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飞升之法 玄天界如今还有飞升之法？……
七日前, 旗东山。
闻清真人与魔将提维那陷入苦战。
不知为何，原本实力并不算强大，甚至前些时日还被闻清真人炸了黑水崖老巢，被迫逃亡到旗东山的提维那, 只是几日功夫, 便改头换面, 一改从前缩头乌龟，丧家之犬的模样，竟然应了闻清真人的邀战，并和闻清真人一连鏖战数日。
至今未能分出胜负。
旁人惊异于提维那实力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 不止仙门这边有此疑问, 魔族那边，更是用更险恶的心思去揣摩提维那。
“它不会是把自己的下属全都吸干了吧？听说他逃到我们这里的那天, 黑水崖都被整个推平了, 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现状极为惨烈。”
“那样混乱的情况下, 也不是没可能，提维那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有不少魔在暗处蛐蛐。
提维那作为十二魔王之中实力最为垫底的那个, 一直以来都不太受尊敬。
从前提维那能在黑水崖称王称霸，那是因为只有他一位魔王, 可旗东山不一样，这里本来就有三位魔王坐镇, 提维那来到这里，也只能憋屈的做个外来客。
旗东山的魔王行宫里，最高处是魔王的座椅。
坐在上首的女人斜靠着座椅，张开尖利的牙，将掌中捧着的浓稠血液一口喝下, 红色竖瞳顿时愉悦的放松下来，呈现出好看的纺锤形。
她懒散的支着脑袋，手指尖端的黑色长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刮弄着头上的魔角，显然心情极好。
若是有高阶魔站在这里，必然就能认出来，在场的，都是鼎鼎有名的魔王。
坐在上首的，正是排名第五的魔王——
安西亚。
“提维那出去几日了？”
安西亚百无聊赖的欣赏着自己的长甲，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了外面还有些乐子，于是抬起头，声音散漫的发问。
魔王行宫很大，大到她的声音足以在这里产生回音。
一层层声波荡漾出去，叫墙壁上的白骨幽灯都在飘摇。
下首坐着另外两位魔王，分别是排行第九第十的双生魔王——
西迪，帕尔。
见安西亚发问，帕尔率先开口，魔族的鳞片在她眼角折射出蓝紫色幽光，微微眯起的竖瞳中皆是对安西亚的谄媚：
“姐姐，提维那那个废物，已经出去两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拿下那个仙界走狗，简直不配和我们同坐一席。”
西迪附和：“他的魔王之位本就来的不正，若是魔神在世，早该将他这种废物驱逐出去。”
两魔自说自话，言语间将提维那踩到了泥里。
这也叫安西亚想起来，两日前提维那找到她，憋屈又卑微的祈求她能帮助他，好叫他能报黑水崖的仇。
黑水崖被仙界修士推平，提维那作为十二魔王之一却被打的狼狈逃窜，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早就在魔族里传的魔尽皆知了。
安西亚嗤笑的看着这位来求自己却依旧高傲的不愿向自己行礼的雄性魔族，只觉好笑：“提维那，你是觉得你来求我，我就一定会帮助你吗？”
她想起从前来，那时候魔族还没有来玄天界，她也还不是十二魔王之一，提维那作为贵族，是看不起她这样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低等魔族的。
她记得提维那踩着她的手，嘲讽她这种低贱肮脏的魔，也配肖想魔神亲卫的位置。
时过境迁，几千年过去，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东西。
如今她已经是排位第五的魔王了。
而从前瞧不起她的提维那，却只是第十二。
魔王中垫底的存在。
而且，提维那居然还会来求她。
这种感觉
真不错。
或许是安西亚的眼神太过玩味，提维那倍感屈辱。
他自然也没忘记从前旧事，这种从前瞧不上的低贱东西爬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感觉实在是叫他不爽。
见他转头就要走，安西亚及时挽留住了他：“你确定要走吗？我可没说不帮你。”
提维那转过身，狐疑的目光扫视过安西亚。
她微笑着，似乎全无芥蒂。
“我可以帮你，只是，会有一点小小的代价”
安西亚收起回忆，懒散的换了一个坐姿，微微眯起的竖瞳中满是愉悦。
“不必着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她说的神秘，坐在下面的西迪和帕尔分外摸不着头脑。
可见她心情大好，两魔也不敢多问。
安西亚弯起唇角，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提维那，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
“师伯，你为何要阻拦我们？”
秦清意气血翻涌，看向拦在她身前的上官玉，势必要她给出个说法来。
她剑锋未收，俨然是若上官玉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皆是，她便不会就此收手。
上官玉看她，只说了一句：“若你非要去，便是在害你师尊。”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清意胸口，叫她呼吸不得，灵台不稳。
“那便要我看着师尊生死不明，硬抗天劫吗？！”
她忍不住质问对方。
上官玉仍旧没有生气，她知晓这孩子只是担忧自己师尊的安危。
她抬眼看了眼头顶逐渐汇集压下来的雷云，又看了看雷云之下仍旧未曾苏醒的闻清真人，转头看向秦清意和周知雪两人时，多少带了些怜悯。
秦清意下意识的觉得不好，她想再问，上官玉却在她之前开了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罢，上官玉不容两人拒绝，一甩袖袍，袖口便飞出一截丝光锦将两人裹住，径直裹挟着两人朝另一处而去。
秦清意不明所以，现下被捆住动弹不得，大脑也清明不少，不复方才冲动模样。
可如今情状叫她分外疑惑，于是便扯着嗓子问上官玉：“师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师尊为何突然就要飞升了？！”
而且为什么师尊的身边有魔气缭绕？
她什么都不知道，眼前看到的，早已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上官玉没有回答她，只是不多时便落了地。
此处是离旗东山不远处的一处山坡。
“到了。”
她收回了捆着两人的丝光锦。
秦清意歪歪斜斜的站稳，抬眼后才发觉，周围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
放眼望去，大多都是剑门长老。
像是剑门所有的长老都聚集在了此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清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上官玉站在她身前，侧身让出自己身前空位，声音疲惫。
“自己过来看吧。”
周围长老神色同样肃穆疲惫，看向她与周知雪的眼神中或是怜悯，或是更为复杂，叫她分辨不出的情绪。
秦清意的心脏砰砰直跳。
双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带动着她一步步向前，直到走到上官玉身前，才堪堪站定。
直到这时，秦清意才看到，上官玉另一侧，站着的是满脸泪痕的谢诉和胡羽。
他们两个哭了？
有什么事情值得两个人哭？
许久不见两人，秦清意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们。
比如，你们不是和师尊一起在旗东山剿魔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师尊就要飞升了？
再比如，为什么不能在通讯玉牌中和她讲清楚发生了什么？
“好了，藏雪峰的弟子都已经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上官玉发话。
秦清意心脏也因为她的这句话骤然一紧。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这个认知叫她浑身发冷，连牙关都忍不住咬的咯吱作响。
身侧握紧的拳头被一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秦清意低头，是周知雪。
“师姐，不要怕。”
她安危着秦清意。
即便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上官玉说完那句话后便上前，拿出一枚留影石放在众人面前的石桌上，注入灵力，使其记录的影像投映出来。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
秦清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错漏了什么。
大约十息过后，留影石中的影像逐渐有了变化。
先是一阵呼哧呼哧，极其沉重的喘息声，而后画面晃动，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留影石中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
“师尊！”
秦清意忍不住低喊。
这是师尊的留影石。
可画面中的闻清真人，看起来状态十分不好。
她抬眼看着留影石，像是竭力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下一刻，便有鲜血不停的从她口中涌出，染红了胸前一片衣襟。
闻清真人低头无奈的看着被弄脏的衣襟，半晌，她低喘着，重新抬头看着留影石，任由嘴边鲜血流下。
她看上去受了很严重的伤，此刻正倚靠在一处漆黑的崖壁旁，苟延残喘。
秦清意看的红了眼眶。
师尊平日里，最爱干净了。
身侧的周知雪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我现在，在魔窟深处。”
画面中，闻清真人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眼睛狡黠的眨了眨，似是在邀功。
“若是有人能看到这个留影石，请一定要将其交给剑门的掌门，或是交给我的徒弟们。”
说这句话似乎耗费了她大部分的力气，画面中的闻清真人手一抖，留影石便轱辘轱辘的滚到了一边，画面被迫远了些，也照出了周围的景象。
地上有着两具魔族的尸体，看上去是一男一女。
“提维那！”
秦清意认出了那具男魔的身份，她近乎咬牙切齿般的说出来提维那的名字。
而另一具女魔的身份，秦清意便不知晓了。
上官玉听到她叫出那名男魔的名字，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可这些不是重点，周知雪看向留影石中的闻清真人，那只拿剑的手，现在被黑色黏腻的东西包裹着，正在一点点的被魔气吞噬。
那是魔种。
魔种寄生在了师尊的身上。
秦清意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所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本尊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过分狼狈了。”
画面中的闻清真人自嘲着，因为伤的太重，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将留影石拿起来。
哪怕只有一步之遥。
试了两次，闻清真人果断放弃了，她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干脆就这样开始诉说。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叫人难以相信，但本尊，的确找到了飞升之法。”
这句话结束，闻清真人那边的画面便出现了晃动，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落在一旁的留影石重新握在手中。
可“飞升”这个词，显然一下子触碰到了所有人的神经。
如同水开炸锅一般，在场顿时响起各种质疑的声音来。
“飞升？”
“玄天界如今还有飞升之法？”
第82章 血池深处 她认得这里！
飞升。
玄天界所有修士梦寐以求之事。
据说历经雷劫飞升上界, 便可以享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修行也会一日千里，再不像玄天界这般修行滞涩。
没有人知道上界是什么样子，只知道那里飞升修士多入牛毛, 天才如过江之鲫, 数不胜数。
上界与玄天界之间有着“飞升”这道壁垒, 若是没有实力，玄天界的修士穷尽一生也不能触碰到抵达上界的门槛。
而飞升上界的修士，也再无可能突破壁垒回来。
只是玄天界飞升之路断绝，千年来无人飞升, 修士们早已绝望, 如今闻清真人却说已经寻到了飞升之法，这叫人如何不振奋？
周围压低声音的讨论窸窸窣窣, 交换眼神时一个个难掩兴奋。
飞升啊。
谁不想飞升？
都已经修仙了, 飞升就是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
从前的修士们为了能够飞升穷尽手段, 可大多数人哪怕摸到了飞升门槛, 雷劫之下，不是化为一捧灰烬便是损其根骨修为倒退, 鲜少能有人真正飞升上界。
凡是能飞升的，无一不是佼佼之辈。
可后来飞升通道断裂之后, 玄天界的修士们发现，即使顶着整个玄天界天道的压迫熬过了雷劫, 抗住了天雷灌体，却也无有飞升天梯落下——
再没有人能飞升了。
在发现无论如何修炼，都只能止步于半步飞升之境，无论再怎么努力艰苦，哪怕不惜代价沦为邪修也无法飞升, 反而因为实力迫近玄天界能承受的极限而被天道追杀 ，余生都要活在躲避天道窥视的东奔西逃中，最后只能干熬着等到寿元耗尽，憋屈又窝囊的死在某一处角落后，所有修士也就歇了飞升的心思。
既然无法飞升，那就不要那么刻苦的修炼了。
在那之后，玄天界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糜烂风气。
不能飞升，修炼也就没有那么值得费心了，一眼望得到头的结果最是叫人心死如灰，修士们都开始摆烂，不再拼尽一切的修炼，都开始享受起了生活，不争不抢，佛系的很。反而改善了从前为了争夺天灵地宝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局面，反而假惺惺的兄友弟恭，谦让起来。
这种情况延续了几百年不止。
几百年的时间，足以魔族休养生息，壮大数倍了。
玄天界颓废的这几百年里，魔族从未停止过修炼，反而较之以往更为刻苦，三界守卫薄弱，醉生梦死，好叫魔族有了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它们无声无息的渗透进了三界，在人族气势低迷时悄悄壮大自身，也为后面幽冥鬼界和人间界的覆灭打下了基础。
认真说来，如今局面，其实都是人族咎由自取。
没了飞升通道便一蹶不振，可见玄天界修士之脆弱，一点小小的打击便叫他们几乎分崩离析，一路走来，都是活该。
直到后来终于有人醒悟，若是他们这般颓废下去，那人族便是有了取死之道。
刚巧魔族对三界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偷袭，三界损失惨重，在此之前人族为了抵抗绞杀魔神已经陨落了许多飞升修士，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活下来的人谋求了一条生路，可他们这些在旁人的羽翼下侥幸活下来的人现如今却毫无上进之心，在魔族打来时无半分还手之力，只能任由魔族屠戮。
三界众人痛定思痛，认为这样下去人族早晚要败在魔族，不是沦为魔族的奴隶，便是会全数灭亡于魔族手中，这才重新拾起修炼，决心与魔族对抗到底。
至少，他们要为后来者，创造一个尚且算是干净的修炼环境。
只是这样的信念终究只是虚无，若是没有自身利益驱动，又怎么去谈奉献呢？
如今一句“飞升”，便是最好的强心针。
周围的声音渐渐歇了下去，因为，留影石中的闻清真人还在继续诉说。
“或许不会有人相信，飞升之法，就在魔族巢穴的最深处。”
画面摇摇晃晃，昏暗中，闻清真人再一次依靠在石壁上。
她看上去已经接近力竭，一手捂着腹部，缓慢又艰难的喘息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接着往前走，用那半边被魔种寄生的手臂支撑着石壁，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秦清意一眨不眨的看着留影石中的闻清真人，眼角多了几分湿意。
昏暗摇晃的画面还在继续，大多数时候只听得见闻清真人痛苦的喘息声。
没有人敢出声打断，都在屏息凝神，不肯放过留影石中的一点蛛丝马迹。
直到甬道前方出现了些许光亮，闻清真人才展露出些许笑容来，她抬起留影石照向那一方光亮。
“到了。”
她提起一口气，加快了脚下速度。
而等彻底走进光亮处，大家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密室。
“这里就是魔族巢穴。”
闻清真人将密室内所有的场景展现给众人，浓稠邪性的红色几乎占据了所有画面，她手拿的不算稳，故而众人一时之间尚且没能分辨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秦清意认出来了。
师尊所处的地方，是和黑水崖那处血池一模一样的地方。
那是培养魔神种子的地方！
果然，没一会儿画面便稳定下来，闻清真人在血池旁站定，她拿起留影石，将血池周围一览无遗。
血池的周围散落着许多破碎的魔茧，以及不少看上去早已死去多时，半人半魔的怪物。
周围一片狼藉，看上去不久前遭遇了一场恶战。
闻清真人眼神怜悯的扫过这些死去的各族幼崽，这才淡声开口：
“这是魔神为自己打造的夺舍之地，周围那些，曾经都是魔族从各处偷来的，包括人族在内，各族有天赋的孩子。”
这件事在剑门内早已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可知道和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秦清意和周知雪身边顿时再度响起一片哗然。
秦清意能感受到周知雪的手握紧了一些，她安慰似得捏了捏对方。
她知道，师妹是在害怕。
这血池叫她想起了之前在黑水崖时，或许是之前自己突然被拖入血池叫她害怕。
“别怕，我在。”
她低声安慰。
身旁的周知雪低低的“嗯”了一声。
画面中的闻清真人未曾停留，她站在血池边缘，双手抬起。
“这血池下面，便是飞升之法。”
在她站在边缘之后，原本平静的血池突然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血泡从血池底部翻涌上来，又在浮上来后“啵”的炸开。
周围正惊疑不定，却见闻清真人闭上了眼。
下一瞬，血池下忽的伸出来几条肉状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闻清真人的身体往下拖。
四周一片低呼。
闻清真人却泰然自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极为顺从的任由触手将自己拖入血池。
师尊，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
这个认知叫秦清意呼吸急促起来。
“所以，这是师尊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她低喃着。
只是这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周围两人能听清。
上官玉听到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仍旧沉默着，只是看着留影石中发生的一切。
闻清真人被拖进血池，留影石所记录到的画面也变成了一片猩红。
这是血池内部，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常态。
画面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闻清真人被一路拖下去而引发的沉闷水声。
这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周围血色变浅，那些触手松开了闻清真人。
画面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秦清意的心脏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当时她被拖进血池后，因为不堪重负，没过多久就昏迷过去，没能看到血池底部有什么。
仅有的碎片记忆里，只记得无妄仙尊接管了她的身体，似乎和什么东西扭打在一起。
所以
她或许能从师尊这里得到答案。
留影石中的闻清真人再度有了动作，似乎是在向前游动，秦清意放缓了呼吸，生怕错过什么。
周围的血色逐渐变浅，也叫众人终于能看清。
而看清之后，又不免引发一片倒抽凉气的“嘶嘶”声。
无他，血池底部，尽是盘桓交错的肉状触手，盘踞在血池底部，有规律的起伏，似是在呼吸一般。
这一幕只消看一眼便叫人浑身不适，多看几眼，便会产生那触手似乎已经爬在身上的黏腻感，叫人恍惚。
“这些触手，有致幻之效，似乎能干扰精神。”
闻清真人朝着留影石解释。
她全神贯注，竭力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触手。
“但只要不看，似乎就还好些。就是尚不知晓用留影石看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闻清真人笑了笑。
画面外，众人显然是被影响到了，一个个眼神发直，还是在上官玉一声断喝后才寻回神志，意识到自己被干扰精神后，一个个讪讪的转移视线，不敢再去直视留影石。
秦清意同样也是，只是身侧有周知雪在，握着她的手，凉凉的冰灵根现在对她极为亲和，旋绕在两人相握的手腕亲昵的游走，也叫她少受了些干扰。
“多谢师妹。”秦清意诚心感谢。
周知雪回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温声回应：“师姐不必言谢。”
她原本也有被影响，只是她并未过分关注留影石中内容，再加上平日里被心魔骚扰颇多，这些微的影响对她来说并不严重，故而不像旁人那般受影响深重。
想到这里，周知雪心绪微动。
或许，是对其关注越多，受到影响越深？
只是这一想法尚且未能得到证实，所以周知雪尚且不曾想着将其说出来，只是心下并未打算将之抛诸脑后，只是暂且按下不表，再多观察些，有确论才好将其想法说出。
闻清真人一直往前游动，的确可以做到不去过分关注那些触手，可留影石所能提高的视角有限，大部分时候画面中都是那些诡异至极的触手，叫人不看也不行。
数次被影响神志之后，不少人苦不堪言，干脆捂上了眼睛，打算等闻清真人开口后再度睁眼。
只是没多久，闻清真人就停了下来。
原本游动的水声消失，她平稳住身形，停在一处仍旧模糊的血色之中。
她尚且未曾开口，秦清意便瞳孔紧缩，紧盯着画面中的情形，连手指都无意识的用力。
她认得这里！
过分的紧握叫周知雪侧目，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师姐紧握到发白的手，又细观其神色，这才缓慢地将视线转移到留影石上。
而这一眼，也叫她呼吸停滞。
第83章 中计了！ 师尊还活着
闻清真人停下来, 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之物。
那是一块烂肉。
准确来说，这是一块看上去早已腐烂不堪，可是却又似有生命般不断蠕动的烂肉。
周围的触手寄生在这块烂肉周围，魔气森森, 在发觉她停留在此后逐渐醒来, 胡乱挥舞着, 试探着想要攻击她。
只是全在触碰到她周身的灵力后瑟缩着收回了触手须。
可下一秒，闻清真人就收敛了所有护体灵力，任由触手将自己包裹。
而那团烂肉，也在触手的包裹中逐渐朝着闻清真人靠近, 最后与闻清真人融为一体。
身影消失的那一瞬, 闻清真人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的触手缠绕中飘出来。
“飞升之法，就在这里。”
前半段话尚且还是闻清真人的本音, 但到后半句, 声音便已变调魔化。
半刻钟后, 触手逐渐退去, 露出其中的闻清真人。
只是——
此刻的闻清真人再不似之前那般，虽然眉梢眼角具未发生变化, 可那通身缭绕，如烟云层层拔高的魔气却已昭示着她此刻已然半魔化。
腹部原本流血不止的巨大创口已经愈合如初, 若不是那片位置的布料尚且还是破损模样，怕是无人知晓那里曾经受过伤。
闻清真人伸出一只手握住留影石, 原本纤长葱白的手指此刻已然长出长长的黑甲。
画面被猛地拉近，如玉的美人面赫然贴近，只是，此刻那魔化的眸子已经变成了竖瞳，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留影石。
片刻后, 才有声音传出。
“这便是留给你们，最后的飞升之法。”
魔化的声音带着戏谑，似是得意，哈哈大笑着，将留影石随意地抛掷在一边。
留影石中的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要！”
眼看师尊的身体被魔种吞噬侵占，秦清意目眦欲裂，几乎要扑上前去。
若不是周知雪牢牢将她箍在怀中，怕是此刻她已经冲了出去。
“师姐，冷静些。”
周知雪的声音在秦清意耳畔响起，箍在对方腰间的双手青筋暴起，牢牢地将人禁锢在原地。
“这只是留影！”
“师姐，回神了！”
冰凌落地般的清冷声调唤回了她的理智，秦清意低喘着，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
她抬起脸，露出通红的眼眶，喃喃道：
“师尊，以身饲魔了。”
所以她来时，在外面看到的，滚滚天雷之下昏迷不醒的师尊，其实是被魔种夺舍了。
见她神思恍惚，周知雪也只能抱紧她，半晌，只艰涩的低声回应：
“师尊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可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两人的纷乱只是一个小插曲，看完了留影石中的内容，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飞升。
没有人不想飞升。
可如今的飞升之法，居然是要引魔种入体，才有飞升之机。
献祭自己的身躯换取飞升的机会，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况且
能不能飞升还不一定。
万一死在了雷劫中，不就全部功亏一篑了吗？
在场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做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的人。
“这只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上官玉将留影石收了起来，看向众人时神情肃穆。
“在此之前，守在旗东山的，除去我的师妹外，还有卫长老。”
她将众人的目光汇集在一处，这才遥遥指向天空。
众人纷纷抬头，也正是此刻，大家才发觉，天上的雷云多的不对劲。
太多了，多到
不像是只有一个人的飞升雷劫。
这个猜测才在众人心中浮出，便在上官玉的口中得到证实。
“卫长老，也要飞升了。”
“只是此刻她尚且未到必须要承应雷劫的地步，故而如今天上，只有本尊的师妹一人。”
上官玉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另一块留影石。
“本尊赶到时，卫长老尚且还算清醒，也就告知了本尊，旗东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上官玉朝着留影石注入灵力。
——————
闻清真人已经和魔王提维那鏖战了五日，虽然其中也有片刻休息的时候，可这时间也太长了。
长的叫卫长老打心里觉得不对劲。
“还要打吗？”
在闻清真人又一次要应战时，卫长老皱眉询问。
不知为何，她有些担忧。
可回应她的话的，只有闻清真人的背影。
“此獠伤我弟子，我定然要叫其血债血偿！”
说罢，便有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
卫长老自知劝不过，便只是叹了口气，复而又指挥旁的弟子在侧边支援，免得有些魔族杂兵偷袭。
守好旗东山，是她的任务。
要说起来，卫长老觉得这个地方邪门极了。
比起其他的魔窟，旗东山的规模比别的地方都要大很多，别的地方只有一个魔王镇守，而这里却有着三位，再加上从黑水崖逃难过来的，便足足有四位。
这么强的战力，若是四位魔王全部出战，本该叫战局一边倒，可偏偏——
战争已经开始数月了，旗东山的三位魔王，是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上。
大多只是在后方远远地看着，从不插手正面战局，就如同游走在战局之外的幽灵。
就好像——
她们所图谋的，并不是赢得这场仙魔之战。
“卫长老，您在想什么？”
见她长时间不曾有所动作，身旁的小弟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句话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卫长老回过神来，冲着这名小弟子摇了摇头。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这次你们闻清长老能不能赢。”
她轻笑着，将话题带过。
好在那名弟子压根也没有多想什么，见她如此说，便也顺着将话题带了下去。
“说不定能赢呢，毕竟上一次闻清长老就已经占了上风，只差一下便能取了那魔族将领的性命。”
小弟子冲卫长老比划着，话语间难掩兴奋和仰慕。
她也是极为崇拜闻清真人的弟子之一。
卫长老笑笑，吩咐她好好站岗，自己去战线前端去看看。
小弟子连连点头，为了彰显自己有在认真坚守，她将腰杆挺得笔直。
而走到战线前端，这里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修士和魔族互相对峙，相互试探着进攻。
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今日莫名的心悸太多，叫她误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
卫长老稍微松了口气，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半刻钟后，坏消息还是传来了——
“卫长老，不好了！！！”
“闻清尊者她深陷魔窟腹地，如今已经断了联络，再联系不上了！”
还是出事了！
卫长老牙关紧咬，看着从前线退下来前来报信的弟子，不由得揪紧了一颗心。
她多次叮嘱闻清不要太过深入，不要太过深入！
可现在！
卫长老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怒气，可当目光撇见下方报信的弟子满身伤痕，终是不忍：
“你且先去养伤，所有事情我来处理。”
下方弟子领命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后方医修之处走去。
而卫长老，则是马不停蹄的往前线走去。
可刚到前线，她便中了埋伏。
从前从未插手过战局的三位魔王突然出现在她身前，以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将她钳制住。
其中一位压制着卫长老，眉飞色舞的朝着另一位明显气势更强的魔王恭维：
“姐姐，您果然神机妙算，仙门这些愚蠢的走狗，压根不会防备我们。”
而那一位被恭维的，却并没有过分得意，而只是平静吩咐：“别废话了，赶紧带她走，免得再生事端。”
钳制着卫长老的魔王应了声是，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专心加强在卫长老身上下的禁制。
而那位明显更高阶些的魔王又转头朝着另一位道：“你且前去助提维那一臂之力，那个废物，别坏了本尊的计划。”
中计了！
她们想办法调走了闻清，便迫不及待的朝着自己下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卫长老咬牙，可无论如何她都挣不开束缚。
“别挣扎了，你的实力，应当还不足以挣脱我们下的禁制。”
“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都等你好久了。”
那位钳制着她的魔王懒洋洋的开口。
说罢，她还拿出一透着魔气的药瓶，捏起卫长老的嘴巴强硬的将其灌了进去。
纵然卫长老想要抗拒，可禁制在身叫她动弹不得。
“这好东西给你，当真是浪费。”
不知名的液体下肚，卫长老便只觉一股灼烧感自小腹而起，这疼痛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卫长老疼的冷汗涔涔，可既是这样，她也不曾在几位魔王面前露怯。
疼的几乎要昏过去时，卫长老只想到了一件事。
旗东山目前只有她和闻清两位长老坐镇，现如今她们都身陷囹圄，又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搬救兵？
镇守旗东山的其余弟子该怎么办？！
只是不等她想出办法，远处，旗东山魔窟深处，便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
卫长老便看见为首的魔王脸色一变，低低骂了句“废物”，便再也无暇顾及自己，转身便朝着魔窟深处飞去。
只留下一位实力并不算强劲的魔王。
而等那位魔王彻底离开，卫长老便也感觉身上的禁锢轻松不少。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一种可能——
只有魔王在场，这禁制的效果才能发挥到极致，可一旦她们离开，禁制的效果便会削弱很多。
想明白了这一点，卫长老不再犹豫，她强忍着疼痛，从乾坤袋中翻出一瓶丹药，再无顾忌的将其全部倒入口中。
灵力飞速暴涨，实力节节攀升，不消片刻便直冲半步飞升，此刻，冲破禁制便成了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虽然此法伤及经脉，可事态紧急，她已经顾及不得其他。
她不敢耽搁，突破禁制后便迅速寻了一个方向逃亡而去。
可身后却无追兵赶来，她转头向身后看去，却只见那名魔王站在原地，不曾追杀于她。
此刻她还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半个时辰后，有魔气逐渐自她丹田涌出。
第84章 飞升雷劫 没时间了
“轰隆————”
一声炸雷叫众人警醒。
上官玉抬头, 望向半空。
在察觉到雷云越压越低，已经有劫雷跃跃欲试之后，上官玉压低了眉眼。
“没时间了。”
她低喃。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又一道劫雷划破天空, 直直落在悬在半空中的闻清真人身上。
白衣翩迁, 在雷劫之下如此渺小, 只一下，便将她从空中击落，如白鹤折翼，重重坠落。
“师尊！！！”
秦清意再按捺不住, 眼看闻清真人坠落, 她拼力挣开周知雪的怀抱，便朝着那处飞去。
可终究迟了一步。
等她赶到时, 闻清真人已然坠落在地, 在身下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下一道劫雷落下还有些时间, 秦清意趁机飞快来到闻清真人身边。
闻清真人在这一道重击之下醒来, 只是刚一睁眼，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将本就脏污不堪的衣襟再度染红。
这第一道雷劫落下之时她尚且还在昏迷，对此毫无防备, 自然受伤颇为严重。
昏昏转醒的闻清真人将手放在小腹处，感受着受创的丹田和经脉, 苦笑一声。
倒是失算了。
“师尊！”
秦清意焦急不已，扑到闻清真人身侧，飞速将袖中丹药喂入对方口中。
眼看着丹药起效，澎湃又温和的药力不断修复着经脉，闻清真人的脸色也好了些许。
她看着满脸担忧的秦清意, 轻叹一声：“你怎么来了。”
这里太过危险，劫雷随时都有可能落下，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尚且还要受伤，何况自己这平日里就不爱修炼的弟子呢？
“快些出去，若是伤到了该如何是好？”
闻清真人眉目间略带责备，伸手便要将秦清意往外推：“快些离开，莫要停留。”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您要主动被魔种寄生？”秦清意带着哭腔，伏在闻清真人身前。
她问的是留影石中，闻清真人主动接近魔种，容纳魔种进入身体。
闻清真人一时犯了难，她焦急地看着头顶跃跃欲试的雷劫，生怕雷落下来时伤到秦清意，于是只能胡乱搪塞：
“这件事不好解释，你且先离开，等为师渡过雷劫再与你细说。”
可秦清意拉着她的手，怎么劝都不肯走。
闻清真人一时气急，却又无法对自己徒弟狠下心来。
秦清意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泪痕犹在，却是执拗的不肯放手。
师尊身受重伤，如今又被魔种寄生，她又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观？
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代替师尊承受。
恰逢此时，周知雪等人，连同上官玉等一众剑门长老也赶来了，只是碍于飞升雷劫在前，众人不敢进一步上前，只有藏雪峰的几名弟子，和上官玉走上前去。
几人看到秦清意拉着闻清真人不肯松开，倒也能理解。
“师尊。”周知雪也走到闻清真人身边，眉目难掩担忧。
她自然也看到了闻清真人半边魔化的身体。
“到为师身边来。”
她同样温柔，朝着周知雪伸出另一只手。
周知雪乖顺照做。
闻清真人目光在自己两位徒弟身上梭巡，眼看着两人都没有受伤，她才欣慰的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在崖山镇守辛苦了。”
秦清意将脸埋在她掌心小声啜泣，周知雪则是轻轻摇头：“不辛苦的，师尊。”
只是下一刻闻清真人就轻声驳斥了她：“怎么不辛苦？崖山苦寒，最是辛苦不过。”
周知雪没有再反驳，只是抬起眼，看向闻清真人的目光中透着疑惑：“师尊如此选择，可是有别的缘故？”
周知雪在藏雪峰生活成长的这十多年，自认对闻清真人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的，可如今这般，以自身献祭魔种而换取飞升机会，并不像是师尊会做出的事。
闻清真人含笑点头：“自然。”
上官玉同样也走了过来，将怀中能抵御雷劫的法宝强行塞入闻清真人手中。
“虽还不知晓你意欲何为，但我想你总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上官玉细细叮嘱着。
闻清真人只是笑着，也没有推脱，真心实意的感谢：“多谢师姐。”
只是几人还没能聊几句，天上滚滚雷云便又压了下来，眼看着雷云来势汹汹，闻清真人撑着剑站了起来。
许是看到了渡劫者身边有太多无关的人，雷劫轰隆不断，警告着无关人员速速离开。
秦清意不舍的牵着闻清真人的手，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师尊”
闻清真人看着她，语调依旧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是在驱赶她：
“好了，剩下的温馨话留着等下再说，且等为师先渡劫，再叙旧不迟。”
她话说得轻松，可众人分别都能看见她身上缠绕极深的魔化特征，丝丝缕缕的魔气无时无刻的侵蚀着她的身体，方才那一道劫雷，已是伤及根骨。
不等秦清意再开口，闻清真人便一道掌风扫出，将秦清意与周知雪两人扫入上官玉怀中。
“师姐，拜托你看好我的徒弟，莫要叫这不长眼的雷劫伤及她们。”
上官玉自无不应，两只手钳住两人，又甩出丝光锦裹住一直没能说上话的谢诉和胡羽两人，飞速撤离出了雷劫区域。
“师尊！！！”
秦清意眼泪汪汪，十分不舍。
周知雪还要转过头安慰她：“师姐且安心，师尊不会有事的。”
“轰隆————”
就在她们刚撤离出雷劫区域的下一刻，第二道劫雷便轰然落下，照亮了半边天。
第二道雷比第一道雷威力更强，约莫是察觉到了渡劫者身上的魔气，故而第二道雷劫带上了几分惩戒之意。
玄天界的天道极其排斥魔族，故而对现如今半人半魔的闻清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好在这一次闻清真人是在清醒状态，有了防备，看到雷劫落下时便抬剑抵挡。
作为逍遥剑传道者，闻清真人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哪怕现如今被魔种侵占了一半身体，从前实力十不存二，但说到底也是当世强者，区区雷劫，尚且不是威胁。
果不其然，虽然雷劫声势浩大，砸下去时周围的山峦都震颤了几下，可等雷光散去，闻清真人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并未收到太重伤害。
她远远地朝着众人挥剑，示意自己无碍。
见此清醒，连同上官玉在内的许多人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接下来的雷劫便没有再给闻清真人太多的休息时间了，一道接一道的劈下来，往往不等上一道彻底消失，下一道便紧随其后落下。
而且因为闻清真人身上的魔气，雷劫发觉自己无法将魔气劈散后大发雷霆，天上雷云翻腾，落下的雷一道比一道凶猛，看的人心惊肉跳。
雷劫区域外的众人担忧的看着，生怕再有什么差池。
直到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全部落完，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天上的雷云才恋恋不舍的逐渐散去。
雷劫，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极为振奋。
因为飞升雷劫过后，如无意外，便该降下飞升天梯，将渡过雷劫的飞升者接引去上界。
从前飞升天梯断裂，无人敢再想飞升之事。
可现如今闻清真人说寻到了飞升之法，虽然目前来看此法对自身损耗颇多，还要冒险以身饲魔，可若是真能飞升，飞升上界之后，又何惧区区魔种夺舍？
怕是不消太大功夫，便能叫那猖狂魔种灰飞烟灭，彻底泯灭于这一方天地。
众人心绪沸腾，只待闻清真人下一步动作。
可藏雪峰的弟子们不这么想，对她们而言，师尊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秦清意最是按捺不住，率先去迎接缓步走来的闻清真人。
“师尊，你可还好？”
她担忧的目光扫视过闻清真人全身，见她完好无碍，甚至在雷劫之下修复好了原先的旧伤，这才松了口气。
可等看到那占据了师尊半边身体的魔种，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她实在担心，闻清真人弯了眼眸。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摸在自己徒弟的耳侧，柔声安慰：
“不要怕，为师无碍。”
“区区魔种，为师还不放在心上。”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处境，只是安慰着自己的大徒弟。
小狐狸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不爱担事，不爱惹麻烦，平日里也只是爱睡觉，不爱修炼，从前有自己护着倒也无所谓，现如今玄天界与魔族开战，她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本不该这样的，闻清真人满心怜惜。
从前她捡到小狐狸时，从未想过要让小家伙承受太多苦难，小狐狸不爱修炼，不愿吃苦，她也总是纵容着，那时候她总想着，还有自己在，有自己护着，小狐狸必然不会吃苦。
可现如今——
闻清真人感受着身体内焕然一新的仙力，知晓这在雷劫的洗礼下重新灌体的仙力已经不属于此方世界了。
而且，她已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天道对自己的针对，还有上界那道门的呼唤。
就连身体都逐渐有了一种她不能抵抗的牵引之力，似乎要将她带往别处。
她快要走了。
或许不消片刻，她就必须要离开此处。
意识到这一点，闻清真人顿时不敢再耽搁。
“清意，你先冷静下来，为师有话同你说。”
她要赶快将自己所知晓的东西说出来，不然，怕是没有时间了。
秦清意眼中泪花闪烁，说话时带着丝丝缕缕的哭腔：“师尊，你是要走了吗？”
话音未落，身后便爆发出阵阵惊呼声。
“天梯！天梯出现了！！”
“此法果真能飞升！！！”
“闻清尊者当真成功了！！！”
第85章 别无他法 以身饲魔
天空之上有七彩霞光交相辉映。
仙乐响彻云霄, 叫所有人心旷神怡。
多日以来抵抗魔族带来的精神疲惫霎时间一扫而空，众人振奋的看着天空之上逐渐显现出来的天梯，对视之间尽显野心。
飞升啊。
他们心心念念的飞升。
闻清真人看着哭的伤心的大弟子，心头柔软。
“你呀, 为师飞升是好事, 怎的还哭呢？”
她轻轻拭去秦清意落在腮边的眼泪, 解下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塞到她手里：“拿着，为师飞升之后，怕是也用不到这些东西，你就拿着, 和你的师弟师妹们分一分, 就算师尊给你们的分别礼了。”
她细细的叮嘱着，温声哄着, 直到秦清意停止啜泣, 红着眼眶点头, 一一应下闻清真人的嘱托。
身后三位徒弟看着, 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哄好了徒弟，闻清真人才有空闲思考别的事。
比如——
隐藏在魔窟深处的飞升之法。
她看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上官玉。
“师姐。”
她深吸一口气, 将所见所闻缓缓道来。
“我在魔窟血池深处，看到了从前封印魔神的前辈。”
只这一句话, 便将其余陆陆续续赶来的人震在原地。
从前封印魔神的前辈。
“当真？！”
上官玉沉声追问。
闻清真人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
要知道，封印魔神, 已经是千余年之前的事了。
玄天界无人不晓，甚至现在被当做哄小孩子的睡前故事来讲的，关于千年之前的灭世之战。
居然，还有人留存于世吗？
“当然，那位前辈现在已经陨落, 留下的只是一缕残魂，而且现在已经消散了。”
“可曾知晓是哪位前辈？”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千年之前的故事，是覆盖在所有人心头的血色阴翳。
若不是那些前辈不畏生死，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们铺就了现如今祥和的玄天界，又怎么会有他们尚算安逸的生活。
故而，许多人想要知晓曾经那些献出生命前辈的名姓，或许那些前辈无法再看到如今的玄天界，可若是能叫他们知晓姓名，祭拜一番，也是好的。
“我未曾知晓她的名讳。”
闻清真人轻轻摇头。
她的思绪回到第一次看到那缕残魂的时刻。
那是她被另一位魔王偷袭，腹部受伤丹田受损，又被血池中的触手拖拽着沉入血池深处，在血池底，看到了一直镇守着魔神残躯的前辈。
那缕如风中残烛般的残魂，或许是被她的鲜血唤醒，居然睁开了双眼。
“后来人，因何到此？”
哪怕只剩一缕残魂，千年之前厚重古朴的威压传来之时，闻清真人还是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剑门小辈闻清，见过前辈。”
弯腰俯首间不小心牵扯到了腹部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仔细想来，这种低眉顺眼的时候当真是少。
自从师尊羽化后，她担起剑门长老之位，就再也没有这样卑躬屈膝的时候了。
可眼前人，是值得的。
故而闻清真人没有半分受到屈辱的感觉，她真诚的垂下头，朝着眼前的前辈俯首。
“剑门”
“本尊不曾听说过。”
对方的话带着些虚无缥缈的意味，似乎是在回想，可半晌后，她还是放弃了。
“可是后来兴起的小宗门？”
这话一出，闻清真人的嘴角抽了抽。
小宗门
剑门现在，怎么说也不算小宗门了吧？
可这话不好对前辈说，故而闻清真人只是轻声应着：“是后来兴起的宗门，如今，也算是能引领玄天界的大宗门之一了。”
“哦”
残魂环绕着闻清真人转了一圈，温声点评：
“后来人，根骨不错。”
不知为何，得了这句评价，闻清真人竟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隐隐有些骄傲的意味。
“你还未曾说，是怎么到这里，又是怎么唤醒我的。”
对方声音带了些催促。
“本尊能清醒的时间不多，脾气也不算好，你可要想好再说。”
倒是有些故作严肃的模样。
闻清真人的思绪飘远了些，眼看对方等的不耐烦了，它才收敛了思绪，赶忙回答。
她将仙魔之间再次开战，以及如今人间界与幽冥鬼界沦陷之事一一告知。
“晚辈正是在与魔族战斗之时被偷袭，才落入此处，意外唤醒前辈，是晚辈的错。”
将一番缘故听完，闻清真人便看到眼前的前辈残魂逐渐有了几分怒气。
“你们如今竟沦落至此，竟是对魔族没有一点防备？从前魔族抢占修炼资源，屠戮无数修士还不够你们惊醒吗？”
“它们阴险狡诈，残忍无度，你们不思修炼，居然还能与这些畜生和平相处那么些年？”
这一番怒气冲冲的言语说得闻清真人惭愧的垂下了脑袋。
见她羞惭，对方也不忍过多苛责，只是叹息道：
“算了，这也不是你一人之错。”
“从前种种事，也怪我们未能将魔族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才会为你们今日之祸埋下祸根。”
对方叹息着，为从前之事数次扼腕。
“若是我们当时能将魔族处理干净，想来你们应当会有更好的未来。”
惋惜是暂时的，在知晓血池外尚有两魔对闻清虎视眈眈，这缕残魂便将自身仅存的灵力给了闻清。
“去把他们都杀了，务必不要留活口。”
对方如此说。
“只是，之后这里怕是还需要你来处理。”
闻清真人追问：“如何处理？”
对方指了指那团散发着诡谲魔气的烂肉，“这一团东西，本尊快要消散了，若是不将其处理掉，玄天界怕是还要有数不尽的风雨。”
这话叫闻清真人心下一紧。
“前辈您？”
她不敢多问，不敢去细想对方口中话的深意。
“是你想的那样，本尊本就只剩一缕残魂，现如今又将灵力渡给了你，自然就再无本事看守这魔神残躯了。”
魔神残躯！
闻清真人的心脏被重重一击。
她看着那团看不出原本模样，但却不断蠕动着烂肉，脑中思绪纷乱。
越看，她的呼吸就越急促，最后眼神发直的看着，无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
这就是，魔神残躯吗？
“回神！”
一句断喝唤回了她的神志。
闻清真人猛然回神，看着自己只差毫厘便能触碰到眼前的魔神残躯，猛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险些就要被它蛊惑了。”
对方声音淡淡。
闻清真人连忙撤出几步，离那团烂肉远远的。
“抱歉。”
她低声道歉，为自己的莽撞行为。
或许刚刚，若是对方不曾提醒于她，她就要在这血池之底彻底迷失了。
“不必道谢，毕竟过一会儿，你就需要和这东西融为一体了。”
对方声音平淡，似乎只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但却叫闻清真人惊叫出声。
“什么？！”
对方却不满于她的大惊小怪：“怎么？”
“这不是很正常？封印它，自然要以身饲之。”
闻清真人听得睁大了双眼。
“那岂不是晚辈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自然。”
闻清真人顿时有些急了，她慌忙解释：“不行的，晚辈的徒弟们还在等着晚辈回去，她们离开晚辈不行的。”
“她们还那么小，没有晚辈的庇护肯定要吃很多苦。”
她急的团团转。
“晚辈并非不愿在此镇守魔神残躯，只是，只是——”
魔神残躯，放出去便会引起腥风血雨，她有能力，此刻又只有她在，的确应当义不容辞的接过重担。
她并不畏死，也并不害怕在这血池之底千年寂寞，只是——
她的徒儿们，尚且没有长大，又让她怎么放得下心？
她急的白了脸，却又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
但此刻，对方没有对她的行为进行指责。
“若你不愿，还有他法。”
这话一出，闻清真人便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扑通一声便朝着对方跪了下去：“求前辈告知！”
————————
闻清真人思绪回笼，她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徒弟们，眼中眷恋深重。
若是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不飞升，就在藏雪峰，一直守着自己的徒儿们，就这样到寿命将尽。
只可惜——
宁静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
感受着身体里那股越来越明显的牵引感，闻清真人深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缓过身来，看着正在等待着自己开口的上官玉，低声道：“师姐，将人都聚过来吧。”
“我时间不多了，还是尽快将所知之事告知大家才是。”
上官玉依言照做，不多时便将在此的剑门长老们全部聚在一起。
眼看人已聚齐，闻清真人才缓缓开口：“或许诸位最想知道的，便是为何今日我能得以飞升。”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自然也都看到了留影石中闻清真人与魔神残躯融合在一起的画面，此刻见到半人半魔的闻清真人，心下带了些警惕，可仍旧还是对飞升的迫切占据了上风。
“敢问闻清尊者，若要飞升，可是必然要与魔神残躯融合才可？”
闻清真人看向开口之人，那是一个年轻的长老。
也是从前与她起过龃龉的那位长老。
具体叫什么名字，闻清真人已经不记得了。
可他开口相问，自然是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魔化的特征，又环视过周遭等待着她回答的一众人，终于开口回应：
“正是。”
“若要飞升，便要与魔神残躯融合。”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别无他法！”
第86章 未尽之意 清意，为师有话同你说。……
别无他法。
此话叫许多人怔在原地。
飞升唾手可得, 可代价却是沉重。
看着面露踌躇的众人，闻清真人内心很是平静。
她早就料想到了如今情形。
从多年前他们施压师姐，逼迫自己的徒儿修无情道时，她便知晓, 剑门诸多长老, 早已不是从前仙风道骨, 淡泊名利的形象了。
玄天界早就腐朽了。
修士们为争夺修炼资源，或许今日言笑晏晏，明日便能拔剑相向，对昔日盟友可以转身背刺, 有些更是无耻到可以和魔族苟且, 只为眼前一点蝇头小利。
有时候闻清真人会自嘲，若非自己修的不是逍遥道, 或许早就被现如今的玄天界气死数百回了。
所以, 她在这里向众人说出——
若要飞升, 则必然要舍身饲魔。
在场众人们面面相觑, 似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闻清真人自然也料到了此等情况。
修士最忌讳夺舍一事，现下飞升是要以献祭自己半身为代价, 自然要多斟酌一番。
恰逢此时，天上雷云再度聚集起来。
而且这一次, 是直直冲着众人所处之地快速聚集而来。
速度之快，叫人措手不及。
眼看天上雷云已成气候, 在场的长老们顿时也焦躁起来。
“怎的又有雷云？”
“闻请尊者不是已经渡过雷劫了吗？”
“这雷云怎么看着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通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中，秦清意却好似想到什么，她猛然回头，朝着雷云来的方向看去。
她转头的瞬间，时刻关注着她动向的周知雪也跟随着转过头去。
虽是不知晓师姐在看什么, 但跟着做，总归是没错的。
这一看，还真看到了一个人。
卫长老。
那一道逐渐由远及近的人影身上缠绕着和师尊同等的魔气，若是不细看，恐怕还会将其认成魔族。
但若是忽略掉那通身魔气，便能辨认出，此刻卫长老的境界，已然是抵达半步飞升！
所以这雷云，其实是冲着卫长老来的！
但因为她正朝着此处行进，故而看起来雷云像是笼罩在她们头顶一般。
周知雪想明白此事，便想着转过头同师姐言说，可一转头，便和闻清真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师尊”
她刚想说话，便察觉到师尊冲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同时耳边传来师尊的传音：“莫要说话。”
周知雪下意识噤声。
下一刻，她便看到师尊朝着众人示意安静。
“这雷云并不是朝着诸位来的，也并不是朝着本尊来的。”
闻清真人一句话便叫周围安静下来。
“这是卫长老的渡劫雷云。”
人群中有人惊诧出声：“卫长老也要飞升了？！”
闻清真人含笑点头：“自然。”
“卫长老与本尊一同镇守旗东山，有此机缘，本尊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只是飞升前本尊与卫长老商议，渡雷劫要分出个前后才好，不然若是我们二人一同度雷劫，怕是动静太大了些。”
说话间，远处那魔气缭绕的白衣女子已是近到众人身前，果然是卫长老不假。
此刻她意气风发，虽被魔气侵染，但从前那股剑痴的模样却是一点变化没有。
只是刚落地，她便拉着闻清真人的手激动道：“闻清，你说的果然没错！”
“过了那道槛之后，我的剑术水平堪称平地起青云，原本怎么也参不透的剑招，只是片刻便可领悟贯通！”
说话间，她抬剑便指向远处魔族山头，只是挽了一个剑花，那处山头便在一息之后轰然破碎，连烟尘都没能激起多少，原本层峦起伏的山就成了一片平地。
这成效叫其余缄默不言的人顿时眼红，心头烦起一片火热。
舍身饲魔换来如此威力。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卫长老旁若无人的朝闻清真人比划着，她太过激动，从前因为困顿境界而不得寸进的剑法如今一日千里，叫她怎么能不高兴？！
只是——
闻清真人含笑指了指头顶，温声道：“卫长老，你的雷劫到了。”
似是在应承她的话，这话音刚落，头顶的雷云便轰隆隆的劈下来一道，刚好落在卫长老脚边，激起一层焦黑尘土。
好像是在提醒：“你该渡雷劫了。”
这可气坏了暴脾气的卫长老。
其实她从前脾气并不坏，只是这雷云偏偏挑在她最高兴的时候释放存在感，打扰到了她想要分享的心情，那这便足以判死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卫长老便嗖的一下以剑指天。
“吵死了！”
一道剑光直劈雷云。
剑光明显比雷云更强势，这一道剑气将天上雷云一分为二，吓得雷云呜咽着收敛起了满身雷光，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卫长老顿时满意的收起剑，再度拉着闻清真人滔滔不绝。
话说到最后，卫长老意犹未尽：“此事还要多谢你，闻清。”
“若不是你慷慨将此事告知，恐怕我此刻已成一具骷髅。”
她说的是当时被魔王灌了魔血种下魔种，原本正痛不欲生，是闻清找到她，又将她救起。
虽说现在沾染了一身难闻的魔气，可总归是活下来了。
再说，等飞升之后，处理这小小魔气，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必言谢，你我同为剑门长老，自是命运一体。”
她话说的意味深长，叫众人浮想联翩。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有人忍不住相问：
“敢问卫长老，这飞升雷劫，可是也是将魔神残躯容纳体内，才能有这一线飞升的机会？”
他们在试探，试探除了此法之外，是否还有别的飞升之法。
只是结果终究要叫他们失望了。
卫长老利索点头：“这是自然。”
她转而又满脸惊诧：“怎么，闻清没告诉你们吗？”
“不应该啊？”
卫长老转头便看向闻清真人：“闻清，你没告诉他们吗？”
她满脸不思其解，倒是叫问话的人讪讪，不等闻清真人回答，此人便涨红了脸，挠着头隐入人群。
“说了的，说了的。”
卫长老恍然：“我就说嘛，闻清不是会私藏此事的人。”
“不然我当时肯定也活不下来。”
叙旧的久了，闻清真人的脸色也变差了几分，上官玉眼尖注意到了，便开口相问：
“师妹，怎的了？”
闻清真人摇头：“无碍，只是飞升天梯的牵引越发强烈，我怕是该走了。”
听闻此话，上官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师妹，飞升艰难，你在上界要多保重。”
本该是温情时刻，可下一秒，这样难得的温情便叫卫长老无情的打断了。
“哎哎哎，别着急走，且先等等我。”
她转动着手腕，朝着闻清真人笑：“等我渡完这雷劫，也好同你搭个伴一起走，不然你这掌门师姐和这四小只徒弟，怕是也不放心你一个人飞升上界。”
一番话说的闻清真人失笑。
“怎会？”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卫长老要一起走的要求。
不过是些天梯的牵引，一时半还奈何不了她。
卫长老也不拖沓，得了准话之后便提剑朝着天上雷云而去。
那莽撞之态，看的周围人汗颜。
可卫长老从前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今面对雷云，也没有丝毫要退缩，想着避一避锋芒的意思，倒是有着比闻清真人几刻钟前更凶猛的姿态冲着雷云去了。
天上雷光频现，闪得底下的人睁不开眼。
雷云一道接一道，眼看着有细碎的雷云从头顶落下来，闻清真人抬手便展开一层结界，将自己的几位徒弟笼罩其中，护了个结实。
大约是见她没有丝毫要随接引天梯离开的意思，闻清真人耳边仙音骤然加重，多有催促之意。
她听得皱眉，再一次抬手拂了天道的催促。
这上界的接引天梯自渡完雷劫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催促自己赶紧离开，仿佛自己多在此地停留一刻，便会对此界造成什么影响似的。
思虑间，闻清真人抬头看天。
卫长老仍在渡劫，看上去不多时便要结束。
怕是等她的雷劫渡完，自己也就没有时间了。
闻清真人顿感时间紧迫，她招手示意自己的徒弟凑近过来，“过来，为师有话对你们说。”
于是连同秦清意在内，藏雪峰四名弟子红着眼眶围了过来。
聚在闻清真人身边，感受着她身上已然发生变化的，不再属于玄天界的仙气，几人鼻子泛酸，几乎要再次落下泪来。
“好了，莫哭了。”
闻清真人险些要哄不过来。
她头一次有些苦恼，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收了四名弟子。
要知道从前她还是剑门弟子时，可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收弟子的。
可是——
闻清真人的记忆中逐渐浮现出当初自己逐一捡回这四个孩子时，那一个个小可怜的模样。
她若是不将人带回来，这四个孩子，怕是在外面都活不下来的。
料想这收弟子也和凡人在路边捡猫一样，但凡开了口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闻清真人沉沉叹气。
结界一开，闻清真人传音入密，快速将自己在血池底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其中包括了，她不曾告知于外人的一些隐秘之事。
时间总归是短暂的，不多时卫长老便渡完了雷劫，重新落了下来。
她身上还缭绕着雷光，雷丝游走在静脉之间，虽是半人半魔，却是罕见的意气风发。
“闻清，该走了。”
她招呼着闻清真人，姿态潇洒极了。
“叙旧了半天，怎么还没说完，有那么多话要讲吗？”
卫长老小声嘀咕着，她对剑门没什么留恋的，看起来倒是比修逍遥道的闻清真人还要自在许多。
那头的闻清真人听见了她的小声嘟囔，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
卫长老撇撇嘴，没再催促。
只是——
闻清真人自然也知道，此刻已经是该走的时刻了。
话说到最后，闻清真人叹息着，“你们当要好好修炼，为师预测，玄天界怕是还有几遭风雨，若是到时实力低微，怕是会很难过。”
四小只啜泣着点头，她们自然也知，今日一别后，她们与师尊，怕是再难相见。
一时之间师徒之间的感伤蔓延四周，叫看客无不唏嘘。
飞升天梯牵引着闻清真人和卫长老两人逐渐朝着天梯而去。
最后，闻清真人不舍的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缓缓转过头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
秦清意抬头看着那个背影逐渐飘远，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在地面砸出一小块湿润的痕迹。
可偏偏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却传来属于闻清真人的声音。
“清意，为师有话同你说。”
第87章 同她双修 师妹，同我双修吧
藏雪峰暗室。
秦清意面壁枯坐。
自半月前从旗东山回来后, 她便回到此处，将自己关在其中。
无论何人寻她，一概不见。
秦清意在暗室外下了禁制，没有她的允许, 无人能擅闯进来。
外面人不知晓她为何要将自己封闭起来,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面日升日落, 门外呼唤声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来疲惫。
可每日又都会坚持不懈的来。
又过了许久，她缓慢地眨动眼睛，酸涩感叫她瞬间流下泪来, 眼角的泪珠打湿睫毛, 滋润着干涩的眼睛。
暗室外，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最后停留在了暗室门口。
周知雪又来了。
她提着一份饭, 如同这半个月来的每一日, 照旧带着饭, 在暗室禁制外盘腿而坐。
看着眼前从未对自己敞开过的暗室，周知雪眼神中有落寞一闪而过。
可也只是一瞬, 片刻后她便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冷中带着只对一人的温柔, 小心地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门口。
“师姐，该吃晚饭了。”
听到外面周知雪的声音响起, 秦清意抬起头来，撑着自己的身体，动作缓慢又小心的挪到暗室门口。
许是多日不曾进食，秦清意只觉得口干舌燥，嘴唇干涸, 稍微一扯嘴角，便有极度干燥处撕裂，争先恐后的往外渗出颗颗血珠，只是片刻便染红了嘴角，看上去好不狼狈。
秦清意张嘴舔舐掉嘴唇上渗出的血珠，一只手克制，却又带着隐隐贪念的抚上暗室禁制。
此刻，她与周知雪，只有一墙之隔。
只是对方尚且不知。
想到这里，秦清意没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可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那一弯唇角无力地放了下去，趋于平直。
秦清意心口蔓延开一片涩意。
不知道，也是好事
周知雪并不知晓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师姐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禁制在前，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看着暗室的禁制仍旧如往常一般，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周知雪也并不气馁。
半个月了，她已经习惯了。
师姐对她，总是这般忽冷忽热，早该习惯了的。
只是——
“师姐，你还是不愿意出来吗？”
她知道师姐在里面能听到，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在外面自说自话有什么不妥。
总归藏雪峰现在拢共也只有四个人，没人会特意来藏雪峰看热闹。
故而周知雪没有任何不自在，只是如同往日一般，倚靠在暗室门口，絮絮叨叨的对着里面说近日来的情况。
“这几日玄天界的局势愈发混乱，师伯叫我们暂时先不要在玄天界露面，一概以保全自己为重。”
闻清真人飞升之后，没几日玄天界便乱了起来。
飞升通道重启，这等劲爆的消息没能捂住太久，毕竟旗东山两场飞升雷劫，声势浩大，哪怕远在千里之遥外的幽冥鬼界，也能感知到天摇地动。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玄天界的灵气都如同被搅动起来一般，境界较高的修士，几乎都能感知到那明显的灵气波动。
消息散播了出去，连带飞升之法，一起在短短半日的时间内，激起了滔天巨浪。
多数人对“以身饲魔”这等苛刻又极为冒险的飞升之法抱有怀疑，可从剑门传出的消息，总归还是有很高的可信度的。
于是，仅仅只是到了第二日，便有人按捺不住冲动，杀穿一处魔窟后，沉入血池。
等他再出来时，便已是半人半魔。
可飞升雷劫——
真的来了。
一番狼狈的扛过雷劫后，那人大笑着，走上了飞升天梯。
这亲眼所见的确有人按照剑门给出的法子飞升，没有人再能坐得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玄天界的仙门再不收敛，几乎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和手段，专攻那些并不算强大的魔窟，但凡见到血池，便不顾一切的往里钻。
不出几日，便有许多人接连飞升。
玄天界的灵气，也因为一时之间供养了太多的飞升者而日渐稀薄。
“二师兄和三师兄都从旗东山撤了回来，现在都跟着封凝在崖山抗魔。”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段时间魔族的动静反而小了下来，但我总觉得不是好事。”
玄天界局势日渐动荡，尤其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借着混乱的四处屠戮与自己有恩怨的人，甚至，有不少无辜的仙门弟子丧身于其手，原因也仅仅是因为对方起了贪念，夺宝杀人。
玄天界，真的乱了。
好在剑门反应及时，迅速召回了所有剑门弟子，又有长老护送弟子们回宗，再加上剑门名声在外，极为护短，但凡伤了剑门的人，无论多久都会被剑门追杀，这才没有造成太多伤亡。
玄天界为了飞升而引发了动乱，魔族那边的声息却是日渐弱了下去。
许多人认为魔族是在仙门百家近乎疯狂的攻击中退缩了，毕竟魔族无主，现在魔神残躯还在因为“飞升”而被抢夺。
魔族看上去，似乎大势已去。
可周知雪不敢这么想。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动荡混沌的表面之下，似乎有着她还未曾触摸到的真相。
秦清意就倚在门上，听着周知雪在外面絮絮叨叨，她脑袋仍旧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见周知雪说感觉魔族声息渐消，觉得不像是好事，秦清意低低的笑了一下。
当然不是好事。
她的师妹，好生敏锐。
若是从前，她或许也会觉得，魔族败退了，玄天界又安全了。
可如今，她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玄天界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秦清意的手无意识的蜷紧，将膝盖处的衣摆攥出深深的褶皱来。
师尊，若是你不同我说那些话该多好。
或许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晓，做个无知无觉的人。
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痛苦
秦清意低低的喘息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脑袋格外迟钝，似乎有一层纱蒙在她眼前，叫她分辨不清。
“清意，大厦将倾，玄天界未来的希望，尽数系于你二人身上。”
朦朦胧胧中，秦清意觉得自己好像又听到了闻清真人的声音。
这是那日师尊飞升时，唯独对她说的话。
“为什么师尊，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两个人”
“不该是我们的”
话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将心肝呕出来。
滚烫的眼泪颗颗砸下，洇湿一片衣摆。
秦清意再也支撑不住，倚靠着暗室的门逐渐瘫软下去。
师尊
或许我不该来剑门的
意识消散前，她看到暗室的门被打开，有人迎着光进来，焦急地呼唤着她。
“师姐，师姐！！！”
周知雪才一进来，便看到秦清意倒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苍白，有油尽灯枯之向。
这一眼几乎让周知雪肝肠寸断。
短短半月而已，师姐怎会变成这样？！
方才她在外面，本来还在对着暗室禁制自说自话，不知为何，她一抬头，便看见暗室的禁制缓缓消散了。
门一打开，便有一白影人事不知的倒在门边。
那是她的师姐。
所以师姐，是在她说话时便一直在门口吗？
这个认知完全没有叫周知雪高兴，她看着昏迷不信感到秦清意，心下只余下了担心。
周知雪极近轻柔的将人抱在怀中，生怕再将人磕了碰了，随后才小心去探其经脉。
发觉并无大碍，约莫只是伤心过度，再加上情潮迫近才会突然晕过去。
周知雪由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出事便好。
可看着师姐消瘦的腕骨，周知雪鼻头一酸。
才半个月，师姐便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若是师尊知道了，定然会狠狠惩罚师姐。”
她故作恶狠狠道，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本该是控诉，却说的极为委屈。
而且，虽然这般说着，却是动作极快的从乾坤镯中拿出几粒只是看上去便知不凡的丹药，将其放入秦清意口中。
这些是她攒下来的救命丹药，危急时刻可以保命的东西，她有的也不多。
可现在周知雪极为庆幸自己将丹药攒了下来，不然若是今日无丹药可用，她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秦清意也渐渐恢复了意识，虽然身体与神魂都疲惫到完全不想醒来，可奈何耳边有些人的控诉和呼唤实在是没有办法忽略，无奈之下，秦清意也只能缓慢睁开眼：
“师妹是哭了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
时隔半个月终于听到师姐的声音，周知雪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委屈彷徨种种情绪浮上心头，叫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霎时间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无声的哭泣最软人心肠，秦清意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见她哭，也只有柔声安慰这一个法子。
“莫哭了，哭的都不好看了。”
这话一说出来，秦清意便知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她的师妹看起来哭的更凶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落。
后面无论秦清意再说好话，都止不住周知雪的眼泪了。
秦清意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若是大声嚎哭也就罢了，偏偏是无声落泪，又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此刻落泪，看着便叫人心肝都揪在一起，恨不得能替她难过，好叫她重展笑颜。
眼看哄不好了，秦清意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重新擦去周知雪眼尾溢出的眼泪，直直的看着她：
“师妹莫哭了，同我双修吧。”
第88章 妖族变故 师姐，不要离开我
当然, 她的请求被无情的拒绝了。
周知雪给出的理由是，她多日不曾吃喝，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是断断承受不了一场情事的。
可被拒绝还是叫秦清意很不高兴。
出暗室之后, 周知雪将她稳稳抱在怀中, 一路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而秦清意便如同无骨一般缠绕在她身上, 咬着唇在她耳畔呵气：
“你不想吗？师妹。”
想自然是想的。
只是周知雪一向隐忍惯了，紧绷的脸上没做出什么表情来，只有嘴唇抿的发白。
见她没出声回答，秦清意自然也猜了出来, 她捏着周知雪通红的耳根, 笑她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被笑的人也没反驳，只是仍旧稳稳地抱着她, 脚步不曾停歇。
笑的累了, 秦清意便贴近周知雪的心口, 闭上眼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
暗室在藏雪峰靠近山顶的位置, 往下行走颇耗费时间，若是御剑, 片刻便也到了她们住处。
只是周知雪此刻却不想快些回去。
她甚至刻意放慢了些脚步，希望下山的路能更长些, 这样，她便能与师姐共处更长时间。
怀中人已经渐渐睡了过去, 紧贴着她胸口的温度逐渐透过衣衫，传达给她。
约莫是睡得不慎安稳，怀中人轻蹙眉头，轻声嘟囔着在她怀中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埋在她身前, 轻浅的呼吸带着热气，几乎要将周知雪灼伤。
她深吸一口气，脚下动作更慢更轻，将怀中人稳稳抱着往山下走去。
直到回到房间，将仍在熟睡的人轻柔的放在床上，周知雪才对周围有了实感。
师姐此刻，就在她身边。
周知雪目光贪婪又克制地描绘着床榻之上人的面庞，眼中情意再难掩饰。
她的师姐
许是感受到了这股难以忽视的灼热目光，秦清意竟悠悠转醒。
只是神情仍旧迷蒙，看上去不甚清醒。
看到周知雪正在身侧，她伸出一只手去拉对方衣袖，试图邀人同床共枕。
“师妹，上来，陪师姐一起睡。”
秦清意嘴角含着笑意，眼睛都未曾全部睁开，只有一条缝，隐约能证明人是醒着的。
只是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睡意。
说话间手依然轻扯着周知雪的衣摆，似乎她若是不听自己的，便不肯罢休。
“师妹，陪我一起睡”
她轻声哼哼，叫周知雪舍不得拒绝，于是也只好褪去外衫，顺从着对方一同躺到床上。
刚一躺下，她便被秦清意缠绕上来，如同抱玩偶一般，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像是极为满意她陪自己一起，没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只留周知雪一人抬头望着床帐，眨眨眼睛，嘴角轻轻弯起。
睡意是会传染的，或许是这些时日以来她本就疲惫不堪，也或许是身旁人均匀安稳的呼吸叫她精神放松，周知雪缓缓眨眼，侧过头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对方眼睫微颤，薄薄眼皮下眼珠不断滚动着，明显是在做梦。
周知雪轻轻侧过头去，看着秦清意柔和的睡颜，任由自己被睡意席卷。
她将身体蜷缩起来，躲进秦清意的怀中，轻声呢喃：
“师姐，不要再离开我了。”
接连修养几日，秦清意的身体便恢复过来。
本就是因为忧虑过度才叫身体亏空，现下稍微将养一番，便迅速好了起来。
在这期间，雁狸也来见过秦清意几次，只是每一次她来，周知雪就不是很高兴。
这一日雁狸又来了，周知雪站在房门外，刚好与前来探望的雁狸撞上。
周知雪打量了她一眼，眯眼冷声道：“怎么，现在的外门弟子，是不需要去崖山剿魔了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刻薄了。
周知雪也自知自己说出的话很是不妥，可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雁狸，就不是很想给这位外门的师妹好脸色。
若非要论及具体原因，周知雪自己也说不出来。
总归就是看见她就不舒服。
自然，雁狸看见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现下被问住，雁狸知晓她是厌烦自己日日前来，可妖族的小家伙向来是不惧仙门弟子的，更何况现如今她的少主就在房内，料想此人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雁狸的腰杆便硬了起来，对上周知雪的眼睛丝毫不退让：“我受恩于秦师姐，如今她身子不适，我来探望，并无不妥吧？”
“再说了，崖山剿魔也并非需要日日前去，我已是去了数日，还不能有休息时间了？”
周知雪的眼眸一下子眯起，看向雁狸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喜。
可雁狸本就不怕她，直接迎着视线反瞪回去。
两人针尖对麦芒，没有一人想要退让。
眼看双方都想要用眼神杀死对方，房间内及时出现的声音解救了此等困境。
“雁狸？进来吧。”
秦清意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见师姐发话，周知雪本是高兴的，可听见不是叫自己，她瞬间急了。
“师姐？”
师姐为何不叫她进去？
她身侧的雁狸听见呼喊已是欢天喜地的推门进去了。
“师妹，我同雁狸有话讲，你且先去忙别的事吧。”
房间内传出的声音温柔又不容拒绝。
雁狸站在门边，得意地朝她递眼神。
周知雪闷闷的垂下头。
师姐不想见她。
又是这样，师姐宁愿见别人都不愿见她。
这一切自然没瞒过秦清意，她为了安抚，只能传音轻声哄着：“师妹，等我半刻钟，好吗？”
而后又对雁狸正色：
“雁狸，进来。”
别以为她没看见，死丫头站在门口朝师妹扮鬼脸。
雁狸被抓了现行，瞬间歇了气焰，委委屈屈的从门口挪过来，每走一步就抬头看一眼秦清意的神色，生怕她生气责罚自己。
而走到身前，更是迅速认错：“对不起少主，我不该和她起冲突。”
秦清意被气得脑仁疼。
这两人着实是奇怪，明明一人一妖，平日里又没什么接触，怎么就能这么不对付？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秦清意摆摆手，将此事轻轻放下。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两人也只是互相看不惯，还没有严重到非要责罚的程度。
“说罢，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雁狸平日里不会轻易过来寻她，这几日连着来，定然是有事要说。
只是不知为何，一连几日这孩子都没开口，每日扭扭捏捏坐一会儿就走。
难不成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果不其然，她一问，雁狸就露出迟疑又为难的神色啦。
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话说出来。
“别犹犹豫豫的，有什么事就说。”
秦清意催促她。
雁狸又思虑了一下，左右为难了一会儿，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少主，妖皇陛下唤您回去继承大统，陛下她想要飞升。”
说完这话，雁狸便迅速低头，似乎是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极为失言。
而秦清意，在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便变得极为难看。
“母亲她想要飞升？”
“妖族怎么得到的消息？！”
第89章 意乱情迷 一夜帐暖春宵
雁狸走后, 周知雪便发现，师姐又开始不开心了。
她有心想问，可观师姐模样，也并不是想多言的模样。
她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疑惑。
这股疑惑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深, 因着在心中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叫师姐不高兴, 她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晚间, 她被秦清意一把拉进床帐，按倒在床榻之间时，还尚且有些恍惚。
“师姐你怎么”
她有些讶然，开口欲问, 却在下一刻被秦清意抵住了唇瓣。
“师妹, 床榻之上，要安静些才是。”
床帐之外烛火摇曳, 照在秦清意脸上时媚气横生。
周知雪这才发现, 她竟然没有掩饰妖族特征, 而是径直放了出来。
数条火红的尾巴在秦清意身后快活又自在的甩动着, 在烛光的映照下如同跳动的火焰，看上去得意极了。
她这时才闻到秦清意的满身酒气, 甚至脸也红的可怕。
“师姐，你喝酒了？”
周知雪眯了眯眼, 忍不住规劝道：“师姐你身体才恢复些，不应饮酒的。”
“啰嗦。”秦清意不满的打断她。
头顶的狐狸耳朵抖了抖, 似乎要将她啰嗦的废话甩出脑袋。
今日她心情实在不好，要说来还是雁狸带来的消息败坏了她的心情。
本想着稍微小酌一杯便好，但没想到，竟是不知不觉吃醉了去。
肯定是师尊留给她的梨花酿太过香甜，叫人忍不住贪杯, 绝不会是她没有自制力。
她故作凶巴巴的叫周知雪闭嘴，说到底只是不肯承认自己贪杯醉酒罢了。
周知雪默然闭嘴，颇有些受伤的看着压制在自己身上的秦清意，低垂下的的眼眸中尽是失落。
“师姐厌了我，现如今多说一句都不行了。”
眼看着周知雪用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茶言茶语要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秦清意急了眼。
“不许乱讲。”她猛地俯下身去，鼻尖紧贴着周知雪的鼻尖。
“我没有厌了你，不可胡言乱语。”
她不满的嘟囔着。
姣好的容颜在眼前瞬间放大，秦清意迷蒙着醉醺醺的狐狸眼，一点一点流连在周知雪脸庞之上，从光洁的额头，一点点往下，如墨入鬓的眉毛，冷清的美人眸，又到那厚薄适宜的红唇。
她伸手去点那不乖巧的唇瓣，控诉着：“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
她又比划着：“我只喝了一点点，一点点。”
秦清意刻意强调着，似乎生怕周知雪不信，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捻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
岂不知自己此刻的动作早已带上了几分醉酒之人的迟钝，落在周知雪眼中时便显得格外可爱。
周知雪嘴边漾起浅笑，顺从的应和道：“好，师姐只喝了一点点，我相信师姐。”
许是酒意上头，秦清意只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她甩甩头，狐狸耳朵也跟着甩动起来。
几下之后不但没有清醒，反而更加头昏脑涨。
眼看摇摇晃晃稳不住身形，还是周知雪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搂入怀中，却又被带着摔进床榻，周知雪生怕她摔着，只能带着人往床榻里滚，两人紧紧抱作一团，就连衣衫都互相缠绕，难舍难分。
秦清意被摔的七荤八素，虽然不疼，可脑子却变得更是一团浆糊，她不满撇嘴，再度撑起身子时便带了几分脾气。
“你不乖。”
她指责周知雪。
“师妹何处不乖？”
周知雪讶然，却在目光触及秦清意发钗凌乱的造型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便被秦清意抓住把柄。
也不知晓她醉酒之后的脑子是怎么思考的，竟是趁着周知雪再小，伸手上前一把捏住她的嘴，兴奋道：“小冰山笑了。”
小冰山？
这有些陌生的称呼叫周知雪不明所以，她眨眨眼，好不容易才从秦清意手中解救出自己的嘴巴，又生怕她再度出手，无奈只能将人双手缚住。
丝光锦格外懂事，只是三两下便将秦清意的双手捆了个结实，又将另一端捆在床头，顺带打了个结，保准被捆住的人挣不开束缚。
只是这样一来，秦清意双臂高抬过头顶，本就凌乱的衣衫被扯得更是大开大合，腰间的腰带早已不见踪影，胸口露出大片肌肤，烛火一照，便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散发出柔和又细腻的光泽。
这一幕看的周知雪颇有些口干舌燥。
尤其是下一刻在秦清意口中听到：
“师妹是要同我双修了吗？”
说着，秦清意还大方的扭动着身躯，似乎是非要找出一个最好看的角度。
这一切都太过刺激神经。
周知雪的呼吸瞬间就乱了。
可她还有问题要问。
“小冰山是谁？”
略带沙哑的声音，周知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竭力克制着想要将身下人一口吞掉的冲动，她要知道师姐口中的“小冰山”是谁。
“小冰山你都不知道。”
秦清意不满。
“师妹不知，还请师姐赐教。”周知雪谦虚。
秦清意得意地哼哼。
“小冰山自然是我的小师妹，一天到晚的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点也没了小时候的可爱。”
“小时候还天天晃悠着跟在我身后，糯糯的叫着师姐，哪儿像现在，对我的态度差了去了，比对待外门弟子还差。”
秦清意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似乎是要借着醉酒将所有的细微怨气都发泄出来。
尤其是说到周知雪在崖山时对她总是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秦清意便满腹怨气，说话间气呼呼的，被束缚住的双手也挣扎摆动着，模样显然是对周知雪极为不满。
周知雪听得挑眉。
她有这么恶劣吗？
只是此刻，重点似乎不再是讨论这些。
眼看着因为酒意上头，秦清意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含糊，周知雪便知，她已是醉的狠了。
“师妹，我好热啊。”
秦清意嘟囔着，扭动着身体想要贴近周知雪。
她身上冰冰凉凉，贴上去舒适极了。
周知雪伸出手贴在她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她手贴上去的一瞬间，秦清意便安静下来，舒服的眯起了眼。
“师姐，今日是月圆”
也是情潮发动之日。
所以今日，是势必要双修的
周知雪倾身下去，衔住那片唠叨不休的唇瓣，压在贝齿间轻轻研磨，引来一阵不满的哼声。
“师姐不喜欢吗？”
沙哑的声音落在秦清意耳畔，惹来一片酥麻。
竭力紧贴的身体回答了一切。
周知雪低笑着，再次吻了上去。
师姐，有你在，我又怎么能突破心中魔障，无欲无求呢？
一夜春宵帐暖，等再醒时，外头太阳都快要挂在天上正中。
秦清意是在舞剑声中悠悠转醒的。
倒不是被吵醒，只是这个时间的确该醒了。
她拢了一身宽松衣袍，出门便看见周知雪在舞剑。
所习剑法，是她不太看得懂的。
约莫是无情道的剑法。
光看甚是无趣，秦清意看着不曾了解过的剑招也来了兴趣，她唤出留白剑，加入了进去。
周知雪也不意外她的行为，很是自然的从一人练剑转换为两人习剑。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有来有回。
互相喂招拆招，也叫双方都受益匪浅。
打完一场，秦清意才满意收剑。
“今日我想去师伯那里走一趟，师妹同我前去可好？”
她悠悠说明今日安排。
她愿出去，周知雪自然是高兴的。
要知道自从师尊飞升之后，师姐便将自己关在暗室之中，已是多日不曾出来见人了。
如今愿意走出藏雪峰，她最是高兴不过。
“自然，师妹陪师姐前去。”
她绽放出笑容来，较旁日看起来更为温润，多了几分冰雪消融之意。
秦清意意外的多看了两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
“你来见我，可是有事要说？”
对于她的到来，上官玉表现得并不意外。
那日闻清飞升时她便察觉有异，而后她这位好师侄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封闭起来，直至今日才来寻自己，定然是有什么要事要同自己讲。
“师伯妙算如神。”秦清意恭维道。
“不必说那些场面话，你我之关系，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上官玉眼皮都未抬一下，她啜饮着杯中清茶，待放下茶盏后才慢条斯理的看向秦清意。
“你未曾叫你师妹一同进来，想来是有些她听不得的话，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无需再犹豫了。”
说着，她还伸出手，在这本就隐秘的殿中再度布下一层结界。
“如此，可算得上十分安全了。”
秦清意嘿嘿笑着，拍着上官玉的马屁：“师伯果然是做周全之策。”
现下十分安全，秦清意便也放下心来，她稍作沉思，终于还是开口道：
“我师尊飞升之日”
————
殿外。
周知雪一动不动的镇守着。
她虽不知晓师姐究竟要同师伯说些什么，可师姐叫她守在外面，她便会守好这里，不叫任何人靠近。
直到——
殿外不远处突然有一人影跌跌撞撞朝着此处奔来。
周知雪眉头一皱。
眼看人越来越近，她正准备开口，勒令来人离此处远些，却发现来的是个熟人。
“封映？”
她来此处作甚？
话还不曾问出口，封映便看到了她。
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封映扑上前便拽住周知雪的衣领：
“封凝出事了！！！”
一手托住封映，此刻周知雪才注意到，封映的脸色奇差无比，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
不等她开口相问，封映便又道：“崖山出事了，封凝有危险！”
她几乎声嘶力竭，说完这话便脱离般坐在地上，可手却依旧紧紧抓着周知雪的衣襟：
“求你，快去救她！！！”
第90章 颈间红痕 有师妹留下的痕迹……
“封凝出事了？”
周知雪先是重复了一遍封映的话, 而后才反应过来，封凝远在崖山剿魔，而封映在剑门，她是怎么知晓封凝此刻出了事的？
想到这里, 周知雪眯起眼眸。
她倒不是不相信封映, 两人交际虽少, 可她也总能从两位师兄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封映此人虽不良于行，可却极为擅长医术，比之药王谷的弟子也不差几分, 自仙魔两界开战之后, 她便在剑门内治疗伤患，一刻也未歇过, 是一个极善的人。
“封凝远在崖山, 你是怎么知晓她出事了的？”
这句话叫封映一瞬间白了脸。
眼看她面露彷徨, 周知雪更是困惑。
倘若知晓对方行踪, 必然要有所缘由，不然就这么平白过来言说某人出了事, 却又拿不出任何依据来，那便是无端猜测, 是没办法叫人相信的。
“我就是知道，她如今危在旦夕, 若是再晚些去，她就要死了。”
“求你，去救救她。”
周知雪能明显感知到封映抓着她的手还在不断用力，对方祈求悲戚的眼神叫她没办法拒绝，可——
“此事须得请教过掌门才是。”
封映担忧的神情不似作伪, 或许她是有些别的手段能知晓封凝是否处于险境，若封凝此刻真出了事，那想来崖山的情况也极为危险，她一人过去，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故而她想先安抚住封映再请示过掌门之后带队前往崖山。
可封映太过急切，一心想要她快些前往崖山，两人争执之际，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周知雪讶然，侧头看向身后，在看到师姐和师伯同时出现在门口时，她赶忙拉着封映行礼。
等抬起头后，周知雪正想要叙述缘由，却被上官玉抬手打断：
“方才我已经听到了。”
“我已调令支援，料想此刻支援的队伍已经到崖山了。”
封映听到这句话，像是终于得到了保证，整个人虽是脱力的瘫坐下去，可面上神情俱是庆幸，一副心安的模样。
可上官玉却在这时看向封映，语焉不详：“只是有一件事叫本尊很是意外，天衍宗近日传来密信，言说她们宗内有一弟子于十多年前叛逃时，窃走了天衍宗的罗盘圣物，不久前她们感知到罗盘动向，竟是在我剑门内，不知此事，你可知晓？”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正常询问，周知雪却看到封映的脸一下子就失了血色，就像是听到什么很可怕的事一样。
封映嗫喏着，悄悄攥紧了衣袖下的手，强装镇定的回望过去：“弟子不知……”
殊不知她此等反应落在在场其余三人眼里便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好在上官玉也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见她如此，也就轻飘飘揭过了。
恰逢此时上官玉手中尚未收起的通讯玉牌再度亮起，里面传出来自崖山急切的呼救声。
听得在场几人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崖山事态严重，清意，同你师妹前去，召集剑门半数弟子，一刻钟后随我支援崖山。”
秦清意称是，和周知雪领命离去。
在路过封映身边时，秦清意神色复杂，稍微提醒了一句：“出门在外，切记捂好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一句低声提醒再度叫封映脸色白了几分。
——————
“师姐你是说，封映其实是天衍宗的人？”
周知雪若有所思。
支援崖山的路上，秦清意告知了周知雪，关于封映的身份。
“是啊。”想起来此事秦清意神色就有些复杂。
“若不是师伯相告，我是真没想到她是天衍宗的人。”
“就是不知，她从前究竟为何要叛出天衍宗，反而来剑门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
别说秦清意想不通，就连周知雪也想不通。
要知道，当初问心试炼结束后，封凝本来求了师伯同时收她们姐妹二人，可没想到最后行拜师礼时，封映又拒绝了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最后只是留在执剑峰，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每日里也就是侍弄一片灵药圃。
那可是掌门亲传弟子，但凡她愿意，就会有数不尽的灵丹妙药去医治她那病弱的身体，可她偏偏拒绝了。
此事还叫旁人议论好久，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从前不能明白，现在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周知雪隐约也能猜到几分封映当时拒绝的缘由。
或许是担心名气太盛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眼看到了崖山，两人也再没了交谈机会，只得投入混乱的战场，将这一波不知为何来势极为凶猛的魔潮打了回去。
好不容易将战线再度稳固，秦清意这才有时间去顾及其他。
她扫视过周围，眼看大家都已经开始原地修养吐纳，她看见周知雪站在不远处，却是没什么动作。
秦清意心底泛起疑惑来，连声喊着“师妹”，一路穿过人群朝着周知雪的位置走去。
直到走过去，她才知晓师妹为何会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们支援的及时，崖山并没有太多伤亡。
可偏偏——
有一人伤的极为严重。
那就是封凝。
此刻封凝正斜靠着一处断崖，低低的喘息着。
周知雪看见她时，她已是气息微弱，浑身魔气缭绕，最致命的伤口同时贯穿丹田和心口，被魔气侵染的血液泊泊的不断从伤口处往外涌，染红了大片衣襟。
看上去犹如一个血人。
“咳咳——”
封凝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鲜血再度覆盖血衣。
看着围在自己身前的秦清意和周知雪，封凝仿佛对自己伤的有多重并不在意，反而“嘿嘿”笑着，朝两人问好：“你们来啦？”
秦清意紧绷着面皮，快速止血生肌的丹药喂入她口中，厉声道：“吃下去！”
她可不想人死在这里！
可下一刻封凝却把丹药吐了出来，混着黑色魔血的丹药落在地上，沾了一层土。
“别费力气了，没用的。”
封凝喘着气，面色难掩疲惫和痛苦，可她还是朝两人解释：
“我丹田都被捅穿啦，浑身的经脉也都碎成渣了，这些丹药救不了我的。”
她说的是事实，在两人来之前，封凝就已经尝试过自救，可无论她吃什么丹药，止血的，去腐生肌的都没用了。
今日不知为何，魔潮攻击崖山时，魔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位极其能打的魔将，封凝左支右绌，终究是敌不过对方，被找准弱点一剑贯穿心口，不等剧痛袭来，下一剑便又贯穿她的丹田，魔气瞬间侵入，丹田碎裂，经脉传来剧痛，下一刻她便不省人事了。
等再清醒时，她已是感受不到体内的灵力波动了。
“我估计没多少时间了，以后恐怕要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小映了”
似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封凝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心口也被捅穿，她每说一句话，都有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我才不要你照顾！”
一句话从外面传来，愤怒的打断她。
秦清意讶然抬眼，封映竟然跟着来了。
许是本就实力不济，御剑本就勉强，也或许是被封凝的话气得很了，封映走过来时，脸色惨白，眼眶却是又红又肿。
待看到封凝气息微弱即将命丧黄泉，如此惨状顿时便叫封映落下泪来，两行清泪顺着下颌滴落在地。
她扑过来，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封凝，却在即将触碰到伤口时红着眼眶缩回了手。
“我不是叫你要万分小心了吗？！”
封凝却不回答这句话，只是看着她，眼中柔情似水：“你来看我啦？”
封映气不过她伤重如此却仍旧吊儿郎当，一巴掌便要拍在封凝肩头，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了力道，只轻飘飘拂过：“我叫你要小心应战，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封凝嘿嘿笑着：“已经很小心啦，不然我这会儿肯定就不在了。”
这倒也是实话，若不是她早有防备，应战时小心谨慎，此刻怕是早已命归黄泉了，如今只是重伤，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可她伤势如此之重，却无药可医，和死也只是一线之隔。
封映面露悲切，封凝却仍旧是如从前般乐观，虽然伤口处的魔气侵蚀叫她忍不住丝丝抽气，可她仍旧强撑着看向一旁的秦清意与周知雪两人，眼神哀求：“小映她身体不好，以后或许要拜托二位多加照顾了。”
秦清意与周知雪俱面露不忍。
封凝是个很好的人，若是可以，她们真不希望这么好一个人死在这场残酷的仙魔战中。
这场战争，已经牺牲了太多人了。
“有本尊在，想来你还是死不了的。”
关键时刻，上官玉终于来了。
围在封凝周围的人让出一条道来，上官玉快步上前，几下封住封凝周身大穴，只是片刻便止住了那泊泊外流的鲜血。
上官玉又将一粒不同寻常的丹药塞入封凝口中：“含着，莫要吞了。”
封凝乖巧听话，含着那粒丹药含糊出声：“师尊，这是何物？”
丹药入口的一瞬间，她便感觉浑身舒畅，那不断折磨她的魔气顿时也偃旗息鼓，虽不曾被驱散，却也是安静下来，不再折腾她。
“救你命的东西。”
上官玉言简意赅。
她将封凝一把抱起，转身便要朝着剑门方向离去。
只是临走前，她侧过头看向缀在她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的封映，淡声道：“若想救她就跟紧本尊，别落得太远。”
得了准话的封映顿时不再犹豫，咬牙跟了上去。
只留下秦清意和周知雪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
半晌，秦清意才感慨道：“有师伯在，封凝她肯定不会有事了。”
周知雪也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哎，那我们要不要也回去啊？”秦清意突然反应过来，她们只是来支援的，难不成还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结果秦清意这一句问话并没有得到身旁师妹的回答，她正奇怪，转过头便看见周知雪正盯着她的脖颈处，脸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直接从脸红到了衣领以下。
秦清意皱眉，更为疑惑：“你看我做什么？”
难不成她脖颈间有没擦掉的魔血？
不应该啊，她刚刚用了好几个清洁术，身上早就干干净净了。
岂不料这一句问出后周知雪脸色更红了，而且颇有几分不自在，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躲闪。
秦清意满脸疑惑的摸向自己脖子，再度问出口：“我这里有什么？”
周知雪躲不过，轻咳两声后眼神明灭躲闪：“师姐脖子上有我留下的痕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