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紧张吗？ 师姐相信你
周知雪在藏雪峰的生活非常有规律。
每日早起练剑千余下, 直至筋疲力尽方才停下。而后等待秦清意醒来，一起用饭后和谢诉胡羽等人同去听课。
值得一提的是，她不肯再让秦清意送了。
理由是其他弟子都没有师姐师兄送，独独她是特殊的, 而且秦清意的留白剑也太过招摇, 每日接送时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就因为这些？”
秦清意好笑。
“嗯。”周知雪重重点头。
她一本正经, 秦清意却听得心软软。
“你是我的师妹，是师尊的弟子，受藏雪峰庇护是应当的。”
秦清意将其中缘由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小姑娘：
“藏雪峰的弟子不必在意旁人眼光，天塌了还有师尊师姐顶着, 你年岁尚小, 做自己便好。”
虽这么说，但周知雪仍旧不肯让秦清意接送。
秦清意无奈, 却也只能作罢。
“那你可千万注意安全。”
她没有强求, 只是会悄悄跟在小姑娘身后, 在暗处看着她听课, 而等回程时，她便会提前一步回到藏雪峰, 装作自己从未离开的模样。
而周知雪对此无所知，回到藏雪峰后, 她还要再温习一遍当日学到的东西，随后便又会提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剑在院中练习。
桃花纷纷落下, 周知雪的剑便顺着桃花飘落的痕迹游走，一日复一日，她的剑也越来越快。
从一开始毫无章法的追逐落花，现在已经可以在桃花飘落在身侧之际以剑尖吻之，而后抖动剑身将散落的桃花瓣送走。
此时, 周知雪来到藏雪峰，已经快一年了。
今日和往日还有些不同，到了晚间，周知雪翻出从前上官玉赠予她的那套残缺的太虚剑诀，缠着秦清意陪她练。
这套剑诀她一直未曾拿出来过，直到昨日终于将剑门所教的基础剑诀吃透了，这才准备拿出这套剑诀研究一番。
倒是个不贪多的，秦清意心想。
只是
“你这时间也安排的太满了些。”
秦清意嗔怪。
都到了夜间了，还不睡觉。
小姑娘的精神也太好了些。
“求求师姐，就陪师妹再练一个时辰嘛。”
她像是知晓秦清意就吃撒娇卖乖这一套，每次都用这一招，只是软软说几句话，她的师姐就会妥协。
“好吧好吧，陪你练就是了。”
秦清意叹气。
早先她刚入门时也不曾如此刻苦修炼，现下倒是被迫刻苦起来了。
修行不易，狐狸叹气。
两人在皎洁月光下对站，秦清意抬手，将太虚剑诀第一篇托在手中。
这第一篇就与剑门弟子所学不同，秦清意先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得感叹的确是好东西。
她前后看了三遍，确定无所遗漏，这才开口教导周知雪。
“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内窥丹田。”
周知雪依言照做，将周身无序的灵力彻底沉静下去，而后灵气内收，囚于丹田。
秦清意的话同月色一般无二，轻柔的流淌在这一方小小院落之处。
“去寻找你丹田深处的冰灵根，唤醒它，让它回应你。”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周知雪本就吃亏在灵根太过强横霸道，而自身实力无法压制灵根，故而总是导致冰灵根自身的灵力外泄，这也是之前她总是冷的睡不着的根本缘由。
周知雪顺从的将心神彻底沉入丹田，如同坠入一片深海，无光无暗。
略微的失重感后，周知雪在丹田的最深处稳稳站住，她低头看向自己，这具以灵力聚集而成的身体，在丹田内便是和她一模一样的长相，只是略微稚嫩了些。
现如今她尚且只是筑基修为，内窥丹田时便只能如此，若是以后到了元婴，自然就不需要这样麻烦，心神自然可以在本体和元婴小人之间互相转换。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太远，毕竟筑基和元婴之间还插着一个金丹，以后的事想想也就罢了。
等再抬头，她便看到了一朵如同六瓣雪花一般的发光物什。
那是一朵极其精美的，尚且在嘶嘶朝外散发着寒气的六瓣雪花，在这片无光无暗的丹田中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看着它，周知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亲近之感。
她心知晓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灵根了，于是便飞快朝着那雪花跑去。
只是这灵根幻化成的雪花倒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偏生绕着她走，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
好几次眼看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摸到，偏偏这冰灵根极有灵性，每次都在最后一刻加速扑空，略微几次过后，她便着急起来。
饶是如此，她也没能抓到灵根，反而离的越来越远，眼看那朵六瓣雪花在不远处飘来飘去，周知雪越发执拗。
又是几轮下来，沉在丹田里的灵体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偏生周知雪自己毫不在意，仍要一心将灵根握在手中。
“回神！”
如寒潭清水滴入灵台，周知雪的神志被这一句话唤了回来。
一阵拉力将她从丹田内彻底拽了出来。
她猛然睁眼，看到的却是秦清意脸色难看的神情。
“你太着急了。”
秦清意皱眉道。
周知雪茫然，她低头看向自己，却惊悚的发现自己周身已经全部结冰，那冰层从她脚底开始往上延伸，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心口！
如果再晚点，可能就会将她的心脉彻底冻住！
周知雪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冷的。
“让你感应灵根，不是让你抓住它。”秦清意向她解释，半是无奈半是嗔怪：“把心态放平，释放灵力，它感应到你没有危险后自然会过来亲近你。”
“师姐，我冷”
终于彻底回神的周知雪冻得脸色发青，双手抱臂，瑟瑟发抖。
方才沉浸在丹田中时尚且感觉不到，如今理智回笼，当真是要冷死人了。
她忍不住向秦清意求助，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秦清意抿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几道灵力弹过去，顿时将周围的冰融化。
秦清意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对方披上，“回去吧？明天再练。”
岂料周知雪却摇头，明明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却还要坚持，“不，今天我一定要踏出这一步。”
“求师姐再次为我护法。”
说罢，她就立刻盘腿而坐，屏气凝神，再度探入丹田。
秦清意拗不过她也只能答应。
这一次，周知雪明显沉稳了许多。
没有再追逐着丹田内的灵根跑，而是在进入丹田之后便直接坐下闭目养神，缓缓调动周身灵力。
在无光无暗的丹田内，她这里闪烁着微光，周知雪强迫自己不去关注灵根动向，一心一意的默默背诵太虚剑诀的要义。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被她刻意忽视的灵根，颇有灵智的六瓣雪花就坐不住了，开始缓慢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不一会儿就到了周知雪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微微睁开双眼，察觉到了，却并未出手，因为她大抵知道，现在出手大概还是会扑空。
那干脆不去想。
她阖上双眸，继续一心一意的默念剑诀，凝神引灵力描绘剑意，
许是察觉到了同出本源的灵力，六瓣雪花绕着周知雪转了几圈，逐渐变得温顺起来。
它变小了许多，也从一个大的六瓣雪花逐渐分化成许多小雪花，围绕在周知雪四周，逐渐绕城一个圆环。
亲昵之态尽显。
周知雪再伸手去抓，便稳稳地将冰灵根抓到手中，这回冰灵根不仅不挣扎，还极为顺从的缩小自己，变成一个白色的手镯环在周知雪的手腕上。
丝丝凉意自手镯里散发出来，透着令人惬意的舒适。
“成功了！”
周知雪睁开眼，迫不及待的向秦清意展示。
“师姐你看！”
她伸出手，将宽袖衣袍拉高了些，露出手腕上的一圈白色印痕。
和在丹田内不同，丹田内因着是以灵力聚集的小人，灵根便可以具象化的出现在手腕之上，但现在脱离了丹田回归本身，灵根便不再会显现出来，只会在手腕皮肉之下，朝外散发出莹润白光。
见她只试了两次就收服了灵根，秦清意的眉眼温和，欣慰道：
“做的不错。”
可下一秒她突然正色，在心里唾弃自己：欣慰什么欣慰，师尊收的弟子，怎么是她来教导？！
该死！
为什么师尊不来教？！
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师尊又在忙什么？！
只是她这忿忿不平的情绪还未上来，就被扑过来的周知雪打断了。
“师姐，困”
周知雪打着哈欠，整个人没有力气的靠在秦清意的身体上。
秦清意抬头望天，已经是月上中天，过了子时了。
这一练就是两个多时辰，能不困吗？
她叹气，无奈的用大氅裹住怀中的孩子。
“师姐抱你回去睡觉。”
如此，每日晚饭后，秦清意多了一件必做之事——
陪周知雪研习太虚剑诀。
日月流转，日子一日一日过去，等众人恍然发觉时，离内门弟子考核只剩下两个月了。
而周知雪，也终于摸到了金丹境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就能一举迈入金丹境了。
“紧张吗？”
秦清意问她。
今日刚巧是又一次山下集会，这两年来周知雪为了修炼几乎没怎么出过藏雪峰，今日还是她执意将人拖来的。
两年过去，周知雪明显沉稳不少，日复一日的修炼打磨她的心性，如今不过八岁，眉目间依然长开不少。
听得秦清意发问，她抿唇。
怎么可能不紧张。
“师姐，你明知故问。”
秦清意顿时笑开。
她伸出手捏了捏周知雪脸颊快要消失的婴儿肥，眨眼道：“不怕，师姐相信你。”
“这哪儿是相信就能成的事儿啊。”
小姑娘嘟囔。
她都不敢直接说自己能拔得头筹，只希望自己不丢藏雪峰的脸便好。
她撇过头，难得的想要逃避一下。
第32章 考核开始 我当然相信她
转眼两月已过。
终于到了内门弟子考核的这一天。
秦清意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周知雪无奈的看着秦清意, 劝道：“师姐，真的不必再送了。”
小姑娘少年老成，婉拒了秦清意送她下山的请求。
她转身，独自一人下了山。
秦清意仍是不放心, 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师姐, 师妹只是去参加考核而已。”
谢诉劝她。
胡羽更是一脸嫉妒：“就是就是, 我们去参加考核的时候也没见师姐如此关心。”
秦清意转头，眯眼看他：“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胡羽瑟缩：“不敢。”
秦清意“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这考核, 她是执意要看的。
秦清意唤出留白剑, 径直朝着考核之地飞去。
剑门的内门弟子考核一连七日，第一场考核设立在执剑峰后山, 开辟出来的场地足以容纳众多弟子参加考核。
等她赶到的时候, 内门弟子考核的第一关, 已经快要开始了。
“师尊。”
秦清意飘然落下, 朝着闻清真人行礼。
闻清真人作为内门长老，必然是要来坐镇考核的, 不仅是她，现如今留在剑门, 且有心想收徒弟的内门长老们都来了。
“清意见过诸位长老。”
她一一拜过。
闻清真人笑着朝她招手：“清意，坐过来。”
说着, 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座位。
瞥见师尊给自己留了位置，秦清意顿时喜笑颜开，喜滋滋的就坐了过去。
“师尊，你怎么知晓我要来？”
闻清真人嗔她一眼：“我还能不知？”
“你把她平时护得像眼珠子一样，如今人要参加考核, 为师都不用起卦就知道你要来。”
秦清意被拆穿也不恼，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那起面前桌上的果盘就开始吃。
有长老就笑她。
“清意怎的一来就吃？可是藏雪峰克扣了弟子吃食？”
没等她反应过来，闻清真人就执起一颗桃子丢了过去。
“好好监督考核去，哪儿来这么多话。”
闻清真人笑骂，对方也不恼，偏头接过桃子，随意擦了擦就吃了起来。
秦清意看着这一幕，她认得那位长老，脾气随和，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只是至今还未招收弟子。
眼看着考核的时间到了，对方也刚好将桃子吃完，丢掉桃核起身，行至执剑峰之上，以灵力灌音，朝着下方宣布了第一条考核内容：
“内门考核第一项，登天梯。”
随着说话间，有一道灿金长梯自上而下，链接了山底与山顶。
“十个时辰内登上天梯者，为合格。”
“众弟子可各凭本事，但不可伤及同门，触犯门规暗害同门者，一经发现取消考核资格，严重者逐出剑门。”
规则言简意赅，该长老讲完之后便往后退了一步，宣布了开始。
大多数弟子早已知晓这些规则，听完后也并不多言语，听见宣布“开始”之后便卯足了劲儿往上爬。
周知雪也不例外，她伸手抚上胸口，一颗心砰砰砰的跳。
见众人都在往上爬，她也不敢懈怠，深呼吸一口气后便也攀了上去。
而在上面等待着观战，但却什么也看不到的秦清意急得直跺脚。
她够着脑袋往山崖下看，但只能看见天梯的一片金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众长老见她如此，一个个笑而不语。
“好了好了，着什么急。”
见她一点都不遮掩的着急神色，闻清真人无奈，只能将自己的万华镜拿出来丢给她。
“看吧，别一会儿真着急的跳下去了。”
秦清意讪讪笑了一声，也不推辞，接过万华镜便注入灵力，开始在众多弟子中梭巡周知雪的身影。
万华镜，一等一的好东西，只要是自己有这人的样貌信息，最好再有一缕气息，或是沾染其灵力的物件，哪怕遥隔万里也能用万华镜看到其人，实在是居家必备之好物。
秦清意眼馋这东西很久了，只可惜闻清真人也很是宝贝这东西，故而死活没有松口给她。
“找到了！”
终于，在几乎看过所有参加考核的弟子之后，秦清意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周知雪的身影。
万华镜中显现出人影，周知雪正在努力攀天梯。
这天梯可不是想爬就能爬上来的，一共三千阶，其上还有灵力压制，越往上爬越难走。
更别说每五百阶还有各种各样的考验存在，天梯之所以叫天梯，便是仿照修士一路修行所能遇到的各种危险所仿造出来的。
例如这天梯第一个五百阶，考验的便是剑门弟子对自身灵根的掌控。
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在其之上又延伸出来风雷冰，每个弟子在这一阶会遇到与自己灵根相克的灵力。
例如水灵根筑基期的弟子，在这里会遇到土系灵力，火系则会对上水系。
同等级别下相克的灵力，对抗起来会很吃力，但若是对抗不过，就要被扫下去，重头来过了。
许多弟子在经过第一个五百阶时纷纷没有防备，被相克的灵力扫了下去，顿时山脚响起一片骂声。
周知雪刚巧过了四百多阶，还有几步就要到第五百阶，看到身旁众多弟子被扫落下去，顿时绷紧了一根弦。
她可不想被扫落下去。
秦清意也是同样的想法。
“千万不要被扫下去啊。”
她碎碎念着，倏然不知周围早就聚满了人。
镜中人神情沉稳，在踏入第五百阶时正面对上突袭过来的火系攻击。
烈焰扑面而来，周知雪绷紧了下颌，没有选择正面对上，而是侧身躲过。
但下一刻，背后又突然袭来热浪。
“快躲呀。”
秦清意在镜子外头看的干着急。
险象环生之际，周知雪蹲下，又一次避开。
秦清意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着胸口，将一颗心重新放了回去。
“还好还好，没有打中。”
有声音响起，正好说出了秦清意想说的话。
她点点头正想附和，却突然身体一僵。
谁说的话？
秦清意缓缓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围满了长老，都凑在万华镜前，围观着周知雪攀天梯。
她抬手捂住万华镜，开始用眼神谴责这些看热闹的长老们。
见她视线扫过来，众长老顿时一个个尴尬望天。
“啊哈哈，这天可真蓝啊，天气这般好，不晒会儿太阳浪费了。”
“哎呦，谢长老你最近忙什么呢，一天天见不着人。”
“别提啦周长老，我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子，在外头闯了祸，我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几个长老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躲避秦清意审视的视线。
“一个个的，非要看我的弟子作甚？”
闻清真人拔开众人走了进来，有些好笑的驱散他们。
见她来救场，有长老摸着鼻子说道：“嗐，还不是少见年纪这般小的弟子么？”
“上一次见这么小年纪便来参加内门考核的，还是清意呢。藏雪峰当真是出少年英才，闻清真人好福气啊，收的弟子都是这样优秀的天才。”
闻清真人被夸的颇有些飘飘然，在秦清意复杂的眼神中拿过万华镜，招呼着众人过来一起看。
“来来来，都别客气，大家一起看。”
几位长老打着哈哈，这回有闻清真人在，一个个也就厚着脸皮留在这儿了。
反倒是把秦清意挤了出去。
秦清意：？
她一脸不忿的扫视过原本给众位长老准备的椅子，基本上都空了，全都聚在崖边用万华镜围观周知雪闯关。
秦清意：那我算什么？
她气鼓鼓的朝着唯一一个还坐在椅子上的人走去：“师伯，你看她们！”
她要给上官玉告状。
告这些内门长老玩忽职守！
说好的来监督内门考核，结果一个个的都只想看热闹！
她都看不到师妹闯关了！
上官玉倒是脾气好，反而笑着劝她坐下。
“反正过一会儿你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
秦清意嘟嘟囔囔：“那不一样，我想看过程。”
光知道结果有什么好的呀，往往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知雪还那么小，天梯上的考核危险的很，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她连救都救不到。
秦清意神情低落，担心之意直接写在了脸上。
上官玉睨着她，知道她是怀揣着一种养崽子的心理，生怕对方遇到危险。
她眯了眯眼，这种心态可不行。
“过了过了！”
正当上官玉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崖边却传来几声长老们欣喜的欢呼。
这声音顿时听得秦清意后背一紧。
过了？
什么过了？！
上官玉耳朵动了动，朝她道：“本尊听着是你的小师妹过了第一个五百阶，现在正在往上走呢。”
秦清意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正想站起来去看看现下如何，却被上官玉以灵力压在凳子上。
“师伯？”
秦清意疑惑。
上官玉推给她一杯茶，示意她喝：“不必着急，你现在也挤不进去，天梯上多的是留影石，到时候用留影石看也是一样的。”
秦清意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
上官玉摇头，一双琉璃眸子紧盯着秦清意：“你是不相信她能通过吗？”
秦清意一怔，回答：“自然不是，我当然相信她。”
知雪这两年来的努力她一直看在眼中，七百多天，日日夜夜不曾懈怠，没有一刻不在努力，她如何会不相信她？
她比任何人都更相信，更希望她能通过考核。
上官玉轻叹：“既然你相信她，那就更应该坐在此处，等她成功上来，再去为她祝贺，而不是现在站在这里干着急。”
这话说罢，上官玉松开对秦清意的灵力桎梏。
“不过，若你听师伯说完这些，还是想去看一看，那便去吧，师伯不会拦你。”
秦清意听得若有所思，却也不再强求，反而沉下心，端坐在一旁。
“弟子听师伯的。”
是她着相了。
这七百多天的日日夜夜，师妹一刻不曾懈怠，进步她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
小师妹如此努力，焉有不过的道理？
第33章 剑阁问心 有本事你打死我？
周知雪气喘吁吁, 双手扶膝，站在第五百零一层阶梯之上。
属性相克的攻击让她颇是废了一番功夫。
只是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
她看着一个个同她一般跨过第五百阶却不曾歇息，而是一路向前的诸位同门。
攀登天梯的人何其之多，若她在此刻停下, 又怎么有颜面去见师姐？
她咬咬牙, 又一次迈开步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原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长老们也都散开，纷纷回到座位闭目养神。
若是对某位弟子关注太多，本身就是一种偏颇。
秦清意稳坐高台，纵然心中担忧, 却也只能等待。
这还只是第一天, 后面尚有六天的考核，她应当表现得更沉稳些, 拿出大师姐的姿态来。
只是不断叩击椅子扶手的的手指, 还是出卖了她焦灼的内心。
闻清真人被她敲的心烦, 干脆一个禁锢术甩过去, 让人定在原地。
也算是清净了。
秦清意对此怒目以视。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落虞渊, 月亮逐渐攀升上来。
这是第六个时辰了。
“还没有快要上来的吗？”
有长老开始窃窃私语。
“这批弟子速度委实慢了些。”
秦清意听得心里焦灼。
可就在话音落下不久，天梯尽头处便出现了一个身影, 慢慢的朝着终点接近。
于是众人便又正襟危坐，耐心等待起来。
“师尊, 师尊。”
秦清意小声唤着。
昏昏欲睡的闻清真人抬眸，有些不满：“怎的了？”
秦清意拼命给她使眼色：“师尊，快给我解开。”
闻清真人恍然，这才想起几个时辰前她给人设下了禁锢，连忙解了咒术。
秦清意活动了下手脚, 这才给闻清真人解释：
“我看那快要走完天梯的弟子像是小师妹，且等她过来，我仔细看看受伤没有。”
这关切程度让众人侧目。
“你们倒是感情好得很，日日睡在一起，比和你师尊我都要亲近的多。”
闻清真人轻哼一声。
要知道她刚把这小狐狸捡回来的时候，想着她年岁尚小，又是自己收的第一个徒弟，闻清真人心想，干脆亲自抱着养算了。
结果人家死活不愿意，一抱起来就又蹬又咬，到了晚上更是上蹿下跳，就是不肯老实睡觉。
连着熬了几天的闻清真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惫，偏生小狐狸自己活力满满，一到晚上就像上了发条。
最终耐心告罄的闻清真人只能让小狐狸自己一个房间睡。
还因为这事儿被上官玉嘲笑了好一阵儿。
秦清意听得此话，像是终于逮到机会一般，反唇相讥：“不比您，自己的徒弟自己不去教，反而丢给弟子，弟子是不教的，山头是不管的，您倒是乐得清闲，您弟子我快要累死了。”
“旁人还要问弟子为何实力多年不曾提升，弟子都没脸回答。”
闻清真人被说的无地自容，但偏偏周围全是同僚，总不好就这样被自己徒弟下了面子。
于是干脆眼一瞪，意思是你要忤逆师尊？
秦清意不甘示弱反瞪回去，今天就忤逆了怎样？
有本事你打死我？
你敢吗？
闻清真人“诶嘿”一声，就要卷起袖子收拾人。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上官玉轻咳两声，打断僵局。
“有弟子通关了。”
果然这句话最有用。
秦清意和闻清真人也不闹了，齐齐朝着天梯尽头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孩子，此刻正目光盈盈的看向这里。
不是周知雪是谁？
三千天梯，六个时辰。
她爬了上来，是第一个攀登天梯上来的弟子。
此刻正笑着，朝秦清意招手。
“小师妹通关了！”
见她成功上来，秦清意也不同闻清真人拌嘴了。
隔得远远地，她给周知雪密语传音：“恭喜通关，小师妹。”
那头的周知雪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只是第一关。
但周知雪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压抑不住兴奋。
她是第一个！
她是第一个爬上来的！
悬挂在执剑峰之上的第一道通关榜上，在此刻金光显现，最后周知雪的名字被牢牢镌刻在第一名之上。
周知雪望着自己的名字，眼中亮的惊人。
在这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弟子成功爬了上来，在看到第一名已经出现时，纷纷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因着参加内门考核，考核结束前尚且不能回峰，周知雪便克制着内心激动，没有走上前去与秦清意等人搭话，只是按照规矩乖巧的回到参赛弟子的休息区，马不停蹄的开始打坐恢复灵力。
天梯之上一共六道关卡，她一道一道闯上来，丹田内的灵力早就已经耗空了。
还有六天，她还不能松懈下来。
直到规定的十个时辰过去，见再未有人从天梯上出现，便有长老上前，宣布了考核结果。
“考核结束，合格者1538人。”
“另有541名考生未能按时登上天梯，考核失败，望下次再接再厉。”
公式化的宣布完后，这位长老退下，将时间留给了通关后大多筋疲力竭的弟子们。
距离明日考核尚有几个时辰，他们要争分夺秒的养足精神才是。
而后第二天的符箓绘制，周知雪的名字又遥遥领先，挂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而且比众人的用时都要短，符箓的完成度更是高的吓人。
看着被陈长老单独拿出来大声赞叹的符箓，有弟子感到不可思议，上前搭话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周知雪只是腼腆一笑：“平日画符比较多罢了。”
只是她这么说，旁人却是不信，质疑的目光扫了她几圈，都觉得她是在藏拙。
直到第三天灵植辨认，周知雪又是第一名。
她腼腆一笑：“只是平日里看书比较多罢了。”
第四天
周知雪看着自己的排名，腼腆一笑：“只是”
不等她说完，其余参赛弟子已是齐齐后退几步。
好了！
不必再说了！！
知道你又要自谦了！！！
一直到第七天。
经过此前六天考验，通过考核的人数较之一开始参加的千余人，如今已是只剩百余人。
众人环顾四周，看着身旁或眼熟或生疏的同门，想着这几日以来的考核，竟是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
终于要结束了。
而在此时，上官玉上前，宣布了最后一项考核——幻境问心。
她站在剑阁之外，看着这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们，宣布了新的考核规则。
“此前所考，皆是平日里剑门弟子所学之课程，算不得真正的考验。而今日最后一项考验，则是剑门弟子真正应当提升的东西。”
此话一出，不少弟子睁大了双眼。
“从前考核我记得没有这个吧？怎么今年突然变了？”
秦清意挑眉，悄声问着身旁的闻清真人。
岂料闻清真人也同样皱眉：“为师不知。”
不少从前参加过内门考核的弟子同样也在窃窃私语。
上官玉任由底下叽叽喳喳，没有反驳。
今年的确与往年不同了。
从前内门考核的最后一项，乃是要比武，比剑，弟子们争个高低排序，而后再按照名次分别拜入自己心意的长老门下。
但今年，规则变了。
骚乱声持续了一会儿，不多时便都安静下来。
规则变动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既然掌门已经决定，再加上所有人在此之前都不清楚规则有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反而更加公平。
“长久以来，我剑门弟子行走在外，大多以武扬名，又因剑门名头而被大肆吹捧，以致使不少弟子最终迷失本心，修为停滞不前。”
“有些弟子下山后一去不回，沉醉温柔乡；还有些枉顾自身实力，强行越级挑战强者而落下伤残。”
上官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弟子们的面色变化，见有些人羞愧的满脸臊红，低下头去，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
“这次考核变动，便是要你们去问问自己的心，当初拜入剑门，是为了什么。剑本无心，执剑之人却有心，若心有变，又如何配执剑？”
她话说完，便退至一边，神情淡漠：
“若是准备好了，便可自行入剑阁，寻剑问心。”
似是想起什么，上官玉又补充道：“当然，进入剑阁后不止问心，若有奇遇，说不定还可从中得到一柄本命剑。”
她话音落，众多弟子左右交换眼神，虽然能拿到本命剑的条件很是诱人，但却没有一个敢于做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陡然改变的规则让他们措手不及，原本实行了很多年，按照实力划分排名的规则，突然变成了要进入剑阁提前面对心魔，很多弟子一时之间都尚且不能接受。
秦清意站在闻清真人身边，心下思索着此事。
虽说规则变动事出突然，但细想之下，师伯的做法也没有错。
毕竟这几年她也隐隐有听说，现在外边都把剑修叫“蛮子”。
遇到点事儿就知道“拔剑”。
天天拔剑来拔剑去的，搞得像个战争狂热分子。
就差直接说剑修没有脑子了。
等真的哪天遇到了“拔剑”解决不了的事儿，恐怕也只能认栽了。
一剑破不了万法。
偏生很多剑修看不透。
幻境问心，说白了就是提前让他们去面对心魔。
若有心魔，及时发现便可在其尚且微末之时斩断，以免日后心魔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强，反而不好处理。
若是本就无甚心魔，又怎会惧怕区区问心？
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是坏事。
有弟子很快想通。
“上演武台是打，去问心也是和心魔对打，有什么区别？”
眉目明艳的女子走上前，解下腰间佩剑，放置在上官玉身前桌案上，朝她拱手一拜：
“外门弟子封凝，斗胆一试！”
第一个出头的人往往最引人注目。
就连秦清意都忍不住去观察她。
“心性当真不错。”
她开口称赞。
上官玉同样在观察她，见她脸上毫无惧色，姿态从容利落，心下也多了几分欣赏之一。
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封凝脊背挺直，不去理身后种种目光，径直抬步向剑阁内走去。
周知雪仰望着剑阁极高的塔顶，被日光刺得眼睛酸涩。
剑阁不是阁，而是一座塔。
一座收藏着整个玄天界半数名剑的塔，塔分九层，每一层都有守塔人，看管着一层的剑，和由剑而生的剑魂。
这些师姐都曾与她讲过。
师姐还说，剑阁内不只有剑，还有各种适合锻造剑的稀奇材料，那些大多都是从前剑门先人在各种秘境中得到的。
每个弟子在金丹之后都可以进入剑阁去挑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或是一块锻剑材料，能拿到剑还是材料，全凭运气。
她尚且不曾进入金丹境，也自然还不曾进去过。
只是没想到今日便要亲眼进去看看了。
第34章 入剑阁 又不是养不起
继封凝之后, 周知雪也走上前去。
“弟子周知雪，愿意一试。”
她也解下腰间佩剑，放置在桌案上。
只是放上去时，眼神尚有些流连不舍。
那是师姐给她的, 这两年多她早已习惯了佩戴在腰间, 如今突然摘下来, 还真有些不适应。
周知雪一步步踏入剑阁，踏过了那扇门。
陈旧的木质有一种不算难闻的味道，周知雪皱了皱鼻子，不等她看清周围, 身体就一阵失重。
像是跌入了什么地方, 一阵眩晕恍惚之后，她重新站稳睁开眼, 看清了剑阁内部。
剑阁
周知雪往四周看去。
和她想的不同, 剑阁里面很是敞亮明净, 有光亮从最上面洒下来, 一尘不染。
环绕式的楼梯一路盘旋直上，她忍不住仰头朝着光源处看去。
那些就是剑阁里的剑吗？
————
剑阁之外。
见已连续有两人上前, 进了剑阁，剩下的也终于按捺不住, 一个个交了佩剑，便飞似的进了剑阁。
直到所有的弟子都进去了, 闻清真人才开口询问：“师姐，可是早就想好了要改这内门考核？”
上官玉点点头。
眼看众多长老脸上都带些疑惑，上官玉先是下了一层结界，将众人围在其中，这才淡声解释：“幽冥鬼界的封印破了。”
此话一出, 众长老齐齐悚然。
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
“可当真？！”
闻清真人追问。
她声音发紧，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些许。
上官玉没说话，从袖中摸出一块留影石，注入灵力，将其中被记录下的画面放了出来。
画面还未显现，便有凄厉的惨叫声从留影石中传来，听的人寒毛直竖。
伴随着惨叫声的，还有一些莫名的呓语，听不懂，却令人不适。
秦清意在听到留影石中声音的下一刻便瞬间瞳孔紧缩，狐狸毛都差点显现出来。
眼看要应激龇牙，维持不住人形，还是闻清真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至自己身前以长袖掩盖，才免得她在众人面前显出本体。
“怎么回事？”
闻清真人将她大半张脸捂在怀里，眼看不会透露出半分，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她眼神中带着担忧。
方才她可是瞧见狐狸耳朵都要收不住了。
这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秦清意则是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她冲闻清真人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抱歉师尊，我没事，只是听到了魔族的声音。”
闻清真人眉头紧皱，看着紧拽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弟子，想起从前种种，也只能低叹：
“没事了，都过去了。”
两人这一番对话声音压的很低，好在此时也无人关注于她们。
因为留影石中所录下的场景，实在是称得上惨绝人寰。
鬼影重重，那突破封印的魔族落地便展开屠杀，毫无防备的幽冥界顿时乱成一团，凡是抵抗者立时被斩，不时有模样怪异的魔种从留影石旁路过，面目狰狞，脸上尚且残留着血迹。
厮杀声阵阵，不时伴随凄厉的嚎叫从留影石中传来，奈何桥断，黄泉河被染红，大半个幽冥鬼界变成废墟。
一众长老看的皆是眉头紧皱，默然不语。
“两日前，鬼门关的封印松动，不出半个时辰便全面溃散，这留影石中所录，便是现如今幽冥鬼界的现状。”
上官玉脸色黑沉，收起了留影石。
这是她留在幽冥鬼界的暗探传来的消息，但不幸的时，对方只来得及将这颗留影石送来。
幽冥鬼界的封印破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几位长老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那幽冥界的几位阎罗？怎的不见往外传递消息？”
有长老忍不住发问。
上官玉复又坐了回去，她深呼一口气，叹道：“这便是问题所在，仅剩的三殿阎罗，在封印破了之后，却无一人往外传递消息。”
“本尊怀疑，他们已经出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静默。
如今幽冥鬼界十殿阎罗仅剩其三，若是这三位再出了事，那整个幽冥鬼界
“不就都成了魔族的盘中餐了吗？！”
秦清意上前一步，心急道。
上官玉并未反驳，点头应道：“正是。”
只是她不反驳，周围长老看过来的神色却都隐隐有些变化。
秦清意也顿觉失言，这里都是长老，她一个弟子，本来她能听到这些都是掌门师伯宽容，如今还要多话
还不等众人再说什么，闻清真人便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众人视线，将秦清意护在身后。
她略微思忖，便又问道：“那为今之计，师姐可有对策？”
上官玉却摇头：“并无。”
“如今幽冥鬼界信息全无，我派去的探子都未曾回来，不知情况下，我无法下判断。”
的确也是这个道理。
又有长老想到别处：“那人间界和玄天界的封印可还好？”
上官玉回应：“尚且未破，只是偶有魔息泄露。”
于是众人便松了口气。
“但也离破不远了。”
一句话又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顿时便又端起担忧的神情，开始讨论起对策来。
“那这可要快快想些办法才是。”
“若是真的破了”有人神色担忧。
随即另一位长老开口打断：“别去想，现在不是还没破呢？”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愁眉苦脸的各自叹气。
闻清真人冷眼看着，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
这些内门的长老，平日里深居简出，享受着剑门的供奉，实在是安逸的太久了。
有多久了呢？
闻清真人低头喝茶。
几百年了吧？
约莫是从那次大战之后，这些人便登上长老之位，再不曾碰过刀枪。
几百年剑刃不曾见过血，如今怕是早就钝了，人怕是连杀只鸡都要面露不忍，踌躇半天了吧？
等的讨论的声音终于停歇，她才开口，问上官玉：“如今幽冥鬼界已经沦陷，我们也是唇亡齿寒，应当有所防备才是。”
“所以师姐将内门最后一项试炼放在这里，不论武斗，而是问心，其实是要磨炼弟子心性，让他们能尽早的担起责任来。”
上官玉点头，放下茶杯：“正是此意。”
“上次大战我等皆无缘参战，但也曾亲眼见过血流漂橹，焦土千里。如今几百年过去，眼见封印松动，怕是距离下一次大战也不远了。”
“我等，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说完便不再开口了。
其余长老听此，也纷纷闭口不言，不再多问了。
秦清意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有心想问，但看师尊冲她摇头，便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只能暂时压进心底。
只是，她心中思索着，或许该找时间再回妖族一趟才是。
妖族的奶奶都活了千八百岁的，应道知道些什么。
上次大战她之前也有所耳闻。
那时候还是母亲当做睡前故事讲给她听的。
正当她盘算着什么时间回妖族一趟时，却惊奇的发现剑阁的大门——
打开了。
如今距离所有参加考核的弟子进去也不过短短两刻钟罢了，怎么这么快门就打开了？
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众长老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异象，齐齐看了过去。
“已经有弟子结束了？”
“倒很是迅速，少有这么快就能突破心魔出来的。”
几位长老轻笑着，纷纷向剑阁出口处看去。
秦清意也同样眯眼看去。
只见一白衣身影缓步出现在剑阁门口，神情恍惚，显然是刚从心魔幻境中出来。
只是几瞬过去，此人神情便恢复了正常，且颇是神清气爽。
她将身后剑拿出，捧在身前朝众长老拜，朗声道：
“弟子封凝，幸不辱命！”
是第一个进去剑阁的弟子。
她眼眸如星，似是那心魔幻境未能阻挠她半分，观其姿态却比入阁时更为洒脱恣意，多了几分坦然，想来是在剑阁中有所奇遇。
有长老欣赏的目光落在封凝身上，赞许道：“是个可造之材。”
“横星剑！当真不错，竟能将此剑收入囊中，可见心性绝佳！”
赞美之词纷纷而来，封凝挺直脊骨，脸色微红，却仍谦虚道：“弟子实力微末，长老们实在过誉。”
“不必谦虚。”上官玉目光欣赏的看着她，抛出了橄榄枝。
“你既敢第一个进去，又是第一个出来的，自然当得起一句“天才”的夸赞，不知你可愿入我执剑峰，做我的弟子？”
封凝爆红了一张脸，没敢抬头，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
见此，闻清真人便看她，打趣道：“想要掌门收徒可不容易，若是同意了，你便是掌门的首席弟子，你居然还没想好吗？”
上官玉摇头轻笑，仍是看向封凝，语气温和歉然：“尚且不知你可有心仪的长老，是本尊太心急了，方才贸然问你实在不妥。”
“如今内门长老们尽在，你大可以选喜欢的长老拜入门中。”
听她如此说，封凝猛地抬头，白了一张脸，她神情惶恐，全然无了作为第一名出来的兴奋，她看向上官玉，急切道：“不不，非是弟子不愿，实在是”
封凝像是有什么难为情的事压在嘴中说不出口，她咬着下唇为难了半天，最终还是秦清意看不下去，劝道：“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出来，不必担心，掌门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着，她还朝上官玉眨眼：
“是吧，师伯？”
上官玉抿着笑应下，再看向封凝时也是劝道：“不必忧心，你是本轮第一名，自当有所殊待，有什么话便说出来，无人会为难你。”
接连被劝了几回，封凝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朝着上官玉拜下：“弟子有一妹妹，和弟子同为外门弟子，只是弟子的妹妹身体羸弱，此前全靠弟子照顾。”
“方才掌门想收弟子为徒，非是弟子不愿，而是弟子若真的进了内门，那弟子的妹妹便无人照顾了。”
说罢，封凝便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一般，面色羞愧，不敢抬头直视上官玉的眼睛。
她还在说：“若弟子贪图内门待遇，便会留妹妹一人在外门，病骨支离难以为继！可若是弟子想要继续照顾妹妹，想要将妹妹接入内门，却是过分要求，故而弟子不敢——”肖想。
“你把你的妹妹接来内门便是。”
欸？
封凝口中的“肖想”还没能说出口便被打断。
是自己听错了吧？
方才掌门说“可以”？
上官玉没想到只是这样的问题，她看着封凝因为惊讶抬起的脸，再次说：“你把她接入内门便是了。”
“只是多养一个人罢了，执剑峰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
她轻飘飘道。
封凝的眼中却是迸发出光来，她脸上绽放出笑容，而后急切又真挚的朝着上官玉拜了下去：
“弟子愿意！请掌门收弟子为徒！”
上官玉点头，看着封凝手中的剑再度点评道：“剑不错，好好收着，想来以后能有大造化。”
封凝大声道：“弟子谨遵师尊命！”
而后便抱着横星剑喜滋滋的站了回去。
现在考核尚未结束，她虽是出来了，但也得等其余人都出来才是。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其余弟子从剑阁中或是走，或是爬，或是直接飞出来，咚的一声落地，便人事不知了。
一个医术较好的长老下去为其诊治，没一会儿回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在里边被心魔打惨了。”
秦清意没忍住笑了一声。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所有人都出来了。
唯独周知雪，一直没出来。
第35章 无咎仙尊 长乐剑认主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周知雪仍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秦清意开始着急了。
她一拍桌就想闯进剑阁找人，又被闻清真人轻飘飘的拦了下来。
“且再等等，急什么？”
秦清意无奈, 也只能退至她身后。
她能不着急么？
都是一开始早早进去的, 现在最后一个也出来快一个时辰了, 唯独小师妹还没出来，是个傻子也能品出来不对味儿了。
就在她焦躁的坐立难安时，剑阁的大门，终于再度打开了。
秦清意眼睛一亮, 直勾勾的看向那处。
“不用看了, 是你师妹。”
闻清真人轻笑，她实力远在众人之上, 又时刻关注, 自然要比众人反应更快些。
不等秦清意反应过来, 闻清真人便一甩云袖, 裹挟着她飞身过去。
不过瞬息，便到了人前。
“师尊？”
周知雪茫然抬头,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清意落地后便是看到她如此茫然神态, 顿时便紧张起来：“可是在里面受了伤？”
便也顾不得礼仪其他，绕着周知雪连转三圈, 没看到明显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她可是听说过的，剑阁里的剑都挺有脾气，一个不高兴就要伤人。
好在小师妹没有受伤。
只是
秦清意看着周知雪茫然地神情，原本松开的眉头又逐渐皱紧。
若是没有受伤，又怎么会是如此情态？
只是在里面走一圈, 人就变傻了？
她伸出手在周知雪面前晃了晃，对方抬眼看她，眸中血色一闪而逝。
骇得秦清意往后退了一步，抚着胸口，颇为不可置信的看向周知雪。
但下一刻，周知雪便恢复茫然神色，任由秦清意再怎么观察试探都无动于衷。
方才是她看错了？
秦清意狐疑，却不敢贸然下定论。
又一次伸出手戳了戳周知雪，这次有反应了。
秦清意戒备观望，岂料对方抬头直视着她，似是终于将她认了出来，傻乎乎的笑了：“师姐，你没死啊？”
秦清意木了一张脸。
完了。
“师尊，小师妹变成傻子了。”
她扭头就开始告状。
闻清真人一把将她的手爪子拍掉：“胡说些什么呢。”
她神情责怪，却并没有真正动气。
只是轻声解释：“你师妹她刚从心魔幻境中出来，只是一时心神还在幻境中牵绊，略需些时间恢复罢了。”
是这样吗？
难不成是她在周知雪的幻境里死了？
所以才问她死没死？
秦清意歪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却总觉得哪里怪异。
可到底是哪里怪呢？
秦清意“啧”了一声，又将周知雪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总感觉，小师妹进剑阁这短短几个时辰，一定发生了一些事。
不然不能解释周知雪周身的这种怪异感。
尤其是方才那个眼神，令她心惊。
那不像是一个八岁稚童该有的眼神。
她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吞了。
目光触及周知雪腰侧时，秦清意顿了一下。
她看着那个突兀的物件儿，也没回头，只是慢吞吞的问身后的闻清真人：“师尊？”
“嗯？”
“我记得，所有弟子进入剑阁之前，都是将自己佩剑解下的，对吧？”
闻清真人不甚在意：“是啊，怎么了？”
闻清真人转头，正想问秦清意怎么突然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却听见秦清意继续用慢吞吞的声音道：
“那师妹腰间这把剑？”
闻清真人闻言，朝着周知雪腰间看去，果不其然，那里正悬着一把剑。
造型古朴，看起来颇为陈旧不起眼。
“哟，还带了把剑出来呢。”
闻清真人夸赞。
这时周知雪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她抬头看着两人，再度语出惊人：
“师尊，师姐大家都活着，太好了。”
心头落石终于放下，周知雪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便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秦清意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看向闻清真人的眼神满是质疑：
我就说她不对劲吧？
你还不信！
眼看周知雪昏了过去，闻清真人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她来不及同众人解释，直接袖袍一卷，便带着秦清意和周知雪往藏雪峰的方向飞去。
现场也因为周知雪的昏厥引起小小的骚乱。
毕竟她前六天一直蝉联第一名，没想到却在最后一天栽了。
刚从剑阁中出来，便不明不白的昏了过去。
这换成谁都要担忧的。
尤其是同样从剑阁中问心出来的弟子，一个个眼神慌乱，眼看就要闹起来。
上官玉及时控制住了局势，安排已经通关的弟子先去歇息，明日再举行拜师大典。
眼看着人都离开了，上官玉才叹气：“如此心性”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
但众位长老显然也明白。
这些孩子的心性，实在是太差了。
周知雪这一昏睡，便是三天。
期间多次高热，还迷迷糊糊的喊着“不要死”之类的话。
秦清意看的担忧。
闻清真人没有耽搁，在发现周知雪第三日还未醒来后，当即便提着剑劈开了剑阁的大门。
径直闯了进去，逮着里面守塔长老挨个问了过去。
终于在最上层，问出了缘由。
“她被那把剑选中了。”
守塔人只说了这一句。
而后便闭口不言了。
被选中了？
秦清意跟在闻清真人身后，刚巧听到了这一句话。
闻清真人冷笑，将护短发挥到了极致。
她将剑一把横在守塔人的脖子上，厉声逼问：
“少胡扯，那把剑放在那里都快一千年了，本尊从未见过有人能拿起那把剑！”
“赶紧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不然休怪本尊不客气！”
守塔人无奈，他本不能说，但现在
他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利剑，最终还是妥协了：“你自己去看吧。”
说罢，他伸手指向更里处。
秦清意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是空空如也。
闻清真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真的不见了？”
秦清意未曾来过这里，不由得问道：“师尊，什么不见了？”
闻清真人嘴角抽搐两下，低声回答：“长乐剑。”
长乐剑，不见了。
秦清意想到周知雪出剑阁时，腰间悬挂的那把剑。
那把并不是很起眼，但她却怎么也拔不出来，甚至以为是一柄已经坏掉的剑。
原来是长乐剑吗？
秦清意知道这把剑。
长乐剑，玄天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无咎仙尊留下来的东西，是整个剑门的立宗之本。
“师妹，你太鲁莽了。”
两人身后，上官玉的身形显现出来。
她略带责备的看着闻清真人，又对秦清意道：“怎的也不劝劝你师尊？”
秦清意不答。
上官玉又问：“你师妹如何，今日可醒了？”
不等秦清意回应，她便兀自笑了一声：“想来是还未醒。”
“不然你们二人不会来此。”
她话音落，便有一线寒光直冲她面门而来，上官玉眼神一凛，显然早有防备，只是一侧身，便将剑锋躲过，还捏住了来人的手腕。
“师妹，你太急躁了。”
上官玉嘴角噙着笑，手指搭在闻清真人的手腕上。
“想来师姐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对师姐刀剑相向？”
闻清真人咬牙，将手腕从上官玉手中放了出来，她盯着上官玉，问：
“你早有预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局！”
上官玉轻笑，“师妹在说什么？师姐不大听得明白。”
闻清真人冷笑，完全没了平日里师姐师妹和和睦睦的模样，直接将剑尖对准了上官玉：“少装蒜！”
“我今日晨起卜了一卦，才发现你，我的好师姐，居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上官玉“啧”了一声，故作懊恼的以手掩唇：“哎呀。”
她作沉思状，眼睛却是看着闻清真人，全然不在意对方的恼怒：“倒是忘了要对你遮掩一下了。”
“师妹算出了多少？可否说与师姐听听？”
两人对话丝毫不顾及秦清意在场。
一来一往的打哑谜听得秦清意脑壳发昏，她颤巍巍的举起手。
“那个我是不是应该出去啊？”
怎么听着都像是她不该听的密辛啊，这么放任她在这里听，真的没事吗？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顿时上官玉便注意到了她。
平日里最爱端着高冷架子的上官玉看着她，眼神饶有兴致：“不必，师侄留下听听也没什么。”
说罢，她叹息着，强制收了闻清真人的剑，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好了，我的好师妹。”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非要这样打个你死我活的？”
秦清意没敢说话。
心想能让我师尊气成这样，想来您也没做什么好事。
但紧接着，从上官玉口中说出的话，便彻底颠覆了秦清意的认知。
“周知雪，是无咎仙尊的转世。”
上官玉第一句话便丢出一个炸雷。
“怎么可能？！”
闻清真人直接跳了起来。
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秦清意也是全然不信这种鬼话。
“无咎仙尊陨落了都快一千年了！你我皆是修道之人，转世这样荒唐的言论，师姐你也信？！”
闻清真人几乎要破音。
“此事乃是师祖亲口所言，就在那日你们离开之后，师祖又召我过去，将此事告知了我，师祖言道，无咎仙尊羽化之时，她便在场，将仙尊最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魔族封印异动之时，她自会归来”。
如今长乐剑认主，这不正是说明，她，就是仙尊转世。”上官玉叹息。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闻清真人还是不肯相信这种鬼话，她干脆盘腿坐下，咬破舌尖，以舌尖血开始卜卦。
只是半晌过后，她猛然吐出一口血。
秦清意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忧道：“师尊。”
在这一瞬间，秦清意看到闻清真人的鬓角生出了一指宽的白发。
格外刺眼。
闻清真人的气息也在这一刻彻底萎靡下来。
“算不出来。”
她喃喃道。
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挫败的神情。
上官玉却只是摇头：“师妹何必呢。”
她敛下了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
“师妹，若她真是仙尊转世，那便会是整个玄天界未来的希望。”
上官玉眸色沉沉，声音无端带了几分挫败：“如今魔族异动频频，今日我已收到消息，三殿阎罗，已全被魔族所擒，幽冥鬼界，沦陷了。”
闻清真人咬牙：“即便是长乐剑将她认主，也并不代表她就是转世之人！”
上官玉：“我知晓师妹心中所想，也并未将此事告知他人。”
剑阁之内静谧异常，方才的守塔人也早就离开，将最上层的空间留个了三人。
秦清意不仅看向那据说原本放着长乐剑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这一刻，秦清意却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第36章 修无情道 师妹不怕，师姐带你走！……
藏雪峰暗室, 三人对坐。
秦清意回过头望了一眼。
微风拂过床帐，师妹还未醒。
“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
许久，疲惫至极的闻清真人开口，声音低哑, 似是吞了沙子一般。
半个时辰前, 她们三人从剑阁出来, 回到藏雪峰。
闻清真人也从自己的好师姐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真相。
其中便包括——周知雪拜入剑门，从剑阁拿走长乐剑。
这些都是早有预谋。
“难道师妹真的是仙尊转世吗？”
秦清意仍旧不信。
无咎仙尊。
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在此之前，长乐剑一直安静的躺在剑阁, 直到你师妹进去。”
闻清真人神色木然, 她也不信，可长乐剑择主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该让她进去的。”
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是预谋。
“剑门, 呵。”
“不思求如何抵抗魔族, 竟将赌注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就是剑门, 这就是仙门大宗。”
上官玉食指微动，浅声回答：“此前我本想着, 若是未成今日之计，她便继续在你藏雪峰的庇佑下安然成长。”
“但如今长乐剑认她为主, 留给她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秦清意抬眼看她, “师伯什么意思？”
什么叫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上官玉歉然看她：“清意，你师妹她，有自己的道要走。”
“什么道？”
“无情道。”
一片寂静。
秦清意似是没有听清，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看向闻清真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
“师尊我是不是听错了？师伯刚刚说什么？无情道？不可能吧，绝对是我听错——”
“你没听错，是无情道。”
上官玉表情悲悯。
无情道。
自古以来最为难走的一条道。
断情绝欲，抛却人伦，泯灭心中最后一丝情感，无情无义，方得成仙。
然而千百年间所有修无情道的修士，无不杀父杀子，杀妻杀母，杀尽一切亲缘，只为求一缕仙缘，最后孤苦伶仃，大多落个疯癫痴傻，成仙无望。
最后一个修无情道飞升的修士，便是无咎仙尊。
但那已经是千年前了。
“我不同意！”
闻清真人低喘着，发红的眼睛恨恨的盯着上官玉：“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人生！这得让她自己选！”
“她有自己的道要走！”
秦清意也咬紧了腮帮子，无情道，那可是无情道。
修炼到最后六亲不认，灭绝一切欲望的无情道。
“没有别的路能走吗？师伯。”
秦清意求助般的看向上官玉，希冀的望着她，希望能听到别的答案。
但上官玉只是摇头：“你我做不了主。”
“可是她如今才八岁。”闻清真人哽咽。
“她才八岁啊”
“若是我早知晓你的谋算，若我早知我便不再下山，也省的叫她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竟是连一亲人也无！！”
闻清真人泪如雨下。
她哭的伤心，竟是以手握拳，痛捶胸口。
几乎要将心肝一并吐出来。
她想起那夜小徒弟深夜寻她，哭着问她，可是早就算到了她会遇险？可是早就算到人皇遭难，这才“恰巧”救了她？
终究是她才疏学浅！这才成了旁人的棋子！！！
那日之后她时常悔恨，若她能早先算到这一步，她何不将人全都救下？
又何苦叫自己的小弟子在这世间无依无靠，孤家寡人！
可谁知？
可谁知！！
这早已被人全全算到，就等着她们走到这一步！
她最引以为傲的，除去逍遥剑便是自己卜卦的能力，在剑门，无人能出她左右。
可现在她却被自己最擅长的能力反噬了。
若不是她今日卜这一卦，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她竟不知，从自己还未收周知雪为徒时，这一切便都在旁人的谋划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真是可笑！
“魔族蠢蠢欲动，如今之势，怕是不出十年，人间界和玄天界的结界便会彻底破碎，到时候，整个玄天界便会落得如同昨日的幽冥界一样的下场。”
上官玉深呼一口气，“她没得选，我们，也没得选。”
“十年之内，她必修无情道。”
闻清真人再度举起了剑，盯着上官玉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修什么道，让她自己选。”
上官玉自是不怕她，哪怕剑尖已经对准了咽喉，她仍是平静开口：“身在局中，她身不由己。”
“无情道，便是她的归宿。”
气氛一度陷入僵持。
“师尊，我愿意。”
就在两人即将动起手来时，一道虚弱的声音自三人身后响起。
三人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周知雪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正看着她们三人。
“师妹？”
秦清意讶然。
“你不是你醒了？”
她有些涩然开口，不敢去直视周知雪的眼睛。
看师妹的样子，应当是将都听到了。
那她，是怎么想的呢？
只有闻清真人，不敢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周知雪慢慢的走过来，她躺了三天，身体格外虚弱，身上衣服也只有单薄的寝衣。
行至三人跟前，她跪伏下去：
“师尊，我愿意修无情道。”
“我愿意听师伯的，修无情道。”
秦清意伸手去拉她，藏雪峰的弟子，从不行跪拜大礼。
她将人拉至自己怀中护着，着急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那可是无情道！
几百年来再无人敢去尝试的道统！
“若你不愿，有师尊在，便无人可以强迫你，谁也不行！若是连师尊都护不了你，那师姐便带你离开剑门。”
秦清意手臂使力，将人箍在怀中。
她方才便已想好，若是连师尊都护不住师妹，大不了她就带着师妹回妖族，总归不会没有容身之处。
谁知周知雪却牵起她的手，小小的人儿手掌只有她的一半大。
秦清意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眼神不解。
但周知雪只是捧起她的手掌，轻声说：“师姐，我愿意修炼无情道。”
秦清意彻底急了：
“意图修无情道的修士，早在百年前便都死的死疯的疯，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修无情道？”
“若我真是无咎仙尊转世，那这便是我的宿命。”
小姑娘声音轻轻的。
周知雪再度回想起剑阁幻境中的一切。
面目狰狞的魔族杀了进来，漫天血光，所有人都死了，师尊，师伯，各位长老，还有
师姐。
都死在了她面前。
三日梦魇，她一直未能逃脱剑阁幻境中看到的一切。
时时刻刻，都是师姐满身鲜血倒在她怀中，叫她不要伤心。
而她呢？
因为被保护的太好，在魔族来袭时，竟连剑都拿不稳。
她连和师姐并肩作战杀魔都做不到。
方才她醒来时，便听到了内室中师尊与掌门师伯的对话。
无情道。
若是能让她保护身边之人，她修又何妨？
“我不想”
她缓缓抓紧了秦清意腰侧衣物，爆发出这三日昏迷以来第一声恸哭。
她不想再一次如同幻境中，只能无力的看着周围人死去。
譬如从前那般。
如她六岁时所遭遇的灭门一般，无力至极！
“若是修无情道便能叫我报杀母之仇，我愿意！”
“我愿意修无情道！！”
可虚弱之人又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说出这话不出片刻，周知雪便气竭，再次昏了过去。
秦清意慌手慌脚的将人抱住，探查后发现只是哭昏过去，这才松了口气：“不碍事，只是太虚弱了，多睡会儿就好了。”
只是周围气压却低迷起来。
闻清真人疲惫的把剑丢在地上，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
她涩然道：“若她愿意，我自不会阻拦。”
闻清真人眼眶发红，她盯着上官玉，只求了一件事：“只是，这无情道，我要亲自教导她。”
上官玉敛下眼眸，没有什么波动。
“若想好了，十日后，便带她来执剑峰寻我。”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了暗室。
只是刚走出去，身后便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上官玉脚步微顿。
可最终她还是拂袖离去。
没有谁是可以完全凭心意去活着的。
师妹怎么就是不明白？
暗室内，闻清真人仍旧保持着扔出茶盏的动作。
“师尊”
秦清意担忧，她低头看了看怀中仍旧昏睡的周知雪，咬牙道：
“不如，我把师妹带走——”
闻清真人看她，眼神疲惫：“你以为，你师伯她找不到妖族吗？”
秦清意默然。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回轮到闻清真人沉默了。
办法？
她去哪里为这孩子寻破局之法？
两人齐齐为之默然。
十日之后，周知雪还是去了执剑峰。
自今日起，她便与旁余弟子不同道了。
“若你心意有变，为师仍愿意拼出一切送你离开。”
闻清真人看她，实在不忍她走向这一条道。
无情道，非一般人所能熬过去。
修到最后，七情六欲都将会被逐渐消磨殆尽。
到那时，当真还算是人吗？
周知雪摇头：“师尊不必再劝了，徒儿心意已决。”
她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师姐没有出来，
她眼神颇为失落。
但下一秒，房门被打开，秦清意背上挎着一个包裹，御剑径直朝她飞来。
秦清意一把将人捞起来，便飞速朝着剑门外飞去。
周知雪眨巴着眼睛：“师姐？”
她双脚悬空，脑袋刚想要抬起便被秦清意按在怀里。
周围是呼啸的风声。
而头顶，则传来师姐恶狠狠的话：
“破剑门，修什么劳什子的无情道，师妹不怕，师姐带你走！”
第37章 受罚 迟早要死的道，有什么好修的？……
秦清意一路疾驰, 带着周知雪，手持长老令，毫无阻碍的飞出了剑门。
她昨日就想好了。
大不了带着小师妹回妖族。
师伯她们要找来就找来，妖族那么多大妖, 她不信自己还护不住小师妹。
周围景色变了又变, 离剑门也越来越远。
不知为何, 身后一直无人追来。
怀中的小孩一直未说话，秦清意以为她太害怕了，正想低头安慰，却在此时听到：
“师姐, 停下吧。”
秦清意以为她是被自己抱的太紧了, 连忙松了松力道：“怎么了？”
“可是抱得不舒服了？”
周知雪摇头：“师姐，你不该带我走的。”
“我已决心要修无情道。”
留白剑停了下来, 悬在空中。
秦清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 皱眉问道：
“可是师尊师伯她们胁迫你了？若是如此, 你不必害怕, 师姐自会保你无虞。”
妖族虽说隐世，但并非无人, 若她愿意，随时便可突破, 不说别的，哪怕是和师尊师伯对上, 也能过上几招。
更别说只要她一声令下，妖族不出片刻便会出现在她身边，饶是剑门那位师祖出手，也拦不住她从剑门带走一个人。
更别说她们此刻早就已经离剑门远远的了。
可周知雪只是看着她，愧疚, 却又坚定：“没有，没有人胁迫我，是我自愿的。”
秦清意操纵着剑落下，她觉得和小师妹有些讲不通道理：“大道三千，哪一条不比无情道要好走的多？”
“为什么一定要选无情道？！”
秦清意恼了，她冒着被师伯追杀的风险带人跑出来，结果居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十日以来的辗转难眠，忧心忡忡。
反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可知那无情道修起来，最后会连自己都不认识？”
“无情道，无情道，为什么偏偏是无情道？！”
秦清意简直要气疯了，她气的在原地打转，想了想气不过又跑到周知雪身前，攥紧她的肩膀，声音忧切：
“你以为无情道是好修的？以为自己有着剑骨就能为所欲为？”
“世上那有这些好事？几百年来修无情道的，那一个不是死状凄惨？师伯要你去修无情道，本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她像是想到某种可能，顿时如茅塞顿开，朝着周知雪说话也变得轻快起来：
“你和师姐走，师姐定能护佑你一生，若你想要当天才，想受万众瞩目，无需去修无情道，师姐一样也能把你推上那万里挑一的天才之位。”
“师姐也可以向你保证，不出十年，你便会是玄天界不出其二的少年天才！”
妖族多的是天灵地宝，她就是靠丹药去堆，也能堆个天才出来，更别说小师妹本就天赋极好，无需这些虚假外物，妖族宝库里那些仙门秘法，随便挑一个都是外界万金难求的好东西。
只要小师妹和她走，天高地远，多的是剑门摸不着的地方。
秦清意胸口起伏，等待着周知雪的回答。
可周知雪歉疚的看着她。
那长久的注视让秦清意不安。
许久，周知雪嘴唇蠕动：
“抱歉，师姐。”
抱歉？
秦清意懵了一下。
“你不愿意？”
周知雪沉默。
可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于是秦清意便知晓了。
人家不愿意同她走，是铁了心要修无情道了。
秦清意退后一步，第一次觉得自己荒谬可笑。
她昨日深夜去寻了师尊，也就从师尊那里得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
比如为什么一定要周知雪修无情道。
因为千年前无咎仙尊便是修的无情道，一朝飞升，众道俯首。
由此之后，无情道便被称为“天下第一道”。
直到无咎仙尊陨落之前，无情道都是修道之人的首选。
而长乐剑，乃是无咎仙尊留下来的本命剑，随着无咎仙尊征战四方，屠魔卫道，在玄天界留下了赫赫威名。
直到无咎仙尊陨落以后，长乐剑便消失了，但神奇的是，不过数十年，长乐剑便出现在剑阁之中，无人知晓它是怎么回来的，也无人能拿走它。
于是长乐剑便在剑阁中沉睡，直到小师妹进去，唤醒了她。
长乐，长乐。
修无情道，如何长乐？
周知雪最终还是回去了。
一刻钟后，上官玉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带走了周知雪。
而闻清真人，则是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叹气：
“她自己选的路，你又如何干涉得了。”
秦清意盘腿坐在崖上，低眉垂首望着闻清真人，哂笑：
“那真是她自己选的吗？”
不过是周围施压，看她一人无依无靠，被迫“自愿”选的罢了。
所谓正道仙门，也多的是龌龊事。
“师尊，剑门一点不像你从前说的那般好玩儿。”
秦清意阖下眼眸，微微歪着头，等再睁开眼时，眼角眉梢便流露出几分妖气来。
她本就是妖族少主，千百年来第一位生而六尾的狐狸，又何时如这般压抑妖族天性，全心全意的待一个小孩这般好？
可恨却不被领情，她本想着带人回妖族，无论如何也能保人平安一世，人家却偏偏一心向道。
向的还是无情道。
没趣。
没趣极了。
迟早要死的道，有什么好修的？
她抖了抖显现出来的耳朵，站起身来。
身上那身藏雪峰的弟子袍也陡然染上妖气，六条狐尾随风招摇，像极了一簇正热烈燃烧的火焰。
霎时，妖气冲天。
此处早已不在剑门地界，如是她这般显露原型，也不会招来围观。
“清意”
闻清真人唤她。
仙人眉目间皆是担忧。
秦清意抬手阻止了她，十几年来头一次忤逆师尊：“师尊不必多言。”
她歪着头，“徒儿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此番携师妹出逃，徒儿自会前去执法堂领罚。”
说罢，她俯身下拜，头一次，正正式式的行了一个礼。
闻清真人皱眉：“你这又是何苦？为师从未说过要罚你。”
不过是些小事，她若是真为此生气，早在几刻前便会动怒，或是早在她将人带走时便会出手拦下，又怎会放任两人跑来此处？
况且，私心来讲，闻清真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小徒弟去修无情道。
可秦清意已经决定了。
见她如此坚决，闻清真人便知道自己阻拦不了她。
从执法堂出来时，秦清意背后已然是血迹斑斑。
私逃剑门，这不是小罪过。
本来上官玉也未曾追究，甚至嘱咐执法堂不必执行，只关几天思过崖便可。
可秦清意不同意。
硬生生扛了五十鞭，便自请去思过崖最底层了。
那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又无甚灵力，她拖着一身伤往里走，无视掉周遭神色各异的目光，在最里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而背后的鲜血淋漓，她不曾去处理。
等胡羽和谢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思过崖待满了一个月，又自己爬上来了。
“师姐因为你挨了五十鞭，又在思过崖住了一个月，她一身伤至今未好，你就没有半分伤心吗？！”
“你个没有心的怪物，师姐对你那么好，你一点也不懂得感恩，师尊怎么就收了你当徒弟？！”
因着秦清意颓靡的神色和那一月都不曾养好的伤，胡羽又气又恼，红了眼眶。
他气冲冲的去寻周知雪。
只可惜周知雪人虽在藏雪峰，却是在洞府内，外有结界阻挡，不止胡羽进不来，周知雪也出不去。
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只能看到胡羽在结界外又拍又打，神情愤怒急躁，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她问身旁的闻清真人：“师尊，师兄怎么了？”
她一脸茫然。
自从一个月前开始修无情道，她进入洞府结界后便没有再出去，为了能快速领悟其法，一刻也不曾停歇。
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秦清意去执法堂挨了五十鞭的事。
闻清真人眸光微动，她自是知晓如今胡羽在外的缘故，只是她不会将此事说出。
无情道第一层入门乃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今周知雪已然是摸到了那个门槛，这段时间最应戒骄戒躁，沉心静神。
若是将此事告知于她，怕是要破了这才静下来的心。
“无事。”闻清真人道，“应当是来寻我的。”
“你且先行静心钻研，为师出去处理。”
周知雪应声，乖顺闭上双眼。
见她的确已经沉心打坐，闻清真人转身，朝着洞府结界外行去。
“师尊？你为何不让她出来？！”
见只有闻清真人出来，应该出来挨骂的人却不曾出现，胡羽气恼的连小师妹都不愿称呼了。
“师姐为她遭了那么大得罪，我刚刚可是看了，那一背的伤，到现在还在往下淌血，衣服都被染红了！”
胡羽气哼哼的，没忍住又给洞府结界来了一脚：“师姐对她那么好，到头来却是养了个小白眼狼！”
听到胡羽言说秦清意的伤势，闻清真人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训斥胡羽，只道叫他闭嘴回去，便自己急急忙忙往弟子居所赶去。
“清意！”
她推门进去，却见人已经趴在床榻上昏睡过去。
闻清真人压低声音，放轻了动作，朝着床榻处走去。
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皲裂，紧锁的眉头昭示着人受伤严重，疼痛难忍。
“疼”
就连睡梦中都在呓语叫疼。
闻清真人心疼极了，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剥离那残破不堪的衣物，显露出其下狰狞未愈的满背鞭痕。
“怎的连药也未上？”
她满眼心疼，拿出药膏为其一点点抹上，上好的白玉膏药效浓烈，不一会儿便药香满室。
秦清意缓缓睁开眼，迷蒙道：“师尊，你来了。”
第38章 离开 师姐，不要她了。
“清意, 你是在同为师置气么？”
闻清真人低声道。
应当是同自己置气的。
毕竟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当师尊？
她低头给这满背几乎溃烂的伤口上药，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你执意要去受罚, 就是不满为师, 对吗？”
秦清意沉默, 半晌才道：“师尊言重了。”
“弟子本就是犯了错，受罚是应当的，又怎么能因为身为师尊的徒弟便免于受罚？在人间界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弟子犯了错, 自然是该受罚的。”
听她如此说, 闻清真人也沉默下来，只好专注抹药。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 之前没有处理也就罢了, 现在处理了, 没几日便能养好。
等涂好药, 秦清意早已沉沉睡去。
闻清真人轻手轻脚的出去。
而等门一关上，床榻之上原本呼吸均匀的人睁开了眼。
眼神清明, 哪儿有半分睡意。
她看着关上了的房门，最后还是别过眼去。
约莫养了半月的伤, 秦清意便去寻了闻清真人，将长老令归还了去。
“怎的？不愿帮为师操持藏雪峰了？”
闻清真人问她。
秦清意嘴角噙着笑：“师尊这是什么话？藏雪峰哪里需要弟子来操持？”
“只是弟子有要事要离开剑门一段时间罢了。”
“你去哪里？有何要事？”闻清真人追问。
秦清意笑容不变, 同闻清真人辞别：
“妖族事务繁多，徒儿身为妖族少主，自然是要回去处理政务，况且徒儿的母亲，也很想是念徒儿。”
她如此说, 闻清真人便再也阻拦不得。
离开前秦清意去了一趟周知雪修炼所在的洞府。
她站在结界外，看不清内里乾坤。
“她如今已经进入无情道第一重的关键期，或许她的确是注定要走这一条路的，修炼起来堪称神速。”
闻清真人站在秦清意身侧，“你可要进去与她道别？”
她知晓这对师姐妹平日里关系亲密，如今秦清意要离开一阵，想来是要告别的。
只是闻清真人刚抬起手想要撤掉结界，就被秦清意打断：“不必了，没什么好说的。”
秦清意轻笑，“既是她自己选择的，如今又正在关键期，我又何必去打扰她？”
闻清真人看着自己的大徒弟，眼神复杂。
秦清意朝她下拜：“好叫师尊知道，如今魔族已经将手伸向了我妖族，弟子此次回去，并非私自置气，而是要回去处理混入妖族的内奸。”
闻清真人听此顿时面色严肃：“可否需要为师出手？”
没想到妖族里都已经混进去了魔族的内奸，闻清真人心下一沉。
“尚且无需，弟子一人便能搞定。”秦清意摇头。
“妖族有独特的鉴别方式，想要揪出几个魔族内奸还是简单的。”
闻清真人眉头紧皱：“隐居的妖族尚且如此，想来玄天界应当有更多魔族。”
她想到前段时间上官玉所言，幽冥鬼界沦陷，人皇被屠，现如今玄天界崖山的封印也岌岌可危。
幽冥鬼界一瞬覆灭，但若是细想，便知这不会是一夕之间就能做到的。
想来是早就有了苗头，只是幽冥鬼界多年来主动掐断了与玄天界的联系，导致在逐渐被魔族渗透的过程中无法向外传递消息，才最终自食恶果。
即使如此，玄天界也该警戒起来才是。
“如此，你便先回去吧。若有处理不了的事，尽可联系为师。仙门这边，为师会同你师伯商量，加强些崖山的戒备，多派几位长老过去镇守结界。”
秦清意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洞府结界，随后头也不回的御剑离开了。
等到周知雪第二日清晨彻底突破无情道第一重出关时，秦清意早已回了妖族。
“师姐？”
周知雪推门进去，却未曾看到有人。
房间内没有人。
周知雪皱了皱眉。
或许师姐在外面，周知雪心想。
于是她又跑到院外的桃林，寻找着秦清意的身影。
但直到她几乎翻遍了整个藏雪峰，也没见到秦清意的影子。
周知雪第一次慌了。
“师姐？”
“师姐！！”
“别喊了！吵死了！烦不烦啊！”胡羽从树枝上倒挂下来，一副被吵醒的模样。
他今日早晨练剑练的累了，便寻了一棵大树攀上去休憩，只是没想到才睡一会儿就被人吵醒了。
他看着在院中无措的叫着秦清意名字的周知雪，第一次看不惯自己这位小师妹。
师姐为她受罚的时候她人在哪里？师姐拖着一身伤在思过崖受苦的时候她在哪里？
师姐养伤养了半个月，是个人也该过去看看了，那个时候她周知雪在哪里？
为了修那个破无情道，居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师姐受罚。
这也就罢了，当初人在的时候不知道来看，现在人都走了一天了，知道过来找了。
于是他语调便极为不耐烦：“别喊了，师姐下山游历去了，昨日便走了。”
是了，秦清意回妖族一事并不能明说，闻清真人对外所言，便是“下山游历”。
这是一个万能的答案——离开剑门，下山游历。
若是有人问起来去哪儿游历了，闻清这人便含糊其辞，剑门外的玄天界可大了去了，随便说个地方都不会有人起疑心。
但周知雪不知道。
听到秦清意下山游历这个答案，她便一下子慌了神。
师姐不在藏雪峰了。
“下山游历？”她重复了一遍，又抬头问：“那师姐何时回？”
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慌张颤抖。
“不知道。”
胡羽荡回了树上，他没看树下的周知雪，略微随意的回应：“或许几个月？几年也说不定。”
“毕竟下山游历这事儿，谁说得准呢？”
身为同门师兄妹，他也不好直接对人表现出恶感，也只能用这种敷衍的回答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师兄可知师姐在何处游历？”
周知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希冀的眼神，小声询问胡羽。
只可惜她没听到想要的回答。
胡羽双手垫于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草，他睁开一只眼，瞥见树下的周知雪，声音无情又凉薄，彻底打碎了对方的幻想：“不知。”
“剑门弟子下山游历通常行踪不定，无人知晓师姐去了哪里，你若是想知道，便等师姐回来再问问吧。”
哼。
还想知道师姐去哪儿了？
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周知雪惨白着一张脸，几乎连手中剑都握不住。
师姐不要她了。
这个认知在她脑中回荡。
见她如此可怜的神情，胡羽冷哼一声，全无半分同情心。
恰逢此时谢诉过来，见到周知雪和胡羽的神色，便立刻知晓发生了什么。
“你何必与她讲？”
谢诉皱着眉，喝止了胡羽。
但他这句话听在周知雪口中，便是证实了胡羽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眼看快到了上课时间，谢诉转身欲走，却被周知雪拽住了衣袖。
“师妹？”谢诉皱眉。
他以为周知雪是想一同前去上课，可如今师妹修的道早与他们不同，自是也不必再去听旁的课。
于是谢诉便轻轻收回衣袖，客气道：“师妹还有事？”
周知雪哆嗦着嘴唇，眼神无助，像极了一头濒死的小鹿，她急促的呼吸了几声，才终于艰难开口，问道：
“师兄，师姐她真的下山了？”
谢诉点头。
“师姐昨日的确下山了，走之前也曾去见过你，你不知道？”
周知雪茫然。
师姐，去找过她？
见她神情茫然，谢诉便知她大约是不知晓此事发生的。
“昨日我在修炼，不曾见到师姐。”周知雪低声说道
果然如此。
谢诉神情了然，他轻叹一口气，“别的我也不知道了，你若是想知道师姐的行踪，还是去问师尊吧。”
胡羽从树上翻身下来，路过周知雪身边时，声音恶劣的告诉了她一件事：
“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你要修无情道，师姐带你出去，还因此受了罚。整整五十鞭，将皮肉彻底打烂了，而后又带着伤在思过崖下待了一个月。”
“但直到师姐伤好，你都不曾出现。师姐是被你伤透了心，才选择下山的。”
“她不想再见到你，这都是你活该的。”
一席话说完，见周知雪摇摇欲坠的模样，胡羽心头畅快极了，他不再理会周知雪，转身便离开了。
谢诉则是追在他身后责怪她：“你说这些做什么？平白伤人心。”
小师妹与师姐关系有多好他能不知道？还说这种话来戳人肺管子。
周知雪却是如遭雷击。
师姐因为她受了罚，如今心灰意冷下山去了。
师姐，不要她了。
周知雪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两句话，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动气。
许久，在原地站到了双腿麻木的周知雪再次动了，她转身去寻了闻清真人。
对了，还有师尊。
师尊肯定知道师姐去哪里了。
而在寻到闻清真人后，周知雪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为师也不知晓清意这孩子去哪里游历了。”
闻清真人语气歉然。
她看着慌张无措的周知雪，只能隐瞒秦清意的真实行踪，用旁的话搪塞小徒弟。
而后如何拜别闻清真人，又是如何浑浑噩噩回去的，周知雪自己全然不知。
她踉踉跄跄的扶着门框进去，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屋内有着东珠照明，但曾经每日都会等她一起睡觉的师姐却不在了。
周知雪看着那件尚且还搭在床边衣物。
上头染着血迹，破破烂烂。
是师姐受刑时穿的那件。
周知雪呜咽一声，如同被抛弃的小兽，抱着衣物无声流泪。
只是此刻，她尚且还抱着“师姐很快就会回来”的想法，想着师姐只是暂时离开。
师姐不会丢下她的。
对，师姐怎么会丢下她呢？
她要好好修炼，这样等师姐回来，她便可以保护师姐了。
周知雪这样想着，逐渐有了困意，她抱着秦清意留下的衣物，沉沉睡去。
——————
只是她没料到，秦清意这一走，便是数年。
第39章 十年不见 师姐，你会回来吗？
剑门演武台, 周知雪一剑挑落对手，再次拔得头筹。
“藏雪峰对阵落霞峰，藏雪峰胜！”
充当裁判的弟子转身在属于藏雪峰的那一块石板上又添了一笔。
仔细来看，她的名字后面, 已经有了六十七个“正”字, 也就是说——
她已在此擂台保持了三百多场连胜。
台下一阵欢呼, 高喊着周知雪的名号。
偏生正主还在台上，听到这些恭维表情也并无半分变化，只一心擦拭着手中长剑，哪怕那剑本身并未沾染半分脏污。
众人倒也见怪不怪, 看着又一位弟子不服气的上台, 想要挑战这位演武台上常胜不败的“神话”。
只可惜这弟子在周知雪手下未过十招，便又如同之前那般, 从演武台上倒飞出去, 落在地上激荡起一层尘土。
于是欢呼声更胜。
又是几个挑战者接连落败, 周知雪执剑立于台上, 并未对自己的胜利显露出喜悦神色，屏息看去, 她安静的宛如一尊雕像。
演武台上罡风烈烈，却在吹过她衣袍时极尽温柔, 为其抚平衣袂褶皱，眉心一点红痣为这冰雪塑成般的人儿增了几丝活人气儿, 低眉敛目间像极了那悲悯的仙。
台下弟子中，有新入门不久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师姐好眼生，怎么从前未曾见过？”
旁边的弟子听到后转头，热情的为他解惑：“你是新入门的吧？这位师姐是藏雪峰的，平日沉迷修炼鲜少出现。”
“她这人神的很, 每个月只会有一天来演武台，想来你是上个月刚入门，没见过也正常，今天算是碰巧，现如今她已在演武台有了百战不败的记录了！”
“如此厉害吗？”这位弟子面露质疑，仍带着疑惑开口：“既是如此天纵之才，怎的从前未曾听说过？”
现如今各大仙门培养的天才们都已在玄天界展露头角，按照常理，譬如台上这位师姐般的天才人物，也应当在玄天界的天才榜上赫赫有名才是。
身旁人忙着瞻仰台上人风姿，一时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好在对方的确十分好奇，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怎么从未在天才榜上见过这位师姐的名号？”
回答之人见他一脸疑惑，顿时面露了然神色，神情骄傲的回他：
“你看的是金丹榜吧？周师姐去年就不在那个榜上了。”
“周师姐是剑门公认的天才，十岁便铸成金丹，而在去年春天，周师姐从金丹巅峰晋升元婴，如今仅过半年，便已迈入元婴中期。”
“仔细算来，周师姐今年才堪堪不过十八岁，十岁金丹，十七岁元婴。而如今玄天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几位仙门天才，也大多是年过半百才成就元婴，周师姐从前是金丹第一人，如今又是当之无愧的元婴第一人！”
听者不禁感慨，“如此天骄，剑门当兴啊。”
“那是自然。”
台下议论，台上的周知雪自是没有听见的。
她在数着打了几场了。
算上刚结束的，她已打了九场。
再打一场，就能结束回去了。
这是闻清真人怕她过度沉迷修炼，只在意境界而不追求实战，从而只会纸上谈兵，与外界脱节，怕她空有一身实力却发挥不出一半威力才设下的规矩。
为了防止她不知晓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这才要她每月来一次，每次打十场。
十场之后，她便回藏雪峰继续修炼。
今天只剩最后一场了。
低眉间，又有一个弟子跳上擂台。
周知雪抬眼，看见是熟人。
“封师姐。”周知雪抬手行礼。
来人正是封凝。
当初剑阁问心，封凝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如今几年过去，封凝已是执剑峰首席。
在剑门行走，谁人见了不恭敬称呼一句“封师姐”？
“你可别折煞我了。”封凝依旧爽朗，她提着那把从剑阁带出来的横星剑，站在周知雪的对立面。
周知雪看她，印象里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位同辈师姐了。
封凝自从进入执剑峰之后，享受的便不再是外门弟子待遇，掌门的亲传弟子，待遇自然不同往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只是封凝自己很是克制，不属于自己的从不多拿，更妄论她还要照顾一个病弱的妹妹。
周知雪依稀想起上次见封凝时，她推着那位名义上的妹妹在阳光甚好的地方晒太阳，那位看起来是对药理感兴趣的，身上总有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药香。
就连封凝身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许。
恰逢此时，封凝又开口了，扯回了周知雪险些飘远的思绪。
“今日恰好有空，看到你在台上，便忍不住想上来切磋一番。”
封凝仍是笑着，只是周知雪总觉得，她这笑，和上官玉颇有几分相似。
台下有不少人认出封凝，一个个惊呼着，期待着两人打起来。
强者对强者，自然比强者对弱者单方面压倒式的打法更有意思。
见台下欢呼声更胜，封凝唇边笑意更浓：
“来过几招吧，就当松松筋骨。”
周知雪却皱眉：“你不是我的对手。”
封凝虽也称得上是天才，当初剑阁问心时便已有金丹实力，可数年过去，封凝如今也堪堪不过金丹巅峰。
她已是元婴中期，封凝上台与她对打，与自取其辱无异。
她说的直白，甚至称得上有些伤人。
封凝却不甚在意，甚至已将剑举了起来：“是不是对手，得打了才知道。”
见她眼中战意燃起，周知雪便知道此战必打了，她抿唇，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实力压缩到了与封凝同境，这才摆好了起手式。
正是万剑归尘的第一式——
观山海！
此招并非攻击招式，而是守招，以逸待劳之法。
见她的确已做好了应战准备，封凝眼神发亮，提着剑便攻了上去。
就让她来试试，周师妹的元婴第一人，是否名副其实吧！
“得罪了，周师妹！”
封凝身形转换，她是风系异能，主修的便是身法，其次才是剑法。
于是在台下观战的弟子眼里，便是封凝才说过话，人便消失了。
“砰——！”
直到金石碰撞之音响起，众人纷纷朝着声音源头看去，这才发现封凝早已闪身到了周知雪的身边。
两人相交一击之后便分开。
周知雪没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用长乐剑挽了个剑花。
见试探的一击被周知雪轻飘飘挡下，封凝丝毫不气馁，甚至还有说有笑：“师妹好本事。”
听到这次封凝对她的称呼并未带上姓氏，周知雪皱了皱眉，轻声回应：“封师姐谬赞。”
她再度摆好了姿势，万剑归尘第二式——揽星月。
这次便不再是守招了，是实打实的攻击招式。
周知雪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平淡：
“还请师姐接招。”
话音落，她便控剑向前，不带丝毫个人感情的朝着封凝挥剑。
封凝连忙提剑准备格挡。
她屏气凝神，眼神一刻不离周知雪手中剑。
于是台下弟子便看到，有丝丝寒气从长乐剑的剑身析出，周知雪脚下每落一步都会绽开冰刺。
一招。
两招。
封凝咬牙抵抗着周知雪密集的攻势。
该死！她不是冰系吗？
怎么攻击速度比她这个风系还要快？！
刚巧周知雪的攻击又到了，封凝咬牙挡下，虎口被震得发疼，她忍不住怀疑：“你当真只有一个冰灵根？”
周知雪轻笑一声，等封凝抬眼看去，她脸上又没了表情。
“封师姐既然有疑虑，那师妹便献丑了。”
说罢，她再次挥出一剑。
这一剑正冲着封凝的眉心而去。
这一瞬封凝心脏狂跳，几乎是下意识的，横星剑护主，在长乐剑几乎要刺中封凝眉心之时将其格挡。
长乐剑正击中横星剑的剑身，霸道的冰系灵根瞬间便攀着横星剑蔓延上去。
只是几瞬，寒气便已到了剑柄处。
寒气触手的那一瞬，刺骨的痛感便从指尖传达到封凝全身，她忍不住呼吸一滞，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控起风系逃脱开来。
只是逃开了距离，可剑上附着着的寒冰却不曾消失，封凝微动指尖，却驱不散刺骨痛感。
不仅如此，那几乎被冻住的凝滞感，攀着她的经脉爬了上来，只是两息功夫，便叫她执剑的手僵住了，虽能抬起，却又非常强的凝滞感。
当真可怖！
“好生霸道的灵根！”
她忍不住低呼。
只是周知雪却不曾给她喘息机会，感叹间，周知雪已然近了她的身。
这回封凝躲不过去了，凌厉的攻击再次袭来，封凝忍不住闭眼。
“第十招。”
“封师姐，你输了。”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穿来，相反，是周知雪没什么波动的话。
封凝缓缓睁开眼，刚好看到周知雪将架在她脖颈处的剑收了回去。
危机感解除，封凝缓缓松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那只被冻僵的胳膊此刻已经缓和过来，低头看去，附着在横星剑上的冰霜也散了。
这必然是周知雪所做。
封凝缓了眉眼，对着周知雪真心实意道：“多谢师妹手下留情。”
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周知雪手下留情，毕竟前头几个弟子，那可都是从演武台上飞下去的，好生狼狈。
而她虽然输了，却也好端端的站在这台上，怎么说都是很体面的。
输的不算难看。
见两人分出胜负，台下顿时又热闹起来。
“执剑峰对战藏雪峰，藏雪峰胜！”
充当裁判的弟子大声宣布了胜利，随后便将石板上那个还缺一笔的“正”字补全。
十战打完，周知雪也走下了擂台。
台下封凝等她多时了，看上去是想要同她说些什么。
甚至封凝那个不良于行的妹妹，都坐在封凝特意制作出的“轮椅”上，正抬手和她打招呼。
于是周知雪便知道，自己必须要过去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
等她过去，封凝便冲她挤眉弄眼，好似和她很是熟稔一般。
周知雪不是很能适应这种自来熟，稍微后退了半步。
至于封凝口中的好消息，她不是很在意。
这些年，没有什么事能在她这里称得上是好消息了。
周知雪有些落寞的垂眸，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长乐剑。
好在封凝也不是很在意她的沉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大概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我最近跟在师尊身边，知晓了一些事。”
封凝说的师尊是掌门，上官玉，玉荣真人。
她的师伯。
周知雪漫无目的想着。
“师尊说近日魔族异动频繁，崖山那边的封印有所松动，有了裂痕，不少魔族偷偷趁此机会溜进了玄天界。”
哦，又是魔族，有什么关系，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师尊已召集了众仙门商议，打算趁此机会举旗讨伐魔族，接下来恐怕就要召回在外行走的剑门弟子，回宗一同抵御魔族了。”
封凝还在喋喋不休，周知雪却怔住了。
召回弟子。
那师姐，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她正想着，封凝就说到了下一句：
“你师姐不是也在外游历吗？好像都快十年了，这回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她话音刚落，天空之上便有烟花爆炸之声响起。
在场众人无不抬头望去，周知雪也不例外。
而等烟花绽放，赫然是剑门印记。
这红色印记在空中闪了三息，随后便如同天女散花般彻底散开，似有灵性一般，纷纷朝着剑门外飞去。
“哎呀，倒是比我说的还要来的快。”
封凝以手抵眉看向空中，另一手叉腰：“这便是召回剑门弟子们的烟花了，最多三日，便会传达至在外行走的剑门弟子身边，将其召回。”
周知雪听见自己的心口砰砰直跳。
师姐，你会回来吗？
第40章 做点坏事 她眼中情欲将褪，却仍是呼唤……
“所有弟子都会回来吗？”
周知雪开口。
清泠泠的嗓音, 如同冬日里檐上冰凌坠落，好听，但也没了几分鲜活气儿。
这便是修炼无情道的弊端了。
有七情六欲方为人，可无情道却是偏偏要将人扭转成无情无欲之人, 如今她已修炼到第五层, 不仅是对很多事无所觉, 整个人更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冰雪般的凉气。
像极了她的冰灵根，寡情淡欲。
听着就平白惹人厌烦。
周知雪自己也意识到了，抿了抿唇，闭上嘴不再开口了。
好在封凝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接上话茬：“按道理是要都回来的。”
周知雪点点头, 示意自己明白了。
心底逐渐滋生出隐秘的欢喜来，她微微弯唇, 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雀跃。
“即是如此, 我应当先回去打扫房间才是。”
说罢, 她便作势要走。
封凝没有拦她, 反倒是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后才和轮椅上的人耳语：“你不是说她不对劲？”
“刚才在台上, 有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轮椅上的人微微扶额，忍不住怪怨：“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就要跳上去与人比试。好在没受伤，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封凝笑嘻嘻：“那不是还有你呢？”
封映睨她一眼：“你若真因此受伤了, 我可不会管你。”
笑着闹了两句，封凝就正了神色，认真询问：“你之前同我说，周知雪有些不对劲，可是修炼出了岔子？”
她倒不是关心周知雪, 而是确实好奇，毕竟此人与她们走的道都不相同，那可是无情道，剑门独一份儿的无情道，还是长乐剑的继承人。
那可是无咎仙尊的长乐剑，玄天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们这一代，可大多都是听着无咎仙尊救世的传说长大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年她修炼神速，就够一众人眼红的了。
若是她也有如此的修炼速度，怕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倒不是修炼出了岔子”封映沉思，仔细回想着方才周知雪的各种反应，“我也不大说得上来，但总归看上去不像是斩断情缘的模样。”
封映拧起眉头，一手支着太阳穴陷入沉思，“可她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也从没有出过剑门，不应该呀”
“哎，周师妹修炼神速，真叫人眼热。”
封凝感慨，眼中略有艳羡，“仅仅十年便从筑基一路飞升到元婴，当真是望其项背不能及啊。”
“怎么，你也想去修无情道？”
封映看她神色，便知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无情道可不是你想修就能修的，你贪恋人家的修炼速度，可别忘了，无情道可是要斩亲缘的。”
“你若真要修，我也不拦你，不如今日我便自刎于你面前，你好生修你的无情道去。”
似是说的急了，亦或是动了怒气，封凝话音落，便不受控制的开始咳了起来。
整个人咳得像是秋风落叶，面色潮红，偏生皱起的眉头告诉旁人她此刻正韫着怒气。
封凝连忙告饶：“我的姑奶奶，我哪儿敢啊，你可别生气了。”
“我就好奇问问，你生什么气呀，当心再气的发病了。”
她拿起封映的手贴在自己侧脸，好声好气的哄着：“不生气了好不好？你知道我牵挂你，又怎么舍得抛下你去修什么无情道。”
封映这才缓和了神色。
却也轻嗤道：“您如今不一样了，您现在可是执剑峰首席，是未来的掌门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半残，又怎么能劳您如此牵挂。”
只是她刚说完手腕就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封映抬眼，就看见刚才还轻抚着自己手的人已经一口咬了上去。
等再松口时，手腕上明晃晃的坠着一圈牙印。
咬的颇深，看上去不出几个时辰就得又青又紫。
封映气急：“你咬我做什么？！”
封凝眨着无辜的眼，由咬变吻，轻轻吻着封映修长细白的手，吻着吻着嘴边话就变了：“给某个嘴硬的妹妹打上记号，这样妹妹出去，看见记号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封凝理直气壮，亲吻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不知道某位妹妹还要不要继续看比赛？”
她们这会儿待在演武台边缘角落里，不甚引人注目，送走了周知雪，后面台上又有了新的比赛，大多都是弟子们之间互相切磋，不是很有看头，但能打发时间。
封映被她亲的红了耳朵，奋力把手从某个流氓首席的手里抽出来，恶声恶气道：“回去了！”
还看什么看？！
不够烦人的！
封凝得意地哼哼，推着轮椅离开了。
——————
是夜。
周知雪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着，最多三日，师姐就要回来了。
若是师姐回来，她该作何表情，说什么话？
是说“师姐，数年不见，我已经长大了。”
还是说“师姐，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
师姐在外面肯定见识了很多东西，不像她，十年都待在藏雪峰，除了修炼什么也没做。
没看过外面的风雪，同门之间的联系也不多。
十年，竟是没交到什么朋友。
周知雪蜷缩在床榻上，怀里依然抱着那件破损的白衣。
这是师姐走后她养成的习惯，若是没有这件衣服，她便睡不好觉。
可这衣衫上属于师姐的气味越来越淡，周知雪无意识的将衣物揉成一团，她将脸埋了进去深嗅，抬起头时一脸失落。
已经一丝师姐的气味都没有了。
房间里她没怎么变动过，仍是保持着师姐走时的模样，只是偶尔闲暇，她也会拿起掸子掸掸灰。
可就算是这样，属于师姐的痕迹也越来越浅。
也是，都已经十年了。
周知雪幽幽叹气，干脆翻转过身子，朝着里侧去了。
心口乱的很，总归是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身来，展开被自己揉成一团的衣物。
这件薄衫是秦清意当时后背受刑受伤，而后又因着换药脱下来的，当时没有处理，便挂在床榻边上。
上头的血迹她早已清洗干净，甚至因为她经年累月的触摸，原本就娇嫩的布料也早已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柔软。
伸手触摸在上面，恍若在触摸一层皮肤。
“师姐”
手轻轻拂过衫袍，周知雪咬唇，敛下的眼眸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似是因为自己接下来的动作而感到羞涩，她脖颈处泛起薄红，一路蔓延至耳垂。
略显昏暗的床帐内，周知雪慢慢褪下自己身上的寝衣，而后将那件薄衫穿了上去。
柔软的布料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便引起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喟叹。
“师姐”
周知雪低声喊着，薄衫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肩膀，微微侧头间长发散乱下来，刚好掩盖了春光。
她仰头呼吸，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几度躬身后又猛的绷紧脊背。
床帐外透着朦胧光影，叫人看不仔细内里发生之事。
半晌后，周知雪低喘着，不等呼吸平稳，便又颤抖着手，缓慢地将薄衫褪下。
期间目光触及指尖略微发亮的晶莹，粘稠的触感叫她一瞬间皱眉，用法术再将自己的衣衫穿好，而后才侧卧躺下。
无人知晓，她在许多个苦修的深夜，用自己最亲密的师姐的衣物自渎。
“师姐”
周知雪贪恋的望着被自己褪下的薄衫，眼中情欲将褪，她眼神眷恋，以指尖描绘着薄衫。
“我好想你”
——————
三日后，妖族。
“母亲！我说了我要回去！”
秦清意望着高座之上的母亲，妖族的妖皇，无奈又气恼。
两日前她收到了召回剑门弟子的御令，想着已经在妖族醉生梦死了十年，也是时候该回去看一看了。
但没想到，却是直接被拦在了妖族，她一头撞在妖族结界上，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
竟是连妖族结界都出不去，秦清意捂着发懵的脑袋去问询守界的妖族奶奶，这才知道，正是她的母亲下了口谕，不许她出妖族。
秦清意气急败坏的回来找母亲，想要据理力争出去，可无论她怎么游说，她的母亲，妖族现任妖皇秦般若，都不肯给她放行。
“回去那鬼地方做什么？继续吃苦？”
秦般若对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非要回剑门的行为嗤之以鼻。
“放着好好的少主不当，非要去给人家当牛做马，你脑子什么时候被驴踢了？”
秦般若恨铁不成钢，几步从妖皇宝座上走下来，捏起秦清意腮边软肉就开始往两边扯：“老娘生你养你这么大，偌大的妖族江山你不要，你上赶着要去仙门吃苦受罪？你这次就听一次母亲的，好好留在妖族，别去什么劳什子剑门了。”
秦清意嘟囔：“我不想当少主，妖族有您就够了，我就不能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儿吗？我现在就想去剑门当个仙门弟子。”
秦般若气恼：“你这孩子！”
“那剑门有什么好？谁给你灌了迷魂汤不是？非要闹着回去，这十年你不出妖族，我还以为你决定不出去了呢，外面那么危险，现如今魔族横行，到处都是魔族犯下的惨案，你非要出去做什么？给魔族送菜吗？”
秦清意不服气：“母亲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如今已有元婴实力，又怎的算得上给魔族送菜？”
秦般若气的揪她耳朵：“就你会顶嘴！你上次偷溜出去，结果怎么着，被魔族追着打，险些死在外边儿，你还说不是送菜？要不是你刚好被闻清尊者捡回去，怕是命都保不住，你还要出去还要出去，难不成非要把剩下半条命也送给魔族你才满意？！”
秦般若话说的比脑子快，等她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以后，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自觉失言，顿时收了声，只是看向秦清意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疲惫，几分斟酌，才叹气道：“清意，母亲就你一个孩子，母亲只是不想失去你。”
这一刻秦般若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原本挺直的脊背塌垮下来，再没了方才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妖皇模样。
秦清意垂着脑袋，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地上，声音瓮声瓮气：“是女儿不孝，给母亲添麻烦了。”
秦般若伸出手，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劝慰：“留在妖族好不好？就当是你最后一次听母亲的安排，老老实实当你的少主。”
她心怀一丝侥幸，想要留下女儿。
岂料说这话之前还在她怀中嘤嘤哭泣的秦清意，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抬起头来，一下把眼泪擦干净，吸着鼻子反驳：“那不行！”
“我得回剑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