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车上，凌今泽懒懒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揉揉眼睛，他问孙子俊。
“子俊，到地方了吗？”
头脑风暴一整天，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快把他身子骨都坐散架了。
转头看坐在一旁的屈展扬，这小子正偏头看着窗外，姿势虽然松弛，精神头却很好。
凌今泽撇撇嘴，自己也就大他三岁多点，怎么精力差那么多。
屈展扬收回视线，笑着替孙子俊回答，“已经到了，这次真的谢谢师兄了，我先回去了，师兄明天见。”
凌今泽点点头，冲孙子俊道：“子俊，麻烦你跟我师弟走一趟，把他房间退了，行李拿出来搬我们那去。”
屈展扬拉车把手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惊讶转头，看向凌今泽的眼睛再次睁得大大的。
凌今泽理所当然的跟他说：“我在金城别苑租了套房，离辉煌大酒店开车只要10分钟，四室两厅，多住一个你绰绰有余。”
见屈展扬没有立刻答应，凌今泽不耐烦起来。
“难道你还想我接下来每天接送你啊，我只带了子俊过来，可分不出多的人手！”
屈展扬脑子短路了，长长直直的睫毛蒲扇一般的上下晃，把他眼球都快晃凉了。
他难道给过凌今泽信号，要求凌今泽接送他上下班吗！？
分明没有啊！
屈展扬当然是不能接受凌今泽的提议的。
虽然有个师兄弟的名头，但本质上他们只是刚认识的同事，不熟。
“师兄，谢谢，但我还有事……”
凌今泽嘴角轻扬，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不信。
“好啊，你说说看你有什么事，工作吗，你都没个助理，有事我正好让子俊帮帮你！”
屈展扬不说话了，他编不出来。
趁他没注意，凌今泽抬手隐秘的推了孙子俊一把。
孙子俊会意，立马从驾驶座下去，到屈展扬身侧开了车门。
孙子俊跟凌今泽同龄，月份小点，个性热情开朗，他拉开车门就笑着去拉屈展扬的手。
“屈老师，我们走吧。”
屈展扬本能抽回手，又转回身要跟凌今泽拒绝。
然而这转身之间，凌今泽居然把羽绒服帽子一戴，背着屈展扬缩成一团，在后座上斜躺了过去。
摆明不想再聊。
屈展扬肚子里的话停在喉咙里，头一次体会到有口难言。
那头孙子俊已经催上了。
“屈老师，咱们快点，回去凌哥还得录个商务视频呢。”
真有工作啊，屈展扬想起出发前凌今泽催他的话，又看一眼委屈巴巴缩成一团的凌今泽，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下了车。
……
车窗外，连绵的景色不断向后掠去，屈展扬无言的看着凌今泽又输了一把游戏，气急败坏的按熄手机屏，开始祖安队友。
但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虚空攻击几句后，就心平气和关心起了今天的晚饭。
“子俊，待会回去点饭，我还是那几样哈。”
孙子俊答应一声后，凌今泽又跟屈展扬解释。
“我跟子俊都不会做饭，小区附近有个做湘菜的馆子，东西干净又好吃，我们来这边基本都吃他家，你也可以试试。”
“要是不喜欢湘菜，那附近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子俊都知道，你让他帮你点就行。”
屈展扬还没想到这茬，这回倒没拒绝，点点头想开口说什么，凌今泽已经预判了他的反应。
“回去你加子俊微信，到时候饭钱转他就行，我工作期间的花销都是他管。”
屈展扬点点头，想了想，掏出手机。
“师兄，我俩也加个微信吧。”
凌今泽挑眉，眼神在屈展扬脸上逡巡一圈。
屈展扬被他看得忐忑，拿手机的手都有缩回去的意思了，凌今泽却意味不明笑了笑，熟练解开自己手机点进了微信。
“好，加一个。”
屈展扬心里忽然涌上些奇异的感觉，他动作隐秘的舔舔唇，然后去扫凌今泽亮出来的二维码。
扫完看清楚凌今泽头像和网名后，他快速而惊愕的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凌今泽，口轮匝肌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凌今泽的头像是一只大头卡通小羊，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但是名字居然是“小咩咩”！
“小咩咩！？”
凌今泽注意到屈展扬的眼神，登时羞恼起来。
以前也有不熟的人调侃他的微信名，他一般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太讨厌的也就在心里骂一句“傻x”。
但是被屈展扬惊愕的眼神一扫，不知为何，他感觉格外丢脸，于是语气生硬起来。
“想笑就笑，这是我侄女强制我用的，她属狗，叫小汪汪，我属羊，就叫这个！”
话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必要跟屈展扬解释的。
一时更气恼了，脱口而出攻击起屈展扬。
“你的微信名也没多好呀，‘风帆飞翔文化公司屈展扬’，无聊死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屈展扬又没有真的取笑他，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是话赶话到这里，让他立刻赔礼道歉，又挺没面子。
气氛顿时僵住了。
凌今泽不由得把视线瞟向孙子俊，希望这个在场的第三人能说点什么活络气氛。
但孙子俊人虽年轻，却对自己的圆场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他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当一个看路的司机，并不考虑加入老板和老板师弟的尴尬时刻。
屈展扬低头突然笑了。
再抬头时，他神情真挚温和，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凌今泽攻击了他，刚刚的沉默也只是不合时宜的走神。
“师兄跟家里人感情真好。”
凌今泽感觉脸有些发烫，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没一个眼神是正正好好放到屈展扬脸上的。
“……也还好啦，侄女年纪小，我毕竟是当叔叔的，微信名和头像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两只手揪着衣角，越说越没底气，如果屈展扬不在这里了，他肯定会把整个头都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他好像被年纪小的弟弟包容了！
正尴尬间，前排孙子俊总算干了件人事，他开口提醒屈展扬。
“屈老师，我们快到了，你看看手机啥的别忘在车上了！”
职业得活像个出租车司机。
屈展扬眼神飘到凌今泽脸上，停留了两秒又飘走了，然后慢吞吞的回了声好。
凌今泽不自觉松了口气，开始低头假装玩手机。
沉默中，车子开到了金城别苑。
孙子俊一马当先承担了向导的职责，领着屈展扬上楼进了屋。
屋子是黑白灰的经典装修，东西倒是一应俱全，沙发、茶几、电视都有，只是稍显冷淡，像酒店多过像家。
进门玄关左手边是公共卫生间，紧挨着一间次卧。
玄关右边是一条走廊隔开的的餐厅和客厅，餐厅靠右临着厨房，客厅朝左挨着阳台。
顺着走廊，三间房呈凹字形排列，尽头是主卧，面积最大，左右两边分别是次卧、客卧。
凌今泽慢吞吞跟在后头，开了主卧的门，说要休息，嘱咐完孙子俊叫他吃饭，就毫不留恋的回了屋。
他进去后，屈展扬盯着关闭的门看了看。
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拉丝浅灰色木质门，不同的是主卧门上贴了许多卡通贴纸，有人有动物，画风并不相同，贴的也乱七八糟。
在屈展扬视线齐平的位置，正中间是一张手掌大小的古装卡通人物，一身蓝色劲装，长发束冠，长剑横于胸前，眉目俊逸，神情严肃。
屈展扬觉得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下，却暂时没想起来出处。
孙子俊打开了右边卧室的门，帮着屈展扬把行李放了进去。
“屈老师，这几天您就住这间。”
屈展扬看了看里头，户型简单方正，进门靠墙就是一张大床，上面床单被褥折了一折，用透明的大塑料布盖着防止落灰。
床对面是一排齐墙的柜子，床的左边是一间独立的卫生间。
床的右边是一扇面积很大的飘窗，飘窗和床之间还安下了一套办公桌椅。
很简单的布置，但该有的都有，桌上甚至摆放着纸巾和几套全新的一次性洗护套具。
面积跟他在酒店定的房间差不多大，但整体环境却舒适宜居得多。
孙子俊走到房间飘窗处，开了窗通风，又把纱窗和白色纱布窗帘拉上。
“这房子我们租了很久了，房东专门买了出租的，所以每间房都装了卫生间，很方便。”
说着，他又开始熟练整理床铺。
“看泽哥需要，我们工作室其他人也时不时会来住，所以房间里啥都有。怎么样，还不错吧！”
屈展扬也上去帮忙，但被孙子俊强势推开。
“不用不用，就好了。”
确实很快就好了，毕竟不过是揭开床上的塑料布，把被褥铺开。
实在要不了什么力气时间。
“这小区私密性很好，很多大牌明星都在这有房，不用担心代拍什么的混进来。”
“物业提供付费保洁服务，干净又安全，我们时不时会约一个。不过洗衣服就得自己来了，洗衣机和烘干机在客厅阳台，也不麻烦……”
屈展扬点点头，又再三道谢。
孙子俊摆摆手，客套两句就出去了。
屈展扬在屋里收拾好行李，没多大会，孙子俊就叫他出来吃饭。
饭桌上，凌今泽很明显已经调整过来了。
三人颇为融洽的吃完一顿饭，收拾收拾，凌今泽和孙子俊就出门工作去了。
门在屈展扬面前轻巧干脆的关上了，“砰”一声过后，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屈展扬一个人。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屈展扬忽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有点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刚见面的师兄合住上了？
屈展扬甩甩脑袋，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他安排着自己去刷了牙，洗了澡，洗了衣服，又看了好一会剧本，忽忽悠悠，机械又没什么目的的一个人在客厅待了很久。
一直待到夜里十一点多，那扇关上的大门始终没有开启。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收起剧本，走进房间想。
不管是酒店还是这里，都一样的。
可是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屈展扬却不能像在酒店时一样安然入睡。
他在黑暗里再次打开手机。
没有漏接的电话，也没有漏看的微信。
眨眨眼睛，屈展扬放下手机翻身下床，批好了衣服走到房间飘窗旁，拉开窗帘侧坐了上去。
他看向窗外，窗外的天空正繁星密布，窗外的地面有灯火辉煌，交相呼应着被纳入他的眼底，热闹璀璨得像把宇宙嵌入了其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屈展扬把脸贴上窗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被室温焐得暖洋洋的皮肤微微一颤，提醒着他独自一人的事实。
这是在酒店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过来这里，真的不是个好决定，他看着窗外的明明灭灭的灯火，心里想道。
“叮咚！”
“叮咚！”
连续两声来信提示，还有手机屏幕瞬间亮起来的光芒，在黑暗里好像海上的灯塔，用光芒吸引指示着屈展扬的目光追随了过去。
他踟蹰一会走过去，打开手机进入微信，一只卡通小羊可可爱爱的霸占了最顶端的位置。
“小师弟，我们收工了要去吃烧烤，一起来吧！”
紧接着的信息是一家烧烤店的具体位置描述。
屈展扬嘴角下撇，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静静看了两秒后，他眉眼却又弯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
屈展扬没有回复这条微信，他按熄屏幕，慢腾腾窝回了被子里。
然后，安安心心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