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池然脸上的病气有些沉，喝酒这种伤身的事情应该尽可能避免，但换个角度想，他如果真爱惜身体，也不会搞成这样。
“大概是这样。”
他轻车熟路走进去，像是走了很多遍，
池然扫过lupin的布局，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少了两个洞，
“芥川，你先四处转转，两个小时后过来接我。”
“好。”
芥川没有多言，径直出了酒馆。
夜色渐浓，酒馆橘色的灯光铺在池然眉眼，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一杯威士忌。”
酒保雕刻的动作顿住，下意识问道：“成年了吗？”
“早就成年了。”
“……看不太出来。”
池然相貌精致，又因为冷白的肤色，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只是过于冷淡的气质经常让人忽略年轻的表相。
“威士忌度数高。”，酒保看池然苍白的肤色，多提了一句。
不管过去多久，这个酒馆的味道都被很好的保留下来了，池然轻轻一笑，“没关系，来酒馆不点上一杯就太过分了。”
酒保失笑，开始给池然凿冰块。
细碎的冰晶被用力凿去，在半空烟雾缭绕。
“给我试试。”
酒保一愣，“有些重。”
“没关系。”
酒保将凿冰器放进池然手中，
池然掌心一沉，真的很重，从前是尸体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总是玩人体极限，现在才猛然发觉的确是不同了。
凿冰器顺着掌心掉落到地上，池然手指微微颤抖，面无表情。
酒保忙问道：“人没砸到吧？”
眼前的男子只是愣愣看着掉落的凿冰器，瞳孔焦距涣散，
听到酒保的话，池然才陡然清醒，笑了笑，“没事，只是没拿稳而已。”
池然弯腰，正准备拿起凿冰器，一只手比他更快，径直拿起来递给池然。
池然顺着这截细瘦的手腕望过去，看到几圈白色绷带，
“你好。”
来人轻轻一笑，绷带和蓬松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微微泛白的双唇。
池然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另一个世界的太宰联系起来。
同样，太宰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书’中呈现的画面联系起来。
池然接过凿冰器，递给酒保，并未回复太宰的那句‘你好’。
酒保：“还凿冰吗？”
“不了，已经不合适了。”
太宰坐在池然身旁的位置，“一杯清酒。”
池然手指划过杯壁，动作一顿，紧接着恢复正常。
“今天只有我们来喝酒呢。”
太宰主动朝池然搭话。
“嗯。”
哪怕和侦探社的大家都会多说几句话的池然一反常态，格外冷漠。
“为什么点威士忌呢？”
池然垂眸，“想点。”
“我一直想试试酒精中毒而死，但是听说酒精中毒会非常痛苦，于是只能打消这个想法，更何况……”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了，只是自来熟将他的酒杯递到池然的酒杯前，短暂碰撞一瞬，“干杯。”
池然突然问道：“是为了什么干杯呢？”
“干杯就是干杯，是一个空旷的动作。”
就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假装刚刚见面，尽管池然的确第一次见这个人。
但太宰说不出的心情，愉悦吗？
不是的，更加无措，没有准备的过来，因为池然出来的机会不多，单独撇去周围人独自的机会也不多，太宰倒是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机会，但……始终迟疑。
而现在的一切更加像一个邀请和试探。
池然成功了。
太宰毫无准备赶过来，甚至不清楚该说什么。
在拿到‘书’后，才发现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而池然，这个在另一个世界太宰十一岁就出现的家伙并不存在。
那个陪他一起自杀，欢笑，互相戏弄对方的人并不存在。
——并不存在。
的确是这样，他这种人得到的结局的确只能是这样了。
无论是憎恶还是恐惧，都不重要，只剩下无垠的疲惫。
池然拿起杯子轻轻摇晃，看内部酒液一上一下，像是将橘色的大海搬到酒杯中。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无论再怎么讨厌吃饭，对于酒，总归讨厌不起来。
太宰望着他，“我好久都没兜风了，总有人在旁边说着这不行那不行。”
他重重叹了口气，“真想跳进水里沉下去。”
池然没有回答。
现在的他，回答不了任何人。
余光扫过太宰，脸色同样很糟糕，眼中化不开的疲惫和阴郁，说话也有气无力，池然总觉得一切变故快要串起来了，就差一条线。
太宰继续说话，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里面写了一个人突然消失，谁都没有发觉，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活着和死去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很有意思呀，还有我试着研发硬质豆腐，配方已经修改的很完善了，它正等待着有人一头砸上去……”
太宰说了很久了，池然听了很久，他没有打断，连呼吸都很轻，
太宰说的喉咙很干，于是喝下一口酒，又被呛到了，直直咳嗽。
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太宰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一抬眸，刚才疏离的人近在眼前，太宰都能看见他一根根睫毛在酒吧昏暗灯光下洒落的剪影，
“你……”
太宰止住话，重新将视线放到酒杯，只是握住酒杯的手指泛白，
不管怎么样，计划已经快到最后一步，如果他能够早点来，哪怕早一点点，太宰都会犹豫，现在已经失去了退路，他站在悬崖边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今天说的话有点多。”，太宰不好意思笑笑，“时间也不早了，认识你很高兴，我就先走了。”
“嗯。”
对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
太宰起身，正准备推开门离去，身后有什么摔下的声音。
脚步止住了。
他回头，伴随着酒保的惊呼，酒杯碎在地上，凳子上的人死死按住腹部，下嘴唇被咬的发白，
酒保不敢看上司的脸色，赶忙扶起池然，解释了一句，“我没下毒。”
太宰看都没看酒保，从口袋中摸出一只手机，手指快速发消息。
＊
回来的芥川看着空无一人的酒馆。
不是，他辣么大一个池然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