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呜呜地穿过嶙峋怪石。
洞府深处,陈林盘坐于一块稍显平整的青石之上,周身血气蒸腾,空气中弥漫淡淡的红雾。
他赤裸的上身筋肉虬结,皮肤下隐隐有暗金色的细密纹路流淌,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动着胸腹间那沉寂的炉印微微起伏。
寒来暑往,深山苦修,炼妖炉日夜不休地抽取、淬炼山林中凶兽的精血,反哺于他,这具身躯早被锻造得远超凡人极限。
“废物点心!这点精血都压服不住?
还想借它冲击妖力节点?
趁早扔出去喂狼,省得浪费炉火!”
炼妖炉器灵声音在陈林识海炸开,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陈林眼皮都没抬,他面前,一头半大的铁背猿幼崽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地,
四肢抽搐,口鼻中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它原本棕黄的毛发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
皮下血管根根暴突,一股狂暴混乱的气息正从它体内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
这是今日第三只失败的“灵枢兽”试验品。
“噗!”
一声沉闷的爆响。
那铁背猿幼崽的右臂猛地炸开一团血雾,碎骨和肉糜溅射到石壁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陈林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三年的磨砺早已将心志淬炼得如同洞外万载不化的寒冰。
他屈指一弹,一缕暗金色的火苗自炉印中射出,精准地落在那猿尸上。
火焰无声燃烧,尸体连同地上的污秽瞬间被焚为飞灰。
“清理干净。”
陈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漠然。
洞府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庞大而矫健的身影无声地站了起来。
吉豹。
它已非三年前那头接近妖兽门槛的铁灰色凶豹。
它的体型膨胀了近乎一倍,肩高已近陈林胸口,流线型的身躯覆盖着玄黑色的短毛,油亮光滑,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最为奇异的是,它宽阔的背脊和四肢关节处,生出了数道金色条纹,时隐时现,透着一股古老凶悍的威严。
它的头颅更加硕大,幽绿的眼瞳深处,一点熔金般的暗芒凝而不散。
吉豹迈着无声的步子走到那摊灰烬旁,低吼了一声,一股无形的风压凭空生出,将最后一点痕迹也彻底吹散。
它走到陈林身边,硕大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陈林的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这头曾撕裂过无数猎物的凶兽,在陈林面前温顺得如同家猫。
陈林伸出手,粗糙的掌心按在吉豹光滑冰凉的额头上,感受着它体内奔腾的妖力。
这一年年,陈林配合炼妖炉日夜淬炼吉豹的根基,才终于将它强行推过了那道天堑般的门槛。
“前辈,吉豹的‘裂风爪’,如今威力如何?”
陈林在心中默问。
器灵嗤笑一声,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总算没白费本座的心力!勉强能看了。
拿门口那块碍眼的青石试试。”
陈林心念微动,吉豹幽绿的眼瞳瞬间锁定了洞口附近一块足有半人高的青黑色巨岩。
它四肢微屈,玄黑皮毛下的肌肉猛地贲张,关节处的金纹骤然亮起!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在洞内炸开!
吉豹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模糊的黑金闪电,瞬息间便扑至巨岩前。
右前爪高高扬起,五根利爪如同五柄弯曲的黑色精钢匕首,爪尖竟跳跃着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锋芒!
嗤啦——!
爪落!
那块坚硬无比的青石,在淡青锋芒掠过之处,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剖开五道深达尺余、光滑如镜的裂口!
碎石粉末簌簌而下。
吉豹落地,轻巧无声,右爪上跳动的青芒缓缓收敛。
这便是初阶妖兽的神通——裂风爪!
蕴含一丝风系妖力,锋锐无匹,切金断玉!
陈林看着那石上的爪痕,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灼热。
吉豹的成功进阶,不仅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强大的战力,更证明炼妖炉提纯血脉、催生妖兽的路径完全可行!
这为大哥陈石生寻找本命灵枢兽,铺就了最坚实的基石!
目光扫过洞府深处,那里用粗大的铁木栅栏隔出了几个独立的区域。
三年来,为了摸索《灵枢寄兽真经》的奥秘,陈林不知抓了多少凶禽猛兽进行试验,失败品堆积如山,最终活下来、能勉强承受炼妖炉精血灌注而不立刻崩溃或发狂的,只剩下五只。
一只浑身长满坚硬倒刺、形如豪猪的“箭毒猬”,此刻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体表的尖刺泛着幽蓝光泽。
一只通体覆盖着厚重灰褐色角质、几乎缩成一个岩石疙瘩的“岩甲蜥”,防御惊人。
一只动作迅捷如电、爪牙带着麻痹毒素的“影貂”。
一只羽毛斑斓、尾翎极长的“彩翎雉鸡”,偶尔开合的眼睑下,瞳孔竟有重影。
还有一头体型最小、却最为暴躁的“火绒鼠”,小小的身躯在狭窄的栅栏内疯狂冲撞,口鼻中不时喷出细小的火星。
它们目光浑浊而狂乱,远不如吉豹那般灵性内蕴,稳定可控。
这些都是未来可能的“灵枢兽”备选,也是陈林用无数失败堆砌出的微茫希望。
“吉豹已成,大哥的‘灵枢兽’……是时候开始全力筹备了。”
陈林望着洞外被寒风卷起的雪沫,喃喃自语。
三年光阴,悄然流逝。
寒山村,这个曾经被贫穷和饥饿压得喘不过气的边陲小村,如今却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生气。
村子中央,原本属于陈家的那座低矮破败、柴门歪斜的土坯院子,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院墙高耸,
黑漆大门崭新锃亮,两尊小小的石狮子蹲在门墩旁,虽谈不上威严,却也显出了几分殷实。
院子宽敞,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角落里堆着高高的柴垛,一看就是过冬富余的。
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窗明几净,连窗棂上都贴着崭新的红纸窗花。
今日,陈家这高门大院里里外外更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大红绸布扎成的喜球挂在门楣和院中那棵老榆树上,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摆动。
院里摆了十几张八仙桌,桌上杯盘罗列,堆满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硬菜:
油光锃亮的红烧蹄髈、整只蒸得金黄的肥鸡、大碗的酱牛肉、成坛的老酒……
浓郁的肉香酒气弥漫在空气中,引得村里的孩童们围在门口探头探脑,口水直流。
穿着崭新棉袄、面色红润的村民们挤满了院子,喧闹声、划拳声、恭贺声汇成一片。
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妇穿着统一的青色棉布衣裳,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穿梭于席间。
这派景象,与三年前陈家连窝头都吃不饱的光景,已是云泥之别。
“满月大喜!姑爷,少奶奶,大喜啊!”
村正陈老栓端着酒杯,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菊花,对着主桌连连作揖。
主桌首位,坐着陈大山。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深蓝色绸面棉袍,料子极好。
他脸上惯有的那种肃杀之气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富贵包裹着的平和。
他端着酒杯,微微颔首,嘴角努力向上弯着:
“同喜,同喜!老栓叔,坐,吃好喝好!”
紧挨着陈大山坐着的,是陈石生。
他穿着一身赭石色的厚实棉袍,比之三年前,脸庞圆润了些,眉宇间的沉稳依旧。
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地为父亲和旁边的弟媳添酒布菜,偶尔抬眼看看满院的喧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而今日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陈石生对面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