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你很了解我?”
货架那边。
宣佳艺和她妈妈看到时眠的那一刻,表情不由得愣了愣。
大概是没料到谈及话题时,当事人就在对面。
宣佳艺的目光在时眠脸上短暂停留两秒,很快别过头去,宣佳艺的妈妈更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看向骂脏话的于朝。
根本不在意时眠怎么看待她们。
女人三十来岁。
个子跟时眠差不多高,她眼神犀利,看着于朝的眼里明显带着不满。
估计是觉得他那两个字太过难听。
庞亮感受着宣佳艺妈妈身上的压迫感,伸手扯了扯于朝,“朝哥,你再生气也不至于骂脏话啊……”
“我骂错了?”
这话不仅没让于朝收敛,他反而更加嚣张地阴阳起宣佳艺母女俩来。
只听于朝冷嗤一声,指着货架上的猪肉丸子:
“一包速冻猪肉丸卖一百零八,真不知道哪个村里的猪这么膨胀。”
“……”
于朝这嘴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被内涵的宣佳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可明面上于朝又在讽刺猪肉丸子,她上赶着骂回去,岂不是对号入座吗?
左右都憋屈,宣佳艺气愤地瞪了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朝轻扯唇角,淡定收手。
庞亮看着临走前剜了她们一眼的宣佳艺妈妈,再看向浑然不觉收敛的于朝,考虑到安全问题,他决定就此和于朝分清界限。
“我先去那边买蔬菜啊!”
扔下这句话,庞亮火急火燎地跑了。
独自留下的贝蕊蕊看了看时眠,最后望向于朝。
她默默在心里盘算一番,自知说不过于朝这张嘴,连忙朝着跑开的庞亮喊了句:
“庞师兄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
贝蕊蕊和庞亮一走,周遭顿时安静了不少。
于朝看着低垂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眠,不禁皱眉。
正以为是刚才那谁的话给时眠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于朝刚准备开口说两句,眼前的时眠忽然叫了他一声:
“于朝。”
“嗯。”于朝随口应着,敛下眉看时眠。
“谢谢你。”
于朝肩头微顿,随即不解反问:“谢什么?”
时眠盯着满脸不以为意的于朝看了几秒,有些看不懂他这反应。
被她这么看着,于朝神色更加坦然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哂笑两声:“我骂个奸商你感谢我什么?替广大消费者谢谢我啊?”
“……”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
时眠撇撇唇,看在于朝刚才替她说话的份上忍忍算了。
跟着于朝离开速冻区。
时眠小跑两步追上腿长的于朝,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
“不过你下次当着别人的面,还是少骂脏话比较好。”
剩下的那句“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还没说出口,身边的于朝脚步忽然一顿。
他眼皮耷拉下来,面色不虞,抢先反问道:
“你也觉得我骂错了?”
“不是。”
时眠一默,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天之骄子的于朝谈论这些事情,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
“我只是觉得她们说的也就是事实,你不用和她们置气。”
有宣佳艺在,她从未拿过第一是事实。
跟宣佳艺跳女子双人十米跳台,才拿到人生中唯一一块金牌,这也是事实。
人家有高傲炫耀的资本,总不能她自己做不到还要求别人闭嘴吧?
时眠轻叹一口气,她不想太计较这些。
口头上争赢了又能怎么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该拿不了的金牌还是拿不了,与其这样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训练上呢。
何况一直以来,宣佳艺日常生活中也从没贬低过她。
这次私底下说说碰巧被她听见了而已。
非要冲上去计较,倒显得她像一个没有能力,内心还脆弱敏感的小丑。
打消质疑是靠不了嘴的,唯一的办法只有拿成绩说话。
头顶响起于朝的轻嗤声,他眼里满是不高兴。
“听你的意思,还怪我气性大了?”
于朝一想到时眠在自己面前什么样,再回想她刚才被骂也不敢回嘴的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光在他面前横有什么用?
叫人家欺负到脸上来了,屁话都不敢放一个。
怕什么?他不还在旁边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眠算是被于朝的曲解能力折服了,她张嘴准备解释,眼前的于朝却不耐烦地打断她。
“行了,你闭上嘴别再说话。”
“……”
“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
说完,于朝直接无视时眠,径直绕过她往蔬菜区走去。
时眠不知所以地望着他走远,不明白于朝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自从和她分手后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这让时眠不禁想起刚谈恋爱那会儿,他们一起玩电脑端某个双人通关小游戏。
由于压根不玩游戏的缘故。
时眠操作键盘不灵活,导致每关能失败几十次,不断清空进度重新开始。
尽管如此,那个时候的于朝也没像现在这样。
他始终耐着性子等她摸索,把关闯过,然后及时给予安慰和鼓励。
想到这,时眠不免觉得郁闷。她不情不愿地推着购物车跟上于朝的步伐,默默地看着他挑选蔬菜,真就一声不吭了。
两人各自冷着脸,面无表情站在货架前。
直到于朝拿起一把茼蒿放进购物车里,时眠脸上才总算有了别的表情。
她皱着眉,盯着那把茼蒿看了两秒,终是忍不住弯下腰将它放回货架上。
这举动一出来,立马获得了于朝的关注。
他上下打量着时眠,眼里满是困惑,“拿出来干嘛?”
“……”
时眠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你推购物车不乐意?”
时眠还是不回话。
于朝眉头紧蹙,他伸手放回茼蒿,然后握住购物车推栏。
“不乐意给我。”
听着于朝凶巴巴的语气,时眠看他一眼伸手又要去拿那把茼蒿。
于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腕间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时眠身子一僵,她抬头迎上于朝的目光,听见他问:
“时眠,你到底想干什么?”
“……”
“谁给你下哑药了?”
“你。”时眠没忍住,见于朝面露疑惑她理直气壮回答,“不是你让我闭嘴别说话么?”
“?”
于朝气笑了,“你什么这么听我话了?那当初我说不分手怎么没看见你听我的?”
时眠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你说过吗?”
“……”
于朝握紧时眠手腕的力道一松,缓慢站直了身子。
“你什么时候说不分手了?”
时眠仔细在脑海里回想一圈,还是没搜索到相关记忆。她不禁往前走两步,凑到于朝脸旁,细细问道:
“是你之前发手机上了吗?我没收到呀。”
于朝心虚撇开眼,“不重要。”
时眠看于朝这副模样以为他又生气了。
正想转个圈绕过去再问一问,面前的于朝忽然回头,指着她手上的茼蒿:“这菜惹你了?”
“没有。”
时眠认真喊他,“于朝,这是茼蒿。”
于朝默了默,“我知道。”
“你不知道。清单上要的是西芹,你拿的是茼蒿。”
听着时眠自信笃定的语气,于朝意外地挑了挑眉。
“西芹是吧?行。”
于朝摊手,朝时眠勾了勾手指,“手机给我。”
时眠不明白于朝这是要闹哪一出,但还是乖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于朝接过手机,点开他们下午临时建立的微信群,往上翻找记录。
随后将清单照片点开,转过屏幕对着时眠的脸。
“这是什么?你念出来给我听听。”
时眠凑近,“蓬、花菜?”
于朝笑“嗯”了一声,他学着时眠的语气:“那你猜猜看,这个蓬、花菜又叫什么?”
时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
眼前的于朝笑得一脸得意:“说来也巧,它刚好叫茼蒿呢。”
“……哦。”
时眠淡定松手,假装不在意地将手中的茼蒿丢回购物车里。
于朝轻嗤一声,怼她,“我看起来有那么蠢,连西芹和茼蒿都分不清?”
“谁叫你平时看着一副不接地气的样子……”时眠小声蛐蛐。
她哪知道。
她以为于朝这样的大少爷肯定是生活白痴呢。
“你再大点声,我给你个喇叭?”
时眠:“……”
挑了把卖相最好的西芹,时眠看一眼群里庞亮叫他们买盐的消息,随后跟着于朝两个人来到对面的调料区。
这家超市的盐放在货架的高排。
需要时眠抬高脑袋才能看得清楚,顺着一排扫过去,她在第二层找到了谭教所说的某品牌精盐。
时眠上下打量一眼,还在估摸着伸手能不能够着。
察觉身后走过来的于朝,立即朝他招手:“于朝,你能过来一下吗?”
“干嘛?”
于朝不耐烦地皱起眉,只是转过身看着她,站在原地没动。
“我够不着。”时眠指了指货架上的盐。
于朝见她如此理所当然地利用自己,脸色一垮,“够不着你不会想办法?”
“我想了啊。”
“你想的什么办法?嘴巴一张就是吩咐别人。”
于朝说到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抬眼瞥见时眠无辜摊手,话音顿时止住。
和时眠面对面站着僵持了一会儿,于朝没好气地走到她眼前,手一抬,干脆利落地把两包精盐拿了下来。
“长得高就是好。”时眠小声感慨。
“有什么好?”于朝并不受用时眠的夸赞,他幽幽道出一句,“还不照样被你甩了。”
“……”
*
在超市里转了好几圈,时眠也没看到贝蕊蕊他们两人影。
“奇怪,他们人呢?”
“别找了。”于朝将还想去找人的时眠一把拽了回来,“去收银台等。”
“好吧。”
跟着于朝在收银台附近等了快十分钟,贝蕊蕊和庞亮才提着购物篮快步走过来。
“买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庞亮看了眼脸色没比分开前好看到哪儿去的于朝,迫不及待去付钱,就怕动作慢点哪儿得罪了这位活祖宗。
回到烘焙店时。
蛋糕刚好在进行最后一步包装。隔着店门的落地玻璃,贝
蕊蕊鬼鬼祟祟趴着往外头,观察着和思婉姐说话异常害羞的薛天赋,忽而冒出一句:
“我有个问题。思婉姐结婚了,天赋哥这样不算当小三吗?”
“不算吧。”
庞亮说,“思婉姐离婚了,赋哥应该是正经上位?”
“离婚了?庞师兄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寻思蕊蕊你也没问啊。”
看着贝蕊蕊无语的表情,时眠弯唇笑了笑。
她还想参与两句话题,薛天赋却在这时从烘焙店里走了出来,他手上提着蛋糕,依依不舍地和思婉姐道别。
阶梯下的庞亮立马嫌弃地“咦”了一声,扭头吐槽:
“咱天赋哥名字白起了,在追人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引得几人相视而笑。
时眠瞧了眼旁边站开两米远、像他们在孤立他实则是他孤立所有人的不合群于朝,往他身边挪了几步。
她的举动立刻吸引了于朝的注意。
于朝垂眸觑她,用眼神询问时眠的意思。
时眠知道他嘴里吐不出几个好词,懒得跟他解释,仰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触及到她的笑容。
于朝原本微曲的膝盖一顿,猛地站直了身子,最终没往旁边走开。
……
回去是于朝开的车。
薛天赋考虑到他坐车容易晕车,十分爽快地把车钥匙交给了于朝。
一行人来到谭闵蓉家时,她刚好还在备菜。
谭闵蓉今天三十六岁。
但还没结婚,所以是一个人居住。
她住的这套房子并不算小,将近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其中有间屋子比较小,让了点面积给客厅和餐厅,显得客厅通亮宽大。
茶几上已经切好了西瓜,室内空调也调到了适宜的温度,仿佛早就在静静等待她们的到来了。
由薛天赋带头,她们齐声为谭闵蓉送上生日祝福。
仍由蛋糕放在餐桌上,谭闵蓉便回厨房去忙了,时眠跟在大部队后头,四个人将厨房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你们去客厅坐,围这儿干嘛?”
谭闵蓉一回头,看见他们扒拉着门框一人探出个小脑袋观望着,有些无奈。
“姐,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薛天赋率先发问,时眠她们紧随其后忙不迭点头附和。
“对啊对啊。”
庞亮说,“蓉姐带上我们一起嘛,人多力量大。你一个人又累又辛苦的,今天还是你生日呢!”
这话一出,贝蕊蕊当即佩服地给庞亮竖了个大拇指。
总算知道庞亮是怎么能跟于朝打好关系的了。
这嘴和于朝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嘛。
“你们下过厨吗?要是人越多越乱可就麻烦了。”
谭闵蓉长叹一口气。
因为独居,她其实也不太经常下厨,只会做简单的家常菜。那些硬菜她一个都不会,偏偏今天又人多少不了撑场面的硬菜。
如果他们不是运动员,不用注意饮食,她还真想请时眠她们出去下馆子。
注意到谭教似乎有些苦恼,时眠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主动说道:“做饭我会一点。”
接收到众人投递过来的视线,时眠以为她们不信,连忙补充。
“以前妈妈忙的时候都是我下厨。鱼鸭,还有鸡我都会做的,只是…卖相上没会那么好看。”
“小眠你会做鱼?”
谭闵蓉眼睛一亮,似是看到了救星,“那这条鱼要不交给你来?”
“好……”
刚应下,时眠转眼看见谭教指着洗碗池里那条活鱼,剩下的话硬生生给咽回去,话锋一转,马上摆手:
“活鱼我不行,我没处理过活鱼。”
话落,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不知于朝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这会儿饶有兴致地低眉瞥她。
“连蓬、花菜都不知道是什么,你会做鱼?”
于朝刻意压低了嗓子,这话只有时眠一个人听见了。
时眠回头看他,见于朝又在模仿她的语气,不高兴地眯起眼。
没等时眠有更多反应,于朝出声喊了句:
“我来吧。”
“你?”于朝马上遭到了庞亮的质疑,“朝哥你啊?你来啊?真的是你啊?”
庞亮的怀疑三连问,把时眠给逗笑了。
在场的不止是庞亮,他们所有人心里都不太相信于朝会下厨。
他性格那样,家世也不俗。
看着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命啊!
“嗯。”
面对众人的怀疑,于朝倒是不恼。他从旁边拿过两条防油污的围裙,一条抓自己掌心里,一条塞时眠手里。
“放心,还有位大厨教我呢。”
比起于朝,他们的确更相信时眠说的话。
果断给两人让开一条路。
于朝拉着时眠来到案板面前,他反手系好围裙,从挂台上拿下刀先洗了洗。
随后淡定地抓住池子里还活跃着的鱼,背刀拍晕,开始去鱼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光看着就没少下厨。
谁能想到平时眼睛长脑袋顶上的人,这会儿站在厨房里倒是平白添了几分居家好男人的气质。
庞亮一看于朝还真会,震惊得像只猴子嚷嚷了半天,“不是朝哥,你啥时候学会的啊?”
“小时候。”
于朝神色寡淡,面无表情地回道,“在潭州跟我外婆学的。”
说着,时眠好似感受到了于朝轻轻瞥向自己的眼神,她抬头望去,却又看见于朝垂着眼。
时眠不禁皱眉,心里有些疑惑。
“我去。”庞亮这回是真惊了,“你才是隐藏的大厨啊,搞得我都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餐了!”
贝蕊蕊紧跟着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
等庞亮他们看完于朝将鱼清理干净,就被谭闵蓉赶去客厅剥蒜了。
时眠看向不断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手的于朝,视线在他紧蹙的眉头上停顿片刻,开口感叹道:“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会这个。”
于朝洗手的动作一顿。
他关掉水龙头,将手凑近鼻间闻了闻,确保没有鱼腥味了皱起的眉头才松开。
“你很了解我?”
于朝没了下午相处时的吊儿郎当和随心所欲,他难得认真地跟时眠说了句:“关于我,你不知道、不记得的事。”
“——多了去了。”
第17章 第17章“如果能是个哑巴的话就……
不记得的事?
时眠神情微怔,不明白于朝指的是什么。
她和于朝总共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中间有什么事是她疏忽了的么?
想不通,时眠正准备直接问,薛天赋和谭闵蓉走了进来。
谭教家的厨房不算特别大,多了人显得拥挤。
两人将剥好的蒜摆至备菜区,而后过来看了眼她们的进度,了解两句,就又拿上其他配菜走出了厨房。
时眠看着侧过身面色冷冷的于朝,想了想,还是没把话问出口。
算了吧。
那些也不重要了,就算她现在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过来掌勺。”
于朝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时眠的思绪,她眨眨眼,反问道:“让我来吗?”
“不然厨房还有第三个人?”
时眠小声嘀咕,“我以为你想自己来嘛。”
毕竟这整条鱼都是于朝亲手处理的。
刀工还那么优越。
她以为于朝会不乐意见到自己的作品毁别人手里,打算从头负责到尾呢。
“你想得倒挺美。”
于朝嗤笑道,“我把活都干了,你站这厨房里当吉祥物?”
“……”
她就跟于朝说不到一头去。
时眠闷闷地看了于朝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抬手接过他递来的锅铲。
开始起锅,烧油煎鱼。
之后的二十分钟。
时眠和于朝没再说过一句话。她忙着做清汤
水煮鱼,于朝则在一旁安静备菜,厨房里除了清脆咔嚓的切菜声,以及锅里鱼汤咕噜冒泡声。
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而每次时眠转身,她都能从于朝那儿拿到自己想要、并且已经准备好了的配料。
窗外晚霞似火,橘黄色的光在整个厨房墙面上。
趁着熬煮鱼汤的间隙。
时眠偷偷瞄了于朝好几眼,见他始终耐着性子在备菜,心情有些微妙。
总觉得以他平时展现出来的形象,此刻应该极具违和感。
可时眠感觉于朝这样又不奇怪。
就如谈恋爱那时一样,于朝提供给她的情绪价值,其实远远超于她给他的。
或许是年少成名带来的影响,私下的于朝比任何人想象中要通透许多。
于朝他,是个很好的人。
时眠想起下午于朝替自己说话的样子,认真思虑过后,还是忍不住喊他:
“于朝。”
“嗯。”
于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在超市的时候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眠不在意,自顾自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说脏话传出去多少对你影响不好。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职业是用成绩说话的,做不出成绩说什么都没用。”
“……”
听到时眠的真心话,于朝的神色缓和了些,但嘴上依旧是那句:“嗯。”
语气懒散。
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
时眠再次给鱼汤盖上锅盖,看着于朝的脸色说,“你能帮我骂回去又不能帮我骂一辈子,总是要靠我自己干出点实绩来才行的。”
这回,于朝总算停手给了时眠一个眼神。
“我倒是能,你给这个机会了吗?”
时眠:“……”
分手这事是过不去了。
时眠看着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的于朝,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于朝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气?
每次聊天无论什么话题总能给他绕到分手上。
她的分手理由不是挺充分的嘛。
也不是莫名其妙甩了他。
虽说有点断崖式分手吧,可他也是运动员难道不明白吗?辛辛苦苦训练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巅峰期还就那几年。
时眠一顿,她望向于朝顿时沉默了。
好吧。
于朝可能还真不明白,毕竟他一直在巅峰期成绩没下滑过。
想到这,时眠别开眼,不愿再和于朝继续聊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晚上六点。
八道菜全部做好呈上了桌。其中三道硬菜由时眠和于朝一起完成,于朝备菜,她掌勺,而其余的家常菜便是谭闵蓉和薛天赋做的。
完全没下过厨的贝蕊蕊和庞亮剥个蒜都惨遭谭教嫌弃,被赶去一边玩了。
再也没进过厨房添乱。
“我去。”庞亮惊叹道,“朝哥你真有两把刷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啊?”
“嗯。”
于朝应的这一声引起了时眠的注意,她默默喝了口碗里的鱼汤,没吭声。
“牛逼。”
庞亮口不遮掩,在两个教练面前放飞了自我,“朝哥你这鱼汤鲜得,以后退役不愁没事干了。你去开饭店那也是人中龙凤。”
于朝斜睨了庞亮一眼,“鱼不是我做的,里面的黄瓜倒是我切的。”
“还有这道菜里的生姜,你多吃点,我以后开饭店生意就全依仗你了。”
“啊?”
庞亮傻了,他朝哥窝厨房里一个多小时没掌勺啊?
一直在给人打下手?
庞亮的表情引得众人发笑。
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即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
于朝哼笑一声,不搭话。
庞亮立马将话题转移,“不过朝哥,你小时候原来是在潭州长大的啊?我都没听你说过。叔叔阿姨的工作不都在首都吗?”
时眠听见庞亮问这个问题,也好奇地看向于朝。
妈妈没把她接回去前,她小时候就是跟着爸爸在潭州住。
只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嗯。”于朝三两句简单提过,“四年级的时候他们因为工作忙,把我送去潭州给外婆带,一直到我进国家队。”
庞亮又把话题绕回了下厨上,“那你是咋学做饭的?单纯喜欢?”
庞亮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不然以于朝的家庭环境,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去下厨做饭,岂不只能是自己感兴趣了?
“也不算吧。”
于朝回复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时眠看于朝的表情就知道不怎么乐意往下聊了,于是干脆地收回视线。
谁知下一秒又听见他开口说:
“那会儿有个小孩时不时跑去我家蹭饭,她喜欢吃我外婆亲手做的雪花肉丸,央求我外婆教她,我就跟着学了点。”
对于朝会做饭的事感到惊奇,谭闵蓉感兴趣地接过话茬。
“所以后来你就爱上了下厨?”
“没有。”
于朝摇头,“进厨房总能沾一身油烟味,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感觉。我不喜欢。”
“……”
得,原来是大少爷一时兴起。
“那后来呢?”庞亮对八卦更感兴趣,“那小孩是朝哥你家亲戚,还是说什么同班女同学?”
这话一出,时眠马上感受到于朝看了过来,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没看懂于朝的这个眼神。
“……”
于朝默了默,“亲戚。”
庞亮遗憾地“哦”一声,瞬间对失去聊下去的欲望,马上换了个话题。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庞亮的话就没断过。
还有薛天赋搭话。
两人一来一回跟说相声似的,完全不给其他人插话的机会。
饭后,几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贝蕊蕊和庞亮就被薛天赋指挥着去洗碗了。
时眠则和于朝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贝蕊蕊他们洗完碗,然后出来一起给谭教唱生日歌,切生日蛋糕。
薛天赋帮着谭闵蓉在拆生日蛋糕。
于朝一个人占据着舒服的单人沙发,在低头玩手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直到庞亮从厨房出来,他们准备切蛋糕时,于朝才放下手机。
八点左右。
该有的生日仪式举行结束后,由于时眠和贝蕊蕊吃不了蛋糕,她们没多停留离开谭教家打道回训练总局。
薛天赋叫他们在楼下等着,而后独自去挪车。
庞亮看向从一下楼开始就捧着手机发消息、站在原地不动的于朝,忍不住问:“朝哥,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于朝就住在对面那栋楼。
他不用跟他们回总局,这会儿脚步一转两分钟就到家了。
“我跟你们回去。”
庞亮愣了愣,“这么晚你跟我们回总局去干啥?”
“有点事。”于朝收起手机,“有只流浪猫我好几天都没见着它,今天晚上好像有人看见了它,我去找找。”
“应该没多大事。”
庞亮劝道,“这么晚了,朝哥你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时眠看着情绪淡淡的于朝,见他摇头。
“它是只母猫,今天得去。”
庞亮不太接触小动物,不懂就问:“这有啥关联啊?”
“没做绝育,万一怀孕了活着都成难题。”
话落,时眠她们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算了。”于朝说,“我还要回去拿点东西,你们先走吧。”
扔下这句话,于朝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融于昏沉的夜色中,慢慢走远。
她突然想起,于朝在厨房里说的那句话。
“你很了解我?”
“……”
“你走慢啊朝哥,我和你一起去!”庞亮朝着于朝的背影大喊两句,随即回头和她们说,“你们帮我和赋哥说一声,我跟于朝走了啊!”
然后追了上去。
*
回到宿舍时,差不多九点。
自薛天赋车上下来后,贝蕊蕊就着于朝说个不停。
她感慨:
“其实我现在觉得吧,于朝人也挺好的,没那么让人讨厌。”
时眠看了她一眼,帮贝蕊蕊回忆:“前几天不都还在说于朝
小心眼么?就变卦了?”
“是啊。他记你甩了他能记那么久,还不够小心眼吗?”
时眠撇撇唇,不反驳。
“我不是今天下午和他相处之后才得来的感受嘛。”
贝蕊蕊扳着手指,一件一件数道:
“你看,他下午帮眠眠你怼了宣佳艺,看着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样,结果在厨房给你打了一下午下手。他跟人说话没什么耐心,倒挺有爱心的,还关心流浪猫。”
时眠想纠正贝蕊蕊,没有一下午只有一个多小时,可转念想想她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便没吭声。
“我总算知道眠眠你是怎么和他谈恋爱的了,偶尔还是挺讨喜的。”
贝蕊蕊这样总结。
然后又补充,“人挺好的,如果能是个哑巴的话就更好了。”
时眠算是彻底被她的评价折服了。
“虽然吧,于朝平时那嘴太毒舌,但怼宣佳艺那一刻简直了!我认识宣佳艺以来就没见过她脸色这么难看过哈哈哈哈哈哈……”
时眠听着贝蕊蕊张狂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才是于朝扭转形象的重点吧?
刚想说点什么,身旁贝蕊蕊的笑声忽然一止。时眠抬头,迎上不远处走廊里宣佳艺冰冷冷的眼神,空气瞬间沉默了。
贝蕊蕊脚步微顿,随即不高兴地轻哼一声,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看都不带看一下宣佳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时眠跟上贝蕊蕊的步伐,路过宣佳艺身边时也没任何表示。
虽然她清楚宣佳艺下午说的是实话,不想计较,却并不代表她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向之前那样乖乖尊称宣佳艺一声姐。
她没那么斤斤计较,但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时眠走在贝蕊蕊前面,打开了宿舍的门。
还没进去,身后的宣佳艺忽然开口说了句:“我听说你打算在今年的世锦赛上跳307C动作?”
闻言,时眠的身子顿了顿,回头看向宣佳艺。
宣佳艺的目光落在时眠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照旧是下午那副轻慢不屑的态度。
“307C可不好跳,你千万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用不着你担心。”
没等时眠开口,贝蕊蕊就抢先帮她怼了回去,“比你跳得好就行了。”
“比我跳得好?”宣佳艺笑了起来,全当听了个笑话,她也不打击时眠只是说,“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宣佳艺侧身绕开她们,走进宿舍里,回了自己的房间。
宣佳艺的房门一关上。
贝蕊蕊就反身握住时眠的手,满脸气愤,“你看她那嚣张样!”
时眠看着因为自己的事生气的贝蕊蕊,莫名想到了于朝,他们一个两个总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容易上头。
“眠眠。”贝蕊蕊苦哈哈道,“你世锦赛一定要跳过她拿第一啊!要不然咱们在宿舍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面对贝蕊蕊略显夸张的发言,时眠有些哭笑不得。
她转身走进公寓,不敢保证只说:
“我尽力。”
“……”
回到房间,贝蕊蕊就着跳水的事又絮叨了十几分钟。
得到时眠自信肯定的回答,才罢休去洗澡。
时眠躺在床上,听着卫生间传递出来的水声,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最终没忍住,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给于朝发消息。
删删改改半天,发了条:
【猫猫找到了吗?】
等了老半天,于朝都没回消息。
就在贝蕊蕊从卫生间出来,时眠拿好衣服准备去洗澡时。
手机屏幕弹出了于朝打来的视频电话。
第18章 第18章想当初我都没这待遇。……
时眠看着手机屏幕映照出来的天花板画面,心跳莫名一止,顿时坐直了身子。
她和于朝谈恋爱那会儿都没打过视频。
时眠纠结几秒,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在这个时候自动挂断了,紧接着于朝的消息发了过来:
【手误。】
时眠抿了抿唇角,心下松了口气。
感受着身上的劳累,她往后重新靠坐在床头边,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打打,给于朝回:
【好。】
几乎是消息发送过去的瞬间,于朝引用回复的话也跳了出来。
【还没。】
后面还有一条:【你很关心它?】
时眠眼神微愣,不明白于朝这是什么反应。
她就不能关心关心流浪猫?
时眠闷闷不乐地打字,【当然了。】
这条消息才发送过去,后面那句“怎么说都是一条生命”还没来得及打上,于朝抢一步说:
【那它真有魅力。】
【能让你专门记挂着给我发消息,想当初我都没这待遇。】
时眠:“……”
看来这事是真翻不了篇了。
时眠不乐意接话,敷衍地丢了个表情包过去。
刚准备将手机息屏,于朝的消息过来了——
【找到了告诉你。】
看到这条消息,时眠眉眼一弯瞬间高兴了。
【(OKOK.gif)】
和于朝结束聊天。
时眠带着衣服去了卫生间。开始洗澡前,她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扔进脏衣篓里,随后对着镜子,把肩上、腰上的膏药撕下来。
膏药紧粘着皮肤,撕下后留下很明显的一片红印记。
时眠搓了搓印记,揉着还有些酸累的肩膀走进淋浴间。
周一早上。
下早操后时眠跟着贝蕊蕊来到餐厅吃早餐。这周末她们就要飞往国外,入住运动员村为世锦赛做准备。
提前飞是考虑到时差以及当地气候环境问题。
让选手们提前适应一两周,减少比赛失利因素。
“不知道这次的住宿条件怎么样。”贝蕊蕊吃着早点,开始发挥想象,“希望吃得好住得也好,上次我就吃不太习惯。”
听到这话,时眠不由得抬头看向贝蕊蕊,没忍住戳穿她:
“你前年的世锦赛那都叫吃不习惯吗?”
都吃到谭教差点指着她的鼻子骂人了,居然还叫吃不太习惯。
“嘿嘿。”被戳穿的贝蕊蕊也不恼,尴尬地笑了笑,“确实不习惯,但比赛消耗大嘛。我不吃就得饿着肚子比赛了。”
……好有道理的样子。
如果不是她了解贝蕊蕊是个吃货,吃啥都香的话。
“吃得好倒不必了。”时眠看着贝蕊蕊,说,“要真吃得好,咱们也只有眼馋的份啊。”
“对哦。”
贝蕊蕊小脸一垮,“突然很想拥有挑食的技能,这样我就不用每次都嘴馋了呜呜呜。”
时眠无奈地摇了摇头,“快吃吧,等会儿还要训练呢。”
“眠眠,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贝蕊蕊哀嚎一嗓子,嘴上却吃得更香了。
用完早饭。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去往跳水馆准备开始上午的训练。
眼瞅着比赛近在眼前,这周贝蕊蕊的文化课已经全部取消了。
抵达跳水馆,时眠先去了更衣区。
绑好手腕脚腕上的绷带,她便跟着贝蕊蕊一起走出去。
上午是她们各自的单人训练,谭教简单跟她们讲完计划,让她们先把所有动作跳一遍,就找了个“监工”的好位置,看着她们上跳台训练。
贝蕊蕊今天的状态很不错。
跳她之前总是失误的207C动作,姿势和入水动作都很完美,水花更是压到了最小。
还没上岸就收获了谭教的鼓掌和夸赞。
只是谭闵蓉向来吝啬于表扬,贝蕊蕊的头一冒出水面,她就恢复了往常严峻的表情。
底下的贝蕊蕊爬上路面,来到谭闵蓉身前。
两人小声交流片刻。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就分开了,但看贝蕊蕊的脸色估计是正向的反馈。
时眠站在十米跳台的栏杆旁,见下面的谭教招手,当即深吸一口气。
站回跳
台中间,双臂贴紧大腿,做跳水准备动作。
脚腕处传递来的轻微酸胀,让时眠有些紧张。
从昨天晚上回宿舍开始,她的脚腕就有些不太对劲。
今早早操这种异样感就更加明显了。
想到谭教还在下面看着,时眠不再多想,踮起脚尖,挥动双臂开始助跑。
临近跳台边缘,她双臂举高纵身往前一跳。
刚跳下去的那一秒,时眠就心里一咯噔觉得要完。
果然爬上岸,看见谭闵蓉眉头紧皱。
时眠拧了拧手中被水浸湿的毛巾,顶着谭教严肃的目光忐忑地走了过去。
107B指向前翻腾三周半屈体,是这次比赛五个动作中难度最小的一个。
按理说她不至于、更不应该在这个动作上犯错。
“……”
时眠埋低脑袋,不敢吭声。
头顶谭教锐利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过,她没说话。
空气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此刻,时眠只感觉像有座山压在了自己肩上,十分压抑。
她沉思几秒,什么狡辩的话都没说,赶在谭教严厉批评前老老实实认错:“谭教对不起。”
时眠这一声脆生生的道歉,让谭闵蓉心里的气立刻消了大半。她看着眼前低垂脑袋,完全不敢抬头的时眠,长叹一口气。
“小眠,你也知道这次比赛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就不强调了。但照你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谭闵蓉肯定道,“金牌你是拿不到了。”
“……”
时眠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上次来生理期就算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特殊的生日时期一过,谭闵蓉又恢复了之前那般苛刻的训练模式。
“你连最简单最基础的107B都跳不好了,上赛场还跳什么307C?”
时眠默默听着谭闵蓉的训斥,不敢吱声。
“下届世锦赛又是两年,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几个两年?”
世锦赛,全名世界游泳锦标赛。
通常两年一届。
比起体育盛会的奥运,它只专注于某一个具体项目,将该项目的各大顶尖选手汇聚一堂进行比赛,争夺第一。
而且世锦赛不像代表国家出战的奥运会,选手们在世锦赛中通常都是代表个人参加赛事,追求的是该单项运动的最高水平认可。
宣佳艺参加的这几届,十米单人跳台冠军就没落到过她身上。
回想起昨天下午在超市时宣佳艺说过的话,时眠的头埋低更低了。
“再说……”
更难听的话还没说出口,谭闵蓉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的宣佳艺,当即闭了嘴。
宣佳艺探头看着时眠,随即不在意地别开眼,独自往跳台走去。
显然是这会儿才开启今日的训练。
目送着宣佳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谭闵蓉缓慢地收回视线,瞥向一直沉默的时眠。
“算了。”
听到这句算了,时眠神情微怔,立马抬起脑袋看向谭闵蓉。
心里乱成一团麻。
谭闵蓉当她教练已经好几年了,时眠自认为也还算了解她的教练。
谭教嘴巴不饶人,平时没少训斥她们,但心是软的。
往往骂得越狠表明她越寄予厚望。
可是现在……骂一半不骂了?
时眠眨巴眨巴眼睛,这比跳水出错还要令人难受。
她张嘴,正欲说点什么。
谭教抢先道,“你再跳一次107B。”
“好。”时眠应下,转身往跳台楼梯上走去。
谁料刚一转身,她就眼尖地注意到了站在跳台边缘往下跳水的宣佳艺。
宣佳艺跳的正是刚才她跳的107B。
起跑的准备动作时眠没看见,但往下跳水的姿势以及入水动作都非常完美标准。
所以水花也压到了最小。
十米跳下来,水花还没一块石头大。
虽然时眠没法回看她的跳水过程,但心里却已然明白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上跳台。
贝蕊蕊还没开始跳第二个动作。时眠刚刚跳107B时贝蕊蕊没看到,倒是宣佳艺在隔壁跳107B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见时眠脸上表情不太好,再联想宣佳艺的完美表现。
贝蕊蕊马上拍着时眠的手臂,安抚道,“没事的眠眠,算上去运动员村的时间,离比赛都还有大半月,你还有机会的。”
“嗯。”
时眠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有些紧张地握住手腕。
等贝蕊蕊跳完第二个动作,时眠在谭闵蓉的示意下再次站上刚才起跑前的位置。
跳台下方。
宣佳艺捡回毛巾,毫不遮掩地盯着时眠看。
时眠心口憋着一股劲,将双臂垂直贴至大腿处,助跑。
第二次靠近跳台边缘时,她咬牙使出浑身解数往上一跳。
风声迅速灌入耳中。
时眠折叠身体,环抱小腿,向前翻腾三周半。
几秒时间落入水中。
泳池水贴身环绕,时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浮上水面迎面撞见谭教竖起的大拇指,时眠瞬间松了口气,旁边看好戏的宣佳艺无趣地瘪瘪嘴,转身继续去训练了。
然而憋着劲的代价是,脚踝的不适感愈发强烈了。
时眠忍着脚腕传来的酸胀感,坚持训练了一个多小时,到中场休息时,她连快步走路都有点困难了。
绷带都不能缓解压力。
上午第二轮训练开启后,时眠坐在原地没动。
在贝蕊蕊和远处宣佳艺的注视下,她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向谭闵蓉表明情况。
谭闵蓉将时眠的训练暂停,陪她去了总局的内部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
办公桌对面的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见状,谭闵蓉眉头紧蹙不免担心起来。
时眠倒是比较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怎么担心。
“潘主任,时眠很严重吗?”
“唉。”
潘主任又叹了口气,这下惹得时眠也望向她紧紧盯着她看。
“我看你别跳水了。”
“……”
第19章 第19章“很有可能影响到她跳水……
“你上次来我就跟你说过了吧?”
潘主任五十来岁。
她算起来是能当时眠奶奶辈的人,此刻出声教育道:
“你身上有很多旧伤,手腕足踝肌腱损伤、腰伤,还有肩膀。这些都是长期跳水引发的,保持康复治疗的同时,日常更要平衡训练安排,学会适当休息。你听了吗?”
“……”
时眠心虚地抿了抿唇角,不敢吭声。
“还跟疯了一样练,我看你是不想跳水了。”
听着潘主任这番反话,谭闵蓉心里松了口气。
时眠身上有多伤她是清楚的,最近这段时间多刻苦训练也看在眼里。
刚才那话一说出来,她还真以为时眠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
潘主任觑着时眠,“最近视力估计下降不少了吧?我看你啊,迟早也得整个视网膜脱落出来。”
谭闵蓉看向异常淡定的时眠,心中有些无奈。
她从前也是跳水运动员出身的。
自然知道这个职业会吃多少苦,受多少伤,其中常见的职业病之一就是视网膜脱落。
跳水时,她们在入水时眼睛是要睁开的。
因此水流对眼睛的冲击非常大。
以十米跳台为例,每只眼睛所受到的冲击力约为10千克,相当于20瓶500毫升的矿泉水瓶砸到眼睛上。(1)
这种冲击将会对眼睛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很容易出现视网膜病变。
国内的职业跳水运动员每年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运动员,都有视网膜问题。
她年轻的时候就曾视网膜脱落过,为此不
得不进行手术治疗。
谭闵蓉盯着时眠看了好半天,正想问问时眠接下来的安排。
眼前的潘主任主动说道:
“好在这次就脚踝有点问题,其他的倒不严重。做点足部理疗,休息几天就行。”
“休息几天?”
时眠一听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脚踝是有点不舒服,但也不至于要休息这么久……
潘主任和谭闵蓉齐齐看向她,两人瞬间就明白这小妮子又在想什么了。
“哼。”潘主任冷笑一声,打断时眠的幻想,“你不仅要休息,这几天还得老老实实地在我眼皮子底下休息。别再想着训练的事!”
“可是……”
没等时眠把话说出口,立马遭到了潘主任的瞪眼攻击,她识趣地闭上嘴。
谭闵蓉见时眠闷闷不乐的,跟着陷入了沉思。
“唉。”
潘主任叹气,她想了想,朝着时眠说,“你先出去,我跟你教练单独聊聊。”
闻言,时眠看了两人一眼。
她乖乖应声“好”走出诊室,在廊道的椅子上坐下。
门一被时眠带上,潘主任便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谭闵蓉。
“本来呢,你们的训练我是管不着的。但你也知道你这徒弟有多倔,别人就担心身体出什么问题,一点小伤小痛都恨不得多休息几天,她这反着来。”
谭闵蓉张嘴想说话,又被潘主任一句话怼了回去——
“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甚至比你那会儿还要夸张。”
“……”
谭闵蓉刚入国家队的头两年。
因为成绩比拼不过人家,也选择了拼命练。
那个时候的她和现在的时眠差不多,在人才济济的国家队,小有天赋的她根本排不上号,于是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在训练上。
不过她又比时眠幸运些。
当时始终压她一头的跳水队员,没能熬过发育关,成绩下滑严重选择了提前退役。
于是,之后站在台上拿金牌的人就变成了她。
可后来谭闵蓉退役当教练的那一年,这位队员兜兜转转也当上了跳水教练。
她就是宣佳艺的教练,卫静。
体育运动本身自带竞争性,并非所有选手关系都和睦,她们明面上为了声誉不会闹得太难看,私下的较劲却难免少不了。
某种程度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有对手才会想进步。
只不过以前她与卫静暗自较劲,现在变成了时眠和宣佳艺。
“闵蓉,你也好好劝劝她。”
潘主任语重心长道,“她的世界又不止跳水这一件事,用损耗身体的方法去换取成绩,现在还好以后退役了怎么办?再往后练练几年,练出一身毛病,练成视网膜脱落眼睛失明怎么办?以后日子不过了?”
谭闵蓉能懂得时眠心里的想法。
正是因为能理解,大多时候才比任何人都要更希望时眠能有出息。
她和时眠一样,也憋着股劲。
“怎么开口劝,我总不会叫她不用太努力吧?”
“得得得。”
潘主任是服了这对犟种师徒了,“算我多嘴,你带她回去训练吧。”
谭闵蓉看潘主任来气了,迅速安抚:
“我不是这个意思,该休息还是得休息的。只是劝说这事儿不一定能行,谁干这行不是冲着第一去的,身上带点伤本就是正常的事。”
“……”
时眠在走廊里等了将近十五分钟,谭闵蓉从才从诊室里出来。
听见声音,时眠当即站了起来。
“小眠,等会儿你跟我去请假休息三天,下午我就没陪你来做理疗了。”
“三天?”时眠不甘心地跟上去,“谭教,我真要休息这么久吗?”
“嗯。”
谭闵蓉语气不容置喙,“这次没得商量,全当为了世锦赛考虑。”
时眠不说话了。
谭闵蓉拍着她肩膀,宽慰道,“好好休息几天也行。你这段时间训练都排满了,又是单人又是双人,确实该调养一下身体,才有更好的状态面对接下来的比赛。”
“好吧。”
听到这话,时眠不再犟嘴。
跟着谭闵蓉把请假的事情解决,贝蕊蕊刚好结束上午的训练。
两人来到餐厅吃午饭。
贝蕊蕊听说时眠请假三天的事,以为她情况很严重,吓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啊很严重吗?潘主任怎么说的呀?”
“不严重。”时眠耐着性子解释,“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训练过度导致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觉得今天做个康复,明天就能好的程度。但潘主任坚持让我休息……”
贝蕊蕊停顿片刻,想到时眠前段日子的加练,认同地点点头。
“那眠眠你是该休息,还是听潘主任的话吧。”
“连你也这么说。”
时眠不满地撇撇唇,小声反驳,“我真觉得我身体没事。”
“你觉得没用。”
贝蕊蕊无情打破,“谭教和潘主任说了才算。眠眠,你休息两天也没事的,想想你之前状态好的时候跳307C都不在话下,今天早上连个107B都失误了。”
“那是意外。”
“……”
见时眠这个时候都还要犟嘴,贝蕊蕊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
“眠眠你说说你,平时挺拎得清的一个人,到节骨眼上怎么就这样呢?你休息三天咱们跳水队也不会有人能超过你的,再说,休息也是为了以更好的状态重新开始嘛。”
“知道了。”
时眠应下,不反驳了。
虽然她还是打心底觉得休息一天就够了。
中午吃饭完,回到宿舍。
时眠和贝蕊蕊上床短暂午休了一会儿。
两点多,贝蕊蕊出发去跳水馆进行下午的训练,时眠则磨蹭半个小时才去总局医院做足部理疗。
理疗结束后,时眠被潘主任强行按下。
七月气温炎热。
理疗室门窗紧闭,开着适宜温度的冷空调。
窗外树木葱郁繁盛,枝丫正随着夏日燥热的风在空中摇曳。
时眠躺在理疗床上,望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发起了呆。
舒适的环境让她平日里总是紧绷的神经,难得松懈下来。
她本来还想着不训练就只能靠玩手机来消磨时光,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到那一步,看着看着风景,直接睡着了。
连手机震动的声音都没能吵醒她。
*
总局游泳馆,更衣区。
于朝结束训练后,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庞亮。
他今天的训练表现不行。
被他的教练薛天赋强行留下来谈心,谈现在才回来。
庞亮垂头丧气的,整个人如同霜打过的茄子,完全没了往日的活跃。
“朝哥,我要跟你绝交。”
他走到于朝身边坐下,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惹得于朝握着手机的指尖猛地顿了顿,不得不将注意力从时眠迟迟未回消息的聊天界面,移到庞亮脸上。
于朝舔了舔唇角,见庞亮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身边的庞亮突然开始鬼哭狼嚎:
“有你在我边上,特么衬得我像个废物啊啊啊!”
“……”
于朝的眼里满是不解,“就为这事?”
“什么叫就为这事?”
庞亮气愤地指责他,“你知不知道赋哥今天又拿我跟你跟我做比较了!他也不看看像你这种变态,是我能赶上的吗?那放眼全世界都再找不出一个啊。”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他。
于朝淡淡别开眼,低头继续看手机。
“真不知道赋哥怎么想的……”
庞亮还在耳边继续吐槽着,于朝没打断他。反而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完,中间时不时搭两嗓子,看庞亮心情好多了才催促道:
“我等你一小时了,能赶紧滚去冲澡吗?”
“我马上去!”
庞亮果断应下,当即起身打开了自己的储物
柜。
“哦对了朝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说。”
于朝头都没抬,他长腿岔开往后倚靠墙面坐着,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庞亮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认真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见赋哥在跟蓉姐打电话,期间聊到时眠我就听了两嘴。”
于朝懒散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今天上午不是训练到一半去医院了嘛。我听说她好像脚受伤了,还挺严重的。”庞亮话语微顿,看了眼于朝的脸色才接着说,“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她跳水。”
话音未落,于朝眼皮一掀,顿时看了过来。
第20章 第20章嘴闲去舔马桶。
其实上午时眠离开跳水馆没多久,于朝就知道了这事。
他们共用一个训练馆,消息传递得比较快。
再加上大家都是运动员对“受伤”的事,总是额外关注一些。
时眠到下午都没回来训练,几乎就能直接联想到这上面去。
眼看着世锦赛开赛在即,墙上倒计时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小,现在还会有什么事重要过比赛以及训练呢?
所以下午中场休息时,于朝还是给时眠发了条消息。
但他没直接问受伤的事。
而是随便找了个话题,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询问她下午是否在训练馆。
只是时眠到现在都没回复。
“不过昨天蓉姐生日时眠确实忙个不停,她们平时跳水就老是要用到脚,会不会是旧伤……”
复发两字还没说出口,庞亮迎上于朝略带审视的眼神,话锋一转,连忙往好了说:
“也不一定,没准儿情况没那么严重啊哈哈哈。”
于朝瞥了庞亮一眼,抿着唇没搭腔。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低气压。
见状,庞亮扔下一句“我先去冲澡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于朝看着仍旧毫无反应的聊天界面,冷漠地站了起来。
算了。
时眠都没想着告诉他,他多嘴问什么?
把手机放回储物柜,于朝心烦意乱地拿过自己的衣服套上。
储物柜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
于朝视线向下瞥,见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是时眠的,这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下午我不在跳水馆。】
于朝皱起眉,刚想打字问,时眠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怎么了?你找我有事么?】
于朝见时眠闭口不提去总局医院的事,赌气地把打上去的内容全部删掉,给她发:
【没什么。】
手机那边的时眠顿了一会儿,很快又说:【哦好吧。】
聊天到这结束,时眠没再发送任何消息过来,似乎打定了注意绝口不提她的事。
于朝果断退出聊天界面,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没几分钟。
庞亮冲完澡出来了。他看向低头玩手机的于朝,并不知道刚才于朝和时眠在手机上聊天的事儿,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问:
“朝哥,我们要不要找机会向蓉姐了解一下时眠的情况啊?”
于朝嗓音寡淡,漠不关心道,“了解什么?”
庞亮一愣,这才注意到于朝的脸色不太对。
“了解她的受伤程度啊。”
庞亮仔细斟酌用词,谨慎地说,“万一情况真的严重,我觉得我们抽空去探望探望她吧?”
出于这几次的相处,庞亮是打心底认为应该要探望时眠,而且再说了,于朝刚刚明显也是担心时眠的。
正这么想着,庞亮听见于朝轻嗤一声,“我作为她的前男友去探望合适吗?”
“……”
于朝的心眼还能再小一点吗?倒也不必时时刻刻念着这事儿吧?
“哈哈哈这不是我也要去嘛。”庞亮真以为于朝还在意时眠甩了他的事,连忙劝说,“我到时候再叫上蕊蕊带我们一起,别人不会多想的。”
于朝沉默着,迟迟没回应庞亮的话。
就在庞亮打算放弃这个想法时,于朝突然冒出一句:“她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什么?”庞亮没反应过来。
他看到于朝伤心地别开脑袋,眼底似有嘲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在她心里,我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或许时眠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喜欢他。
只是她那个时候事业失意需要安慰和陪伴,而他刚好出现。
除了他,其实换成任何人都行。
就像当年舍不得离开潭州,总想着时眠有一天还会回来,而事实上她已然大步往前走,去追逐自己的专属人生了。
是他分手后还放不下,也是他怄气这么久。
于朝神色一敛,站了起来。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
这天下午之后,庞亮再也不敢在于朝面前提起时眠。
他万万没想到时眠在他心里份量这么重,更加没想到,于朝这段时间原来并不是在为时眠甩了他而生气。
所有反常行为都是为了引起时眠的注意。
那些说不出口,却想要时眠明白的心思全藏在里面。
于朝真正在意的是时眠不够喜欢他。
之后的两天,时眠都没再来过训练馆。
周三早上。
庞亮实在忍不住,在微信里向贝蕊蕊打听时眠的事。得知时眠的情况不严重只是暂时休假三天后,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等上午的训练结束。
庞亮看了眼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变得不爱说话了的于朝,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听于朝前天那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想和时眠划清界限,让分手的事彻底翻篇。
他再提万一……
“你有事说事。”
于朝的声音令庞亮飘远的思绪立马回笼,只听他淡声怼了句:“别跟个变态似的一直偷瞄我。”
“……”
该说不说,还是这味对啊!
庞亮顿觉浑身舒畅,他这两天都快要被于朝的低气压给整疯了。
想来于朝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以前始终秉持着“谁不喜欢我谁特么眼瞎”的人生宗旨,什么时候为感情苦恼过这么长时间啊?
“嘿嘿嘿朝哥。”
听着庞亮发出的这些奇怪声音,于朝微微皱眉,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庞亮也不在意,他高兴地凑上去,“有件事我要……”
话没说完,更衣区门口响起一阵说话声打断了他——
“真不知道谁又得罪了那位大少爷,一天到晚摆个脸给谁看?”
熟悉的男声讲完这话,马上有人接了句:“涛哥你小声点,别叫人听了去。”
听到这声涛哥,庞亮心下确定来人就是吕阳涛了。
而吕阳涛嘴里的大少爷,十有八九指的是于朝。
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是真不行。
吕阳涛这几年的成绩每次都被于朝甩出几条街,之前有意接近于朝想和他打好关系,结果被于朝无视了。
估计看于朝不爽很久了。
庞亮小心翼翼地看了于朝一眼,见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估计是没听出来吕阳涛话里说的是他,顿时放心了。
“怕什么?我又没指名道姓。”
更衣区的储物柜是一排一排的,他和于朝的储物柜偏里头,靠近淋浴间。
而吕阳涛两人就在后面一排。
这会儿,两人聊天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落入他们耳中。
“我就算点名了又怎么样?”吕阳涛鄙夷道,“我说的不都是事实?整天抬着个下巴用鼻孔看人,真当游泳队是他家了?”
“害,人家天赋异禀又受重视,没办法。”
吕阳涛说,“有天赋了不起?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是人了?以前跟他打招呼就爱答不理的,上次接受完那个赛前采访上了热搜,瞧给他嘚瑟的,搁这儿装他妈呢!”
庞亮皱起眉,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
于朝那几天哪儿嘚瑟了?
不都跟往常一样嘛,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有,”吕阳涛继续说道,“你看见他今天上午故意站我旁边训练没?他妈的明知道我那个时候挨教练骂了,还他妈来我面前嘚瑟。”
“……”
庞亮是真无语了,吕阳涛到底是什么超绝敏感肌啊?
身后,吕阳涛还在继续谩骂个不停,话里透露出来的各种信息摆明了就是于朝。
庞亮看着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的于朝,一时间竟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听出来。
“算了,于朝就是那样的人。”
吕阳涛两人没设防,直接响亮地把于朝的大名念了出来。
庞亮心里一咯噔,不禁看了于朝一眼。
只见身旁的于朝依然淡定地擦着湿头发,额前几根发丝稍稍遮住他凌厉的眉眼,眼底情绪不明。
好似完全没听到,又像是根本懒得跟吕阳涛他们计较。
名字一出,身后的两人瞬间噤若寒蝉。
短暂的沉默几秒。
估计还是怕别人听见,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庞亮看着还是没什么表情的于朝,也保持了沉默。
“话说涛哥,你认识这人不?”
吕阳涛两人不知道在聊谁,看起了视频。
不过手机的音量被刻意调小了,他们的位置听不清到底是讲什么的,但很快吕阳涛给了他们答案:
“认识啊。跳水队的时眠嘛,怎么?你喜欢?”
哦豁。
庞亮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聊到时眠,心里感慨着两人真会聊天,把人分手的小情侣唠了个遍,忍不住又看向于朝。
于朝换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眼。
“哈哈感觉她长得好看。”
“确实啊。”
吕阳涛说,“是跳水队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就是身材差了点意思,而且看着性格挺无聊的,感觉是那种在床上都特别放不开的沉闷类型。这跟你平时喜欢的口味差太远了吧?”
“偶尔换换嘛。”
“……”
庞亮听了直蹙眉。
他们游泳队的人正值青年血气方刚的,有那方面的想法太正常了,毕竟常年忙训练,加上假期总共就那么点日子。
生活里碰不着几个女性,偶尔私底下说些荤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吕阳涛他们是两傻逼吧?特么……
没等庞亮在心里骂完,耳边砰的一声响。
于朝猛地关上储物柜的门,腿一迈,走了出去。他绕过高排的储物柜,在吕阳涛两人面前站定,眼眸冷冷。
“说够了?”
庞亮连忙跟了上去。
吕阳涛和另外一个队员看见来人是于朝,神色都有一瞬间的慌张,但马上又稳定心神,故作淡定地问:
“什么?我们怎么了?”
于朝眼皮微挑,冰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张嘴就是一句:
“你们嘴闲就他妈去舔马桶。”
“……”【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