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晚得到晏玉山的回答后, 就转头去扶岑聿白,谁知却对上他满脸复杂的表情。


    岑聿白:“殿下的把握,就是如此?”


    江别晚撇了晏玉山一眼, 小声道,“是啊你看晏玉山不就同意了吗,看上去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殿下尊贵之躯,岂可——”


    江别晚猛地捂上小白的嘴,严肃道, “再说这些见外话,我就不理你了。”


    岑聿白眉梢一动, 笑眼弯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近在咫尺江别晚,张开嘴,舔了一下。


    湿热的触感猛地出现在掌心上,江别晚嗖的一下缩回手,怒瞪岑聿白。


    眼睛是瞪着的, 被月光照耀的脸上却爬上一层热意。


    江别晚小声嘀咕,“就算你讨好我也没用,你别管我怎么做,反正目的达到就好, 我先扶你去里面躺着。”


    “那就辛苦殿下了。”


    岑聿白没有推辞,而是依靠在江别晚身上,被他扶了进去。


    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有些杂乱,岑聿白躺在塌上,周围点燃了数十烛火,恍如白昼。


    晏玉山拿出一把匕首, 在烛火上撩了撩,然后看向一脸担忧的江别晚道。


    “劳烦殿下在外等候。”


    “我不能在这待着吗?我保证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我不放心小白一个人躺在这里……”


    江别晚急忙问。


    烛火照出晏玉山半张脸,上面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的看他。


    “殿下不信我?”


    江别晚心头一紧,坏了,踩晏玉山大忌了,他最讨厌患者家属哔哔赖赖了。


    于是立马说,“怎么会!小白中箭后,我脑海里想起的只有你,除了玉山我还能信谁?”


    晏玉山脸色这才有了平时的样子。


    “方才是我关心则乱了,有玉山在,小白定然会安然无恙,我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江别晚找了个借口出去,体贴的关上门。


    六殿下走了后,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偶尔听到烛火燃烧炸开的声音。


    晏玉山捏着匕首朝岑聿白走去,两人都不是善谈之人,六殿下不在,那就更没话聊了。


    晏玉山用匕首切开箭头附近的皮肉,把箭头挖出来。


    岑聿白垂眸忍耐,等箭头咣当扔在旁边,他才有闲心的说了一句。


    “看手法,晏神医很熟练啊。”


    晏玉山面无表情的往伤口上洒药粉,“唯熟练尔。”


    “说来也是巧,这支箭顶端有个符号,看上去跟晏神医药箱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晏玉山这才抬眸看他,这个挖肉取箭也不曾吭声的男人,眼力居然敏锐到如此地步。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被殿下喜欢的你,在危机关头,是否配的上殿下的喜欢。”


    “配不配的上不是你说了算的。”


    岑聿白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嘴里却猖狂的说,“我和殿下情投意合,你算老几?”


    晏玉山那张娃娃脸彻底僵硬了,他不爽道,“我也是殿下郑重对待的好友……”


    “所以,你这位所谓的好友,却对殿下下手?”


    “若不是看在殿下没受伤,你又是殿下承认信赖的好友,我就在第一时间把你宰了复命!”


    岑聿白阴冷的说道。


    晏玉山皱了下眉,转身从后桌药箱里拿出一支短箭,跟岑聿白肩头长箭一模一样。


    他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短箭锋利的箭头突然掉落大半,箭头也变得圆钝,就算扎在身上,顶多也是个皮肉伤。


    “我没想要伤害殿下。”


    晏玉山总不能说你挡的太快,暗中观察的他来不及动手触发机关吧。


    “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猜殿下会不会相信你的话。”


    岑聿白冷笑道,索性起身自己找了些布条把伤口包扎好,免的江别晚看到了情绪不好。


    晏玉山懊恼的握拳,他都不用猜,就能想到六殿下得知此事后会对他多么失望,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虽然认识六殿下的时间短暂,但六殿下是一个很容易获得别人好感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在六殿下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


    “你待如何?”


    岑聿白不假思索,“等殿下登基,你入太医院,至少五年。”


    晏玉山一愣,“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


    怪不得捏着他的把柄,不让六殿下知道。


    “药王谷从未有人入住皇宫,不过……我可以破例。”


    晏玉山沉思片刻,答应了。


    岑聿白这才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这一局,是你赢了。”就算晏玉山挑拣至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真心爱慕着六殿下。


    “但殿下对你的心意,能达到你心里目标吗?”


    岑聿白一愣,然后他就听晏玉山扭头唤了一声,把江别晚叫进来了。


    “怎么了?弄好了吗?小白你感觉怎么样?不疼了吧,什么时候能好啊?小白有没有暗疾啊玉山……”


    江别晚一进来就迅速跑到岑聿白塌前嘘寒问暖,然后才抬头问道。


    晏玉山露出沉痛的表情,哑声道,“肩头的伤还算小事,但我发现他中毒已久,毒素已浸透骨髓,怕是没几年就无力回天了。”


    江别晚宛如当头一棒,脑瓜子嗡嗡的,“中毒?什么时候的事?小白看着活蹦乱跳的……”


    怎么会中毒呢?


    江别晚从没想过小白离开他的可能性,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岑聿白:??


    他怎么不知道他中毒了?


    岑聿白张口就要揭穿,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他猛地看向晏玉山。


    晏玉山维持那沉痛的表情,朝他翻了个白眼。


    让你得罪医师,短暂失语会吧。


    “玉山!你既然能发现,那肯定有救吧,你可是神医啊!药王谷鼎鼎大名,区区中毒,你一定有办法吧!”


    江别晚焦急的扑过去拽着他袖子问道。


    晏玉山摇了摇头,“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不过……”


    “不过什么?肯定有办法吧,你说啊!”


    江别晚满脑子都是小白不能死,逼也要逼晏玉山说出保命办法来。


    岑聿白猛地拉住了他,冲他摇头,一会指指嘴一会比划什么,江别晚没看懂,但他看出了岑聿白眼底的担忧,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他回身紧紧抱了岑聿白一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保证!”


    然后继续纠缠晏玉山。


    岑聿白:……


    晏玉山像是被他缠的没办法了,无奈说道,“有一古书曾说,唯有世间至纯至阳之物,才能镇压邪祟,毒素属阴邪之物,自然也算邪祟,只是这至纯至阳之物,天下罕见。”


    江别晚听愣了,“至纯至阳之物……”


    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等会,天底下还有比龙气更至纯至阳了吗?


    “我……我是六皇子,虽然不受宠,但血脉是实打实的,我应该也有龙气,可以镇压毒素吧!需要什么?我的血可以吗?”


    江别晚眼睛刷滴亮了起来。


    岑聿白豁然起身,他算是听明白了,晏玉山这是想借他的伤势,试探殿下对他在意有多深。


    他从不在意这些,更不需要一个外人擅自考验他们。


    不让他说话是吧,让晏玉山说不了话不就行了。


    “小白你别动!”


    仿佛背后有眼似的,岑聿白刚动一步就被江别晚察觉,死死地抱住他。


    晏玉山看他一眼,“殿下可要想好了,损失了龙气,对身体是巨大损伤,严重的会失去几年寿命,


    等殿下成为九五至尊,再放血,或许损害会小点。”


    江别晚头一次这么痛恨老皇帝还不死,早死他早上位啊,不过晏玉山怎么知道他想当皇帝?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江别晚不假思索,“等我登基,小白就得痛苦到那时候,我这点私心,怎抵得上小白彻夜难眠,我不想让他痛苦,我想要他完好的在我身边。”


    至于损失的几年寿命。


    哈,他是穿越的,能在古代当皇帝就是他赚了,一人体会两种人生,多爽啊,区区几年寿命,又算的了什么。


    小白不在身边,多活几年也是空活。


    江别晚坚定了内心,松开紧抱岑聿白的手臂,扭头四处找匕首。


    “刀呢?放血有什么讲究?哪个部位放龙气最多?玉山你是专业的,你教教我,要用杯子装吗?”


    “咦,小白你怎么哭了?”


    江别晚忙活找到匕首,扭头就看不知何时停止挣扎的岑聿白,眨眼睛,流下两行泪来。


    岑聿白摇了摇头,又一把抱住了江别晚。


    他喜欢的人的真心好耀眼。


    晏玉山听他这番话沉默不语,只是表情复杂的看着那对忍不住拥抱的两人。


    半响,摇了摇头,晏玉山往外走去,留下一句,“一滴心头血足矣。”


    这次,他又输了。


    ……


    安抚完不知为何不能说话的小白,江别晚又去了厨房,晏玉山正在煎药,一声不吭的,这让江别晚有点尴尬。


    他没话找话道,“小白失语多久会好啊,这是毒素入侵严重的后遗症吗?”


    “明日就能开口。”


    晏玉山舀上一碗药汤,递给他。


    “滴一滴在碗里即可。”


    看着江别晚郑重道谢,看着他扯开衣领,晏玉山还是没动。


    没亲眼看到最后,他始终不能相信一个皇子,居然能为了身份低微的爱人,不惜伤害自己。


    天下达官显贵,谁不是为了延长寿命倾尽所有,有心性不正的,还想献祭全家,延长自己寿命。


    皇帝亦是如此。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六殿下这种人。


    江别晚小心的用刀尖戳破胸口,皮肉破开的疼痛令他无意识的皱眉,一滴血沿着刀锋滑下来,晏玉山下意识将药汤端过去,啪嗒没入澄黄色的药汤。


    “嘶……”


    有点疼,江别晚放下匕首,心想这点伤口他就疼的呲牙咧嘴了,小白肩头那么严重的伤还有多痛啊。


    晏玉山眼疾手快的放下药汤,为他抹上伤药并叮嘱他这段日子不能碰水,饮食也需忌口。


    江别晚:……


    怎么感觉小白的劝告还没他的多。


    端起药汤,江别晚对晏玉山说道,“我先送过去了,玉山你放心,我会盯着他喝光!”


    晏玉山点头,目送他离开厨房,脸色垮了下来,幽幽吐了口气。


    有点嫉妒,酸的他心头沉闷不已。


    不等他调整情绪,就听到没走两步的江别晚又走回来了。


    江别晚在厨房门口探出头,“玉山,我在锅里煮了夜宵,你记得吃了再睡觉。”


    晏玉山一愣,“殿下你什么时候煮的?”


    江别晚:“就是你让我出去的时候,我想这么晚了把你叫醒,还为小白辛苦那么久,损耗了不少精力,一定饿坏了,就煮了。”


    晏玉山惊的眼睛都大了,“殿下居然亲手为我煮饭食……”


    “我们不是朋友吗,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江别晚不以为意道,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


    晏玉山按耐了一下狂跳的心,按耐不住索性不管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脏深处传达四肢百骸,迫使他冲了上去。


    殿下为心上人慌乱之余,还不忘自己这个好友,惦记他深夜醒来会饿,亲手为他煮饭。


    这是不是代表,殿下结交自己实为真心,而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


    江别晚才走没多久就听到背后晏玉山的喊声,疑惑回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