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二皇子府的大门被倏然破开,御林军持刀一拥而入,山文甲连片成剑光,向府邸更深处刺去。
二皇子顾兰安一袭华袍立在门前,高声喝道:“逆贼温朝山伏诛,今日谁先捉住其女温月惭,明日卸了刀甲,跟本宫一起进宫受赏!”
温月惭坐于主殿之中,面前炕桌上摆着一壶新煮的顾渚紫笋。
身下氍毹边角处压着香炉,檀香幽幽从中飘出,模糊了她耳边明珰的光泽。
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嗤笑一声,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嘀——”
“检测到宿主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耳畔突然响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温月惭的手一顿;可是不待她作出反应,主殿门前传来一声巨响,御林军鱼贯而入,数十把长刀霎时间齐刷刷指向她。
“惭娘倒是坐得住。”
顾兰安的声音远远飘进来,温月惭把手中茶盏放下,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检测到任务对象。”
御林军往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顾兰安锦衣华冠,气定神闲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温月惭仰头:“叛贼的帽子都给我扣实了,我倒是想逃——逃得掉么?”
“你父亲假借我名私通兆西,豢养私兵,而你,借二皇子妃身份之便私囚皇子,以我名义与兆西传信,为你父亲和兆西叛军行事大开方便之门。”
顾兰安挥手让兵士后退,他蹲下身:“温朝山已死,你们的谋划已经落空。”
“惭娘啊……”他语气温柔:“我对你有情,不愿你受死;可你此番行径让我也无可奈何。”
温月惭鬓边垂下一缕乱发,她猛地往前一扑,双目猩红:“顾兰安……你就是个蠢货!”
看着面前人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怔愣,温月惭自己也明白她今日的行为对于顾兰安来说太过于异常了。
可是她忍不住。
这人犯蠢,瞒着她策划谋反,还搞出“囚禁皇子”这一套来栽赃她这都不说了。问题是他失败了!失败了啊!
她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扶顾兰安登上皇位,可是有了今日一事。
他栽赃她就能甩脱干系吗?真以为皇帝是没有脑子的?
虽然系统还没有宣布任务失败,但温月惭自己也知道,这事成不了了。
她今日不死,明日也要被系统抹杀。
叫她怎么不恨!!
“微臣叨扰。”
一道清冽的声音自顾兰安身后响起,温月惭抬头看去,首先看见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卫大人。“
顾兰安有些意外地起身:“有何贵干啊?”
卫陵俯身行礼:“臣领陛下命,来送这罪女一程。”
顾兰安皮笑肉不笑:“今日父皇已将温案交由我善后,何故再派卫大人来?”
他往前踱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这到底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卫陵直起身,垂眸和顾兰安对视。
“臣可在此等候,殿下不若进宫去求陛下口谕?”
顾兰安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错愕,他抿着唇,把指尖攥得发白。
“卫陵。”
半晌,他咬着牙开口:“此处是本宫的府邸,温月惭活着坐在这,就还是本宫的正妃。你若敢对她不敬,日后即便是太子,也没法在我这保下你。”
卫陵拱手:“微臣不敢。”
顾兰安的目光从卫陵身上移开。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温月惭一眼,接着便大步向外走去;御林军跟在他身后,收了长刀退了出去。
殿门关闭,最后一点刺眼的光亮被隔绝在外,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脚边香炉中袅袅地升起一线香烟,却被男子的动作顷刻间扰得凌乱。
卫陵撩袍,在温月惭对面坐下来:“二皇子对娘娘,还真是情深意重。”
“他那是警告我呢。”
温月惭心如死灰,连生气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你奉皇命而来,他不敢留下,却又怕你会从我这套话,叫你家殿下拿去了把柄。”
卫陵脸色一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率。
这位卫大人,时任吏部侍郎,是太子命人引荐,实为太子门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温月惭抬眸:“大人要说什么,请直言吧。”
正值春夏交替,殿外风声大作,屋内却闷热,再加上此刻气氛的凝滞,总叫人有几分呼吸不畅。
男子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拨过温月惭面前那盏茶:“我是奉皇命来协助二殿下不错,但此刻我坐在这里,却有一半是我自己的主意。”
温月惭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见见你。”他端起那盏茶,轻啜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温月惭身上:“京都是一盘棋,两位殿下各自为将;我想看看,这位在背后和我对弈的棋手,到底长什么模样。”
“以皇子为棋,你说这话,可真是不要命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对将死之人出言,其言,也善。”
卫陵放下茶盏:“二殿下生性冲动,像官学案那样借力打力,一举摘下太子两枚心腹的手笔,绝无可能出自他手。”
“当时我为此事感到惊奇,以为他新收了什么没眼光的幕僚。可是我的眼线带给我的消息是,他收的新人,不是幕僚,而是你这个正妃。”
他似是惋惜,叹了口气:“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娶了这样一位好妻子,这么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温月惭闻言愣了愣,觉出这话背后深意,才恍觉面前这人深不可测。
“温案,是你算好的?”她不可置信。
卫陵赞赏道:“聪明。”
“京都势力盘根错杂,我知你为他出谋划策,在各部换血,栽植他自己的势力,可这样多麻烦呢。”
他手指轻沾茶水,在炕桌上画出一个圈。
“京都这盘好菜已被分食,可这天下是一桌盛宴,还怕有人上不了桌吗?”
温月惭耳边步摇轻晃:“西北总督廖桢是璘娘娘的胞兄,论起来就是顾兰安的亲舅父。此人统领三省军政,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她将茶盏拉回:“你是怎么让他二人搭上线的?”
“光搭线可不够。”卫陵手上一空,只得收了手:“有了贼心,还得有贼胆。二殿下在西北有了势力,可谋逆这事可是谁人都敢做的?”
“我明白了。”
温月惭嘲弄一笑:“当年元宵宴皇后被刺身死,璘娘娘成为继后人选就已经注定,这储君之位顾兰安非争不可。毕竟他于此事中得利,嫌疑最大,来日若太子登位,绝不可能放过他。”
“此后,你又引导他于京都外培植势力,为今日之事埋下祸根。”
“待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做出京都乱政的假象,让顾兰安觉得此刻各方注意力都对京都虎视眈眈,防卫松懈,因此决意起事。”
“大差不差。”
卫陵点头:“只是我未曾料到,二殿下此生唯一聪明了的一次,就是提前把你拉出来,做了他的替罪羊……此事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你自然占了便宜。”
温月惭冷声:“我身居后宅,是官场政事的局外人。若我同你一同入局,断不会是今日景象。”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卫陵手中握着一根生金条,细细把玩着:“温月惭,你死在他手上,可真不值。”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今日难定他日事,卫居远,你别得意。”
炉中香叫她觉得有些刺鼻,温月惭忍不住咳了几声,接着便觉得喉中咳意再也停不下来。
一口腥甜从肺腑涌入喉间,温月惭揭开掩着口鼻的帕子,上面猩红的鲜血分外刺眼。
“香炉里有什么东西?”
一滴血从她嘴角流下,滴落在卫陵递过来的生金条上。
男人避而不谈:“这根金条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另一半原因。这是璘娘娘让我带给你的。”
“警报——警报——”
“警报——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快速下降,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电子音尖锐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温月惭撑着身子靠近卫陵:“这府中还有太子的人。”
男人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面色依旧不改:“成王败寇。”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五十。”
外面突然响起激烈的拍门声。
“卫陵!已经半炷香的时间了!”
顾兰安在外面喊着。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四十,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温月惭眼前一黑,又是呕出一口鲜血。她手臂一软,眼见着就要倒下去,宽大的袍袖打翻了茶壶,热茶尽数泼在卫陵身上。
一只手忽地托住了她的脸。
那只手上残留着余温的茶水补充了她渐渐流失的体温,鲜血从唇角滴落,腥气掩盖了馥郁的茶香。
她忽然咧开嘴笑了。
“你如此谋算,未曾预料过他会将一切都告诉我吗?”
“他一言一行皆受你驱使,怎会安心?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能靠自己大展拳脚,他若告诉你,就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漂亮。”
温月惭气若游丝:“他不甘被控,不甘被胁。我看透这一点太晚,但你早就明白,也会和我一样栽在这一点上。”
“警报——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为百分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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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住卫陵的手腕:“我们谈了这么久,你猜顾兰安,会不会觉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卫陵眸光一转:“我是奉皇命而来。”
“你是清流,可我是乱党啊。”
温月惭一双上挑的眼笑得眯了起来:“他若不甘被胁,就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把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陛下或者太子……他对你起了疑心,你觉得你能活着回去吗?”
“你我此刻独处,要把你的死栽赃给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卫陵。”
她五脏六腑钻心地疼,此刻只能死死攥着男人的手腕。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二十。”
“卫陵!”
她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
“我会记得你,我死也会记得你。”
卫陵搀住她的肩臂,神色冷肃,看着她狼狈,也看着她癫狂。
“宿主生命值仅剩百分之十——”
“我等着你步我的后尘,我在下面等着你,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放过你!”
警报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警报——”
“警报——”
“生命值清零,宿主即将脱离世界。”
一口气堵在胸口,温月惭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触碰到了桌上那根金条。
“嘀——”
“任务进度推进至百分之五十八。”
嗯?
她都要死了,任务进度怎么还推进了?
系统没有给她机会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温月惭只觉得身体一轻,周遭一切都在飞速向身后退去;热浪,人声,光明都在快速消逝,在一切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
黑雾扑面而来,将她彻底笼罩。
华服珠玉尽数褪去,此刻她身上只有一袭素服,和一根碧玉簪子。
“阿惭,对不起啊……没能帮你找到你的母亲。”
温月惭轻声对那根簪子道。
她当初就是无意间从父亲的书房看到了这根古老的碧玉簪,出于好奇触碰了一下,结果就被吸入这个跟她同名簪子主人的幻境中,被系统强制执行任务。
碧玉簪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宿主任务失败,无法返回现实世界,即将被抹杀。”
“即将被抹杀——”
“即将被抹杀——”
电子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温月惭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下方黑暗中忽地漾出一道波纹,紧接着,这个漩涡越来越大。
温月惭身子一抖,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剧烈的失重感让她五脏六腑都调了个儿,恶心和恐惧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她头顶的簪子忽然亮了亮,接着从她的发丝中滑出,向下落去。
被绾起的发丝披落下来,温月惭一愣,下意识就要去抓那根簪子;可是慢了那么一步,那抹碧绿从她指边滑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那漩涡停下了。
“宿主灵识已被抹杀,任务结束——”
“被抹杀了?”
温月惭一下子清醒了。
怎么回事,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是那枚簪子?那上面还有原身残存的灵识,却被系统意外吞噬,当成了她?
正在她思考之时,整片空间骤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控制面板失效——”
“控制面板失效——”
“问题无法解析,问题无法解析。”
“警报,警报——”
怎么又警报了?
温月惭很崩溃,在虚无中努力稳住身形。
系统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又是嘀的一声。
“当前任务进度,百分之,零。”
头顶零零散散撒下来什么东西,温月惭接住一看,竟是白花花的纸钱。
“先妣李氏……太孺人恸于甲……辰年五月申时寿终内寝……”
系统的电子音变得扭曲而怪异。
“距生丙戌年……九月……享年四十五……”
这些话她在原身母亲葬礼上听过,怎么又念起来了?
温月惭只觉得头越来越疼,简直快要炸开。
整片空间开始崩裂,她又开始向下落去——
“哀子月惭泣卜六月巳时发引——安——平绥山。”
温月惭身子一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灵堂,白幡,灵柩。
一张纸钱飘落,正盖在她怀里的牌位上。
这怎么回事?
这是温月惭母亲李氏的灵堂。
她刚刚被投入幻境时,经历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这里。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她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