躯壳里,只能被迫脱离。


    这就是大祭司想要达到的目的。


    神明是会受到『规则』影响的,想要在人间行走,就必须寄宿在躯壳中。


    否则百年前南汐港湾那一战就不会让新神受这么重的伤,花了近百年的时间休养生息。


    祂这十几年才逐渐恢复,将萨可瑞正式从冰封状态解除。


    而现在,神明无处容身。


    *


    荔安躺在床上,久违地进入梦乡。


    一个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梦。


    一群小动物跟木头人一样杵着,丝丝缕缕的黑烟从一条蜥蜴里钻出来。


    汇聚成一只海胆一样的巨型生物。


    荔安思索,难道她真的是压力太大了吗?


    想想似乎也很正常,这么长时间没睡觉,导致精神错乱了吧。


    她在梦里保持着诡异的飘浮状态,像个幽灵。


    四下环顾,一扭头却看到了熟悉的黑猫。


    荔安:“?”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黑猫大翻白眼:“这不是梦!我也不在这里!”


    还不是荔安的原因,害的它突然灵魂出窍了,把它吓一跳。


    随便转而疑惑起来:“你来这干吗?”


    这有你想要的东西?


    黑猫深知,神几乎从不做无用的事情。


    荔安看了它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海胆模样的东西。


    就在黑猫准备骂她臭荔枝不准装哑巴的时候。


    荔安慢吞吞地说:“你看到它的眼睛了吗?”


    黑猫低头,“看到了。”


    如果那个神格的具现化,在祂眼里算眼睛的话。


    荔安微笑,用着能让黑猫悚然的语气说。


    “你觉不觉得,我的雕像的树干部分。”


    “——刚好就差这一双眼睛。”


    第28章 什么都不算


    这双眼睛比荔安在密室里见到的所有珍珠都要珠圆玉润,比所有宝石都要璀璨。


    非常,非常,非常美的一双眼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荔安觉得自己有点饿。


    她飘在天空中,盯着那只巨型海胆,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饿出毛病来了。


    怎么看到个海胆都开始分泌唾液。


    黑猫在旁边抖毛,一声不吭,生怕自己下一秒也被荔安抓去当她的石雕。


    虽然大概率不会,毕竟理论上它已经是荔安的附属了。


    随便抬头瞄了一眼荔安的表情,专注又认真,执着地盯着那个倒霉蛋神明。


    它又忍不住扯了扯耳朵。


    好嘛,这下彻底不用担心白鹿的安危了,毕竟最大的危险来源很快就要消失了。


    可惜是个梦,荔安想。


    怎么就是个梦呢?


    这么完美的珍宝,这么契合树干的珍宝。


    哎,也是,现实里根本不会有这么完美的东西吧。


    荔安遗憾。


    下一秒,海胆终于察觉到危险的来源,抬头看过来。


    那双比天空更澄澈的眼睛,比海洋更神秘的瞳孔看向她。


    荔安只觉得好饿。


    反正是梦,理论上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她有些懒怠地想,据说人在自己的梦里,就是世界之主呢。


    于是海胆顺从她的心意被无形引力原地拔起,被迫向她靠近。


    随便无声哀嚎,唰一下抬起肉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这令神害怕的惊悚一幕。


    毕竟只要是个神,很难不对这种说拔掉神格就拔了的场面感到恐惧。


    对神明而言,神格就是最重要的部分,胜过一切。


    因为哪怕身体消亡,灵魂受损,只要有神格,就能继续活着,大不了一切从头来过。


    随便要不是有半神格撑着,早就因为能量值不足而死亡了。


    更别谈拖着一只普通猫的壳子找到荔安。


    想到这,它甚至有点嫉妒这只低位面神了。


    竟然能找着一个人类小天才当载体,虽然没成功,但这运气比它好上不知道多少。


    另一边,荔安心满意足地把玩着手里的海胆眼睛。


    她举起眼珠,对着有点昏暗的月亮仔细瞧了瞧,越看越满意。


    海胆安静地趴在一旁,被她挖走眼睛之后就这么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从似乎是眼眶的部分冒出渺渺黑烟,整只海胆的坚硬外壳都在逐渐化作烟雾,轻薄到一阵风刮过,就轻易吹散了。


    一只眼熟的杜宾犬跑过来,牙齿尖利地咬住海胆柔软的内部,硬生生把它扯碎。


    随便咽了咽口水,她的狗都这么血腥,这么暴力。


    “你什么时候睡醒啊?”


    你感到满足了吗?你对这个神明的神格满意吗?


    你饱了吗?


    荔安欣赏了半天,然后回答了它的问题:“别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感觉这个梦要结束了。”


    别那么快结束,她还想多看两眼呢。


    梦境摇摇欲坠。


    在太阳彻底坠落,最后一道日光隐没时。


    荔安醒了。


    她习惯性地想去拉开窗帘,拉开才反应过来,外面一直都是白茫茫一片。


    也不知道这个手作店是在什么个诡异位置,每次看窗户外面,就是什么都没有,最多能看看天色,分辨一下是白天还是夜晚。


    等随便回来,问问它下班时间怎么出门——那个门根本推不开,像个摆饰。


    现在是晚上,荔安好像只睡了一会就醒了。


    甚至感到精力充足,还能再战五天。


    荔安难得感觉这份工作也还不错。


    别的不说,光是五天睡一会就能充能完毕的能力,多少熬夜死宅的梦中技能啊。


    她放下窗帘,开灯。?


    什么东西被灯光照到,反射光给荔安闪了一下眼睛。


    她眨了眨眼,适应灯光后看过去。


    非常熟悉的东西,正摆在她的床头柜上,而不久之前,它还被她盘在手上玩。


    荔安沉默了,梦里的东西竟然还能带出来吗?


    真心想事成。


    反正都能穿越了,动物都能说话,心想事成也没什么奇怪的。


    荔安心满意足地带上两只眼珠,下楼去工作室完成最后的雕刻部分。


    *


    事情就这样堪称荒谬的结束了。


    神明谋划了上百年的仪式,为此冰封了数十年的祭品,勤勤恳恳养伤……


    什么都不算。


    在那位店主的眼里,什么都不算。


    萨可瑞还处于迷茫中。


    她们几人合力逼出神明的本体,接下来本应该是场鏖战。


    但是……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空空荡荡的。


    萨可瑞当然期待过店主会来,但是真正面对神明的时候,其实她什么也没去想。


    她只想将神明斩于马下。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她最后的亲人离开人世,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祂就这么来了。


    像下午茶时,从碟子里捡起一块点心填肚子那样轻易,将神明扼杀了。


    萨可瑞向前挪了两步,精神高度紧张后骤然放松下来,导致她脱力地坐在地上。


    她坐在大祭司的旁边,就这样守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想什么。


    直到一个毛茸茸的玩意踩到她的头顶。


    黑猫那古怪的腔调从上方传来:“朋友,想复活她吗?”


    “……什么?!”萨可瑞迟钝地反应了几秒,然后骤然仰头。


    黑猫被她一吓,从她头上丝滑地跳下来。


    “这有什么的?”


    它伸出肉爪戳了戳大祭司僵硬的尸体:“她还没完全死,而且你付得起价钱。”


    不像部分人,死得太彻底了,而且大部分人连询问代价的资格都没有。


    萨可瑞甚至没有问价格,直接答应了。


    随便很高兴,它喜欢不讨价还价的大方客户。


    “用你的能力和天赋作代价,交易达成。”


    萨可瑞眼都不眨一下,看着大祭司的身体慢慢不再像尸体一样僵硬,才松了口气。


    她有些紧张地问:“为什么她还没醒?”


    黑猫这会心情大好,一点也不介意回答一下客户的小小问题。


    “累的,睡几天就能醒了。”


    萨可瑞彻底放心,问:“为什么你说她没彻底死亡呀?”


    明明怎么看都是和灵魂一起消亡的样子。


    黑猫甩尾巴,话真多。


    “因为蜥蜴能假死。”


    “不过多放一会就能真死了。”


    萨可瑞不说话了,她怕黑猫不耐烦直接走了,这得有个售后服务才好吧,万一出问题了呢?


    想了想,她把那本书给祂,这是之前交易的东西。


    黑猫收下了,转头就消失了。


    萨可瑞猜祂是去找山桔了,至于山桔去哪了,那她就不知道了。


    塔尖场面太混乱了,人来人往,尸横遍野,血浆满地。


    琳帮她把大祭司搬离塔尖,顺便告诉了她山桔的去向。


    “他之前去问巫猎了,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第29章 灵魂的意志


    山桔拦住了巫猎。


    这个秘纹印刻活体看起来跟变态杀人狂没什么区别,手上拎着神明尸体上分离的脑袋。


    神明的脑袋当然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基本只在似是而非的古老传闻中有人拥有过。


    不过没人敢拦他,甚至没什么人问他带着神的脑袋要去哪里。


    但山桔不是为了什么脑袋来的,他只是想问:“像你这样的秘纹印刻活体,报废后,尸体会被高塔放在哪里?”


    巫猎看了他两眼,难得开口说话:“塔底。”


    他对山桔没什么印象,但是他确实在资料中见过他的。


    那是上一代最成功的秘纹印刻活体,在普通社会里的人际关系脉络里,有山桔这个人。


    山桔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他要去找一具尸体,然后带着尸体回家。


    *


    黑猫一直没来找他,但山桔没想到这回事,他已经想不了其它任何事情了。


    塔底是个尸体存放处,山桔一层一层台阶走下去。


    这里好安静。


    她在这里待着会很无聊吧,她以前特别喜欢交朋友,她是喜欢和人聊天的。


    山桔停住脚步。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像是近乡情怯的感觉。


    万一……她不在这里怎么办?


    山桔踟躇了一会,然后穿过长廊,转角。


    寒意扑面而来。


    这里存放了大量的尸体,所以高塔用冰块来保存他们。


    山桔慢慢穿过无数个冰封棺材。


    然后直觉般停在一个冰棺面前。


    其实隔着冰块看起来并不清晰,模模糊糊的,因为他的靠近而温度上升,沁出一点水珠。


    水珠顺着冰的纹理滑落。


    一点蔚蓝苍穹般的色彩随着水迹折射出来。


    ——那是她眼睛的颜色。


    山桔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半阖眼的模样,他什么也没想。


    ……这时候应该想点什么吧,比如“爱”?


    黑猫在他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他都没察觉。


    祂发出了“嗤”的声音。


    明明灵魂都还没放弃抵抗,自己却先一步投降了。


    随便不想点醒这样的笨蛋,它只是来收报酬的。


    山桔眨了眨眼,侧过身看到黑猫,他了然:“拿走吧。”


    除了这具冰棺,他什么都不需要。


    黑猫麻溜地抽走他的能力,还有他的所有财富。


    那点财产是欠条的报酬,很少,但是是他的全部。


    黑猫也走了,塔底的坟场只剩下他。


    山桔左右看了看,把冰棺背在背上,又沉又冷,他背起来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甚至产生了一种虚幻的幸福感。


    时隔二十一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们回家。”


    *


    山桔终于能带着她的尸体回家,他把她埋在树下。


    在榕族的习俗里,人死后是不需要留下什么的,尸体埋在树下,成为它的养料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棵树便足以寄托一切人间的思念与爱。


    据说,树长的越高越茂盛,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就能生活得越幸福。


    山桔带着一手泥土,靠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


    他上一次见她,其实不是在她死之前,而是在她死后。


    她死后,留下的执念和牵挂。


    那时候,他已决心加入秘纹结社,从此再也不受人掌控,不用饿着肚子,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或者是被带走。


    【那么,你打算放弃什么呢?】梦里,她的残魂问他。


    山桔说:“我还不知道。”


    这世界上对他而言重要的概念实在没几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要放弃足够重要的概念。


    可他拥有的又太少,于是一个也舍不得松手。


    她却轻描淡写地说:【放弃“爱”吧,山桔。】


    【我死的时候就在想,我要是走了,你现在还会想我,还会喜欢我,等时间久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山桔着急地伸手,想要剖明的心意却被摁住。


    她手指竖起,示意他安静。


    【嘘——】


    【我想你一直,一直爱我,只爱我。】


    【不要爱上别人,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所以我想到了——】


    她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很温柔的样子。


    【你放弃“爱”吧。】


    从此失去爱别人的能力,只爱她就够了。


    他倚靠着树,和她过往的点点滴滴依然如在眼前,他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满心欢喜。


    明明,他是为了她,才决定拥有力量的。


    可这就是秘纹,这就是神的语言的法则。


    人类永远会有遗憾。


    人类永远不知满足。


    一枚树叶慢悠悠从枝头飘落。


    他闭上眼睛。


    刚好落在他眼皮上。


    他会一直守着她的坟墓,直到他们一起,魂归故里。


    *


    荔安收到了来自小狗的礼物。


    就是那个上一次来时披着奇怪斗篷的杜宾犬,给她叼来了一大块看起来软绵绵的东西。


    她伸手一捏,超轻粘土。


    ……为什么狗会带超轻粘土给她,怎么想都是带骨头更符合常理吧。


    收完债回来的随便大为无语,虽然是低位面的神,但好歹也是个神啊。


    在她眼里,这种存在的头颅竟然只配当超轻粘土用。


    挥别没有再穿奇怪斗篷的杜宾犬,荔安被随便推着进了密室。


    “什么好东西遮遮掩掩装神秘?”


    黑猫神气地仰头:“反正肯定比你手上那堆超轻粘土好!”


    毕竟那只是一个头颅的分量,它手上这个可是一整个神明尸体。


    荔安已经看到了。


    她沉默不语。


    随便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它是不太能看到的,毕竟是荔安自己经过神格扭曲看到的奇怪玩意,不过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真相。


    荔安随口说:“你自己送的东西自己还不清楚是什么?”


    她思索:“这个得先拆开来吧,不然也太乱了。”


    说完,荔安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经过她的亲手接触,随便总算知道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大量的纸张堆叠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数量相当可观,颜色更是五彩缤纷,材质也是多种多样,薄厚不一。


    荔安边把这堆纸给分门别类放好,边问:“你每次怎么出门的?为什么我推那个门就打不开?”


    害她差点以为这黑心工作连出门散心都不给。


    随便快要被祂的言下之意给气得压耳朵。


    它要是有困住祂的本事,还能在这当个附属?!


    “你想出去的时候就能出去了,这里怎么可能困住你啊?”


    这里可是荔安的领地啊。


    只是之前神格尚未苏醒,隐隐感受到出去容易遭遇危险,才潜意识里困住自己,让自己别出去。


    荔安狐疑地看了它一眼,不过随便也没跟她撒过谎,可能真的是唯心力量吧。


    比如死宅本能还是不能接受出门,毕竟进店的都是小动物,不能保证外面也全是小动物,没有人吧。


    “哦,对了,还有这个。”


    黑猫把祂的草稿本掏出来。


    荔安将自己的青春回忆录随便放在一边,等会收拾完纸,就带去工作室。


    随便不吭声了,趴在黄金堆上看祂。


    神格已经达成初步苏醒,神性随之复苏。


    这本就是它追随荔安的目的,如今却忍不住怀疑起来,这家伙真的不会走上歪路吗?


    祂的神格不把人当人,不把神当神,甚至把它当猫——它明明也是个半神啊!


    祂偏要扭曲现实。


    又或者说,在荔安的眼里,这就是现实呢?


    第30章 双子失踪案


    荔安收拾好东西,左手一摞纸,右手一堆轻质粘土,那本草稿本被她扔给了随便,没手拿了。


    她回到工作室,将东西都放好。


    别说,往这一坐,材料往面前一摆,灵感就自己找上门来。


    但是首先得把那个石雕给安置好。


    荔安端起石雕,在那个长廊上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空位,将石雕放好。


    调整一下位置,好让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能正对走廊。


    廊上柔和的灯光照下来,眼珠看起来就更绮丽了。


    荔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便跟在她后面,问:“那你现在要出门吗?”


    荔安问完反而不急着出门了,反正外面也没什么意思,至于说看看风景,哪有什么风景好看的,看看电脑上的缓存风景照不就够了吗。


    “这样,等下一个客人上门之后,我再出门吧。”


    还是先捣腾新的灵感吧,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


    17号保护区出了个失踪案。


    报案人说是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失踪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即使非常可惜,但是绝对不会有猎人协会的人亲自上门来问话的。


    但协会成员来了。


    有人轻轻叩门:“我是猎人协会的成员。”


    他长得脾气很好的老好人脸,尤其是协会证明往前面一摆,看起来就更可靠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一对中年夫妻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这条缝,露出两双黝黑的眼睛,和有些粗糙的双手。


    “协会?”


    舟北听到来自这对夫妻极低的一声,“怎么又是协会。”


    他面色不改,继续站在原地,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就不会走进门里。


    事实上,这正是会有猎人前来关注一场失踪案的原因。


    舟北神情温和,“我们是为了您二位的女儿们来的,这场失踪案也许牵扯到了吸血鬼。”


    和猎人协会内部的蛀虫。


    门内,声音停了一阵,然后那位母亲忍不住先推开门,她看起来非常担忧。


    “白璃和翡真的被吸血鬼带走了吗?”


    舟北不说她的猜想是否正确,只是堪称轻声细语地问:“方便让我们进来吗?有些话可能面对面说会更好一些。”


    门里又安静下来,舟北隐约听到了夫妻二人的争执声。


    他们两个人对协会的防备非常高。


    要知道,在17区这个几乎全部由协会执政的,在整个保护区阵营中离吸血鬼最近的区域里,他们这样的高度戒备是非常罕见的。


    整个17区都在协会的庇护伞下,大部分居民对协会是非常敬重爱戴的。


    这时,邻居听到动静,也偷偷打开自家房门看热闹。


    “你就让人家进去呗,协会怎么可能把你家两闺女骗走。”


    毕竟失踪的不是他家的孩子,难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要我说,指不定之前那个就是吸血鬼变的。”


    “你懂个屁!”失踪者的父亲探出脑袋,怒骂一声。


    然后又仔细看了看证件,纠结半晌,还是放他们进来了。


    大概是觉得如果对方心怀不轨,那基本不太可能这么平静地站在外面,毕竟这个临时调查团有五个人,全是身强体壮的青年人,直接抢劫不比在这演戏划算?


    而且……他们家哪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大费周章筹谋。


    舟北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腿上,他旁边的人则掏出纸笔,准备将对话全程记录下来。


    他说:“能方便再说一遍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中年夫妻对视一眼,净是愁容。


    “他们说只是在宴会门口站着说几声欢迎光临,就能赚一笔钱了。”


    舟北轻轻点头。


    可以理解,长相精致的双胞胎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对夫妻看起来非常在乎失踪的女儿们,并没有为了钱就不管女儿的意思。


    这一点很奇怪,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放心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就这么跟人走了呢?


    不想想对方是骗子的可能吗?


    夫妻沉默半晌,隔了好一会才说:“他们说是猎人协会举办的庆功宴。”


    母亲慢吞吞补充了一句:“他们也给我们看了证件。”


    舟北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尚且能面不改色。


    他边上负责记录对话的茶雾则根本忍不住,当下脸色铁青,好好的一个本子被她抓出褶皱。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舟北适时地表现出一点悲伤和同情。


    “看来是个早有准备的谋划,利用大家对协会的信任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愤怒。”


    “无论对方到底是不是猎人协会的成员,我们都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夫妻俩表情稍微好转一些了。


    “目前已经有至少十三名同事在外寻找失踪者留下的痕迹,我们会尽可能快的将她们找回来。”


    夫妻二人慢慢放下了对临时调查团的戒备。


    “其实我们也不指望还能找到白璃和翡了,要是真的是吸血鬼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母亲说到这里已然说不下去了,她有些哽咽地停住。


    父亲深吸一口气,愁容满面,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舟北继续问话:“两位还记得更有价值的线索吗?比如对方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面貌特征。”


    夫妻开始回忆,断断续续说出不太确定的各项特征。


    *


    离开居民楼,茶雾破口大骂:“一群蛀虫!一群畜牲不如的东西!”


    吸血鬼中固然有能够变形的存在,但他们基本不可能为了两个普通人类就在17区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这里可是猎人数量最多的区域,路上擦肩而过的人群中也许就有一个便衣出行的猎人。


    有这异能,假装协会高层不是更好?


    茶雾说出了临时调查团几人的想法。


    他们怎么敢!顶着猎人的身份,用着猎人协会的名义去做这么低贱的事情,欺瞒伤害无辜的普通人!


    愿意驻守在17区的猎人大多有一定的追求,对吸血鬼更是深恶痛绝。


    真正被吸血鬼伤害过的人,才是对吸血鬼仇恨最深刻的人。


    舟北问她:“把问出来的信息传给协会,顺便问问外出的那批人有没有新的线索。”


    茶雾闭上眼睛,精神的触角在风中飘浮,顺着燕雀归家的方向,直达协会。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能力,被称为异能,异能者往往比普通人更容易成为猎人。


    因为异能是一种,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诞生的能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