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玄幻小说 > 错认白月光魔王be了 > 28. 小芽
    身为司命,她自是知晓翠微经历了何事。


    可数万年里,她向来严于律己,母亲自小便嘱咐她,命运轮回自有因果,她只可管理,绝不可干涉他人命运,否则将会招致灭顶之灾。


    她原以为翠微当真能渡过此劫,便从未动过干涉她的念头。


    实在没想到,翠微竟会伤心至此。


    果然,世间众生皆难逃一个情字。


    清姬垂眸,淡淡道:“早知如此,我便该替你改写命簿。”


    听闻此话,翠微吓了一跳。


    她回神看向司命:“清姬!”


    翠微白晰的手指捂住司命的红唇,


    她的眼角湿漉漉的:“清姬,你当真是被我影响到了,你怎会这般口无遮拦?”


    身为司命,若随意纂改命簿,是逆天改命之举。


    逆天改命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一向谨慎克己的她,今日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司命将翠薇的手拿开:“所以,你忘不了他吗?”


    提及人间之事,一滴滴泪凝成珠子,自翠微脸上断断续续地滑落。


    她忽然抱着清姬大哭:“清姬,我放不下她,我好想她。”


    司命眉心紧拧,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将你带回司命殿,让你看看他的转世,以解你的相似之苦吧?”


    翠微吸了吸鼻子,抹去泪水:“可以吗?”


    “看看而已,当然可以。”司命将她自地上扶起。


    二人身形一闪,便来到凡人命簿殿中。


    当翠微自明镜看到前夫的转世时,她一脸茫然。


    “清姬,你为何给我看人界夫君的转世?”


    清姬不解:“你不是忘不了他吗?”


    翠微吸了吸鼻子:“清姬,我绝不会像在人间时那样傻,为一个男子郁郁寡欢。”


    清姬看着悬在半空的命镜,思虑片刻。


    “所以让你牵肠挂肚之人,是……小芽?”


    “若是小芽……”清姬手挽成花,指尖一凝,一股神力弹入命镜,“我们便转看小芽的转世。”


    “清姬。”说起小芽,翠微咬着唇瓣,又湿了眼眶,“我想再看一遍,我和小芽的往事。”


    “好,你想看什么便看什么。”话落,清姬并指翻转手掌。


    命镜随即映出翠微的渡劫之景。


    看到命镜里的小芽,檀巳瞳孔收缩,心底猛然震颤。


    小芽才是真正的桑儿!


    虽然她容貌和小时候的桑儿仅有两三分相似。


    但是,他曾在九儿命簿里见过她的名字。


    魔王紧紧蜷着指骨。


    他虽曾在桑儿的命簿里看到过同样的故事,可这一次,故事的开头源自于翠微。


    此次渡劫,对翠微而言,像是一场漫长刺骨的风雪。


    她最初的劫难,是自被世人敬仰的高处坠落尘埃里。


    翠微下凡渡劫时,名唤商茶。


    她生于金碧辉煌的皇宫,曾是尊贵的王朝贵女。


    一日,叛军杀入皇城,她金砖玉筑的人生在烈火与烧杀中轰然倾塌。


    一夜之间,她沦为亡命之徒。


    逃亡的路上,叛军紧追不舍。


    躲在一间客栈时,母亲将她推至唯一的白马上,来不及拉母亲上马,她便被母亲的血迹溅了一脸。


    她痛苦回眸,紧紧抱着马背逃离,直至白马精疲力尽。


    身后的追兵一直穷追不舍。


    她放了白马,往荆棘丛生的密林深处跑。


    她的衣衫被荆棘勾破,皮肤被划出道道血痕。


    三日后,仅靠野果充饥的她有气无力。


    她腿脚发软,口干舌燥,将晕之时,一个背着药篓的青年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男子救下了她,将她带回山脚下简陋却干净的小屋。


    那位年轻男子名唤白诚。


    他为她治疗伤口,熬汤喂药,渐渐替她调理好身子。


    白城出诊时,她会在院中帮忙晾晒草药,归类草药。


    白城做饭时,她会在一旁切菜,添柴,帮忙打下手。


    俊男美人共处一室,日久便生了情。


    他们结为了夫妻。


    白诚会在采药归家,会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支山间采来的野花;会在晚风轻拂的夏夜带着她到田野里看漫天星辰,抓萤火虫做灯;会同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学医的经历,来填补他们未相遇前的遗憾岁月。


    日子在粗茶淡饭中慢慢流淌,商茶劫后余生的惊恐渐渐被安宁的生活所抚平。


    再后来,他们有了小芽。


    小芽的出生,更为他们带来欢笑与生机。


    然而人过于幸福的时候,上天便总是喜欢安排一些挫折,以磨炼人的心智。


    一日,白诚早早出门,想要寻一味好药材拿到镇上卖掉,给商茶购置生辰礼。


    商茶则带着六岁的小芽在院子里晒药。


    不知为何,那日她总是心神不定。


    果然,日薄西山她都没能等到白城归家。


    入夜,她一边哄着小芽入睡,一边不安地从屋里望向门口。


    待小芽睡着之后,商茶匆匆关上房门要到镇上寻找白城。


    一出小院,她远远便看到惊慌失措的李嫂朝着她家跑来,一股不安似墨水坠入心底,迅速蔓延。


    李嫂带来了噩耗。


    白诚为了摘采山崖边的一株罕见灵芝,不慎失足坠崖。


    山谷之下有一条溪流,钓鱼的村民收杆回村,发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翻身一看,竟是白城。


    白城的离世给商茶造成重大的打击。


    失去白城,使她堪堪治愈的心脏再次被撕裂。


    国破家亡,自贵女变农妇,失去父母,失去丈夫,所有悲惨的记忆都被重新唤醒。


    商茶变得郁郁寡欢,终日失魂落魄,不幸患上了郁症。


    她的症状时好时坏,对小芽时而关心,时而冷漠。


    一开始,她还能强撑着病体照顾小芽,日子久后,她的病情愈发不稳定,连做饭都差点烧了房子。


    她时而孤僻沉默,时而暴躁痛哭,情绪极不稳定。


    清姬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


    她未曾吃过感情之苦,命运便非要让她解开这道难题,欲图要让她挣脱感情的沼泽,自强自立,涅槃重生。


    可商茶始终无法攻克这道难题。


    渐渐地,她甚至收起情绪,犹如死物。


    犯病时,她喜欢把自己封闭在狭小西屋,那里挂满草药,曾是白城最喜欢呆的地方。


    而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会默默来到窗边,为她默默点亮一盏微弱的油灯。


    因为自小失去父亲,因为母亲患有郁证,小芽年仅八岁便褪去了懵懂,小小的肩膀扛起了照顾母亲的重担。


    她跟随父亲的师傅学习如何种草药,认草药,笨拙地拿起锄头来到自家的田地,一点一点地种植。


    小小的手磨出水泡,小小的脸沾满泥巴。


    她见家中院子萧条,便在院中种起了山茶花。


    李婶说母亲最喜欢山茶花。


    兴许山茶花开,母亲一高兴,病就会好起来。


    她小小的身躯提着水壶,小心翼翼地呵护浇水。


    一日,山茶花长出嫩芽。


    她欣喜提着水壶来到紧闭的窗前。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娘亲别难过,山茶花长出嫩芽了,待山茶开花,娘亲的病就会好起来啦。”


    她的声音穿透厚实的墙壁,另一边却没有回应。


    夜晚。


    洗漱好的小芽提着王大爷她糊的灯笼,推开西屋的门,站在板凳将灯笼挂在房梁上,想要给母亲带来一丝亮堂的光。


    挂好了灯孔,她便静静爬上床,依偎在母亲身旁。


    彼时,她会伸出小小的手掌,学着李婶哄她孩子的模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


    可商茶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


    为了生活,小芽开始笨拙地学做饭、学熬药。


    小小的身影常常蹲在灶台前,生火时被炊烟呛得眼泪直流。


    小手不慎被烫伤,她也只是红着眼眶,默默地吹一吹。


    娘亲没有生病时,每每她受伤娘亲都会轻轻给她吹吹伤口。


    她会温柔地呼出一股微风,垂着睫羽对她说:“小芽不怕,吹一吹,痛痛没。”


    炊烟袅袅升起。


    小芽哽咽的声音自厨房里传出,似安慰自己,似怀念从前:“小芽不怕,吹一吹,痛痛没。”


    山茶花开那日。


    她满眼欣喜地牵着母亲步出屋子:“娘亲,山茶花开了,开得特别好,我们到院子里赏花晒太阳可好?”


    来到园子里的花圃旁。


    小芽黑白分明的水眸看向商茶,不断鼓励她:“娘亲,你看,院子里的山茶花长得可好了,娘亲,你的病也一定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暖阳下,小女孩眼弯成月牙:“娘亲,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们要好好的,爹爹才会放心呀。娘亲不怕,你还有小芽陪着你呢。”


    她的笑容如此温暖,却始终暖不进商茶的心。


    月翠微极为厌恶命镜中的自己。


    患病的她简直像个无底的黑洞,只会吞噬小芽身上的温暖,全然忘了小芽只是个八岁孩童,是她的宝贝女儿。


    她恍恍惚惚,甚至觉得小芽只是个背景,只是模糊的噪音。


    她没有好好吃药,没有振作起来,她留给小芽的,只有无边的沉默和死寂。


    除了襁褓时候的她,这一生,她竟都没有好好抱过小芽。


    命镜里,商茶在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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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和颓然中,被郁症折磨,耗尽最后一口气。


    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


    商茶如同一盏油尽灯枯的烛火,悄然熄灭。


    她死后,小小的院落更是寂静无声。


    小芽自小没有爹爹,本就渴望亲情,她以为娘亲一定会好起来,哪怕不好,她也还有娘亲在家等着她归家。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一个亲人都没有。


    深夜,对母亲的依恋和无尽的思念,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幼小的心灵。


    小芽常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人死后,魂魄会在夜里出来,尤其会出没在埋葬亲人的坟头。


    于是,在无数个没有星光,如墨汁般漆黑的夜晚,小芽一次次提起灯笼,前去娘亲的墓地找寻娘亲。


    思念淹没恐惧,她一面害怕,一面寻找,期待娘亲现身,期待能再见娘亲一面。


    微弱的灯光在黑暗的大山里显得格外渺小,好似随时会被大风吹倒。


    中元节这日,世人皆说亲人会自世间的另一端归来。


    小芽心想,这日一定能见到母亲。


    她不知这样的夜晚甚是凶险。


    夜风异常凄冷的夏夜。


    一道小小的身躯走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


    她既害怕又充满希望地,一声声不停地呼唤:“娘亲,娘亲。”


    灯光照耀着她恳切的眼眸:“小芽来找你了,娘亲,你在哪,可以出来见见小芽吗?小芽想娘亲。”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浸湿灯笼,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里清晰回荡。


    或许是夜深露重,山里的路太滑,或许是被突出的树根杂草绊倒了她;又或许是在张望之时,只顾着寻找母亲的渺小身影不小心踏空了一步。


    那点微弱的灯光骤然从崖边消失。


    亲眼看到小芽坠落山崖,月翠微彻底失去理智,她疯了般朝命镜里闯,想要伸手抓住那道微弱的灯火。


    “小芽,娘亲在这,小芽!娘亲来救你!”


    痛苦如同淬毒的冰针,深深刺穿月翠微的每一寸心脏。


    渡劫归来,人界父母在她的脑海渐渐模糊,白城被她慢慢淡忘。


    只有那道小小的,在黑暗中为她点亮油灯的身影。


    只有那一声声天真温暖的“娘亲,娘亲”,令她念念难忘。


    清姬赶忙将她拉回:“翠薇!冷静,小芽……不在了。”


    月翠薇茫然看向清姬:“小芽不在了?”


    是啊,小芽不在了,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了。


    抓不住的从前,成了彻骨的亏欠。


    清姬将她抱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膀安慰:“我还在。”


    她未曾料到翠薇渡不过去的劫,不是自高处坠落尘埃,不是男女间的情爱,而是与她有母女之缘的小芽。


    因为翠薇的性子实在像个小孩般乐观快乐,没想到做了一回母亲后,她竟变了许多。


    失去小芽,开朗乐观竟她彻底失去自我,终日躲在竹园以泪洗面。


    翠微哭得撕心裂肺,一口气没喘上来,伤心至晕厥。


    清姬抱住她没让她摔倒在地。


    她满眼心疼,心脏也跟着隐隐作痛。


    此时,檀巳亲眼所见小芽的经历,同样心脏抽痛。


    他虽曾览阅桑儿的命簿,知晓了结局。但命镜清晰放映的往事远比文字更为清晰刻骨。


    檀巳的眼尾渐渐起红。


    他失神地看着命境,想起了竹桑。


    他的桑儿同样如此,总是坚强勇敢又让人心疼。


    桑儿是否也曾像小芽那样,哪怕她看起来多么阳光勇敢,同样也会在无助之时,孤独抹泪?


    他何尝不是罪人?


    他曾将桑儿打入牢狱,害她瞎了眼,害她只能吃腥臭的兽血粥。


    使她在异国他乡孤独地死去。


    正是因为孤独,所以即便他如此讨人厌,她依旧会想见他一面。


    因为在陌生的魔界,她只认识他,只认识栀影,她一个朋友,一个亲人都没有。


    檀巳紧握双拳。


    后悔,的确是世间最不值钱,却又最折磨人的反噬。


    焚心灼骨的反噬。


    他活该要受的反噬。


    从不信神,从不信命的魔王。


    彼时甚至想要烧一炷香,恳求天命,让他能再见桑儿一面。


    若能再遇,他要将她拥入怀中。


    要将所有宠溺给她,永远陪着她,再不让她孤身一人,再不让她经历这些狗屁轮回。


    夜深。


    清姬看着床上的翠微,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让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逆天改命的决定。


    翠微曾以修为救回母亲为她留下的兰草。


    如今,她也要耗损修为,为翠微和小芽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