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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百年筑基失败的废物

    青苔密布的溶洞内,水珠自穹顶坠落,正巧砸在盘坐少年眉弓小痣上。白华与倏然睁眼,洞中死寂却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眼皮跳动,血肉里密密麻麻传来的钝痛,无疑是刀割思绪。


    熟悉感激遍全身,白华与皱眉赶忙摊开掌心,调动全身灵力。可任他如何用力,那掌中灵力都如幽幽烛火,随时可灭。


    灵力的泄露自动触发溶洞法阵,深沉的声音直冲云霄。


    【无虑尊者坐下弟子,白华与,闭关十五载筑基失败。】


    听到这个声音,白华与嘴角抽搐,整个人近乎石化,险些从石头上摔倒。


    “不会吧,又是全宫通报,敢情我白华与的脸不是脸啊!”


    他打了呵欠,起身活动开筋骨,边揉腿边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脸石大喊:“好兄弟,不要每次都雷打不动的通报,这样很拉仇恨的。”


    “我看这样你叫‘雷雷’得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结果腿麻踉跄,直接与人脸石块来了个亲密接触。


    白华与眼冒金星,不等他缓神,石阵又阴森森的出声。


    【无虑尊者坐下弟子,白华与,为掩盖自身失败,欲贿赂石阵执。】


    白华与:“。。。”贿赂石阵执?


    他的名声就不算名声了吗?


    这破石头肯定在针对他!


    白华与闭眼捂心,暗自流泪。不用想就知道,待会出去后定会被群嘲。


    白华与作为浮仙宫著名闭关钉子户,他的修为就像漏水的竹篮——百年苦修,颗粒无收。


    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劳,白华与敛眸向出口走去,走时还不忘给人脸石块打个招呼,心情还不错,“雷雷,下次见啊。”


    说罢就转身投入结界中,眼前石阵的阴暗潮湿,被折射成旭日暖阳,烘烤着少年翻飞的青嫩衣袍,吐出拉长过的影子,昭示曾经的离去。


    果不其然,如白华与所料一样。密密麻麻的弟子围在溶洞前,人头攒动同黑夜云星密集。


    “白师弟!你第六次筑基又又失败了?!”


    “恭喜恭喜……不是,贺喜贺喜……也不对。反正就是喜你终于出关了哈!”


    “师兄!我一百年前入仙宫,你在冲击筑基,现在我都半步金丹了,你还在冲击筑基。这当真是前无古人!”


    白华与的脸当即垮下来,同门的话语皆化为硬刺,实实在在戳的他千疮百孔。肩膀像是落了块巨石,大量凉气逼迫神经。


    白华与泱着苦涩假笑,竟没一人察觉。


    “非也非也,此乃百年筑基,不是寻常人可寻得。”少年面如桃花,笑胜春意。眉眼张扬,唇畔磕出的虎牙,更显狡黠傲气。


    这群形形色色的人,满腔话语句意都只有一个——你白华与筑基又失败了。


    小师弟在人群中蹦跶的最高,大声喊:“对了,师兄。师尊让你出关后去西门摘点仙桃作宴,迎接铃望宗少宗主!!!!”


    铃望宗,三百年前,在楚岚大陆北方异军突起。广泛扩大势力,现已跻身于大门派,其实力不可小觑。


    铃望宗少宗主要在浮仙宫入学,定要好生招待。


    白华与掏掏耳朵,随后应声,继续迈着行尸走肉的步伐。


    “哎,白小子。”忽然有人唤住他,横插在他面前。


    挡路者的声音混杂鸟鸣惹得他耳朵疼,白华与被人展臂拦下。他抬眸时,琥珀色的瞳孔总得阳光的偏爱,倒映的更加无辜清澈。


    白华与是仙门独子,不管多么厌恶,好歹都知些礼数。看清来人后,他立即作揖,规矩道:“柯师兄。”


    冷冷淡淡的态度,让人纠不出错。


    柯宽见他这幅模样,想着自己刚突破的金丹,心花怒放,得意洋洋。柯宽故意扬起自己衣摆,指尖重重戳在白华与肩膀,满脸的不屑。


    “刚就听到你小子筑基失败,”他笑着,“啧啧啧你怎么就这么废物呢?令尊知道,你百年筑基的名头吗?”


    “……你真是天赋异鼎啊。”旋即仰天大笑。


    “令尊不缺你这个儿子吧。”柯宽丝毫不觉自己说的不妥当。自大的想法充斥脑海,同门们对白华与嘲讽,是对他夸奖。


    白华与平日不是个软骨头,遇事就上,不论结果。


    “师兄。这话该是要掌嘴的。”他歪头挑眉,嘴角仍是翘扬,态度检验一改往日的懒散,“我喊你,是因为我懂规矩,我敬你。”


    白华与敬他柯宽,是因为他是浮仙宫这辈的外门天骄。年仅十九,步入金丹,前途似海,仙道有望。若能入内门拜师,飞升指日可待。


    “我十五载不破筑基,是我个人的资质问题。这与我爹娘何干?与我出生何干?”


    “修士不论仙门,世家,亦或是散修,资质才是王道。可按师兄你的意思是,这些外因才是修炼的主力?”


    白华与笑靥如花,掩在澄澈如秋水双眸下的,是他对自己的嘲弄,“师兄,丹药堆不出天骄。”


    丹药堆不出天骄,他白华与也与仙途有隔。


    万年前的飞升,是他跨不过的心坎。


    心底的怅然永远不会外露,日出日落,他还是嬉笑晏晏的好儿郎。


    “师兄,看在同门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


    “天道亦有弊病。”


    柯宽眉头紧锁,往日的不屑在白华与面前,宛如糖衣面具,不堪一击。眼前的废柴,不似那些人的软弱,他是崖底的青竹,天生的坚韧不拔。


    柯宽努力吞咽口水,眼神钉在白华与脸上,结结巴巴,“呵,呵....就是借口。说这么多,还还不是说自己是废物吗?”


    谁料白华与竟不反驳,扬眉轻笑,“废物也会脱胎换骨。”


    语毕,他上前学着柯宽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琥珀色瞳孔蒙上薄薄红雾。


    红瞳,是他展开秘术的表现。


    白华与笑着舔了舔唇边磕出的虎牙,“止步金丹止步吧,休要与天作对。”


    与天作对?


    柯宽不解,只当白华与是不服气,是在说笑。他无所谓的反驳,“与天作对?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老儿有本事就杀了我。”


    柯宽本以为这样说,足够搅乱白华与的心态。不成想他反而展颜微笑,眼底浮出惊喜。


    “师兄怎知你自己继续修炼会暴毙?”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莫名其妙。柯宽气极捶捶拳头回头时,只能看到青色衣袍随着走动翻飞,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华与,溪见门,白闻白门主的独子。百年前入宫求道,期间法力不涨,修为不进。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筑基。


    在他人眼中,他就是个怪胎。不专心修为,反而是想尽办法阻碍修炼。


    仗着个好家世,胡作非为。


    或许除了他,没人能知道这么做的原因。


    西门桃源。


    少年曲着腿,倚靠树干坐在枝头。摇晃脑袋叹息,嘴里却惬意的嚼着东西,早早把筑基失败抛入脑后。


    骨节分明的手指蹭在桃叶上,掌心捏着个被咬了两口的桃子。撑在白华与手边的那条枝桠,担心他掉下去,默默窜上来粗支抵在他手肘下。


    【仙帝,您还够吃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结。】


    【话说您下凡这么久,天道不会说什么吗?】


    桃树精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人。


    当年白华与魂体下凡调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挑选转世之体。不料出了意外,只能附在桃树精树干再做打算。


    白华与满脸麻木,舌尖舔着被桃酸软的虎牙。


    【你结的桃子酸死了。】


    【鬼知道那玩意说不说啊。】


    【我早就不信祂了。】


    没心没肺是白华与伪装的外壳。风花雪月下,无人会想到浮仙宫的吊车尾,是万年前飞升的天才。


    对于白华与来说,飞升并非是好事。修为增加的同时,出现的是一定是祸患。


    身体日复日的削弱,至交好友也个个陨落。他不忍,去找天道问实情,可得到的结果只有不知。


    不知。


    不知。


    不知。


    天道并非不知,祂对白华与有所隐瞒。


    闭上眼,往日踏起的鲜血融成的画面拧出汗水,顺着回忆尖刺的枝条缠绕他,扼杀他。


    【我早就不信天道了。】


    万年前,白华与是修炼第一人。少年登顶,风华正茂。众望所归的飞升成仙。


    在所有人包括白华与在内都以为,他前途无量时,意外出现了。


    成仙一日,咳血不止。


    成仙一年,白发垂腰。


    成仙千年,沉疴难起。


    没人能逃过天道的弊端。


    无人知晓修炼内里的腐化,统统至高无上的法力,趋之若鹜。


    所有人疯魔似的求仙问道。


    年轻有为的仙帝,修炼第一人,天道的追随者。哪个身份都令白华与不敢停歇,拼命修炼想要找到其中问题所在。


    白华与不是站在高顶的观客,而是同苍生一起挣扎的蝼蚁,他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最终理智突破麻痹,仙帝带着无法诉说的秘密,自愿下凡转世。一走就是千年,从此天上地下,人间蒸发。


    无人会想到那个天赋异鼎的郎儿,会自降为草根。隐藏克制自身修为,以求更多的时间找到天道隐瞒的事情。


    这才是白华与要做的。


    【不信天道?那仙帝你信什么?】天帝不信天道?这对于桃树精来说,是奇闻趣事。


    【自强不息,信自己呗。】白华与无所谓的说,眼睛瞥到没吃完的桃,邪念一动又不死心的吭哧吭哧吃了三口。


    喉头噎住的酸水,像是万年前的苦,让人难以下咽。


    其实当初他转世选的不是溪见门小门主,而是铃望宗的少宗主。只是正当准备夺舍的时候,发现小门主早已在腹中夭折。


    仙帝在仙界久已,却还是怜悯凡人心,代替了原本的孩童,为躲避天道法则制约,故意伪装成这幅草根模样。


    白华与艰难咽下桃肉,酸的面目狰狞。他靠在枝上惆怅,五指放松,任由桃子自由滑落。


    怎料桃子“嘭”的一声,在半空裂开。


    白华与被惊动,穿过层层叠叠的嫩叶果实,往下张望。


    只见在桃树边,站着个少年。


    那少年身长玉立,手握长剑,头戴额链,白衣出尘。墨发未束,发丝绕绕长睫下朦胧的双目。


    他似乎看不见,动作很缓慢。


    树下盲眼少年仰首,透过层层嫩叶,白华与能清晰看见他额链碎玉映着空洞双眸。


    “你砸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