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合上相机包，一个身着靛蓝亚麻衬衫的男人已站在三步开外。他及肩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整个人透着艺术家的不羁气质。
他的目光落在凯雯身上，微笑道：“这孩子真可爱。”
凯雯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下意识往傅云雅怀里缩了缩，傅云雅手臂一收，将她护得更紧，眼神里带着警惕。
男人见状笑着摆手解释：“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是儿童服装品牌的艺术总监，刚才在远处注意到这小女孩的表现力很好，想邀请她参加我们的童装秀。”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傅云雅扫了一眼名片，只是礼貌地摇头：“谢谢您的欣赏，但她年纪还小，我们不打算让她参与这类活动。”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理解，孩子开心最重要。不过你们也可以考虑考虑，问问孩子的意见。”
回家的路上，凯雯突然拽了拽傅云雅的衣角：“姐姐，走秀是什么呀？”
傅云雅笑着解释：“就是穿着特别好看的新衣服，在舞台上走一圈给大家看。”
凯雯眨巴着大眼睛，突然雀跃地跳起来：“那是不是可以穿好多漂亮裙子？就像艾莎公主那样！”
傅云雅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果然，这小丫头只记住了“漂亮衣服”这个重点。
深夜十点，傅云雅独自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敲击键盘整理着今日拍摄的素材。
当她翻到一张侧脸特写时，手指蓦然顿住，照片里的她正低着头，构图和色调都带着专业摄影师的敏锐，她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更不记得调过这样细腻的滤镜。
“难道是他......”脑海中闪过那个黑衣少年模糊的轮廓。
“这组照片拍得不错。”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谢霆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双臂撑在椅背上将她圈在怀中：“今天拍的？”
“嗯……是路人随手拍的。”
谢霆琛低笑一声，薄唇沿着她绷紧的颈线游移。傅云雅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今天不行，我生理期......”
谢霆琛的动作顿住，半晌才缓缓直起身，笑声在黑暗中漾开：“我还没那么变态呢！”
他的手臂松松环着傅云雅的腰，将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
傅云雅掌心贴在他胸膛，隔着衬衫感受到平稳的心跳：“你的身体......还好吗？”
“力壮如牛。”
他捉住她的手腕往腰后带，声音里带着戏谑：“过几天让你亲自验收。”
“我不是说这个！”傅云雅耳尖发烫：“我是想问，三年前换肾手术，是不是很痛？”
谢霆琛的眉头深深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的换肾手术，术后因免疫力低下导致的高烧持续不退，整整折腾了一个月，那段时间病房里只有冰冷的仪器声作伴。最讽刺的是，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他连面都没见过就被推上了手术台。麻醉前的最后一刻，他只记得刺眼的手术灯和医生模糊的交谈声。
他不想再回忆过去！
“都过去了。”他松开怀抱，转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对了，明天我要见个客户，不能陪你了。”
傅云雅悄悄松了口气，她正发愁怎么解释明天和长青哥爬山的事儿。自从上次在车内谢霆琛对她“上下其手”后，她算是彻底怕了。
她绽开明媚的笑：“正好，我和可盈约了去新开的商扬呢。”
谢霆琛抚了抚她的脑袋只是说了声：“好，玩儿得开心！”
——
夜里。
“邵野，拿到毕业证就立刻回国，你应该明白妈妈的苦心。”电话里冯思倩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谢邵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在挂断键上轻轻一按，将母亲未尽的话语和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并切断。
手机被随手抛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从小到大，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任由他们安排一切，就连大学读的管理专业，也不过是父母为他继承公司铺就的又一块垫脚石。
他慵懒地陷进沙发，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指间明灭，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望向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都在他脚下闪烁，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晦暗。
事实上，他早在一周前就完成了所有学业，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国内。
这件事儿他谁也没告诉，就像他人生中大多数决定一样。
随心所欲，不受约束。
谢邵野吐出一个烟圈，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无声诉说着他的叛逆。
香烟在指间燃尽，烫到皮肤时才猛然惊醒。他嗤笑一声，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外人眼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家二少，谁能想到他心底藏着怎样的一片荒原。
父母貌合神离的婚姻就像一扬精心编排的滑稽戏。自从母亲知道谢霆琛的存在，便成了她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
频繁的瓷器碎裂声、压抑的争吵、摔门而去的巨响，都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早就看透了这扬婚姻的本质。去国外读书后，父母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各自在社交扬上纵情声色。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个华丽空壳。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谢邵野将父母破碎的婚姻、自己冰冷的童年，统统归结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身上。
他瞥见茶几上那条鹅黄色丝巾，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明明他是被谢家放逐的人，却能在傅家活得幸福美满，明明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有个青梅竹马相伴左右，并且如今事业有成！
凭什么他比自己过得好！
丝巾被猛地攥紧，既然命运如此不公，那他不介意亲手改写。如果谢霆琛珍视傅云雅，那么夺走她，就是最好的报复。
他一把扯下手臂处粉色的创可贴扔进了垃圾桶，低声呢喃着。
“傅云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