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家学~”孙秋月憋笑出声,声音在殿内环绕一圈,“周娘子怕是不知呢。这宋三娘子自小跟着妾室养在庄子上,大字不识与乡野丫头无异,更莫说琴技了。”
她戏谑地扫向宋萱,嘲讽道,“弹琴?她弹得明白吗?”
周围依旧热闹,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宋萱身上掠过,神色间意味不明。殿内传来几声细微笑声,寻目望去,仔细察看却找不出是何人偷笑。
宋莹面带赧色,冷眼扫向孙秋月。
萧如琢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她长袖掩面,轻抿了一口茶汤。
席前宋萱看着几人一唱一和,只觉口中索然无味,不由停箸下来环视一圈。
宋萱自然不会期待秦夫人开口帮腔,本是不想理会孙秋月的挑衅,可她也没有任人扇来巴掌还主动相迎的道理。
她声音平淡,并未如众人料想得那般被激怒,“我虽不才,却非沐猴而冠之辈。只是宋萱不知,贤能者亦如市井小人,徒以识字之能,便能随意羞辱他人?若论家学,此当真为造诣颇高,渊源深厚。”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不管宋三娘子有没有真才学,说话的语言艺术着实高超。遇人当面讥讽,此事最为难解,以同等方式回击便中了对方圈套,当真成了所谓的恼羞成怒;若不出言回击,便又成了懦弱无能、任人拿捏。最巧妙之处在于,对方即便再气也找不到落人话柄之处。
“你!”
半晌,反应过来的孙秋月愤然坐起身。
还未说出口就被身侧的孙家少夫人强行拽下,“秋月,你怎又惹事?你明知——!”
孙秋月打断孙三少夫人,话中嫌弃,“——宋莹要嫁给三哥我都瞧不上,宋家也太看不起孙家,竟敢随意推个废物搪塞?”
“得罪宋家总归无益,夫人可是嘱咐我要看好你!”
“二嫂莫拦,我已查清,秦夫人不会护着她!如今我煞煞宋家的威风,既先出口恶气,也好教教宋萱孙家的规矩,叫她进门不敢骑在咱三哥头上!”
孙秋月压低声音,一贯莽撞,此时说话却让三少夫人迟疑下来,不觉有理。瞧三少夫人面露犹豫,孙秋月道,“若宋萱受宠,方才秦夫人为何无动于衷?”
孙秋月见对方沉默,嘴角牵出满意的笑,再次挑衅,“宋三娘子若非无才,为何您阿娘亲妹不为你辩解分毫?你又为何心虚,不敢应下比试呢?”
宋萱还未说话,秦夫人起身,她分别朝太后大长公主拜身行礼道,“臣妇有两双儿女,唯三女未曾养在身边,宋萱若只在才学上有缺,妾也不觉无颜示人......”
“可小女才疏德薄之外,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品行鄙陋更是不堪一提!纵妾百般管束,然其天性使然,依旧无济于事!若让她献丑,臣妇今日后只怕......于京中再无立足之处。”
宋萱薄唇轻抿,心中自嘲一笑。她的阿娘才最是厉害,知晓这些人伤不了她,便迫不及待亲自来捅她一刀。
大长公主觉着热闹,说,“即欲为女儿推辞,秦夫人未免言过了吧?”
“妾从不言假,若有违此话,妾愿折寿十年。”秦夫人一丝眼神都未给宋萱,俯身再拜,“还望太后大长公主给臣妇留个颜面,日后妾严加管教,待改其劣根再为太后献艺。”
大长公主眸中微微诧异,她从不将京中官眷放在眼里,此时都对这一向不声不响的秦夫人刮目相看了。能如此将自己女儿贬进尘泥里的也唯此一人了吧?难怪琼儿都当了宋莹的踏板,原是子类母也。
卫舟月担忧地看向宋萱,仿佛又回到当着众人面跪下的宋家阿姊。她伸长脖子朝前方细声喊了句,“三哥!”
沈翊侧身看她,见对方纹丝不动,卫舟月再道,“这秦夫人越发厚此薄彼了,你怎么不帮宋三娘子说话?”
沈翊皱眉,疑惑道,“我为何要帮她?”
“前几日不知是谁吃醋嫉妒砸东西!”卫舟月气不打一处来,抬眼只见沈翊神情漠然不似作假。她欲说无言,便道,“你不是说过,宋三娘子对你有恩吗?如今恩人受辱,你岂能袖手旁观?”
沈翊朝宋萱望去,心口突然刺痛。这几日模糊的记忆渐渐恢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似是那些记忆的拥有者,又觉得自己是旁观者,为何他目光总不自觉跟在宋萱身上?
沈翊手扶着心口,怅然若失,眼神专注地看向宋莹。卫舟月顺着视线寻去,彻底摸不着头脑。
谁都没想到秦夫人会说出这番话,虽是达到目的,事情却未完全按照周京芙设想地发展。
“原来是宋三娘子不与秦夫人朝夕相处,所以秦夫人对自己女儿一无所知吧?”想不到开口说话的人会是萧如琢。
萧琼弯眉,疑问道,“吴家命案可是宋三娘子解开的,如此也是没有才学吗?”
众人惊讶不已,目光齐刷刷射向宋萱,
“竟是此人!”
“竟然是她!”
太后眯着双眼仔细打量起宋萱,一片喧闹,有惊讶有意外,亦有藏在深处的忌惮。
周京芙眼珠一转,“宋三娘子果真与众不同,今日比试也不过姐妹们玩乐,不在输赢。若能博太后一笑,乃我等之幸。”
“也非要比试琴技,宫中乐器或歌舞赋诗,择其善者即可!三娘子以为呢?”
秦夫人还想再提,宋萱抢先开口让其猝不及防,“宋萱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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