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跪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下巴搁在椅背最上部,
从远处看,就是一只潮湿探头的黑猫。
用着潮湿的眼眸盯着池然。
不得不说,太宰长了一副好容貌,这种打扮,这种动作,这种表情。
换在其他孩子身上略显做作,到他身上就有种可爱与成熟并存的气质。
伴随着扬上拳拳到肉的声响有节奏点头。
池然也扭过头看他。
两相对视中,太宰抱怨道:“太无聊了。”
在这里,做这些事情,都很无聊。
“什么事情不无聊呢?”
池然靠在椅背上,看着冬被一拳揍飞,又艰难爬起,
可以称作和太宰同样的面无表情。
时间将太宰的表情和小动作在池然身上腌入味了。
太宰其实很讨厌世界上有个同样的太宰,或者说模仿他的人。
可池然又完全相反了,他是个本质和太宰不同的人。
严格来说,比起太宰,他和森鸥外更像。
又稍微比他柔和一些。
“什么都很无聊,你如果变成我这样的家伙也会变成很无聊的人。”
如果池然真的变成太宰这样的人,太宰反而会讨厌他。
“不会的,那样池然这个‘存在’就相当于死去了,我想活着,就要避免那样的困境。”
幸好标准是百分之八十,否则池然根本无从下手。
太宰盯着不断受伤的冬,“他为什么选择你?”
来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手党,这是个普通人生不如死的世界。
“这个……他说想从我身上寻求什么。”
池然淡淡道:“我并不觉得我有他要寻求的东西。”
“……从你身上?”
太宰喃喃道。
“是啊。”,池然露出笑容:“从我这个讨人厌的模仿者身上。”
从这个向死而生的人身上。
“真正经历死亡是什么感觉?”
太宰突然问道。
他自杀过很多次,也有濒临死亡的时候,但池然毕竟是真的死过。
池然想了两秒,“一开始是疼,很疼,五脏六腑快要移位的疼。”
“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接着就是一片空白,仿佛世界真的有上帝,而我被接引到它的天堂。”
太宰眼睛一亮,“会很幸福吗?”
“不会。”,池然道:“什么情绪都失去了,连思考也无法做到,更谈不上幸福。”
“但……”
池然抬头,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没有996,那个时候他直接死去,这些痛苦与孤独是否都可以不用承受。
像个胆小鬼一样逃避溜走,死后管它生前如何?
但活下来了,重新看见世界了。
就不能够逃避,只有向前一条路可走。
太宰歪头,“但?”
池然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了。”
“这样啊……”
太宰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惊喜,而是一种不太在乎的神情。
池然看着他,
明白了一点。
太宰并不是渴望死亡,他只是逃避活着。
糟糕,真糟糕。
他不会逃避,而太宰逃避。
cos难度遥遥无期。
只能慢慢靠着时间磨,事到如今未来太宰的人设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
比现在更柔和,更活泼,更……有耐心,更像个好人。
但不变的是,
对于活着的逃避。
或许在未来他稍微不那么逃避了,但仍然算不上接受世界。
池然心思活络起来,先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安全,也就是弄死首领,获得一定权利和地位。
其次再靠着时间消磨自己的意志,只保留一点点属于池然的部分就好。
路明晰了。
剩下就是需要实现的部分。
*
冬躺在地上,眼睛被鲜血模糊,
死不掉,但疼的快要死掉了。
周围全部都是呼喊着计时的人,全部期待着他不再爬起来。
可这些都在远去,
神志模糊间有人轻柔摸了摸他的脸,“冬,成为另一个人不好吗?”
“我的爱,我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男人用柔和,平缓,如同塞壬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劝诫他。
那样就不会遭受现在这种痛苦。
活着是痛苦的,一旦有人感到活着非常轻松,随随便便就可以很快乐,
他一定是个幸运的人。
天道之子。
可他们都不幸运。
冬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一定,一定要找到。”
“哪怕死去,都要在死去之前找到。”
他不能活一辈子,什么意义都没有,就像粪坑里的蛆虫,
朝生暮死。
“池然先生!”,冬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吼道:“别想用这些打败我。”
今天在这里,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死,要么站起来。
别无他选。
坐在凳子上的池然缓缓站起,双手插兜。
低头看了看时间,
离凌晨还差五分钟。
周围的壮汉气喘吁吁,“不是,废了半条腿都能站起来?”
太宰同样看着这一幕,“他真幸运。”
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呢。
“也真不幸。”
又要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注定成为短暂人生的纪念和里程碑了。
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太宰的脑袋,
“总有一天,你也会体验这种幸运与不幸。”
太宰抬头,
“会有那一天吗?感觉很遥远。”
“会的。”,池然望着冬,“我这样糟糕的人都会,你没有道理不会。”
“话说……”,太宰道:“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糟糕吗?”
“我刚才说了什么?”,池然丝滑遗忘,“一点都不记得了,哎呀,可能是不小心被空气打到了脑袋,你知道的,尸体偶尔会失灵。”
太宰掏出录音笔,
『我这样糟糕的人都会……』
『这样糟糕……』
『糟糕……』
真讨厌。
池然狠狠撸了几下太宰的脑袋,“每天说话等着录音的小屁孩真讨厌。”
“不要这么夸奖我,我会得意忘形。”,太宰笑了笑。
“谁在夸你?要我说你下次可以用脸皮自杀,比如因为脸皮太厚而不能呼吸之类的。”
“听起来好棒!可惜这种方法不能呼吸的尸体用不了,否则你早就被脸皮淹没了!”
叮铃铃……
电话来了,池然从兜中掏出电话,
“池然君。”
是森先生。
“怎么了?我和太宰忙着比谁脸皮更厚,如果是小蛋糕之类的事情一定会拒绝的!”
“有位客人来访,想见见你呢,如果今晚无事的话就过来吧。”
“对了,最好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