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站在枪林弹雨中，黑色大衣飘在半空，子弹在夜空发出的火光点亮了他半边脸，笑的随意又和煦。
好像在和谁唠嗑。
池然微微弯腰，三百六十度欣赏这张照片，“哇哦，好帅。”
“好厉害的拍照技术，不错啊，冬，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天赋。”
冬收起照片，“你是港口黑手党成员——池然。”
池然点头，“对呀，帅气吧。”
冬一噎，没想到池然就那么承认了。
他以为这人会狡辩，会劝诫他不要说出去。
“你就不怕？”
中也和他们就一墙之隔，如果不是里面很热闹，这点轻微的声音大概就被听见了。
“怕啊。”
池然煞有介事点头，“怕的已经死掉了。”
“不过发现的人是冬嘛，大概不会轻易害我。”
池然抬脚走出去，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冬犹豫片刻，“我想跟着你。”
“嗯嗯……理由呢？大费周章调查我，在暗处跟踪拍下我的照片，这是可以被放进变态之类的做法啊。”
“我不明白。”，他们走在一起，冬缓缓开口。
被当做女孩子养大的冬遭受了很多异样的眼光，
生在这个世界，却被当做另一个人。
身为“冬”的人格被他最爱的人否认了。
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一直不明白，具体不明白什么他并不清楚。
只是无限的迷茫压在他身上，逼迫他做出选择。
男孩还是女孩？他是冬吗？他为什么要反抗杀死父亲，如果接受是不是现在还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太多的不明白，浑浑噩噩来到了擂钵街，和这群孩子抱团。
这样的疑惑没人能给他答案，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孩子。
直到某一天，
有人戳着他的脸，跟他说他以后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某种被人为模糊的东西突然就找到了方向。
所以跟着他，帮他打扫房间，找到他的弱点，全部都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想从你的身上找到答案。”
冬抬头，望着池然的侧脸。
深呼一口气，“我想跟着你。”
“我不收有组织的人。”
“我会离开这里，会向所有人宣告离开。”
池然挑眉，苦恼般挠头，“你太弱了。”
“我不需要弱者。”
“我会变强。”，冬慢慢低头，跪在地上，“我会尝试达到你的所有要求，杀人也好，某一天被杀死也绝无怨言，池然君可以把我当做‘狗’一样戏弄，只要牵住我的绳子就好。”
池然蹲下，他有些看不懂了，他们见面多次，可他自认为关系算不上熟，为何认为能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但答案这件事，一向不能用常理推测。
啪嗒——
从上方传来他的轻笑，“成为黑手党……只做好死亡的准备不够，如果要成为我手底下的黑手党，那就要更多了。”
池然缓慢将枪口对准他的眉心，“里面只有四颗子弹，三分之二的概率，敢赌吗？”
冬抬头，直视池然，
“没什么不敢的。”
砰——
枪声响彻擂钵街，几只野狗害怕逃窜。
一滴冷汗落到地上，铺开暗色的花。
冬大口大口喘气，眼泪从眼眶溢出，
三分之二，他的生命握在命运手中，他以为自己从不恐惧死亡，可来临之时，
还是好害怕。
【其实一颗子弹都没有吧】，996戳穿池然。
【我还不了解你？】，它嘿嘿一笑，【你如果不愿意还多此一举问他赌不赌？直接一枪崩了】
池然突然感叹道：【我们竟然有一天也可以对双方说出‘我还不了解你’这种话】
996一愣，低笑道：【是啊，真神奇】
或许漫长的旅途中，他们也互相扶持走了很远的路。
池然收起枪，“走吧。”
冬爬起来，腿还在抖，却艰难跟上了池然，“算是……通过了吗？”
“不算。”
“啊？”
池然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你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在互助会全身而退，不管用什么方式。”
“第二……你先把第一件事做完就知道了。”
冬点头，“我明白了。”
“那你快点。”，池然慢悠悠摆手，“最多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对了对了，记得在离开前嘲讽一下那个叫白濑的家伙，我比较想看他破防的嘴脸。”
冬：“……”
池然坐在一栋破败建筑的角落，
没过几分钟，“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走。”
中也从背后走过来，“你实话实说，到底哪里的人？”
“我是中也的人。”
池然一本正经道。
中也：?
中也一脚踢飞池然，还踩了两脚，“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好吧好吧。”，池然无奈：“我是人。”
“啥？”，中也一时间没转过来，对比了上下两句话。
就去掉了中也二字而已。
中也=废话？
中也又愤愤踩了两脚，“我打不死你。”
“诶诶诶，别踩脸，吃饭的家伙。”
“我踩的就是脸！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啊混蛋！”
“我需要反省什么？”
“你上上下下哪里都需要反省！”
两个人一阵闹腾，终于坐在脏乱的阶梯聊天。
他们认识了半年多，中也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无论是他的职业，性格，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但池然不是敌人。
——唯有这点可以确信。
他们平常一见面中也就破防，鲜少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
“中也先回答我。”
『你做好成为首领的准备了吗？』
“不是说过了吗？我又不当首领，该回答的是你吧。”
“那我说了中也你别打我。”
中也一脸狐疑，“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我是黑手党。”
“嗯……我大概猜到了。”，中也镇定，“你有时候的气势太明显了。”
池然若有所思，“是嘛，我会努力想办法隐藏的。”
这么短时间内做的任务太多，多多少少对于池然本人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他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些。
不过。
池然又轻飘飘补了一句，“我是港口的黑手党。”
砰——
“我打死你！”
“诶诶诶，中也，别打脸，吃饭的家伙。”
“所以你这混蛋果然是叛徒！不如现在就杀了你吧！”
“中也，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互助会安插在港口的内奸，我是自己人啊！”
回应池然的是中也的一脚，
“滚！小心我用重力碾碎你！”
池然躺在地上，中也居高临下，一只脚踩在他的脖颈旁的地面上，
钴蓝色瞳孔冰冷，
绷带结散开，铺在擂钵街，染上灰尘。
池然扯了扯嘴角，“劝你不要那么做……中也。”
“杀了我倒是没问题，不过……”
池然露出浅笑，“互助会能够承担港黑的怒火吗？”
“少废话。”，中也道：“有我在，谁能动他们？”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池然眯了眯眼睛，“意外谁都无法阻止。”
“更何况。”，池然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中也你要杀我就不会废话了，哎呀，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傲娇吗？”
中也：我踩踩踩！
这个讨厌的家伙。
不过中也确实也不打算杀他就是了。
究其到底，池然没真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好聚好散。
但让中也愤怒的是他死皮赖脸加入，又轻而易举背叛。
决不轻饶。
当年池然加入是为了跟在中也身边寻找太宰的痕迹，如今找到太宰，自然也就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这一次的坦白，
两个人都明白。
是将“退出”二字摆在明面上。
中也低头，直视他，“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同伴，呵。”
“这么轻易就可以把别人当做同伴吗？”，池然惊讶道：“那群依赖你生存的孩子呢？也是同伴吗？”
“那又怎样？”
中也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