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想师姐 我只是想到了师姐……
“把你的手拿下去！”
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身侧传来。
秦清意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柔软是什么。
她忽的在这黑暗中涨红了脸, 将手慌忙收回。
“抱抱歉。”
听到对方深深的呼吸，秦清意大气都不敢喘。
从前师妹亲近她依恋她，偶尔有些亲密接触也正常，现在她用的身份可不能和之前比, 雁狸可与师妹并不熟识, 甚至她记得当初这两人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现在她一不小心又冒犯到了师妹, 应该不会被师妹灭口吧？
应该不会吧？
下一刻，眼前的黑暗忽的散开，周遭有了微弱的亮度。
秦清意看向光源处。
是师妹，拿出了从前放在房中照明用的东珠。
东珠光泽温润, 照亮了周围十步之内的地方。
与此同时, 她也看到了师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显然是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
只这一眼, 就叫秦清意再度尴尬起来。
她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现在看起来, 不管她怎么解释, 师妹都不像是会相信的样子。
不过好在周知雪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计较方才之事。
“雁狸是吧？”周知雪问。
秦清意连忙点头。
然后又生怕周知雪发现什么破绽, 她还故意装作犯蠢害怕的样子：“周师姐，此是何处？好黑, 我好害怕~”
矫揉做作的声音在这一处漆黑的山洞里还漾出了回音。
害怕~害怕~
秦清意忍笑忍的很辛苦，她倒是没什么羞耻感, 只是这样说话实在是有些肉麻。
为了装的像些，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在笑，秦清意牵住了周知雪的衣角，挪着小碎步便贴了上去，整个人都贴在了周知雪肩头。
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达给周知雪, 她脊背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又不动声色的缓和放松下来。
似是要躲避这个话题，不想和秦清意搭话，周知雪刻意冷下了嗓音，道：
“此处吸光，你跟紧我些，我带你出去。”
秦清意自无不应，含笑看着周知雪，身体往前贴的更近了。
周知雪抿了抿唇，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拿着东珠左右观察一番。
大约走了十步，便触碰到了一处石壁，她闭眼感受了一下这其中的风向流动，而后摸索着石壁，朝着一个方向走。
秦清意全程没有再说话，只是乖巧的跟在周知雪身边，牵着对方的衣角不曾放下。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周知雪拿着东珠照明，沿着石壁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这才逐渐看到不远处的光亮。
看着那处光亮，再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灵气，周知雪浅松一口气：“找到出口了。”
秦清意毫不吝啬夸赞：“周知雪当真厉害。”
寻到了出口，便也就没有那么急切了。
周知雪也终于有时间看着眼前这位外门的，从前和自己颇为不对付的师妹，眼神眯了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你实力不过刚刚达到进入秘境的资格，就不怕进来之后被别宗的人欺负吗？”
玄天界之中弱肉强食，从前在外面，在剑门还尚且有剑门为她们撑腰，现在进入了秘境，此处可不是玄天界，没有那么多的规则和宗门限制，很多人进来后便会暴露恶劣本性，遇到弱小的别宗弟子便会一窝蜂的上去欺辱，更有甚者，甚至会借此公报私仇。
这位小师妹，倒是胆子大得很，明明是进来秘境中实力最弱的，可看上去她并不为此担忧。
秦清意弯了弯眼：“难道师姐会不护着我吗？”
周知雪微微挑眉，如冰如雪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她提醒秦清意：“你别忘了，我们从前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我修的是无情道，你方才又冒犯了我，若是我不庇佑你，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并不会有什么良心上的谴责。”
秦清意不说话了。
她不太高兴。
小师妹说话真难听。
不过是摸了下胸，现在就不理她了。
当真是修无情道修傻了，现在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过——
秦清意哼哼。
就算师妹不护着自己也没关系，想来这秘境中，还没有能叫她吃瘪的存在。
周知雪见她嘴角的弧度淡了，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叫人不高兴了。
可她自认没说错什么，由是也就没有道歉的意思。
玄天界中尊卑分明，她作为藏雪峰内门弟子，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低声下气的朝着旁人道歉。
更何况她并未做错事。
秦清意见状更气了，可偏偏没得理由发作，只能强忍下去。
不能气不能气。
她现在没有身份生气。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的人，秦清意忍了又忍，胸口几度起伏，又生生将怨气按了下去。
万事皆怪自己，谁让自己非得用雁狸的身份呢，如今受尽冷眼也是自己赢得的。
虽然这般劝慰自己，可她盯着周知雪后背的眼神，几乎要将那布料烧穿，在对方的后背留下深深的灼痕。
偏偏周知雪对此一无所觉。
等走到洞口后，秦清意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出去了。”周知雪说着，反手握住秦清意的手腕，牵着对方往外走。
走出山洞，眼前大亮，秦清意不适的抬手遮眼，眯着眼睛透过指缝往外看，好叫自己能适应这突然变得极亮的环境。
“周师姐？”
有旁人的声音传来。
秦清意感觉到原本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在这个声音响起时松开了。
她听见周知雪同那几人说话：“嗯，你们几人都在此处吗？”
秦清意终于适应了山洞外的光亮，她放下遮在眼上的手，睁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那是几个身穿着剑门弟子服饰的年轻女孩，此刻整兴奋地朝周知雪搭着话。
有一人道：“我们几人较为幸运，进入秘境后降临的地方相隔不远，很快便聚在一起，感知到这附近有动静，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周师姐，当真是幸运至极。”
另外两人也纷纷附和。
周知雪听完点点头，“既如此便很好，至少你们没有落单。”
这几人看服饰来分辨都是内门弟子，还是实力不弱的那一批。
“周师姐，我们能跟着您吗？”其中一位女弟子期待的看着周知雪。
周知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秦清意的方向。
秦清意：？
看她干嘛？
难不成她还能做决定了？
秦清意假装没看见周知雪的眼神，左看看右看看，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人。
“哎呀，这光好刺眼，哎睁不开眼，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不要看我。”
秦清意大声蛐蛐。
她可不想跟着这群孩子一起走，她又不是来这里拈花摘草的。
见她这幅浮夸模样，且不论周知雪怎么想，反正另外三位女弟子是真没想到自己剑门的队伍里出了这么一个会演戏的外门弟子。
其中一位呆了呆，求助的看向周知雪：“周师姐，这位是”
另外两位亦是相同表情。
周知雪轻声道：“她是外门弟子，雁狸。”
那三人顿时作恍然大悟状。
这个名字，她们还是很耳熟的。
掐着秘境选拔最后一天晋升元婴期，然后又运气极好的击败了好几位比自己强的外门弟子，顺利拿到了进入秘境资格的外门幸运儿——雁狸。
周知雪见她并不想回应，只能自己与这三位弟子交谈：“不知其他弟子现状如何，你们且先不要走远，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记得及时寻我，不要自己亲身涉险。”
这三位弟子自然纷纷点头。
她们进来之前本就被教导凡事要听周师姐的，不要擅自离队行动，如今周知雪发话，她们自然不会不听。
眼看着三人依依不舍的离开，秦清意顿时也想走。
她的目的本就不是秘境中的花花草草，她要去寻魔神残躯，要是跟着周知雪一起行动，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魔神残躯，自己身份暴露都是早晚的问题。
思及此，秦清意自知不能多留，如今她离周知雪越远越好。
等寻个师妹看不见得地方，她再换个身份，自然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寻找魔神残骸了。
“周师姐，若是没什么事，我也先走了。”
秦清意说着就想走。
但刚走两步，腰间就有一股大力将其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秦清意不知道周知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刻也不能生气，只能佯装茫然：“周师姐？”
为什么不让她走？
谁知道周知雪慢悠悠的走过来，先是朝她笑了笑，才道：“你不能走？”
秦清意睁大眼睛：“为什么？明明刚才她们三个就可以——”
“她们三个比你强上许多，她们三个一起离开我放心，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的好。”
周知雪说到最后时忽的顿了顿，似乎讲什么话又吞了回去，但秦清意听明白了。
是嫌她太弱，怕她死在这秘境中，所以师妹打算把自己绑在身边。
秦清意想说自己很强，不需要旁人特殊照顾。
可现在她顶着雁狸的身份，只有元婴初期的实力。
说自己在这秘境中行走不会有问题
秦清意反过来想了想，若是自己，恐怕也不会同意。
见她无从反驳，周知雪松开了她腰间的禁锢。
“好了，跟着我走吧，此地我前些时日进来探寻过一番，总归还是熟悉的。”
秘境内各种古老的，长达上千上万年的古树参天，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而那树下多的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草，但两人走过时，均是目不斜视，似乎都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周知雪一路都在暗中用余光观察这位外门的师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人身上有许多违和的地方。
就好像她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但对方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周知雪不知道。
她想起从前和这位被师姐救回的师妹相处时，总是针锋相对，互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眼中钉。
只是现在，对方似乎已经对此毫不在意了。
是因为师姐已经不在了吗？
周知雪忽的觉得心中很空，从师姐离开后，她便觉得自己心中缺了一块。
从前师姐还在时，她不是没有预想过，若是师姐不在了，又一次不告而别，她该怎么办？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心痛到死，会撕心裂肺，会痛到昏厥。
可真当那一天降临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心痛到昏迷，她只是平静的擦干净师姐脸上的血迹，背着师姐下山。
那个时候，她前所未有的冷静。
将师姐安顿在冰棺中后，她便马不停蹄的带着所有招魂搜魂的东西重新回到崖山，她要叫师姐重新活过来。
亦或者说，她从不相信师姐死了。
师姐怎么会死呢？
师姐那么强，怎么会就那样轻易，又潦草的死了？
可招魂幡挂在那里三天三夜，引魂灯的灯油燃尽了数次，她几乎将整个崖山翻了过来。
可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一丝残魂，都没有给她留下。
可明明！
可明明明明她心口的那半颗妖丹还在，师姐，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周知雪忽的就站不住了，她踉跄两步，扶着旁边的古树才稳住身子。眼前一阵一阵的昏黑，周知雪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她喘着粗气，依靠着古树缓缓滑了下去。
秦清意看出她状态不太对，只是不知晓她究竟为何会突然这般，也只能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唤她：“周师姐？你可还好？”
周知雪迷蒙着眼，耳边一阵阵嗡鸣。
周遭的景象扭曲成怪异的形态，看上去分外可怖。
等不到她的回答，秦清意只能无奈上前，她蹲下身去查看周知雪的状态：“周师姐，你怎么了？”
周知雪其实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眼中模糊如浓雾覆盖，叫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心口的妖丹正在飞速运转，带动着她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
“周师姐？周师姐？”
半晌得不到回应，秦清意无奈。
看着眼前双目无神，面对她的声音毫无反应的周知雪，秦清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试图轻拍对方的脸，看看能否将其唤醒。
“周师姐，醒醒了。”
只是这手刚贴上去，就被对方一把攥住。
秦清意一挑眉，这是醒了？
可对方的眼睛依然无神，似乎只是不许她靠近罢了。
秦清意不太相信这个预测，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可同样的，还没靠近就被攥住举在半空。
好生奇怪的，她两只手就这个怪异的被举着。
好嘛，她感觉的根本没有错，这死孩子就是不准人碰她。
臭丫头，现在又矫情上了。
秦清意暗骂一句，用了些巧劲儿才将自己的手解脱出来。
眼看对方还是呆呆愣愣，秦清意有些忧心。
她没有忘记雁狸说的周知雪快要死了。又想到那日谢诉给她送药，还有这时不时便出现的异常。
十分有十分的不对劲儿。
只是这臭丫头嘴不是一般的硬，从前对她就是闷葫芦，现在换个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从她嘴里撬出来点实话。
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秦清意想了想，小心地运转起体内的半颗妖丹，引着周知雪体内的那半颗妖丹跟着运转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下一刻，周知雪就猛然回神，她捂着心口处，神情逐渐展现出某种溢于言表的狂喜。
“是师姐？”
她低喃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迅速看向方才秦清意站立的方向——
那是刚刚与她体内妖丹产生共鸣的方向。
会是师姐吗？
周知雪不敢想。
她从前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了，每一次，每一次妖丹的异动，最后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也或许是幌子。
可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她真的能寻到师姐呢？
周知雪难掩心中激动，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晕上兴奋的酡红，她直勾勾的盯着远处。
师姐，这一次，会是你吗？
见她回神，秦清意立刻便又将妖丹封锁起来，任其一点妖气都没散发出来。
她可不想现在就被识破身份。
“周师姐，你还好吗？”秦清意故意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方才忽然就扶着树倒了下去，看上去很是虚弱，是之前受了什么伤吗？”
一边说着，她接近周知雪，试图抚上她的肩膀。
只是还不等她的手放上去，便被周知雪一掌拍开，对方那个朝她低喝：“别碰我！”
秦清意僵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什么动作。
这小崽子现在这么凶了？
不是？前一会儿在山洞里贴在一起还没意见呢，出山洞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腕，怎么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变脸了呢？
下一刻，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不对，周知雪撇过头去，像是在给自己找补：“抱歉，我只是不太舒服。”
秦清意咬牙微笑：“师姐不必道歉，是师妹鲁莽了，师妹不该不经同意触碰师姐。”
“对不起。”
秦清意冷哼：“是师妹错了，师姐作何道歉？”
阴阳怪气的调调几乎要将人别扭死。
“抱歉，我只是想到了师姐。”
她声音很低，好在秦清意作为狐狸听觉敏锐，不然换做旁人可能就听不到了。
想到她了？
现在又想到她的好了？
晚了！
秦清意气哼哼的，打定主意要快速离开周知雪，寻找魔神残骸的任务她可还没忘呢。
既然对方看上去也不是很乐意带着她，那她走就好了。
此处不留她，自有留她处。
哼！
第132章 见众生 众生皆我，我即众生
只是还不等秦清意想到能离开的借口, 周知雪就已经重现站起来。
她望着方才妖丹悸动，冥冥中叫她心生希冀的方向。
“会是那里吗？”
她仍旧按着心口，低声询问着。
试图得到妖丹的回应。
只是这次，妖丹再没有任何动作, 除却在她体内安静运转, 再无一丝一毫旁的波动。
周知雪倒也不失望, 这样的事经历的多了，她早已习惯妖丹不会给她回应。
她简单打整自己一番，好让方才的狼狈模样扫去。
秦清意就站在她身侧，安静的看着她。
自然也就看到了她在妖丹悸动时的狂喜, 和没有得到回应时的落寞。
有那么一瞬间, 她忽然觉得很有负罪感。
若是当初她将师妹对她的情感全部抹去，师妹是不是就不会这般, 执着疯魔？
说来都是她的错, 是她当初太过想当然, 借着假死脱离了剑门, 却忘记了师妹心中有她，不曾去想她死后师妹又该是怎样的心痛难当。
那些人说得对, 师妹于她，不仅有着同门之谊, 更是因为同心蛊而互通心意，若是换成寻常人, 这般情况之下早已结为道侣
师妹却从未向她提过这些要求，任她一直逃避推拒，师妹也总是默默站在自己身边。
回想当初做剑门宗主的那半年，师妹总是常伴她身侧，无论何时, 只要她回头，身后总有师妹身影。
直到最后那一日
这般想着，秦清意心下便坚定了几分。
若是这份感情已经变成了师妹的执念，那她应当为其斩去这累赘。
修道者，当不为外事所累及。
无咎仙尊告诉她，师妹的道是因为她的缘由才修歪了，无情道最开始应当摒弃一切情感，但偏偏师妹对她有情，纵然她十年不在剑门，但师妹最初对她的濡慕在这十年的思念中逐渐扭曲变质，最终不可控的发展到了今日的局面。
但无情道并非绝欲无情，超脱红尘。
凡修无情道者，最初断情，乃是要心无杂念感悟天地神通，待修至大成，而后散尽修为身入红尘，当为万万人，做万万事，感受世间万万种情，亲情，友情，爱情缺一不可。
她当有父母，有挚友，有爱人，历尽人间万般沧桑，感悟人间万般情谊，知道树为何向天而生，知道风为何东南西北吹，将自己融入众生，感悟众生。
众生皆我，我即众生。
待参悟透了这人间的万万情，感悟到人间最珍贵的至情至性，最后神魂回归正位，才算真正的无情道大成。
知众生而无惑，无惑便无情。
心与天地同，一念天地宽。
待到那时，她因有情而忘情，见众生而怜爱，见草木生悲悯，真正的无情道——
太上忘情苍生道，才算得以大成。
师妹当如此。
纵然忘情后也会将对她的情感淡忘，但这是师妹唯一的出路。
她不应当阻碍师妹的前途。
“走吧，我们往那一处探查一番。”
周知雪率先起身往前走，所行之地，正是方才引得妖丹悸动的方向。
秘境内地势广阔，按照常理，她们耽搁了这么久，进入秘境的各宗弟子也都应该进来了。
可这一路走来，除却一开始遇到的三名剑门的弟子，她们竟是一个修士都没遇到。
秦清意没有秘境内的地图，也未曾想好脱离周知雪的借口，一时之间也只能跟着周知雪走。
秘境内灵气浓郁的吓人，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雾气。两人在一开始便都放开了丹田吸收炼化，将这些浓郁灵气统统吸收进丹田化为己用。
故而哪怕两人全力疾行，体内的灵力不仅没有什么消耗，甚至还在一点一点的累积压缩，将体内的灵力压缩更为精纯。
直到行至一处沼泽，秘境中的景色才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
两人缓缓停住，在沼泽地的边缘。
一眼望去不到边的沼泽地里，到处是分布不均的灰黑色浮萍，底下则是散发着莫名臭味的烂泥，偶尔冒出几个泡泡，泡泡破碎后，难闻的气味更胜。
若只是这样，倒是不值得警惕。
但——
秦清意看向沼泽边缘处粗壮缠绕的藤蔓，眼睛微眯。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那藤蔓，似乎是动了一下。
活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清意心中所想，那藤蔓又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枝叶，似是在朝秦清意招手示好。
她眼皮一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细微的活动并未叫周知雪发现，她拧眉看着眼前明显透露着危险气息的沼泽，有些为难。
直觉告诉她此处有危险，但若是不过去，又如何探寻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秦清意等待着她思考，还没等来周知雪下决定，先等来了睡醒的无妄仙尊。“我就多睡了一会儿，你这是到那了？”
秦清意一顿，刚想在心中回应，但无妄仙尊又开始自说自话：“哦，这不是本尊的秘境吗？你怎么进来的？”
秦清意：？
她险些没有控制好情绪，好悬才控制住不要喊出声，但在心中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您的秘境？！”
会不会太巧了些？
师伯她们在上界拼死拼活开通的秘境，居然是无妄仙尊留下的吗？！
无妄仙尊道：“倒也不是。”
秦清意松了口气，心想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总不能她走到哪儿都是无妄仙尊的地盘。
“准确来说这里不是我开辟出来的秘境，而是我从前机缘巧合之下寻得的一处无主秘境，秘境的主人早已陨落，后来我进来，这秘境便认我为主了。”
“所以，非要说的话，这里的确是我曾经拥有过的秘境。”
“说不定这里还记得我呢。”
说话间，秦清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无妄仙尊似乎投射出来了一丝灵力，那一丝几乎不被察觉的灵力晃晃悠悠的绕着自己转了一圈之后，便顺着自己的脚腕径直钻进了脚下泥土之中。
她刚想问无妄仙尊为何突然有所动作，可下一瞬，秦清意就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似乎是终于感知到了无妄仙尊投射出来这一丝灵力，秦清意只觉得从自己脚下开始，有一圈一圈她看不到的能量场逐渐朝外扩散出去。
一圈又一圈，约莫过了三息，这种波动才停了下来。
而紧接着的，是来自整个秘境传来的消息。
似乎是一段晦涩难懂的话。
秦清意听不懂，她只能分辨出这话语中的情绪。
恭敬，欣喜，卑微又讨好的感觉。
似乎是在对她表现出欢迎。
“唔，它在说，欢迎我回来，千年不见，我风采依旧。”
无妄仙尊给她翻译，顺带嬉笑。
“哪儿还有什么风采依旧，这老东西，连人都分辨不清，只是感受到了一丝气息就这么谄媚。”
听到这里，秦清意已经傻眼了。
“这秘境会说话？”
无妄仙尊回应：“差不多？只是因为我曾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它记得我的存在，我也刚好能听得懂罢了。”
秦清意有些崩溃了：
“您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同我讲过？”
无妄仙尊不以为然。
“你从前来过啊，本尊之前不是有一次把你捞过来了吗？难不成已经忘了？”
秦清意思索：“有这回事儿？”
无妄仙尊在她丹田点头：“有啊，上次你被魔神的头颅拽到那咕嘟咕嘟冒血的池子里，我不是把你带到这里了吗？”
“只不过那时候降落的地方不是这里罢了，那时候时间紧迫，秘境这么大，我又控制不了降落位置，让你好几天没能喝上水的事儿不怪我啊。”
说到这儿，秦清意终于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当时她险些在血池底被弄死，无妄仙尊接管了她的身体和魔神的头颅缠斗，最后把她带到了秘境里才保住她的性命。
这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秦清意自然就没有那么硬的底气去质问无妄仙尊了。
毕竟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现在修的也是人家教的杀道，没让自己叫一声师尊，甚至有什么东西都是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秦清意觉得自己要是再胡搅蛮缠就实在不是人了。
她嘿嘿笑着，试图糊弄过去。
“嗐，是晚辈的错是晚辈的错，前辈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晚辈这一次吧。”
无妄仙尊冷哼一声，倒是没忘自己之前的问题。
“说说吧，你怎么突然又进来了，本尊记得这进来的入口早就被封锁了，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秦清意砸吧了一下嘴巴，她朝周知雪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周知雪还在皱眉思考该怎么度过这一片沼泽地，尚且不曾注意到自己这边，她才以心语继续与无妄仙尊交流。
“您沉睡的这几天，上界那边传来消息，我师伯她们不知寻了什么方法，把这秘境的入口开在了崖山附近。”
“至于进来的原因，旁的仙门百家的弟子只是进来历练一番，再顺手搞些好东西回去。”
无妄仙尊察觉到她话里只说了别人，而没说自己，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呢？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任务？”
一说起这个，秦清意就耷拉起一副苦瓜脸：“您说对了，我还真有任务。”
“师伯她们说魔神的残躯就被封印在这秘境中，让我快些寻到魔神残躯，将其彻底钉死，还说这秘境一旦开放，魔族定然会闻着味儿跟进来，我若是不动作快些，到时候魔神的头颅与躯干聚合，恐怕玄天界就会迎来真正的末日。”
她一股脑的将所有事全盘托出，但半晌都没等来无妄仙尊的回应。
秦清意疑惑：“前辈？”
这时无妄仙尊终于开口：“一群蠢货！”
这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怒气，秦清意被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生气。
但在听到无妄仙尊接下来的话后，秦清意沉默了。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蠢货！把所有的事全部压在两个小孩子身上，也不想想，自己都打不过魔神，却敢把秘境打开，让自己的弟子去面对强悍数百倍的敌人，把好好的孩子送过来找死，不是蠢货是什么！”
秦清意大致听明白了，这是在骂师伯师尊她们。
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她知道，自己与师妹，是被寄予厚望的，预言中终结魔族的天命之子。
所以，在师伯说要她进来寻找魔身残骸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
既然命运说是她，那她来便是了。
只是她没想到，无妄仙尊竟然会这般生气。
她以为，命运选中了她，那这些就是她该做的。
第133章 授权柄 你把本尊当成什么人了？……
“该做个屁！”
听完秦清意自以为是的话后, 无妄仙尊咆哮：
“就没有什么该做的鬼道理！”
“你就是个小孩，小孩！你明白吗？！”
“小孩不需要掺和这些该让大人去做的事！！”
“狗日的，剑门到底给你灌输了些什么封建糟粕？！叫你现在满脑子都是牺牲小我，拯救玄天界？！”
“本尊告诉你, 自古至今就没有叫小孩子上战场的？！”
秦清意被骂的心虚, 她小声反驳：“可是之前与魔族战, 有些比我还要年轻的小修士，也都上战场了。”
“狗屁！”无妄仙尊的咆哮声更大，明明只是在丹田内，可那声音却几乎将秦清意的耳膜震破。
“那些小打小闹只是让你们上去练练胆,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魔神！魔神！是叫千年前万万人以陨落为代价才堪堪封印的存在, 你一个小孩子，不是来送死是什么？！”
无妄仙尊就这么不换气的接连骂了一长串, 秦清意也不敢还嘴, 就这么默默地收着。
直到无妄仙尊终于骂够了, 似是气她这般窝囊不争气, 恨铁不成钢的恨恨道：“你也是，人家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么听话，难不成要你去死你也去死？”
秦清意心说自己倒也没那么傻。
但她怕自己一反驳就再被无妄仙尊阴阳怪气, 只能默默闭嘴。
但就算是闭嘴，无妄仙尊也没放过她。
“哟, 又哑巴了？被我说对了？”
秦清意憋屈反驳：“话都叫您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说话被骂，闭嘴也被骂。
当真是怎么都讨不到好。
这幅死倔的模样被无妄仙尊看在眼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当本尊是什么人？”
“说你两句就受不了，就这心态, 还去面对魔神残躯呢，怕是连边儿都没靠近就被夺舍了，你怎么有胆量一声不吭的就进来的？本尊不是同你说过，遇到搞不定的事就把本尊唤醒，你是怎么做的？你打算自己硬刚魔神？真当你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啊？真当只要你来了就能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不出错啊？”
“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自信？！”
“万一你死了，本尊怎么办？不明不白的跟你一起死吗？！”
秦清意装成一只鹌鹑，一句话都不敢再反驳。
听到这里，她若是再分辨不出来无妄仙尊是为了她好，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考虑，那她就是个傻子。
“前辈，我知错了。”
秦清意的滑跪来的很快。
她知晓无妄仙尊骂她这一通的原因，自己进入秘境，打算孤身一人寻找魔神残躯，本就是危险至极的事，可自己却并未唤醒无妄仙尊，不曾想着将此事告知对方。
是自己的错。
秦清意不吝啬于认错。
在她认知到自己错误的那一刻，她便不会因无妄仙尊对她的叱骂而生气。
见她的确诚心诚意的道歉，无妄仙尊气哼哼的，不欲搭理她。
蠢丫头，自己多反省反省吧。
骂了这么一堆话，无妄仙尊也觉得累了，但看着这孩子毫无所觉的样子，她心中微微叹气。
妖族养出这样性子至纯的孩子，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想了想，无妄仙尊从自己本就不多的神魂本源里抽出一丝，放入了秦清意的身体里。
秦清意当然感知到了，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无妄仙尊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这是本尊的本源，你好生收在丹田里，有了这个，这片秘境便会认你为主。”
秦清意心中感动，无妄仙尊居然把这片秘境都交给她了。
在这丝本源进入身体后，秦清意就明显感知到周围对她的亲和力更胜，若是说之前只是因为尊敬无妄仙尊而连带着对她礼貌，那现在对她和对无妄仙尊一样尊敬亲近。
甚至方才那一丝朝她探出一片叶子招手的藤蔓，此刻更是毫不避讳的簌簌抖动着自己浑身的叶片，向秦清意表示着亲近。
“别以为是白给的。”无妄仙尊哼哼。
“要不是怕你突然死了连累本尊，本尊才不管你。”
仍是别别扭扭的话，但秦清意心里却是软的一塌糊涂。
然后不等秦清意说些什么，无妄仙尊就紧接着道：“好了，旁的道谢的漂亮话不必多说，你就给本尊保证，下一次本尊睁眼你还活着就行，本尊再休息一会儿。”
说完，无妄仙尊就再度沉睡过去。
秦清意眨眨眼，试图轻声呼唤无妄仙尊。
“前辈，前辈？您睡着了吗？”
无妄仙尊没好气的声音从丹田传来：“干嘛？！”
秦清意轻笑：“没什么，您睡吧。”
随后她便听见无妄仙尊哼哼两声，丹田重新恢复了寂静。
秦清意感受着无妄仙尊给她的整个秘境的权柄，她心念一动，指尖轻点向沼泽中央。
下一刻，被她点到的地方漾起阵阵波纹。
而沼泽里面的东西，在感知到她的号召之后亲昵的传来示好的信号。
嘶嘶——
沼泽底下的细微声音很快吸引了正在沼泽边缘探查此处异常的周知雪。
她皱眉起身，看向沼泽中央处。
也就是在这时，秦清意突然知晓了该怎么脱离周知雪身边。
“周师姐，沼泽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
秦清意朝周知雪说着，一边朝着沼泽里走去。
周知雪看她动作连忙制止：“别过去，可能会有危险！”
秦清意转头看她，表情迷茫：“危险？”
下一刻，异象突生。
周围原本安静的藤蔓陡然活动起来，如游蛇一般朝着两人袭来。
“危险——！”
周知雪瞳孔骤然紧缩，她甩出长乐剑，迅速将已围绕在秦清意身边的藤蔓斩断，而后人闪身将秦清意捞到一边，一手执剑，一手护着秦清意。
“拿出你的剑，别被伤到了！”
周知雪低喝一声，提醒秦清意。
秦清意佯装懵懂点头，才将那柄平平无奇的佩剑拿了出来。
周知雪看到了她的剑，微微皱眉：“你就用这个？”
不怪周知雪质问，实在是秦清意为了装的更像雁狸，用的一直都是剑门弟子统一发的最平常不过的凡剑。
进入秘境后，也是一直如此。
但，进入秘境的弟子，大多用的都是顶顶好的佩剑，似秦清意这样，用凡剑当自己武器的，还是头一个。
见她看向自己的剑，秦清意挠头笑了笑：“一直未曾拜师，自然也就没什么钱换好一些的剑。”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用，没关系的。”
一番话说的像极了没钱没势的小可怜。
周知雪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从前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师妹，但现在也没有看着对方拿这么一柄破剑战斗的想法。
她从自己的乾坤镯中搜寻一番，快速找出一把还不错的剑丢个秦清意。
“用这把。”
秦清意自然不会拒绝，扬起唇角就接过了剑。
“多谢周师姐。”
说话间周围的藤蔓已经挥舞着末端朝着两人攻击过来。
根须比人腰部还要粗的藤蔓接二连三的朝着两人抽打，大多数击打在地上，又因着周围皆是沼泽，这些藤蔓没多久就粘上了一层淤泥，看上去又脏又恶心。
周知雪倒是没什么反应，眼疾手快的用剑将这些藤蔓一根根砍断，让其彻底没了攻击的能力。
秦清意磨着洋工，也和藤蔓打的有来有回。
只是她比较克制，硬是没让这藤蔓上的泥沾到自己身上来。
反观周知雪，衣摆处已经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好在藤蔓并不是很多，没一会儿周知雪就将这些藤蔓全部斩于剑下，两人周围散落的全是粗壮藤蔓。
秦清意明显感受到这些藤蔓的委屈，明明是按照要求假装打一下，但是它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须须全部被砍了，它很委屈。
秦清意顿时有些心虚。
说实话，她刚刚就是故意的。
想试试对于这个秘境里的东西，她究竟能操纵到什么地步。
结果叫人欣喜——
只要是在这秘境内生出灵智的，无论是植物还是些旁的什么灵物，都会乖顺的听她调遣。
这不就是秘境里的土皇帝吗？
秦清意沾沾自喜。
方才的藤蔓只是实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秦清意心念一动，示意沼泽底下的生物可以登场了。
“轰隆隆隆隆——”
巨大的震动声响起，周围忽而一阵地动山摇。
方才刚摆平了藤蔓，现下又有异动，周知雪再度警惕起来，她抓紧秦清意的胳膊，好叫对方不会摔倒。
“就在我身边，抓紧我，不要乱动。”
秦清意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周师姐，这又是什么呀？”她明知故问。
只是周知雪并不清楚这都是秦清意搞的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动，她也满心疑惑。
沼泽中的池水荡漾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而发生异动的，正是沼泽正中间。
周知雪拧眉，看向那一处。
下一瞬，那里忽的冒出一个颇大的泡泡。
“啵——”
泡泡破裂。
而后是诡异的平静。
周知雪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她呼吸放轻，握着剑的手却越发紧了。
这沼泽里，似乎有什么生物。
正当她的警惕心提到最高时，方才那种天摇地动的感觉再度出现，几乎叫人站立不稳。
就在这天摇地动重，沼泽里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忽的从沼泽里钻出，几乎遮天蔽日，将整个沼泽拦于自己身后，同时也将前路堵住。
周知雪呼吸一滞，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这是——
一头巨蟒！！！
漆黑又透着些许墨绿的阴冷鳞片，在阳光下闪烁出金属的光泽，每一片鳞都几乎和人头一般大。
更别说那逐渐低下来的硕大的蛇头，以及已经锁定两人，阴冷如看死物的残忍蛇瞳。
周知雪呼吸急促起来。
“嘶嘶————”
被蛇盯上，且浑身僵硬逃不掉的感觉，周知雪平生第一回体会到了。
眼前的巨蟒，总给她一种实力极强的威压。
自己打不过她。
实力已达天人境巅峰的周知雪心中涌起这股荒唐的念头。
令周知雪呼吸几乎停滞的，是她看到这巨蟒头上已经生出了两个突起，那是化龙的前兆。
她在剑门的藏书阁中看到过，蛇修炼到极致，经历九次蜕变，即可化龙。
而头顶逐渐生出龙角，就是已经进入化龙的过程了。
眼前这头巨蟒，不！应当称为蛟，已经开始化龙了！
这秘境中，为什么会有实力强至飞升境的蛟龙？！
秦清意看着蛟头逐渐低下来，有些想笑，但她也知道此刻应该忍住，毕竟等一会儿，好戏才开场。
接下来要怎么做？
秦清意听到这样的问题出现在脑海中，很是低沉嘶哑的声音，她眨眨眼，反应过来是眼前的蛟龙在说话。
她也学着蛟龙的样子，把自己的话传过去：等下你把我卷起来就跑，不要和她打，别让她受伤就好，跑得远远的，把她甩掉。
好。
蛟龙答应了。
然后就开始按吩咐办事。
蛟头先是低下来紧紧盯着周知雪，看着她僵硬在原地，随后蛇尾一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清意从周知雪身边卷走。
而后庞大的蛇身一扭，调转方向便朝着沼泽深处一头扎了进去。
“周师姐救我！！！”
秦清意在蛇尾中佯装挣扎，朝着周知雪不断高声呼救，演的好一副凄惨模样。
眼看人被蛟龙带走，周知雪脸色惨白，心口一阵剧痛。
她来不及顾及自身，提起长乐剑便朝着蛟龙杀了过去。
此刻什么恐惧什么害怕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滔天的愤怒。
她决不允许再有人从自己身边消失！
“恶蛟，把人还给我！”
周知雪追在后面，低声呵斥着。
她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已经追到了蛟龙的尾巴。
“周师姐快救我。”秦清意眼泪汪汪，演的一手好戏。
但转头——
“快走快走，她要追上来了！”眼看周知雪在身后越追越近，秦清意顿时紧张起来，连声催促着蛟龙。
她必须得自己去寻魔神残躯，真没空陪师妹闹了。
别急，她追不上。
仍是低沉嘶哑的声音。
似乎是不太会说话，所以蛟龙说起话来格外别扭生涩，如同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
但它的速度是极快的，经秦清意这么一催促，蛟龙便更认真几分，速度较之前快上不少，只是片刻功夫，便将周知雪再度甩到身后。
眼看着周知雪在身后越来越远，又过了几个拐角便完全看不到人了，秦清意这才松了口气。
这回总归追不上了吧。
第134章 秘境新主 她杀意滔天
这里, 她找不到您的。
蛟龙就这样一直卷着秦清意跑了将近两个时辰，穿越过了整个沼泽地，才终于放缓了速度，在一片干净的地方将秦清意轻轻放下。
蛟龙的头亲昵的低下来, 蛇瞳看着秦清意, 缓缓地眨了一下。
秦清意心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您可以摸一下我吗？
是眼前蛟龙的声音。
秦清意很惊讶, 但还是从善如流的伸出手放在蛟头上，轻轻摸了摸蛟龙的头。
蛇鳞在手下，是很奇特的触感。
感受到她的触摸，蛟龙乖顺的闭上眼, 甚至将信子都收了回去, 极为虔诚的，轻轻的抵着她的手, 小幅度的蹭了蹭。
秦清意大方的顺着蛇鳞往下摸, 或许是因为已经在化龙的过程中了, 所以蛟龙的鳞片并没有蛇类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 反而很温暖，如玉一般。
仔细看去, 墨绿色的鳞片中藏着许多如天上星辰般闪烁的秘银，漂亮至极。
“你的鳞片很漂亮。”秦清意忍不住感叹。
然后下一秒, 她明显感受到蛟龙高兴的吐了下信子。
谢谢您。
很有礼貌的蛟龙。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别的地方, 我去不了。
蛟龙的声音仍旧嘶哑，但比起一开始，明显说的更顺畅了些。
看来的确是要多说话才不会忘记怎么发出声音。
秦清意已经得了无妄仙尊给的整个秘境的权柄，自然就能明白蛟龙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接收到权柄的那一刻，整个小世界的全观便已经印刻在秦清意的脑海中, 若是可以，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以看到秘境中任何一处地方在发生什么。
就比如现在，她能看到师妹还在沼泽地中迷失，沼泽里毒瘴甚多，更是不乏扰人感知的藤蔓，怕是没有几个时辰出不来。
还有别处，零零星星的一些弟子，正在秘境的边缘处探寻秘境的宝藏，见到什么仙草就开始往自己的乾坤镯里塞。
可谓是雁过拔毛，所过之处一根草都没留下。
这个秘境相当大，几乎和玄天界一般大，秘境中被分出许多个地盘，其中大多是归于像蛟龙这样的高阶灵兽看守，也有少许几个地方是无主的，只是那几处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宝贝，环境又不好，自然也就没有灵兽会去争抢。
都不是傻子。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秦清意真心实意的感谢。
不客气。
蛟龙温和极了，蛇瞳微眯，显然很是惬意。
犹豫了一下，秦清意开始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您请说。
蛟龙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蛟龙的尾巴甩了甩，又加了一句：
您是这个秘境的主人，您的任何吩咐，都请不要犹豫，
秦清意笑了，随后她道：“这些随我一起进来的人，都是玄天界的修士，我想请你告知一下其他的灵兽们，若是他们只是采些仙草，不起冲突的话，就不要伤害他们。”
明白了。
蛟龙应了下来。
但随即秦清意想到，这些修士鱼龙混杂，保不齐有心思歪的，她又加了一句：
“但若是他们主动挑事，你们也就无需留手，该给教训就给些教训。”
蛟龙又应了下来。
说完这些，秦清意歪着头，又想了想。
“你知晓这里有魔神残骸吗？”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奇怪了，也或许是蛟龙不明白魔神残骸指的是什么，蛇瞳放大又缩小，最后摇了摇头。
不知。
得到这个答案，秦清意倒是也不气馁。
这些灵兽早在魔神降临玄天界之前就在了，不知晓魔神的事也正常。
但紧接着，蛟龙又说了一句话。
千年前，有一个修士忽然闯进来，死在了月湖里。在她死后，月湖变得很奇怪，那里有一股和灵气截然不同的东西，像是恶念，在月湖里一直生长。不知道那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
蛇瞳眨了眨，或许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蛟龙分外的不习惯，它一直吐着信子，蛇信子耷拉下来，看上去分外的呆。
秦清意听完它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和灵气截然不同的东西而且，蛟龙提到了有修士死了。
秦清意想起之前在杀阵时，无咎仙尊同自己说的，千年之前为了封印魔神，把魔神的身体分成了六份分别镇压。
如此看来，估计就是那位修士带着魔神残躯进来，将其封印在此后陨落了。
“你说的话帮大忙了，真是要多谢你。”
秦清意头一回觉得轻松。
当初她还没进秘境时，根本想不到寻找魔神的躯体那么轻松。
现在有了秘境内灵兽的帮助，当真是轻松的不能再轻松了。
不必客气。
您有需要，随时唤我。
蛟龙说完，便转身回了沼泽中。
秦清意站在原地，先是闭眼感受了一下脑中秘境的地图，确认好了方位，这才睁开眼。
召唤出留白剑，秦清意没有犹豫，径直踏上剑身，朝着月湖的方向急速前行。
当然，她不是没考虑到现在的身份可能会被其他的弟子遇到，为了避免掉这种麻烦，她干脆恢复了原本相貌，妖气一瞬间转换，身上的剑门弟子白袍也更换成了妖族服饰。
她特地选了一套极为艳丽妖冶的红裙，缀以银饰，迥异于从前的穿衣风格。想了想，秦清意比照着母亲秦般若的面容，给自己重新捏了一张脸，而后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话。
“现在这般模样，总不可能再被人怀疑了吧？”
没有丝毫相似的声音，身形，面容。
总不可能再有人怀疑。
若有人问起，说自己是偷偷混进来的便是。
与此同时，秘境内的灵兽纷纷接收到了蛟龙传出的信息——
主人回归。
除却蛟龙外，另外四只灵兽纷纷发出兴奋地吼声，因为秦清意的到来而激动地不能自抑，忍不住在自己的领地内翻身活动。
而这带来的后果便是整个秘境因为它们的动作而发生了不小的晃动，灵兽的吼声此起彼伏，让正巧在这几只灵兽领地内四处探寻天灵地宝的各宗弟子们都懵了。
“这声音秘境里好像有东西。”
有胆小的弟子已经带上了哭腔。
“来的时候不是说这里面很安全吗？”
几个胆子不大的弟子已经抱成一团，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而一些有经验的，此刻也已经反应过来，这个秘境内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安全。
“当初探查时，秘境内很是安静，并没有此等异常，现在怎么——”
有上次进来探查秘境，如今二次带队进来的弟子面对周遭忽生的变动，脸色很是难看。
她们还以为当初进来探查时，已经将秘境内的大部分隐患排除，谁曾想这秘境隐藏的竟然这般深。
灵兽！
她们可从未见过！
若不是还能在一些古籍里看到过过于灵兽，灵族的记载，此刻她们甚至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的吼叫声。
但即便如此，她们也只能分辨出，这秘境内不只有一只灵兽，可这些灵兽是善是恶，她们并不清楚。
甚至这些灵兽之前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却突然齐齐出声吼叫，可是有人招惹到了它们？
亦或者是这秘境中发生了她们并不知晓的事，因而引发了灵兽异动？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包括尚且困在沼泽地的周知雪。
她正困囿于周围藤蔓的阻拦。
这些藤蔓并未攻击她，只是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藤蔓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和一开始展现出的攻击性相比，此刻这些藤蔓温顺极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它们一般。
周知雪拿起剑砍断其中一根，但很快，另一根就补了上来，将被砍出来的缝隙填补的严严实实。
无论她一剑砍断多少，下一瞬，就又被填上，只要她没有彻底杀死这些藤蔓，就会无限繁殖出新的枝条，将其困在其中，不得进出。
不攻击，只围困。
无论她怎么突破，都没有办法突破藤蔓的围困。
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藤蔓纸条围起来的空心球，里面是被困在其中的周知雪。
蛟龙在送走秦清意后，就慢悠悠的游了回来，看着被困在藤蔓中的周知雪，巨大的蛇瞳眨了一下。
主人说，不能伤害这个人类修士，只需要多拖延一会儿。
所以，主人是不想被对方发现行踪。
大大的蛟龙脑袋总结出了主人的目的。
于是，蛟龙拍了拍尾巴，惬意的将庞大的身躯卷成一个圆，蛟头躺在自己的身体上，紧紧盯着被藤蔓包起来的周知雪。
他指挥着周围的藤蔓再度缠了上来，将本就裹得严严实实的藤蔓球缠的更是紧实，比之前更坚固。
或许是感知到蛟龙又回来了，藤蔓里的动静忽然安静下来，两息过后，周遭忽的冷了下来。
冰霜从藤蔓球中逐渐蔓延出来，一层层的将藤蔓覆上寒冰，自内到外都结了冰。
一股极强的能量在藤蔓球里逐渐展现，蛟龙意识到藤蔓已经拦不住了，于是蛇尾一甩，麻溜儿的往后挪了挪，省得自己被波及到。
果不其然，就在它刚往后挪了几步，那被冰封的藤蔓球中就出现了一道裂缝，本来是一条极细的，而后逐渐扩大，最后一道饱含怒气的寒光彻底撕破藤蔓，径直劈向蛟龙。
蛟龙的蛇瞳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就想开启战斗状态反击，但又想到不能伤她，只能不情不愿的用蛇尾挡下这一道攻击。
“臭蛇！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蛟龙放下蛇尾，便看到自己眼前突兀的出现一人。
不是周知雪又是谁？
此刻，周知雪彻底撕碎了从前那副不入凡尘，冰冷无情的假面。她杀意滔天，怒火自眼底熊熊燃起，融化了那片万年冰川。
又一次，又一次！
她又一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被迫离开！
哪怕这一次并非她珍视的那个人，但她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过往的无力感与此刻彻底重合，滔天怒意叫她几乎失去理智。
长乐剑闪烁着寒光的剑锋直指蛇瞳。
若是秦清意在此，恐怕要笑出声来。
她的好师妹，居然有一天也会被气到发疯。
周知雪不再克制自己的实力，天人境的强悍灵力彻底铺开，遮天蔽日的寒气压迫下来，将这片沼泽地都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悬在半空，以人类的渺小身姿对阵庞大的蛟龙。
冰霜在脚下凝结出六瓣雪花，周知雪踏在上面，睥睨着蛟龙比她整个人都大的蛇瞳，眼神冰冷：
“把人交出来，饶你不死！”
第135章 祂的窥视 她决不允许
秦清意自是不知她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满心都是赶紧去寻所谓魔神残躯，实在无暇顾及别的了。
一路往月湖行去的途中，她不断地接收到另外几只灵兽传来的问好。在旁的弟子听来是极具威慑力的兽啸，传到秦清意耳朵时, 就变成了激动地, 小心翼翼, 磕磕绊绊的话语。
主人，您好。
这就是拥有整个秘境权柄的好处吗？
秦清意低声感慨。
周围景色飞速后退，她一路疾速行进，不多时便到了蛟龙所说的月湖附近。
荒芜。
只有荒芜。
尚且不曾接近月湖, 周围的景色便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了。
这里太荒凉了。
自她脚下, 便是两边明显的分界线。
身后，是郁郁葱葱, 灵气充沛的秘境。
眼前, 则是魔气缭绕, 一片草木枯败。
秦清意放慢了脚步, 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眼前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结界。
看着眼前一道结界后的滔天魔气, 她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里必然就是魔神残躯的封印之地了。
怪不得她在外面感受不到丝毫魔气, 原来这里还有一道结界阻挡。
还有师妹她们，想来上一次进来探查并未深入到此, 不然必会发现此处魔气滔天。
秦清意小心地踏了一步进去，结界在她眼前没有丝毫阻碍，她极为轻松的钻进了结界内。
进入结界后，秦清意险些被此地浓郁的魔气呛到窒息。甚至一进来，她便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在整个结界内蔓延, 叫人寸步难行。
可秦清意还没能有任何动作，就顿觉浑身发毛。
她突然有了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视线，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如跗骨之蛆，紧紧攀附在她的后背的阴冷感。
祂在观察，但却是看待食物般的审视。
仿佛是在审视她是否配上自己的餐桌。
秦清意额角的冷汗忽的滴落。
心跳声震耳欲聋，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是直接在她的脑子里震动，震得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又是这种感觉。
和当初在黑水崖，她被触手拉进血池之后，所面对的那个东西时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魔神残躯，果然在此处。
可此刻秦清意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道视线将她从头到尾的舔舐一遍，叫她周身全部沾染上了浓烈的魔气。
而她的本命妖力，早已呜咽着，瑟缩着躲回了丹田，不敢丝毫冒头。
纵然她已是半步飞升境的强者。
可面对这道视线，仅仅是一道视线，她便毫无办法，甚至连逃走都做不到。
秦清意就这般僵直在原地不知多久，直到那道视线终于满意的从她身上挪开，似是去了别处。
秦清意唰的一下便软了身子，她脸色惨白的跪伏在地，大汗淋漓，抖如筛糠。
连牙齿都在不停地打战。
秦清意眼神发直的盯着身下土地。
她想开口唤无妄仙尊出来，可砰砰直跳的心脏和紧绷的神经叫她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这种从灵魂深处滋生的恐惧，叫她大脑一片空白，竟连丝毫的反抗想法都无法生出。
如水蛇看到了天敌蛇鹫，如老鼠见了猫儿，别说逃走，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好可怕。
无妄仙尊说得对，她来就是来送死的。
冷汗涔涔滴落在地，濡湿了脚下一片土地。
半晌过后，她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抖着手，竭力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前辈，你还在吗？”
秦清意声音都在发颤，她尚且未曾方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她想到了无妄仙尊先前告诉她的——
若是有危险，先将她唤醒。
可丹田处全无回应。
她的呼唤石沉大海。
秦清意心中的恐慌再度蔓延，无妄仙尊不是方才还在吗？
现在怎么寻不到人了？
她惨白了一张脸，无妄仙尊没有回应她。
“前辈？”
“前辈？您还在吗？”
秦清意再度呼唤数声，一声比一声慌张。
大约过了三息，才终于有声音从丹田中传出：
“我在。”
声音迟缓，虚弱。
但回应了。
秦清意险些喜极而泣。
“太好了，您还在。”
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这般恐惧过，从来没有面对过这般强大的敌人。
魔神，魔神
如今秦清意只要一回想，就会控制不住的恐惧，那是被方才的窥视震慑，在灵魂深处留下的恐惧烙印。
往后只要她一回想，就会再一次被当时的恐惧所笼罩。
看出了秦清意强压着恐惧但仍瑟缩着颤抖，无妄仙尊叹气。
她早说过这里很危险，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偏偏这小狐狸不相信，非要闯进来。
现在好了，还没真正面对就已经被吓得险些失了魂。
可现在这孩子被赶鸭子上架，已经到了这一地步，若是她再不出手，还有谁能帮她呢？
被命运选中的孩子，没有哪一个能一生顺遂。
无妄仙尊重新幻化出身形来，她看着无法克制恐惧的孩子，伸出食指点在眉心，一滴精纯的先天剑意瞬间便融入了秦清意身体中。
“别怕，有本尊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一滴至精至纯的先天剑意通透了秦清意的四肢百骸，也将她方才的恐惧一洗而空。
秦清意眼中重新恢复清明，呼吸也逐渐平复过来。
片刻之后，秦清意终于彻底恢复，她怔怔的看着无妄仙尊，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无助却是溢了出来。
她想说自己害怕了，可是想到之前放出去豪言壮语，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故而整个人站在原地，无助又可怜。
“好了，有那一滴先天剑气，你不会再被祂看到了。”
无妄仙尊安慰她。
也是她的错，没有考虑到小孩的承受能力。
若是她在进来之前就给小狐狸套上防护，也就不会叫小狐狸经受这么一遭了。
方才那道视线过来时，她没有选择出手。
若是出手，就必然会暴露，若是她暴露了，小狐狸就再也没有任何底牌对付这里的鬼东西了。
所以她生生忍了下来。
直到祂的窥视彻底消失，她才现身。
秦清意吸着鼻子点了点头，低声应着。
无妄仙尊以为刚进来就遭遇这么一下会叫小狐狸彻底吓破胆，但谁知，秦清意下一秒就攥着拳头：
“这么强大的魔物，绝对不能叫祂出去这个秘境，也决不能叫祂回归魔族！”
这倒是叫无妄仙尊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害怕了？”她好笑询问。
秦清意颇有些羞赧，扣着手指辩解：“怕，怎么会不怕。”
“但若是叫这么强的，连半步飞升境的修士都无力抵抗的魔物跑出去，恐怕整个玄天界都会生灵涂炭我不想叫千年前的悲剧重演。师尊师伯她们都在为了阻止这样的悲剧而努力着，我被她们寄予厚望，是最不该在这里因为害怕就放弃的。”
秦清意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长串，越说到最后越坚定，就像是把自己哄好了。
虽然只要想到方才仅仅被注视就已经恐惧到无法动弹的情形仍旧会打寒噤，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毅，眼中那一束属于年轻人的肆意张扬也重新回来了。
“不错，如此心态，不愧是我看中的苗子。”
无妄仙尊眼神赞赏的看着秦清意，知道她已经克服了对魔神的恐惧。
“既如此，那便往里走吧，你要找的东西可不在这边缘。”
“而且”
无妄仙尊蹙眉，只是感知了一瞬，便对秦清意道：
“魔族已经进来了，若是你动作再慢些，恐怕就阻止不了它们把魔神的这半截身子带走了。”
秦清意一听这话登时睁大眼睛：“它们这就进来了？！”
仙门百家不是派了不少人守着秘境入口吗？
怎么魔族突然就进来了？！
无妄仙尊轻笑，笑她的天真。
“你以为这秘境的入口是固定的吗？”
秦清意求知若渴：“不是吗？”
无妄仙尊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声好气的解释：“想什么呢？”
“这秘境从前是无主的，后来只是我恰巧成了它的主人，现在你又成了它的新主人罢了。但它总归是无主之地，所以秘境的入口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你们此次进来，定然是你师尊师伯她们在上界见到了本尊的真身，而后本尊上界的真身打开了秘境入口，你们才能进来。”
秦清意皱眉：“可这与魔族能进来有什么关联呢？”
无妄仙尊又给她脑袋上来了一下：“傻狐狸，你怎么还没听明白。”
“你别忘了，这藏在秘境中的魔物已经破坏了大半的封印，祂可不比本尊的真身弱多少，既然本尊能打开，那祂，自然也能将秘境入口开在魔族的地盘上，哪怕魔神只剩下一颗头颅在魔族，但撕开一道时空裂隙，对祂来说不是难事。”
无妄仙尊笑的意味深长，她抬头望着这片结界内汹涌翻滚的魔气，感慨：“当真是顽强不屈，只是单纯的凭靠意志，也能坚持上千年。”
秦清意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那些人守在秘境入口白守了。
她小声嘟囔着抱怨。
“倒也不算白守。”无妄仙尊又笑：“魔神毕竟不是千年前实力鼎盛期的魔神，本尊虽然没有亲自与魔神对战过，但你在杀阵那三年，本尊东拼西凑，也能知晓祂大致有多强。现在的魔神，只剩下一颗头颅苟延残喘，实力百分之一都不剩，祂与千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哪怕能撕开时空裂隙，维持时空裂隙的稳定也并不容易，恐怕也不会有多少魔族进来。”
秦清意懵懂点头，大致明白了些。
“前辈是说，如今的魔神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对吗？”
秦清意越想越有信心。
无妄仙尊忍俊不禁：“你倒是个会总结的。”
“好了，赶紧出发吧，虽说现在魔神很弱，但你要是没能阻止祂的头颅与身躯聚合，到时本尊也帮不了你。”
秦清意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她看着前路，深呼吸一口气后迈步朝前走。
此处魔气深重，她每走一步都较结界之外更为艰难，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那一口气，只闷头往里走。
走了许久，久到周围的魔气越来越浓，威压越来越重。
眼前漆黑一片，那是浓成实质的魔气，遮挡了她的视线，让她只能凭着直觉去往前走。
离魔气的中心越近，周遭的呓语便越来越大，从一开始只是细碎的低喃，转换为几乎贴着她耳边蛊惑，让她回头看看，叫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秦清意时刻记得无妄仙尊的叮嘱，她被那一滴先天剑气庇佑着不被蛊惑，那魔神呓语发觉无法蛊惑她后便越发恼怒，最后变换出各种形态恐吓秦清意。
但秦清意只是闭上双眼，嘴里默念着清心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脆弱的膝盖不堪重负，“噗通——”一声，秦清意单膝跪了下去。
她强撑着站起，抖着双腿往前迈步，但刚走一步，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
好难。
好难
秦清意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血池，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
明明只差几步了。
明明只差几步了！
秦清意恨恨闭眼，眼尾泪光闪烁。
但脆弱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再度睁眼，眸中燃起明亮的光。
她绝不允许千年前的悲剧重演。
她们所有人，都值得更好的生活。
秦清意拿出留白剑当做拐杖，强撑着再度站了起来。
一步，又一步，血池越来越近。
第136章 九死无生 她，在那边
“终于到了。”
秦清意站在血池边, 身形摇摇晃晃，如风中蒲柳。
此刻她已几乎站立不住，若不是还有留白剑支撑，恐怕早已跪倒在地。
她看着眼前一眼望去不到头, 如血般散发着腥臭的血池, 其中暗红魔气流淌, 将周围的土地都洇成深红。
这里是从前的月湖。
“可惜了，这里从前景色很美的。”
无妄仙尊叹息。
现在的月湖，早已没有从前的美丽，它平静无波, 可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魔气四溢。
秦清意观察着这片血池, 所有的魔气，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里, 便是一切的源头。
魔神残躯, 就在其中！
既如此, 秦清意不再犹豫，迅速俯下身, 伸出手探入血池。
“嘶——”
刚放进去，钻心的灼烧和刺痛便从指尖传来。
秦清意迅速收回了探进血池中的手指, 她心有余悸的看向指尖。
浓郁的魔气灼伤了她的手，方才放进血池中的指尖, 现在已经焦黑一片。
“好可怕。”秦清意喃喃。
无妄仙尊见此，心情亦是沉重了几分。
“这里最外层的封印已经破了，你这次运气实在不好。月湖之下有一座地宫，本尊推算，你要寻找的魔神残躯, 应该就在地宫之中，只是现在月湖变成了这般鬼模样，从这里直接进去的方法怕是行不通了。”
秦清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指尖，妖力的修复很快，没一会儿那被灼伤的丑陋伤痕便被修复如初，重新恢复莹白。
如今魔神残躯近在眼前，可她却没有办法下去，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难道就要倒在这里吗？
当然不能。
“前辈，可还有其他办法能进入月湖下面的地宫？”
秦清意声音很轻，但无妄仙尊听到了其中的执着。
“你想好了？你如今走到这里都十分艰难，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九死无生。”
无妄仙尊并不赞同秦清意的做法，作为小孩子，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将此事告知长辈。
这般危险的事，不该叫小孩子来承担。
所以她劝告。
可秦清意若是能听得进去，她又怎么会走到这里？
“请前辈告知我。”秦清意只是执着询问。
无妄仙尊自然也知晓她执拗的性子，故而也并未坚持继续劝说，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便妥协开口：
“自此往东去，绕道一百三十里，另有一处地宫入口。”
秦清意听完不再犹豫，转身便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她既然选择进来，就自然不会在这里退缩。
无论生死，她都要寻到魔神残骸。
进来很难，但走出去很容易，一路往外走，魔气逐渐稀薄，威压也减轻许多。
有好几次，秦清意都感受到那道阴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不过好在有无妄仙尊先前给她的先天剑意，这道剑意蕴含了一丝大道真理，叫她躲避过了来自魔神的窥视。
直到即将走出结界时，秦清意还低声感叹了一句：“前辈，您当真助我许多。”
若不是无妄仙尊一直庇佑着她，恐怕此刻，她连魔神残躯都寻不到，就算寻到了，恐怕也束手无措，亦或是一个照面就身首异处。
若非无妄仙尊，她活不到现在。
无妄仙尊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能将她这一缕残魂在千年之后唤醒，她与这小狐狸本就有着不同旁人的羁绊。
况且这小狐狸与她同宗同源，又身负天道眷顾，她帮小狐狸，亦是在帮助自己。
只是这些她并未说出口。
“还有空在这里耍嘴，你不是要寻魔神残骸？还不快些行动。”
面对无妄仙尊的催促，秦清意低笑：“这便出发。”
一步踏出结界，只是一瞬，她便感觉通体轻松，那种被黏腻冰冷不适也终于被甩在身后。
秦清意捏指掐诀，踏于剑上，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区区一百三十里，不过是瞬息光景。
只是，秦清意将要落地时，便发现此处已有不少修士和魔族打斗在一起。
一片混战，修士和魔族皆有死伤，灵力与魔气四处飞溅，满地尸体狼藉。
秦清意顿感牙疼。
“麻烦了。”
她本来是想着悄悄地来，不惊动任何人，结果偏偏运气不好，一来便发现此处已经打成了一团。
眼看着还在混战，秦清意捂着脑袋，实在想不到现在怎么才能悄悄地进去。
“难不成混进去一起打？”
秦清意想着要不要重新换回雁狸的伪装，然后趁着混乱进去杀一波魔族，然后再浑水摸鱼找到入口进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横在颈间一柄冰凉的剑。
秦清意身体一僵。
这声音，是师妹？
自己不是让蛟龙多阻拦她一些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秦清意缓缓转身，看向周知雪。
对方正看着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询问。
明显并未认出她的伪装。
秦清意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方才一落地她就把留白剑收起来了，要不然被认出来可还了得。
见对方沉默不语，周知雪眯眼，不耐开口：
“我在问你，妖族的妖，你在此处隐藏观战，有何目的？”
她现在没有时间同任何人纠缠，所以，她得尽快处理掉眼下的麻烦。
眼前这不知名的妖族很是怪异，她藏在此处角落观战，所图为何？
果然没被认出来，秦清意心下大定，她开口便笑：“这位人族修士，我并未伤害旁人，只是恰巧路过此处，我孤身一妖，不想过去沾惹麻烦应当也是妖之常情，仅仅只是如此，尊者便这般对我”
秦清意的眼神落在那横在自己脖颈间的利剑，话语意味深长：“尊者好像对我抱有很大敌意？”
周知雪皱眉，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晓自己做的不对，但她此刻，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确认眼前人并无危险，周知雪先是收了剑，或许是因为师姐也是妖，她对眼前的妖并无太大敌意。
“抱歉，我有要事在身，方才若是冒犯到你，还请原谅。”
秦清意挑眉，只是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方才对方的冒犯。
见对方并未多说什么，周知雪便挪开了视线。
并非她不尊重眼前的年轻女妖，只是对方穿的，实在是
周知雪抿唇，不知为何，眼前人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这是不应该的，她从未见过除去师姐之外的妖。
想着师姐，周知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来，手指摩挲，将玉贴在心口，眉目间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
师姐
秦清意观察着她，看着从前还会抱着自己撒娇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的清冷出尘，只是垂眸，眉目间的冰雪便落了下来，扰乱旁人的心。
只是
秦清意的眼神往下走，落在了周知雪的衣摆。
那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摆此刻却是脏污了一角，像是沾染了淤泥，没有清理干净。
事情，还要回到两个时辰前
当时周知雪从藤蔓中挣脱出来，剑尖直指蛟龙。
“恶蛟！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看到只有恶蛟在，而雁狸不知所踪，周知雪一瞬间便想出了数种可能——
雁狸，被它吃了？！
这种可能出现在脑中的一瞬间，她几乎被胸口汹涌的怒火冲昏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并不亲近，甚至从前针锋相对的外门弟子有着这般情感。
没等到蛟龙的回答，周知雪不由分说便朝着蛟龙冲了上去。
长乐剑剑光大盛，带着凌冽的寒气刺向蛟龙的眼睛。
蛟龙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没等自己回答就打了过来。
硕大的蛇瞳眨了眨，显然是还在反应。
它只是说话慢了些，就要挨打了？
好在蛇尾反应迅速，
“锵——！”
金石碰撞之音响起。
蛇尾尖尖成功将周知雪的攻击拦下，再一甩，便将周知雪甩到一边。
一人一蛇，体型悬殊。
纵然她的剑无法对蛟龙造成任何伤害，可偏偏周知雪一次又一次的提剑朝着蛟龙攻去。
似是在发泄愤怒，无望的愤怒。
周知雪双眸泛红，怒火烧透了她的眼，偏偏此刻心魔又跑出来作乱，在她耳边呓语。
你留不住任何人
不论是谁，你的师姐，你的亲人
你都留不住，你是个废物
你是个废物！！！
呓语陡然放大，刺痛了她的脑袋，叫她险些失神。
周知雪喘着气，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
心魔的笑声在她脑中回响，也就是这一瞬间，周知雪眼前陷入一片眩晕。
她被迫停手，长乐剑咣当落在了地上。
见她终于不和自己打了，蛟龙小声的松了口气。
主人说不能伤她，叫它这般收着力道打，好难啊。
“求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低泣，呜咽的声音响起。
蛟龙不可思议的低头。
小小的白色身影，在地上缩成一团，锋芒不在，只余狼狈，孤独。
她哭了？
是因为主人吗？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
祈求的声音再度响起，蛟龙低头看着周知雪，她在哭，哭的好难看。
可蛟龙此刻却感觉眼前人极其痛苦，那种难过几乎要连带着将它一起淹没。
是因为主人，眼前的人族修士才这般难过。
蛟龙聪明的脑袋转了转。
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主人只是说多拦一会儿，现在时间应该已经够了吧？
大概，也许？
蛟龙不管了。
它再度伸出自己漂亮的蛇尾，指向一个方向。
她，在那边。
第137章 月湖地宫 带她一起进去
秦清意自是不知她早就被蛟龙卖了。
虽不知周知雪怎么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但现在遇到了，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怕是师妹会怀疑她的目的。
只是还没想出个好借口，她就看到周知雪攥在手里的那块玉。
秦清意霎时眼皮一跳。
仙狐祖奶奶, 这东西怎么在师妹手里？
或许是这视线太过明显, 在发觉她在看自己后, 周知雪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将那玉重新塞进怀中。
周知雪不欲再与眼前的妖纠缠，她将长乐剑背于身后，警告眼前的妖：
“虽不知你是如何混入的这秘境, 但请你不要伤及秘境中仙门弟子, 否则——”
周知雪压低了眉眼：“否则仙门百家的追杀，你怕是逃不过。”
秦清意自然不会将这软绵绵威胁放在心上, 她这师妹还是和以前一样, 连放狠话都不会。
“好哦。”
秦清意端的是轻佻的调调, 她朝着周知雪抛了个眉眼, 歪歪斜斜的站着，将妖族的媚态释放到了极致。
与她在剑门时的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而这幅情态落在周知雪的眼中, 便叫她心中升起疑惑来：
妖都是这般吗？
她微微敛眸，想起从前与师姐相处种种。
师姐, 似乎从未有过这种时候。
那边的战斗还没结束，魔族实力强劲, 而突然被魔族伏击的仙门弟子们显然没想到秘境内会有魔族出现，一开始便乱了手脚，即使后面反应过来，可已是伤了大半，战力大损。
如今眼看着就要被魔族全歼了。
秦清意发现之后, 便示意周知雪往那边看，她笑眯眯道：“她们看上去快要死了，不去帮忙吗？年轻的人族尊者？”
周知雪对她这个称呼显然很是不适应，略微皱眉后，她道：“我自会去救她们，还有，我名姓为周，并非什么尊者。”
秦清意从善如流：“周师妹。”
周知雪顿了一下，看向秦清意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秦清意佯装疑惑：“怎么了？周师妹？”
随后她又像是恍然大悟般，道：“难道你是不喜欢我这般唤你？可我如今已有三百多岁，你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我这般唤你，应当并不冒犯。”
听她说自己三百多岁，周知雪也不知究竟信没信，但她最后还是妥协道：“你想这般叫便叫吧。”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秦清意，而是提着剑加入了战局。
秦清意没跟过去，这些魔族的小杂鱼，师妹一人足以，不需要她出手。
而且她也没趁手且不暴露自己的武器。
这般想着，秦清意顿时又有些苦恼。
“你之前不是从魔族的一个魔王手里夺了一条鞭子吗？”无妄仙尊在丹田里给她出主意。
这一提醒，顿时叫秦清意想起来。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秦清意翻开自己的乾坤镯，没一会儿就把那条鞭子找了出来。
“倒是把它给忘了。”秦清意啧啧称奇。
银白脊骨鞭在她手中散发着莹润玉光，在靠近她时极尽亲昵，丝毫没有在意之前一直被秦清意放在乾坤镯中遗忘落灰。
这鞭子自从她在那魔王手里抢过来，用灵力和妖力炼化后，便没有用过几次。
她一贯常用的是留白剑，少用其他武器，只是现在为了不暴露身份，似乎也只能用这鞭子凑合一下了。
妖力灌入，之前经由灵力蕴养的银白骨鞭，在妖力注入后并未出现太多变化，只是多了些淡紫颜色，这颜色越往鞭子尾端去越深，落到骨鞭最后几节细脊骨时，已经变成了浓郁艳丽的深紫色。
“好看。”秦清意点评。
既如此，便没有不加入战局的理由了。
秦清意飞身出去，加入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仙门这边众多伤员，周知雪一边杀退魔族的攻击，一边让受伤严重的修士快些捏碎玉牌退出秘境。
“可是”有修士不甘心。
她们才进来没多久，只来得及捡一些仙草灵药，走到现在连品质上乘的天灵地宝都还没见到，便要被迫退出秘境。
本来进入秘境的机会就是打败了许多同门才争取来的，现在就让她们退出，能甘心才怪！
“不想回去，留在这里只有死。”
周知雪没那么多耐心管她们，她又不是圣母，这些人也不是剑门的弟子，现如今她愿意出手救她们，本就是在做善事。
这些进入秘境的魔族颇为难缠，若是她们执拗不肯离开，自己也护不住她们。
这些弟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捏碎秘境玉牌。
“撤退！”
随着一道道流光，这些弟子捏碎令牌之后，令牌中的传送阵法便将人传送出了秘境。
没一会儿现场便再无别的仙门弟子。
只有周知雪一人一剑，面对着眼前众多魔族爪牙。
虽然只有自己一人，但周知雪却比方才更为从容。
不用保护受伤的弟子，打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太多顾虑，她就能毫无顾忌的使出杀招。
长乐剑寒芒大盛，从剑尖处释放出的寒气让地面结霜，寒气以她为中心逐渐朝外蔓延，地面覆上银白寒霜。
许是感知到了周知雪的强大，这些魔族爪牙谨慎地绕在她身边，试探着寻找她的弱点。
秦清意就是这个时候加入战局的。
她一鞭子挥退了周围数个魔族爪牙，进入了包围圈中，和周知雪背对着背。
见她突然进来，周知雪拧眉：“你来做什么？”
这妖到底要做什么？
周知雪自认修道以来，对人心算是通透，可她实在看不懂眼前的妖究竟要做什么。
她方才面对众多仙门弟子被魔族围杀时选择观战，现在却又选择帮助自己。
究竟意欲何为？
秦清意笑：“我当然是来帮你的。”
说话间秦清意再度挥鞭，又卷起两个魔族爪牙，将其抛空中又狠狠落在地上，骨鞭倏忽生出许多骨刺来，生生将被卷起的魔族爪牙身体刺穿，带起一片片血肉。
一时间血腥气四处蔓延。
周知雪抿唇，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除了师姐，所有人的接近和讨好都有着各自的缘由。
只是，周知雪看向周围的魔族爪牙。
这些魔族数量众多，实力也甚是不俗，若是只有她自己，打起来应当也有些吃力。
她迅速想通，眼看秦清意已经彻底进入状态打的尽兴，周知雪也不再藏拙忍耐，长乐剑剑气暴涨，她提剑便冲着眼前魔族的要害处攻去。
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便将大半魔族清理干净，剩下的一部分魔族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两人眼看魔族跑远，都没有上去追。
“不去追吗？”秦清意问她。
周知雪摇头：“没必要。”
魔族进来虽然叫人意外，但她进来又不是剿魔的。
她又想起雁狸来，那个进入秘境就落在她身边的外门弟子，跟在她身边的人忽然消失了，她若是不将人寻回，回去又该如何向卫长老交代？
那蛟龙所指的方向就在此处，周知雪看向四周，这里已经是秘境的最边缘的谷底，四处全是断崖峭壁，可她一路赶来，并未见到雁狸。
秦清意看她陷入沉思，自己则趁人不注意走到一边，听着丹田中无妄仙尊的指引，走到这里摸一摸，走到那里敲一敲。
“你在找什么？”
不知何时，周知雪已经来到秦清意身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她看着秦清意的动作，冷不丁的出声询问。
“啊呀——”秦清意本来正全神贯注的按照无妄仙尊的指示开启地宫入口，被她这么出声一吓，身体一歪，便朝着身后倒去。
好在周知雪反应够快，迅速扶住她的腰，将人堪堪扶住。
“轰——隆——轰——隆——”
恰好方才秦清意已经弄好了最后一处机关，巨大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响起。
因着震动，簌簌落石从悬崖峭壁上落下，砸在两人身边。
周知雪见此处危险，便一把将人抱起，脚尖轻抵崖壁，三两下挪腾，便将人带到一处安全地方。
一落地，周知雪便将人松开，她退后两步，与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好容易站稳，秦清意看向周知雪忍不住嗔怪：“你刚才吓到我了。”
无声无息的，忽然在她背后说话，她一点防备都没有，简直要吓死人了。
周知雪立刻道歉：“抱歉，方才是我不对。”
“但，你做了什么？周围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方才天摇地动，周遭石壁落石纷纷，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将人带离原地，她们二人就要被巨石砸成肉泥了。
秦清意耸肩，斜斜倚靠在石壁上，反问：“难道我妖族的秘密，也要告知于你一个外人吗？”
妖族的秘密？
周知雪眯眸：“这秘境中，有你们妖族的秘密？”
秦清意：“当然。”
眼看天摇地动的动静已经停下，秦清意没再理她，径直往方才的地方走去。
走过去之后才发现，之前还是石壁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山洞。
这就是通往月湖地宫的入口了。
秦清意心下大定。
“好了，这秘境中好东西不少，这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就别跟过来——”
她扭头，刚想开口将跟过来的周知雪赶走，但她尚且未将话说完，无妄仙尊的话先一步传到她脑海中：“带她一起进去。”
啊？
秦清意眨眼，险些被自己的话噎死。
虽不知无妄仙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秦清意知道对方不会害她，更不会害师妹。
可她话都说出去了，这叫她怎么挽回？
一时之间，秦清意脸上表情五彩纷呈。
好在周知雪并未发现她突然卡壳，她本就落在后面并未跟的很近，见对方要赶自己走，处于对年长者的尊敬，她脾气很好的解释：
“并未晚辈非要跟着前辈走，只是晚辈有一同门师妹方才与晚辈走散了，所走失的方向正是此处，晚辈只是想寻人，并非对前辈与妖族的秘密感兴趣，不知前辈可否允许晚辈一同进入此处？”
这一番话很好的缓解了秦清意的尴尬。
她稍松一口气，佯装犹豫了片刻后便同意了。
“那好吧。”
“不过，你切记得跟在我身后，不然若是走散了遇到危险，我可保护不了你。”
周知雪顿时展颜：“多谢前辈。”
这一笑，冰雪消融，灿若天边冷月。
秦清意先是暗夸一声自己这小师妹生的绝美，而后注意到对方一直前辈晚辈的互相称呼，嘴角抽了抽。
随意编的年龄，她居然信了。
“咳，不要唤我前辈了，我名唤云清。”
周知雪乖巧应声：“好的，云前辈。”
第138章 魔神幻境 师姐，我好想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地宫。
周知雪不知这是何处, 进来时极为谨慎，灵力蓄于掌心，随时准备着迎敌。
但秦清意有无妄仙尊的指引，自然也就没有迷路一说。
这地宫中七拐八绕的通道和岔路奇多, 可秦清意没有任何犹豫就会选中其中一条通道进去。
若一两次也就罢了, 可她每次都是这般, 一模一样的数条路摆在面前，她都没有任何犹豫，像是早就知晓正确道路。
周知雪在她身后，一直没有停下过观察。
眼前人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 她在雁狸身上也感受到过。
太奇怪了, 这种不可言说的熟悉。
可眼前的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无论是外貌, 亦或是姿态, 还有一些细微的小动作, 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真是疯了。
周知雪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
她又开始从旁人的身上找师姐的影子了。
似乎从万鬼窟爬出来后, 她就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总将周围的人认错, 也总觉得师姐还在自己身边，只是师姐生气藏起来了, 不愿意见她。
周知雪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病了。
前些时辰她便犯了一次病，恍惚间将雁狸看成了师姐，这才在雁狸被掳走后那般愤怒，几乎要和蛟龙同归于尽。
在来的路上，她便清醒过来, 但雁狸仍是要寻的，不然若是雁狸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了秘境里，她没办法与送她们进来的卫长老交代。
于是她便一路循着蛟龙给出的方向赶来，谁知不仅没找到人，反而看到了魔族，以及——
少在人前出现的妖族。
巡视四周她都没有看到雁狸，不知是不是已经离开秘境，那进入秘境每个弟子都有的令牌中有传送阵，只需捏碎便可离开，这是在进入秘境前便三令五申过的。
若是雁狸遇到危险，想来已经离开了。
至于方才她说要寻雁狸，一半是担心雁狸并没有离开秘境，一半是出于对“妖族秘密”的好奇与戒备。
这忽然出现在玄天界的秘境，入口只有那么一处，那这忽然在秘境中出现的魔族，还有眼前的妖，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周知雪紧跟着这名叫云清的女妖，一路往里走，她看着对方轻车熟路的往里走，看着那道背影，周知雪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脑袋有点发晕。
但她并未将这种感觉放在心上。
直到——
下一刻天旋地转，景象突变。
周知雪只觉昏昏沉沉，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自己耳边呓语。
“知雪，好孩子”
“许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声音，好熟悉。
她费力睁眼，试图看清眼前人。
“你醒了，我的孩子。”眼前人衣着华丽，头顶金冠，正朝她温柔笑着。
周知雪怔愣，头顶的阳光叫她一时间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一只温柔的手替她遮去了刺眼的光，而后，周知雪终于看清了。
此刻处于自己上方的脸，与她记忆深处的，被刻意遗忘的那张脸逐渐重合。
直到严丝合缝，无一丝偏差。
“母，亲？”
周知雪喃喃。
听到她如此称呼，搂抱着她的美貌威严的女人笑意更深，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好孩子，是我。”
对方轻柔地抚摸着周知雪的脸庞，温柔的，眷恋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是要将她的面容镌刻在灵魂深处一般。
也就是此刻，周知雪终于发现，她正躺在母亲的膝上。
她陡然起身，爬起来看向四周，也看向自己。
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悠悠传来的钟鸣，还有周围侍奉的宫女侍卫，还有
“母亲？”周知雪茫然。
“我儿，你怎么了？”长相美艳的帝王疑惑的看她，眉眼间皆是关心。
周遭一切都很好，可周知雪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母亲，你不是已经”
周知雪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她眼睛茫然一瞬，而后似乎是遗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可随后，她看向自己身上的衣物，华贵至极，是皇太女才能穿的服饰。
可——
“我，我不是应该在剑门，我现在是剑门的弟子，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周知雪茫然无措。
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确有灵气翻涌，可除此之外，她的剑，她的储物手镯，都不见了。
“傻孩子。”帝王慈爱的看着她，伸出手抚向她的额头：“这是睡糊涂了？你何时去过剑门，你一直在母亲身边长大，昨日你还同母亲抱怨不愿处理政务呀。”
温软的手掌贴上额头，带着几乎要叫人落泪的温度，周知雪陡然恍惚。
昨日，她的确，的确好像同母亲抱怨不愿意处理政务来着。
她一直在母亲身边，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周知雪回想着，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眼前的美好，母亲的关爱，都叫她无法思考别的事。
她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将头埋在母亲肩膀。
“母亲。”
“嗯？”帝王温柔应着，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我当真，只是做了一场梦？”
周知雪声音迷茫，似乎对现状不知所措。
她的确一直在母亲身边，从未离开。
可那个梦，好真实。
在那个梦里，她似乎在剑门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有疼爱自己的师尊，有纵容自己的师姐
原来都是假的吗？
帝王笑意更深，声音也更温柔：“当然，我的孩子，你只是做了一个梦。”
“你一直都在母亲身边，一直都是一个乖孩子。”
周知雪闭眼，安静感受着来自母亲身上的温暖。
直到帝王以为她要睡着了，脸上温柔的笑意还未撤去，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极为冷静的声音。
这声音依旧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叫帝王脸色一僵。
“可是，我还未醒来时，您为何说许多年不见了？”
随着话语一起出现的，还有腹部突如其来的刺痛。
帝王慌忙往后退去，试图将抱着自己的周知雪推开，可无论她用多大力气，都没办法将人从自己身前推开。
鲜血从腹部逐渐蔓延开来，将衣服下摆逐渐染红。
周知雪紧紧抱着对方，任由对方尖利的爪牙在自己身上抓出咬出无数伤痕也没有放开。
长乐剑深深捅进对方腹部，除却剑柄外，整个剑身全部没入，沾满鲜血的剑尖又在对方的身后露出。
“母亲，您是假的。”
周知雪眼中一片死寂，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滴落。
被她拆穿伪装后，眼前的帝王不再复温柔假象，她化作狰狞的恶鬼，尖啸着冲周知雪攻来。
然而周知雪面无表情，手中的长乐剑光芒大盛，在无数剑光之下，对方化作尘雾湮灭。
一切都结束了。
被封印的记忆汹涌而来，周知雪站在原地，任由脸上的那一滴泪缓缓滑落，落在地上。
而她，自始始终未曾有过别的动作。
在她将剑刺入母亲的身体之后，周遭万物都在逐渐土崩瓦解，像是镜子破碎一般，在她眼前逐渐碎成千万片，最后纷纷化成灰烬，彻底消散。
这是幻境。
周知雪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幻境。
或许从她跟在那个叫云清的女妖进来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幻境中。
但最荒谬的，是她在某一刻，真的想留在这里。
“母亲”
周知雪的声音很轻，轻到随着周围破碎的一切消散。
若是当初没有魔族，她与母亲，或许就会如幻境中那般，幸福，平静的一直生活。
或许
她也不会和师姐相遇。
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片漆黑中，长久的失重感传来。
周知雪任由自己在一片虚无中逐渐坠落。
也不知道究竟往下落了多久，周知雪再度有了意识。
这一次，又是新的场景。
“知雪，以后这就是你的师尊。”
“以后，不要记得任何仇恨，忘记母亲，忘记你从前的身份你只是剑门一个普通的弟子！”
虚弱的声音在耳边盘旋，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周知雪痛苦闭眼，她沉在梦魇中醒不过来。
“这孩子，怎么还在发热？”
有担忧的声音远远地传入她的耳朵，令人安心的温柔女声。
而后是额头传来濡湿冰凉的感觉，轻轻的将她额头的汗擦去，一遍又一遍。
周知雪从未感觉如此虚弱过，她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眼皮上如放了巨石一般沉重，重到无法抬起。
周知雪费力抬眸，模糊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在自己身边。
“师尊？”
细弱如小猫叫般的声音响起。
闻清真人顿时惊喜回头：“知雪，你醒了？”
见她的确睁开了眼睛，闻清真人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
闻清真人重新拧了一块干净的湿帕子，耐心的擦干周知雪额头渗出的汗珠，声调轻柔的絮絮叨叨：
“前几日你落入寒潭后接连发热了好几天，烧的直说胡话，好容易今日才醒，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周知雪怔怔摇头。
“我生病了？”
她怎么不记得？
“你呀，前几日非要缠着你师姐比试，结果一不小心就跌进了潭中，那潭水寒冷刺骨，等我把你捞起来，你就已经因为呛水昏了过去，等到半夜就发起高热，怎么都退不下去。”
闻清真人语气嗔怪，轻声叹着气。
“以后可不要这般莽撞了，你不过才金丹修为，你师姐她已经是元婴，你非要和她切磋，可又怎能打得过她？”
她与师姐切磋？
周知雪眨眼，她似乎不记得这件事。
但周知雪略微皱眉，思索着自己的记忆。
仔细想来，几日前她似乎的确一直缠着师姐，非要与师姐切磋剑术。
最后好像，真的落入寒潭。
退了烧，周知雪逐渐恢复了些力气，虽然四肢仍旧是软绵绵的，但总归可以起身走走了。
藏雪峰今日的天气很好。
周知雪披了件略厚的衣服往外走，刚出门，便看见外面有两人正在练剑。
见她走出来，谢诉与胡羽停下晨练，走过来关心：“师妹，你可好些了？”
周知雪点点头。
“师姐在哪里？”
两人一怔，随后笑开：“怎么，还要与师姐切磋吗？”
周知雪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人。
见此，谢诉与胡羽皆是讪讪，而后齐齐指向桃林方向。
“师姐在桃林深处，你要去寻她？”
周知雪点头，而后看也不看两人，绕过二人便朝着桃林走去。
只是，她找寻许久，都不曾找到师姐。
周知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今年，她十六岁。
师姐，应当还没回来才是。
周知雪眼前一阵恍惚。
师姐，师姐好像生她的气，离开了十年。
今年是第八年，师姐还未回来。
所以，根本就没有她与师姐切磋，她也没有落入寒潭而生病。
“怎么没有在房中休息？”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知雪猛然转身。
“你大病初愈，又受不得冷风，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闻清真人走上前，关切的给人披上保暖的貂裘。
周知雪低头看着关心自己的师尊，轻声道：“都是假的。”
闻清真人系着貂裘的手一顿，她不曾抬头，声音仍是含着几分笑意：“知雪，你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
周知雪定定的看着她：“你是假的，师尊。”
闻清真人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她明明还是笑着，但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阴鸷，危险。
可周知雪仍旧平静：“今年，师姐还未曾回来。”
“您说我与师姐切磋，可我遍寻藏雪峰，都不曾寻到师姐，所谓跌入寒潭昏迷高热，都是假的。”
见被她戳破，闻清真人也不再演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平静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周知雪：“真可惜，又被你戳破了。”
那张熟悉的脸逐渐变幻，最后变成一张完全陌生的，毫无特点的脸。
幻境中其他的东西都在变化，两人身边的空间扭曲变形，虚假的闻清真人手中陡然出现一把大砍刀，浓稠的魔气从砍刀的刀刃上往外逸散。
配上她纤细的身形，这大砍刀在她手中格格不入。
她摆出攻击的姿势，眼神中满是对狩猎周知雪的野望，那猩红残忍的眼瞳彻底锁定了周知雪。
“你打不过我。”周知雪轻声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打不打得过？”
幻境之魔提着砍刀便朝着周知雪砍来。
周知雪站在原地，不曾动弹一下。
只是等砍刀落下，她的身影却在原地彻底消失。
幻境之魔的攻击落了空，不等她发动下一次攻击，便感觉脖颈一凉。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
身后传来周知雪的声音，幻境之魔骇然转身，却发现对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剑。
而对方，正在平静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直至此刻，幻境之魔终于感受到了脖颈间的疼痛。
她后知后觉的摸上去，却只摸到满手鲜血。
只一剑，她便输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直到人头落地，她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周知雪逐渐朝她走来。
“假扮师尊，你们简直找死。”
冷漠的声音传遍整个幻境。
幻境之魔含恨闭上了眼。
幻境，再一次崩塌。
再一次，再一次坠落。
周知雪疲惫闭眼。
还没结束么？
这一次下坠的时间更长。
很长很长，长到周知雪以为这场下坠不会结束之时。
她陡然有了实感。
这一次没有头痛，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周知雪从床上起身，她坐在床沿，看着房间内的布置。
极其温馨。
床头边放着她的衣服，干净的，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周知雪若有所思，她拿过衣服换上，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
贵妃榻边有着一筐书画，榻上散落着两本，随意地丢在毯子上，似乎是有两人在看完书后在榻上嬉笑打闹，而后没有收拾。
窗边有着新鲜的，尚且挂着露水的花，似乎是有人很早就出门，在外面摘回来，耐心的放进花瓶，再用灵力蕴养着让其不枯萎。
一切都很美好。
周知雪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她推门走出去。
“师妹！”
“你睡醒了呀！”
听到门口动静，有人欢喜起身看向此处。
周知雪微怔。
直到人跑到她面前，周知雪都没能回神。
“师妹，你怎么了？”
秦清意见她愣在原地，也不回应自己，不由得纳罕，她伸出手在周知雪眼前晃了晃：
“师妹，回神了。”
眼前人笑容温暖明媚，叫周知雪定定看着无法回神。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周知雪喃喃。
见她这么说，对方笑容更是促狭：“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是不想看到我在这里？”
“那我走好了~”秦清意一边说，一边佯装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是这句玩笑，却叫周知雪一瞬间慌了神，她连忙拉住秦清意的手腕，语无伦次的解释：“不是，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可要赶快给我解释清楚，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可饶不了你！”
秦清意气哼哼的，似乎要是等不到周知雪的解释，她就要这样一直生她的气。
周知雪就这般看着她。
看着如此鲜活，如此明艳的她站在自己眼前。
忽的就落下泪来。
“师姐，我好想你”
第139章 “秦清意” 三年五个月又二十一天……
与此同时, 秦清意也进入了幻境。
和周知雪大致相似，针对她的幻境中也依次出现了母亲，师尊、同门，还有师妹。
只是秦清意的反应更快, 基本不等幻境中虚假的人发出声音, 她便一剑封喉。
故而出幻境非常快。
“看上去, 你倒是比你师妹更适合修无情道。”
见她一刻钟就从幻境中脱身，无妄仙尊啧啧称奇。
这三个幻境均是针对人心中最薄弱的地方，亲情，友情, 爱情, 这些都是人最珍重的东西，从这三点出发, 少有人能不栽跟头。
可小狐狸不仅快速脱离了幻境, 还都将幻境中饰演最亲近之人的魔统统斩杀, 这份魄力, 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秦清意没有邀功，听无妄仙尊这般说也只是摇头：“您说错了, 我只是遵从妖的本能反应。”
此话不假，方才一时不察被拽入幻境后, 除却刚进第一个幻境叫她恍惚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而后妖族的直觉便迅速叫她意识到眼前一切皆为虚假。
既是虚假，自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手起剑落，她便把幻境中的“母亲”，“师尊”，还有“师妹”统统斩杀。
幻境, 自然也就随着幻境之魔的死亡而破碎。
无妄仙尊并不认同她的话。
“若只是妖族直觉，你又何必在最后一个幻境中拖延这么久？”
她可看得清楚，在第一个和第二个幻境中，她可半分犹豫都没有，唯独在第三个情丝幻境中，她足足拖延了将近一刻钟。
若真是妖族直觉，又何必对幻境中虚假的人容忍许久？
还是说，她明明知晓那是假的，但还是无法对其痛下杀手？
秦清意沉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好吧，你不想说，本尊也不强求。”无妄仙尊此刻好说话极了。
“不过，你师妹那边，可还没有破除幻境呢，你不管她？”
听到无妄仙尊的话，秦清意微微拧眉。
的确，自师妹被拖入幻境之后，便一直沉睡不曾醒来。
她们几乎是同一时刻进的幻境，师妹这是被什么绊住了？
看着身旁仍在沉睡，脸上洋溢起清浅笑容的周知雪，秦清意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在幻境中看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
“师妹修的无情道啊，怎么会被一小小幻境困住？”
秦清意蹙眉，蹲下身去查看周知雪的情况。
眼睛无神，可嘴角的笑却是没有放下去过，时不时还喃喃两声：“师姐”
明显是沉迷幻境，不得清醒。
见此，无妄仙尊好心提醒：“她这般沉迷幻境，若是半刻钟后还不出来，怕是没多久就会被幻境彻底困住，再也无法脱身。”
秦清意闻言顿觉牙疼，可幻境俱是如此，若是自己破不了心中魔障，那旁人是无论如何都帮不上忙的。
如此，也只能等待。
只是秦清意格外不放心，时不时的便要查看周知雪的情况。
又一次检查了对方脉搏，无妄仙尊无奈：“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她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之前多次拒绝人家，言明自己绝不动心的是她，后来派人时刻监视人家动向，听说人家病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亲自跑来查看，现如今看人陷入幻境紧张的不行的也是她。
这小狐狸怎么这般口是心非？
秦清意讪讪，只能放下自己的手，重新坐回一边。
而幻境中的周知雪尚且不知外界之事。
她看着师姐站在自己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见她忽而落泪，“秦清意”慌了神。
她忙不迭的伸手温柔替人拭去泪水：“怎么就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周知雪只是摇头，眼泪仍是止不住，她呜咽着抱住眼前人，声音嘶哑：
“师姐，我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
被抱住的人先是身体一僵，而后柔软下来，回抱住周知雪：“是又做噩梦了吗？乖，师姐在呢，不哭了好不好？”
周知雪紧紧抱着她，许久，才缓缓松开人。
她眼眶发红，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似乎要将其深深印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她有多久没见过师姐了？
整整三年五个月又二十一天。
在这三年五个月又二十一天里，她每日闭上眼都是师姐为了救自己被魔族的利刃刺入身体，在自己面前身陨的一幕。
“不要哭。”
这是师姐最后同她说的话。
此后夜夜惊梦，都是师姐的脸，和那句“不要哭”。
她实在是太想念眼前人了。
所以，哪怕她知晓眼前是幻境，可看着师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没办法对其痛下杀手。
她明知这是幻境，却也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夕阳西下时，她听着幻境中的师姐絮絮叨叨的说着近来的安排。
“马上就要入冬了，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先去陈婆婆那里吃一碗馄饨暖暖，再去王姨那里买些糖糕，采买些冬日需要的物品，你这衣服也穿的旧了，再去成衣铺子给你添置些冬天的衣物”
无论秦清意说什么，周知雪都含笑应着。
“你今日怎么这么乖巧？”秦清意纳罕。
周知雪弯了眉眼，声音温和：“平日里我不乖巧，不停师姐的话吗？”
这话像是一下子把人问住了，周知雪眼看着人像是卡壳了一般，愣在原地片刻后，才磕磕绊绊的回答：“怎，怎么会，师妹一直很乖。”
这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望着周知雪的神色，见她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质疑自己的身份，这才小声松了口气。
周知雪嘴角的笑意浅了些许，师姐随心所欲，从来不会看她的脸色。
终究是假货，比不得被她奉为神明的那个人。
但最终，她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轻叹一声：“已经很晚了，师姐，先安歇吧。”
对方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回房了。
周知雪跟在她身后，只是这一次，她躺在了贵妃榻上。
月上中天，房间内一片昏暗，除却稍稍洒进来的些许月光，再没有别的光源。
周知雪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平和的躺着。
只是这房中还有一人，对方可没有如周知雪这般安然的躺着。
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身边。
周知雪不曾有所动作。
见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对方悄悄伸出一只手，朝着周知雪探来。
若是有人看到此刻，便会发现，此人手持利刃，眼神凶狠，正朝着周知雪最脆弱的心口刺来。
只要杀了她，魔神大人便会赐予自己无上荣耀！
眼看匕首离周知雪的心口越来越近，似乎以为自己就要得手，来人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来。
只是不等她真的得手，周知雪的嘴唇忽然动了。
“师姐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话落在安静的房间中如一记炸雷，将来人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顿时将手中匕首丢了出去。
“哐当——”匕首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完了！
周知雪睁眼，看着脸色惨白，身体都在忍不住的颤抖的人。
她的眼神没有在对方身上过多停留，而是逐渐移到那匕首落地的方向——
好巧不巧的，方才匕首刚好落在了月光下。
叫她看了个清楚。
假货就是假货，不仅模仿的不像，就连胆子都是这般小的可怜，居然还敢来刺杀她。
周知雪忽的嗤笑一声。
这一笑，更是叫对方抖如筛糠，几乎要克制不住恐惧的情绪。
然而周知雪下一刻便敛了眸，重新躺了回去。
“师姐早些睡吧，明日不是还要下山采买东西？”
这一句话叫对方如释重负，知晓自己不会再被为难。
虽然不知对方为何发现了自己虚假的身份却仍旧放任自己活着，但她已经不敢再猜测。
第二日一早，周知雪便早早醒来。
她像是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一般，站在床帐边上，仍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师姐，该起床下山了。”
里面的人身体抖了一下，可是却不敢违抗她的话，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才从床帐中走了出来。
“师、师妹。”
她结结巴巴，眼中是藏不住的畏惧。
眼前人，实在太过可怕。
明明发现了她的身份，却还是留着她。
她到底要做什么？！
“师姐，走吧，我们下山去。”周知雪浅笑着，她执起对方的手，温柔的往外牵引：“昨日不是说要吃馄饨？还要采买些物品？”
被牵着的“秦清意”不敢忤逆她，只能胡乱的点着头，跟着对方一起下山。
“来，师姐尝尝这个。”
山下的馄饨摊子，周知雪小心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过来，又用勺子盛起一颗皮薄馅大，满满的都是鲜肉的大馄饨，耐心的放在唇边吹凉后，才送到“秦清意”身边。
对方僵硬又畏惧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惊惧，小声祈求：“我、我可以不吃吗？”
周知雪唇边笑意更甚：“师姐这是不喜欢吃了？昨日不是还念叨着非要吃着一份吗？”
“还是说师姐不喜欢我喂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冰冷，“秦清意”听得身体一抖，顿时低头：“我吃、我吃。”
说着，她生怕周知雪反悔似得，忙不迭的张嘴吞掉那早已放在自己唇边的馄饨。
只是，馄饨皮虽然被吹凉了，内里的肉馅却依旧滚烫，她才吃到嘴里，牙齿咬开，里面的肉和汤汁便将她的口腔烫伤了。
“秦清意”脸上顿时痛苦扭曲变形，可她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只能硬生生将所有痛苦和着馄饨吞下去。
但这还没结束，她刚吞下去，下一颗馄饨便又送到了嘴边。
“师姐，乖，吃下去。”周知雪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只是这话在“秦清意”听来便如同恶魔低语，叫她畏惧，却又不得不照做。
一整碗馄饨吃下肚，她早已被烫伤口腔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后又去了糖糕铺子，一整包糖糕吃进嘴里，黏腻腻的糖糊在嘴里被烫伤的地方，叫她几欲窒息。
最后时成衣铺子，“秦清意”以为在这里她总不需要再吃东西了，能松了口气时。
周知雪却问成衣铺子的掌柜拿了一套软尺过来。
“师姐，来，我为你丈量。”
“秦清意”身体一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这一整天下来，她已经快要被眼前人折磨疯了。
一时间竟叫她分不清，到底她是魔，还是这人是魔。
“师姐，乖些，快过来。”
周知雪就站在原地，声音温柔似水。
“不量上一番，又怎么给师姐买合身的衣服呢？”
第140章 真与假 扮作她的模样勾引师妹
“师姐, 今天不开心吗？”
回去的路上，周知雪心情极好，她看着回来路上不断看向她的那人，耐心询问。
对方慌忙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儿。
周知雪便笑了笑, 不再过问。
可那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时不时的看向周知雪。
她实在有些看不懂。
方才在成衣铺子，周知雪丈量了她所有的尺寸，可最后却只是随意买了几身衣服。
而且明明已经知晓自己是假的，却没有选择像前两次斩杀她的同伴那样杀了她, 而是一直将她留到现在。
可这般虚假的, 看着对方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仍装作不知，却某时某刻她不像那个人时眼中泄出杀机
“秦清意”身体忽然一抖, 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想死。
可要怎么, 才能让这个人不杀她？
——————
与此同时, 秦清意在外面几乎要急死了。
“这怎么回事儿？已经半个时辰了, 还没有出来？”
“难不成真被困在幻境里出不来了？”
秦清意急的来回踱步。
这幻境中时间流速极快，里面数日一晃而过, 外界才不过几息功夫。如今师妹昏睡已有半个时辰，料想在这幻境中已是被困了许久。
“想救她吗？”无妄仙尊幽幽开口。
秦清意挠头, 她当然是想救的，但——
“可我连她的幻境都进不去, 又能怎么救她？”
无妄仙尊嘿嘿笑了两声：“若是你想，自然无不可。本尊从前略修过入梦之术，可以助你潜进她的幻境之中。”
本是好话，可偏偏她的语气像极了等不及看热闹一般，叫秦清意顿时狐疑, 有些怀疑她的动机。
“您是真心想救人，还是单纯想看热闹？”
无妄仙尊略过她的问话：“你就说要不要救吧。”
秦清意咬牙：“救，当然要救！”
人都跟着她进来了，她总不能就这么把人抛下不管。
此话一出，无妄仙尊顿时又得意起来。
她心神微动，秦清意便觉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修炼心法。
“这是本尊独创的入梦之法，若是用的好了，在旁人梦中修炼也不是难事，你且记在心中，等下与其十指相扣，运转心法便可直接进入困住她的幻境之中。”
秦清意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她也不耽搁，快速看过心法，便直接握住周知雪的手，闭眼运转心法，顿时天旋地转，强烈的、熟悉的失重感传来。
直到双脚再次有了踏在地上的实感，秦清意睁眼，眼前的美景险些晃了她的眼。
极美的一处山谷。
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漂亮生动的花草，风徐徐吹过，带动着花草一起摇晃，一阵一阵，送来香气。
秦清意恍惚以为自己到了上界。
据说上界，便是常清静之地，人与天道共生，花草皆有灵，万物皆入道。
只可惜，下一瞬一道煞风景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嘲讽：“想什么呢？清醒点儿，这是幻境，你还要不要救人？”
“还想去上界，若你们二人连这关都过不了，此处便是坟墓，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两句话给秦清意扇回了现实。
无妄仙尊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秦清意的神经。
拳头硬了。
秦清意额角蹦出青筋，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若不是打不过，她定要给这不尊老的家伙来两拳。
明明是前辈，但偏偏没什么前辈的样子，整日里就是这般不着调。
“您能不能少说几句？”秦清意微笑。
无妄仙尊在她丹田里摊手：“你有本事就给我噤声。”
她没本事。
秦清意闭眼微笑。
有时候她真的很累。
谁能来救救她？
“不过说来真奇怪，你师妹修的是无情道，怎么会被这小小幻境困住？”无妄仙尊声音带了些疑惑，“难不成她还有什么牵挂放不下？”
秦清意摇头：“我也不知。”
她也很是奇怪。
师妹自修道以来，对待什么都是淡淡的，哪怕情到浓时，也并未过分失态。
纵然是道修歪了，偏离了大道忘情，但也不该被困在这小小幻境中才是。况且，前两个幻境都过了，她不相信师妹分不清这里是第三重幻境。
无妄仙尊感慨：“果然还是本尊的杀道好，以杀入道，斩断世间因果，无牵无挂，自可飞升神位。”
说到这里，无妄仙尊话锋一转：“你考虑清楚没有？本尊传授于你杀道，你转拜本尊为师尊好了，看在你我同族的份上，本尊教导你自然不会藏私。”
秦清意从前就没有同意，现在自然更不会同意：“我师尊的逍遥道也是玄天界排得上前十的，就不劳您费心晚辈的修炼之事了。”
无妄仙尊“啧”了一声，为秦清意的不懂变通感到可惜。
秦清意稳了稳心神，不再理会无妄仙尊试图“挖墙脚”的话术，转头再度仔细观察起这幻境来。
真美啊。
倒不怪她方才失神，实在是这幻境太美了，美的不像是现在的玄天界。
自仙魔开战以来，玄天界再无往日安宁，从前那些珍奇罕见的的美景，也早已湮灭在了战争的灰烬中。
如今哪怕停战三年，也未能恢复往日风光。
秦清意一路往花海里走，她方才便注意到了，那不远处，有一栋矮矮的房子。
想来，师妹应当就在此处？
这是厌倦了打打杀杀，所以幻境呈现出来的是安宁隐居的生活？
秦清意一路走一路想，不多时便走到了房子附近。
她站在门口，正欲敲门，却被房中传出的声音拦住。
“师妹，你尝尝这个。”
一句话，叫秦清意顿住动作。
她自己的声音？
不，并不十分相像。
这道声音比她更软几分，更多几分娇媚。
秦清意敛眸，忽然就想通了什么。
师妹原来是在这里绊住了。
她走到一边，隔着窗户，秦清意依稀看见房中有两人。
师妹歪在榻上，手中执着一卷书，而另一个“自己”则是端着果盘，借着喂食，软了腰肢往师妹身上贴去。
拳头更硬了。
秦清意深呼吸一口气，她紧盯着房内的动静，不肯错过一点细节。
眼看着房内的“她”越贴越近，而周知雪却丝毫没有将对方推开的意思，秦清意没忍住呼吸一乱。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静，被房中人捕捉到了，周知雪极其敏锐，一把将身前人推开来。
“哎呀——”被推开的“秦清意”发出一声惊呼。
而周知雪紧盯着秦清意的位置，扬声道：
“谁在哪里？！”
秦清意咬牙，被迫闪身离开此处。
等到了僻静处，秦清意才咬牙切齿道：“我在外面这么担心她，她却在这里温香软玉在怀，看这幅享受的样子，哪里需要我救。”
“呦呦呦，怎么？急眼了？”无妄仙尊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此顿时火上浇油。
“救救救，有什么好救的，人家沉迷在温柔乡里，我跟着瞎操心什么？！”
秦清意低声咆哮，脸黑成了锅底。
且——
她身上灵力不稳，身影一闪一闪，眼看要脱离幻境。
见此，无妄仙尊顿时哑了火。
“哎，这只是幻境，那都是假的，你生什么气啊？”
无妄仙尊好声好气的劝着，努力给人顺毛。
这要是给人气的不小心脱离幻境，等这幻境的主人发现，她们就进不来了，到时候再想救人可就没招了。
秦清意深呼吸好几下，心里默念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好一会儿才把火气压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
秦清意一想自己方才看到的，周知雪对着虚假的自己如此纵容，如此享受现下的模样就来气。
她这几年苦哈哈的在外面风餐露宿东奔西跑，为了师伯师尊的大计几乎跑断了腿，结果师妹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幻境就将人困住了。
一个破幻境！
就叫她沉醉在温柔乡中不知今夕何夕了！
“我要去杀了她！”
秦清意越想越气，提着留白剑就要往外走。
无妄仙尊连忙询问：“你要杀了谁？”
难不成要杀了周知雪？
“不成不成，你要是杀了她，外面的她也就死了，使不得啊！”
秦清意顿住脚步，怪异道：“您以为我要杀谁？”
无妄仙尊愣住，磕磕绊绊：“不是，不是要杀周知雪吗？”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不自信了。
难道不是吗？
秦清意语调更为怪异：“您怎么会这么想？”
她就算要杀，也只会杀那个幻境之魔吧？
无妄仙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什么，顿时闭嘴不在讲话了。
被这么一打岔，秦清意顿时也没了方才的火气。
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是师妹的梦境，应当由师妹来破才行。
她本就是借别的法子进来的，若是强行干预幻境，说不定会有些不好的事发生。
人一旦冷静下来，被冲昏的头脑就会重新变得理智。
与此同时，她想到另一件事。
“前辈。”
无妄仙尊应声：“嗯？”
“在这幻境中修炼，是否同外界无二？”
“是啊，这幻境中除了流速与外界不同，别的都是一比一复刻的。”无妄仙尊赞叹：“若非这是魔族的东西，拿来修炼当真是挑不出毛病的宝贝。”
秦清意缓缓点头。
她知道了。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无妄仙尊不解，难不成她还要在这幻境中修炼不成？
但很快，无妄仙尊就知道秦清意要做什么了。
只是一个晃神，秦清意就趁周知雪不注意，把假冒她的幻境之魔绑来了。
“你是谁？！”
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秦清意”意识到了眼前人是谁，可她颤着声音，仍是询问的语气。
秦清意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她。
假扮成她的模样去勾引她的师妹，这幻境之魔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清意拿着剑在幻境之魔的脸上比划着，想着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幻境之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颤着声音威胁她：“你若是伤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这秘境中一共就三个人，除了她和这幻境之魔，第三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秦清意轻嗤一声：“你以为，你一个冒牌货，凭什么被发现了还能活到现在？”
“有我在，你觉得她会看你一眼吗？”
幻境之魔陡然破防：“你胡说！！！”
“她明明很在意我，她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为我洗衣，我睡不着的时候会温柔的哄我，会陪我去逛庙会，买首饰她明明很爱我！！！”
秦清意只是怜悯的看着她，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真可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