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德拉斯发出暴怒地咆哮,却没有了别的动作。
没有向奈克瑟斯发起报复般的攻击,更没有泄愤般的动作,它只是不甘地昂首唳声咆哮。
然而,对于海野澪而言,这一切都在远去。
视野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海。
无处可逃的窒息与重压……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真是舍不得……
但是没有办法了啊,他已经尽了所能做到的所有了。
轮番奋战,不容停歇,无法休息,身心已然伤痕累累,体内能量早已耗空,即便如此,也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极限。
努力到了这个份上,谁也无法再去责怪他了吧?
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只有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只是,无法再一鼓作气地……爽快地将战局扭转了……
撼天动地的咆哮……
断角处如同泣血般的刺目金芒……
一双,惊骇却无奈的金色兽瞳。
如此,便构成了奈克瑟斯意识沉沦前最后感知到的、扭曲而模糊的景象。
时空乱流肆虐在即将破碎的美塔领域之中,而那道在风暴中岿然不倒的身影始终在那,足以令戈尔德拉斯毕生不忘的弱小却又无比强大的身影。
……
……是幻觉吗?
不知道……
海野澪的思维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飘摇。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身体被掏空的虚脱感、以及能量核心死寂带来的冰冷麻木,都在将他拖向无意识的深渊。
他甚至无法分辨,那涌入脑海的、温暖而清晰的低语,是濒死的幻听,还是残存意志在绝望中的回响。
他只是知道,他似乎在听到什么,似乎在想起些什么……
就像隔了一层纱,遥遥望向遥远的过去一隅。
一切都只是朦朦胧胧,模糊而不真切。
“因为,我真的好爱你。”
声音,带着雨后初晴般的澄澈,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远去的咆哮,烙印在他即将沉寂的识海深处。
“才不是因为你的帅气才喜欢上你的哦,毕竟是因为喜欢上你才慢慢发觉你的帅气的嘛!”
带着小小狡黠和无比认真的话语,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明明没有过这种事情……
“谁让我的‘英雄’总是说他好困呢?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记得叫我老师哦!”
像一束微弱却倔强的光,浅浅刺破了意识的黑暗。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
奈克瑟斯失去光芒、几乎与废墟融为一体的银蓝身躯……
天空如同打碎的琉璃镜,裂痕疯狂蔓延,大地在乱流的撕扯下发出最后的悲鸣,无数碎石与碎片被卷上扭曲的天空。
坠下的暴雨里,隐约可闻天使狂笑的声音……
从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却拉起了他。
“随便别人怎么看我也没有关系,那些只能骗人的话我一句也不会相信!”
“因为……我的英雄就在这里啊……!”
“如果不知道该为了什么而战斗下去了,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了,请成为我的专属『英雄』吧。”
专属的英雄……
那是什么?
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语,从来没有这样的声音。
仅仅是为了守护那个在暴雨中向他伸出手,将他从孤独的泥沼中拉起的女孩的笑容什么的……
太陌生了。
从来,从来……从来也没有过。
可是,共同分享的、笨拙而真挚的情感,明明从未存在过的情感,此刻竟成了锚定他即将消散“存在”的最后一丝重量。
最后也想要挂着笑容什么的……
一个由无数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串联而成的,无法简单评判好坏的故事。
虽然遇见了许多人,也经历了种种,但是,和她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我们彼此分享伤痛,共享喜悦……就这样一点一点敞开心扉的感觉,自然,独一无二。
我陪着她逛街,她陪着我动漫圣地打卡聊天……仿佛梦一样的日子。
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连我都感到温暖。
看着她不再害怕、不再畏手畏脚,从阴影里走出,渐渐展现真实的自己,蜕变成蝶……
真的、真的让我很开心。
那些仿佛梦境般轻盈美好的日子啊……
他看着她挣脱旧日的束缚,如同破茧而出的蝶,沐浴着自由的阳光,一点点展露出真实的、闪耀着内在真实光芒的自己。
那份温暖,也融化了他长久以来用以伪装的面具,让他得以用真实的“海野澪”去面对未来。
真是个连门都不敲的小偷,就这样悄悄地溜进来,偷走了他的心呢。
海野澪最后的意识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并不清楚。
真是错综复杂啊……
但都不重要了。
如果回去的话,这一切就会消失了。
我妻由乃在他的帮助下脱离了父母的控制,化作了自由的白鸽,裹着雨后阳光的气息成为了更好的自我。
而他也在由乃的帮助下抛弃面具,以真实的自我坚定地向前继续走下去。
可哪怕这一切都不会再重演,由乃再也等不到独属于她的不一样的海野澪,海野澪也永远失去了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由乃,但是,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取代彼此的位置。
只是这些未发生的故事,不再会是他感到熟悉的故事罢了。
而那些他所熟悉的情感,也会随之消失罢了。
那些只属于“海野澪”和“我妻由乃”的、独一无二的羁绊与温暖……
都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见了。
奈克瑟斯的指尖轻动……
只是如此的动作,下一刻胸前灯光熄灭,双眼黯淡无光的奈克瑟斯却真真切切地动了起来。
此刻,唯有炙热的心跳毋庸置疑,足以坚信。
海野澪无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但他现在是奈克瑟斯——
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即便不甘心,但至少将一切拉回正轨,将希望传递下去……!
戈尔德拉斯全然不及反应,转身已然要离去的戈尔德拉斯,在这辗转即逝的刹那,它被如灼灼烈阳般滚烫的奈克瑟斯——本应是堕入死亡深渊的奈克瑟斯紧紧抱住。
美塔领域早已崩溃瓦解,而此刻的奈克瑟斯也早早褪去光华,只是最普通的奈克瑟斯幼年形态。
“阿澪…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虽然遇见过很多人,但和由乃在一起时的这份温暖特别不同。
再见了。
而世界就是这样终结的,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