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源则被他示意在外面等着。
一进办公室,沈方家就愣住了。
好家伙!
这阵仗可不小!
屋里头,除了徐满囤,还坐着三个人。
一个五十岁上下,国字脸,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领导,正端着搪瓷缸子喝水。
另一个年纪稍长,穿着打扮很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儒雅。
而在这两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沈方家眼皮一跳。
这不是娄晓娥吗?自己之前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姑娘吗?
看这架势,这三个人身份都不一般啊!
尤其是那个国字脸,沈方家有点眼熟,好像是……轧钢厂的杨厂长?
坏了!
沈方家心里咯噔一下。
娄晓娥不会是来找后账的吧?
带着厂长来堵他?
不能啊,他当时也道歉了,而且也没真撞上啊!
想到这里,沈方家脚下意识地就想往后挪,准备开溜。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哎,方家老弟,你跑什么呀?”徐满囤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沈方家的胳膊,顺手还把办公室的门给带上了。
“砰”的一声,沈方家的退路被堵死了。
“徐……徐主任,这……这是……”沈方家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徐满囤拉着沈方家走到办公桌前。
“这位,是咱们轧钢厂的一把手,杨满仓杨厂长!”徐满囤指着那个国字脸说道。
“杨厂长好!”沈方家赶紧点头哈腰,心里直打鼓。
杨满仓嗯了一声,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沈方家。
徐满囤又指向那位戴眼镜的长者:“这位是咱们厂的董事,娄振华娄董事长!”
“娄董事长好!”沈方家又是一鞠躬。
娄振华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但那笑容里,也带着审视。
沈方家心想,董事都来了,看来今天这事儿小不了。
最后,徐满囤指着那个年轻姑娘,笑着说:“这位是娄董事的千金,娄晓娥同志。”
“徐主任,您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沈方家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哪个字说错了。
徐满囤嘿嘿一笑,说道:“杨厂长,娄董事,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上次咱们厂食堂采购那批肉出了问题。”
“就是这位沈方家同志,在厂门口帮着看了几眼账本,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帮咱们挽回了损失的那个高人!”
“哦?”杨满仓和娄振华几乎同时发出了疑问,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方家身上。
沈方家一听这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来找麻烦的,是说账本的事儿。
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前段时间,他在厂门口碰上徐满囤焦头烂额的,就顺嘴提点了几句账目上的问题。
“是有这么回事。”沈方家定了定神,回答道,“当时我就是在厂门口,偶然看了一眼徐主任手里的账本。”
“方家老弟,你就别谦虚了。”徐满囤赶紧说道,“当时要不是你,我们可就被那帮孙子给坑惨了!”
他转头对杨厂长和娄董事说:“所以啊,这次厂里那批罐头汽水的账目出了问题,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再请方家老弟给咱们瞅瞅。”
“罐头汽水?”沈方家微微皱眉。
杨厂长沉声说道:“没错,小同志。不瞒你说,我们厂参股了一家食品厂,主要就是生产汽水和罐头。”
“最近查账的时候,发现账目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平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头对头,尾对尾,做得那叫一个‘干净’。”
“可我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找不到问题所在。”
娄振华也开口了:“这家食品厂,是我早年的一些产业,交给下面的人打理。”
“最近发现盈利和预期差距很大,所以才请杨厂长一起过问。徐主任说你对账目很敏感,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沈方家明白了。
这是遇到难题,把他当外援了。
他看了一眼那本摊在桌上的账册,封皮上写着“红星食品厂”。
“杨厂长,娄董事,”沈方家开口道,“恕我直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手上的这本账,是本假账。”
“而且,作假的水平,相当低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杨厂长眉头一挑,徐满囤张大了嘴巴,娄振华也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哦?小同志,你何出此言?”杨厂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一丝压迫感。
“你说它是假账,可有证据?这账目我们几个老会计带着人看了好几天,都没找出明确的纰漏。”
沈方家走到办公桌前,指着那本账册,不慌不忙地说道:“杨厂长,各位领导,账目做得头对头、尾对尾,数字上严丝合缝,这确实是做假账的基本要求。”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或者说,他们以为别人也会忽略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家红星食品厂,主要产品是汽水和水果罐头之类的吧?”
娄振华点了点头:“没错,主要是夏天卖汽水,秋冬卖一些水果罐头,还有一些肉罐头。”
“这就对了。”沈方家微微一笑。
“问题就出在这里。请各位看看这账本,每个月,注意,是每个月的进货成本和销售额,是不是都非常……均衡?”
他翻开账本的几页,指给他们看。
“你看这几个月,三月、四月、五月,天气逐渐转热,按理说汽水的销量应该逐月攀升才对。”
“可是账本上呢?销售额波动非常小,几乎是一条直线。”
“再看这九月、十月、十一月,天气转凉,汽水销量应该大幅下降,水果罐头,尤其是为过年储备的肉罐头,销量和备货量应该上升。”
“可账面上,依旧是那么平稳,每个月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