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传言里, 横滨有一本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书”。
写在书页上的内容，都能被实现。
至于这个传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组织，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这条传闻便已经流传许久了。
有人对此产生过疑问，传言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
但很快，就在其他人裹挟下将其抛之脑后,成了狂热地追求“书”的其中一份子。
*
幽暗的空间，密闭而沉闷，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腥味,混杂着独属于树木的气味。
密集的雨打在屋檐上，发出阵阵闷响,雨水串珠般沿着屋檐落下来，落到潮湿泥泞的泥土中,像是做好粉身碎骨打算的起义军士兵，含不畏死地砸进泥土里。
木头装潢的建筑有些年头了，在衔接处难免有些霉斑和菌落的生长, 散发出富有年代感的腐朽气味。
雨天尤是。
两只小脚踩在木地板上, 年久失修的木板在踩踏下不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嘭”一声,一个屁股蹲坐在布满了灰尘的木地板上，地面上的灰尘一下子被尽数扬起，来人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身上会沾上灰。
一双布满了交相错杂伤口的手攥着一本本子样的书，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翻开一页,空无一字的页面显得格外空荡，和那只握着笔的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握着笔的手很小,关节处有红肿的迹象，也有一些不明显的擦伤青紫印记。
笔是最简单的碳素笔，握在手上，在本身就染上了各种灰色调的手掌上添上了另一抹色彩。
消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乌黑的碳素笔，一下下艰难地在纸页上拼凑出字来。
字写得有些歪七扭八，勉强能够分辨清写得是什么内容。
一个个稚嫩的字体像一名名瘦小的蘑菇战士，戴着并不坚硬的头盔，摆出各种古怪的造型。
小孩趴在地上，穿着染着泥泞污渍的短袖，不将地上的灰尘当一回事。
瘦得只剩骨头的胳膊承撑在地上，支撑着整个人的重量。
孩童穿着短袖短裤，浑身几乎湿透了。
身上裸露出来的部位多呈现出新新旧旧的疤痕，缠绕在伤口上的创口贴和绷带像是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落汤鸡趴在地上，艰难地写着字。
被雨水淋湿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湿哒哒地黏在鬓角。
头发是不长不短的长度，末端正好能够到脖子和肩膀衔接处，放在夏天绝对是让人出汗的万恶之源。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发丝没有什么光泽，像是经过烈日灼烧后枯黄的叶子，久久未经泉水溪流滋润的皲裂土地。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永远的都是一个人，虽然习惯了……，但也偶尔想……”
声音微弱，一边念一边写，断断续续的。
摇摇欲坠的烛火将纤细瘦弱的身影照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破败的小房间里，只有碳素笔摩擦过纸页的不规律声音和窗外如注的暴雨声，偶尔夹杂着几声雷声轰鸣。
……
……
从五条悟处得知了咒灵们的消息后，夏目当下就联系了自己的舅公，告知其消息。
夏目漱石常年在横滨活动，偶尔也会到其他周边地区。他的消息来源众多，大多是从异能特务科得到的，有时也会变成猫咪形态，从街上的流浪猫口中得知一些外界的事情。
但在这次事情上，他还是慢了一步。
动物总不可能说“两脚生物最近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吧？不是每天都是这样吗？
异能特务科立刻将事关“满意星”软件的事情立项进了SSS级档案，并且全面下达命令禁止横滨民众下载该软件。
虽然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禁令是不可能只要下达就可以被执行的。
甚至可能会让民众产生逆反心理。
但那又如何？这是最好的解决措施了不是吗？
很快，异能特务科又联系了咒术界高层。
和开启一级戒备模式的异能特务科比起来，咒术界高层更符合日本一贯表现出来的庸治，庸庸碌碌，事不关己，宁可拖着，事态没有到天塌了就绝对不急不忙。
什么？死了人？人都死了还找我们干什么？我们能给你们收尸吗？
半句不说是自己引起的问题。
比起某些至少还知道装装样子开个发布会道道歉的官方组织相比，咒术界高层将“死猪不怕开水烫”写在了脸上。
不是所有官方组织都能像异能特务科一样紧急备案，第一时间出动全部有生力量后备军抵抗敌人的。
在整体的行动力上，延续了千年糟粕的腐朽咒术师们怎么可能比得过才诞生了没多少年的异能特务科呢？
[异能特务科]戳了戳[咒术高层]。
已读不回。
[异能特务科]戳了戳[咒术高层]。
已读不回。
[异能特务科]戳了戳[咒术高层]并举起枪杆子。
——哦。
除此之外没有回音。
跟死了一样。
这是异能特务科和底层咒术师们得出的结论。树雌
都火烧眉毛了！咒灵比猪都生的多！
摆烂也不是这么个摆法啊！
行吧，就不该指望这群半只脚探进棺材的老头子。
联系不上咒术师高层，除妖师那边还是能够联系一下的，咒灵的数量增多对妖怪的生存和除妖师的生存包括传承都是大问题。
这边官方联系上了除妖师高层，另一边夏目也联系了一下名取的场等人。
时间紧迫，他简要说明了一下大概，的场就和他说确定下来第二天就召除妖师会议，召集仍在活跃的除妖师们一同商议这次咒灵浪潮危机的措施。
夏目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参与一下，作为唯一一个能够凭借自身力量力扛特技咒灵的除妖师，虽然是挂名的，但还是有必要向其他人说明一下情况。
名取也会参与这场会议。
他刚刚利用自己的账号发布了关于“满意星”的话题，引起了一些粉丝们的关注，产生了一定的反馈。
令夏目稍感意外的是，在名取之前，另一名拥有很好口碑的畅销推理小说作者工藤优作也用自己的账号发布了关于“满意星”会窃取个人信息的消息。
二人一前一后发布动态，引起了轩然大波。
乱步端着美乃滋路过，“哦，他之前和我打电话问了一下有关满意星的事情，我全都告诉他了。”
夏目：“……工藤优作，他不是在美国吗？”
据他所知，这款软件目前还只在日本本土上线，超过一定空间范围都无法下载。
乱步：“啊，他的儿子和儿子的朋友发现满意星可能和大阪某件离奇死亡案有关，所以找他咨询了一下。”
然后工藤优作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网站，于是辗转找到了乱步先生你吧。
夏目给对方倒了一杯牛奶，以免唯一的侦探大人被腻到。
***
在得知咒灵们开始作妖后，横滨又一次开启了戒严模式。
站在街上的巡视的警察数量多了起来，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港口黑手党得知消息后，动作比异能特务科更加雷厉风行，得知消息的当天下午就发布了禁止在港口黑手党管辖范围内的区域的市民使用“满意星”。
甚至还派出了黑西装们视察街区。
如果发现有胆敢在禁令下仍然下载火使用该软件的人，先口头开劝，一次劝不动就直接武力镇压。
常年接受港/黑保护的众人自然不会忤逆他们的态度。
不就是不下载软件吗？还能比能保护他们小命的港口Mafia重要吗？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震惊的。
生怕横滨使用“满意星”的人多起来，港/黑和异能特武科联合发布禁令，禁止下载该软件，会有异能者专门监督。
老实的横滨民众大多都很听话，在三刻构想统治下多年的横滨，对于黑白两道官方同时发布的命令虽心生疑惑身体却早已养成了习惯，下过软件的乖乖删除，没有下过软件的持观望态度。
夏目找了一圈熟人，远在东京米花办案的松田阵平接通了电话。
不良墨镜警察听了他的话，并不觉得他在危言耸听，反而赞成他的看法。
“最近全国各地的意外死亡的事件频发，光是东京辖区就有好几起了，全都找不到根源，搞得搜查一课都往我们这边借人了。”对方朝他抱怨。
松田阵平坐在疾驶的警车上，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风，风声透过手机灌进夏目耳朵里，让他感觉自己就在车子上一样，被风声糊了一耳。
虽然松田只是个拆弹警察，但他和搜查一课的关系不错，和加上那张池面脸加成，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同事不在少数……应该。
加上虽然他看上去是一副黑老大的模样，实则是个老实挂，和头顶老大说这事顶多被怀疑一下精神方面有问题，又或者把他的休息时间全都压缩掉让他没时间想七想八的。
撤职降职的绝对不可能的。
松田是这么和夏目说的。
他本人异常自信。
夏目：……希望如此吧。
“我就说最近怎么眼皮一直在跳。”夜斗接了电话，夏目听见电话那边夹杂着雪音日和的声音，还有小福的笑声和大黑的无奈叹息。
夜斗和夏目分享了一下某个掌管学问与知识天神的抱怨，说近一周去求签的人都少了好多。
“说起来这件事，我……”夜斗突然梗住，张了张嘴。
“夜斗，怎么了？”夏目问。
手机那头传来不是很平缓的呼吸声，和好几道嘈杂的声音。
夏目紧张道：“夜斗，夜斗？！发生什么事了！”
他听见了小福的声音、雪音和日和的喊声，大黑将小福拦在身后的大叫声。
还有泼水的声音。
好多下。
用的应该是那种舀水的木制大匙子，一瓢水下去能将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淋成落汤鸡。
水淋在人身上，滴滴答答落下。
夏目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场景。
“……夜斗？”
他等了好半晌，手机对面的呼吸声恢复较为平和的状态，慌乱声也渐渐消散去。
夏目又叫了他几声。
另一边，一只湿漉漉的手在身上随意抹了几下，握住了手机。
夜斗用眼神制止其他人跟上来的行为，站起身，一走一个湿脚印，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到屋外，看着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叶子，莫名的感到心头有些烦躁。
“贵志。”祸津神叫了他的名字。
夏目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
他在刚刚那短暂的时间里，就已经猜到一些了。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抱歉，我们办不到。”清冽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压低了嗓音的夜斗声线同夏目有着不小的区别。
夏目眼睛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圈。
即便有猜测，但，真正听对方说出来，和他本身猜测还是不同的。
夜斗的声音继续响起：“刚刚在我生出想要帮助你一起祓除皱灵的念头时，就被世界意志警告了，祂不允许我做出任何超出一定范围内的行为。”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身上才会生出恙。
灼热的痛感不同于以往，仿佛只是单纯用以“警告”作用，除了痛的异常剧烈之外，没有别的影响，也能用神社的水来消除。
在这个世界，神明的行为是有一定规范的。
一旦超出某个范围，就会被世界意志警告。
严重的，会被整个抹除。
从祂的诞生到现在的所有活动轨迹，都会被全部抹消，而同祂交好的友人抑或是同祂不对付的敌人，都会忘记祂的存在。
从根本上。
把这个神明擦除。
哪怕是和祂最亲近的人，都不会记得祂的存在。
夜斗不能帮他，祂无法冒这个注定会失败的险。
夜斗深吸一口气，“我也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很寒心，但……我真的无法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哪怕一点点能够帮助你们的事情。”
这是被世界意志明令禁止的。
无法忤逆。
无法违背。
只能被动遵守。
哪怕只是生出一个念头，都会被警告。
夜斗垂下眼，浅浅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到夏目耳边。
夏目听出了对方的沉默所代表的未尽之语。
夏目张了张嘴，“……我知道了。夜斗，请千万不要自责，这本身就是我们人类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人类们自己导致的问题根源，同你本身就没有关系。”
“世界意志阻拦你，也只是不希望你介入人类的纷争中吧。”
咒灵大多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它们造成的问题，本应由人类自己解决才是。
是他想要寻求捷径，才让夜斗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世界意志的警告。
与此同时，私立PK学园高级中学，一个穿着制服的粉发高中生望向天空，粉色的镜片闪烁了下。
这是被明令禁止的事情，就连我也帮不了你们啊。
得靠你们自己努力渡过难关了。
…………
一天过去，田口六藏和田山花袋还没有攻破防火墙。
他们二人的黑客技术不能说是世界前几，但国内也是顶尖的存在，尤其是田山花袋，他的异能力的辅助效果拔群，却仍然没能找到这个“满意星”软件的漏洞。
很棘手。
真的很棘手。
无奈下，二人联系了情报贩子榎田。
彼时正坐在网吧里吃着炸鸡可乐的榎田说道：“我也下载过，不过因为直觉不太好就卸载了。”
常年在杀手之都博多讨生活的黑客有着敏感的第六感。
他没有往里面充过钱，甚至为了保险起见都没有绑定过账号，但以防万一，还是在第一时间黑进了网站后台，将自己的记录清除掉。
一系列动作榎田做得十分熟练，就和他从前一样，不着痕迹地潜入网站，再不着痕迹地退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起初榎田下载“满意星”的时候该软件才推出两天，玩的人不多，他本着猎奇的心理下载了一下。
年轻的金发锅盖头黑客喝着可乐和田山花袋语音：“我当初黑进后台的时候还很容易侵入，但是几天下来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即便是你我都难以入侵的程度。”
这就很恐怖了，哪怕是当今最尖端的技术都没有办法再短短几天内达到这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甚至他现在潜进去还要反过来担心会不会被反监视，得一步步将自己的痕迹消除干净。
“这是什么新品种的人工智能吗？”锅盖头金发少年问道。
能够自动进化、更新防御系统的人工智能。
田山花袋苦笑：“要是真的是人工智能就好了。”
至少他们人工智能不会杀人，更不会悄无声息地夺取人类的性命。
田山花袋和田口六藏向榎田说明了一下情况，在这种紧要关头也顾不上咒灵的消息能不能外传了，反正他们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多少都知道一些里世界的事情。
榎田从前只是隐隐有个猜测，没成想连个麦就被告知了另一个世界。
他是个精神状态正常且脑子活络的年轻人，震惊不到一分钟，就投入了讨论中。
如今从攻破防火墙这条路暂时走不通，凭借他们几个黑客的力量办不到，但不代表其他路径也行不通。
比如一些谣言。
只要散播出一些“满意星”负面新闻，鼓动更多人卸掉“满意星”或者销号，就能一定程度地抑制咒灵的产生，甚至能够让尚未诞生的咒灵胎死腹中。
黑客都是行动派，敲定下来方案后立刻实行。
榎田还叫了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帮忙一起散播谣言。
早上东京某某町目出现有满意星使用者意外身亡的报道，中午京都某某餐馆又有满意星五星用户暴毙的情形，下午冲绳和北海道也有类似的情形……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满意星”的五星用户，且都往里面充值了很多钱。
于是又有谣言传出，说“满意星”不仅会窃取使用者的隐私，甚至还会传播一种新型病毒，目的就是在从使用者手中骗取到一定钱财后杀人灭口，撕票钱还能将对方的钱转到自己账号上。
还有说法比较正常，说的是“满意星”中装有一种间谍通讯装置，能够轻松地将你手机里的所有内容尽数导入进它的后台，并且依据你在上面充值的钱的数量，它不仅会监听监视你的手机，更会顺藤摸瓜凭借无线电信号找到和你聊天的其他人，关系亲近的人的手机也会遭窃取信息。
一群人编了十几个不同的版本，发布到不同的平台上，还专挑流量大人数多的网站，保证只要一打开网站第一眼就能看见新闻。
至于看见新闻的人会不会信，权看他们怎么想。
这么几套同组合拳连环击打下来，居然还挺有理有据的。
于是谣言就像病毒一样传播开了。
不，简直比病毒传播速度还迅速。
之前“满意星”的传播速度有多快，如今谣言的传播速度就是它的三倍、四倍、五倍。
见证了园子是如何在前一天对着手机上的软件夸夸夸而现在恨不得让自家法务部去把对方告个人财两空的状态的柯南抽了抽嘴角。
话说老爸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些？
你的朋友究竟都有谁啊？
还有，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啊！ ！ ！
————
和表世界的普通人的想法不同。
不知何时起，异能者中流传了一个传言：
“满意星”就是“书”的另一种形态。
传言很离奇，但意外的，听信这话的人不少。
于是，一些藏匿在暗处的、非横滨管辖区域内的异能者们便偷偷摸摸下载了“满意星”，注册了账号。
几天后，他们便消失在了世界上。
甚至因为平时行踪过于隐匿，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失踪的事情。
哪怕是去报警，也顶多定一个失踪人口的头衔。
如今的警力可紧缺的很，如果不是交通科没法分出人来，就连交通科的警察都得上现场去。
不知不觉间，日本的失踪人口数量骤增，却因为在大量的死亡人数遮掩下，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个事实。
第92章
九月末十月初的一天,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二十多度的气温正正好, 短袖一套就能出门，不热不冷，适合出游。
但武侦的众人没有这个闲心。
被提出的各项事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街上派出的巡查人员也没有放松的时机。
在某处召开的除妖师大会上，夏目跟着的场等人一同出席。
与会人员听过“玲子”这个名字的不在少数。
作为八原一带妖怪们的“白月光”，“玲子”这个称呼在各大妖怪们口中出现的频率不亚于五条悟在咒术师口中出现的次数。
但鲜有人知道“玲子”的姓氏。
只有前几年夏目以“夏目玲子的外孙”的身份进入除妖师界, “夏目”这个姓氏才开始为大众所知。
但真正见过他的人确实少之又少。
谁让最开始夏目本人并没有想要加入的意愿，甚至连参与会议都有些不情愿（指某些假扮妖怪的行为），直到他接触了咒术界, 顿时感觉除妖师这边的待遇要好太多了，脑回路正常的人也占了大多数。
再后来, 夏目也因为名取的场二人私交不错的关系参加过几场不算在公开范围内的聚会，和今天参会的其中一些人勉强算是眼熟。
除妖师们举行的大型聚会不算多,一年都没有几次，这次由的场家突然动员召集起了所有还活动着的除妖师们，本身就预示着一个不寻常的讯号。
山雨欲来。
这次会议上, 夏目作为被推举出来的代表, 第一次在大部分除妖师面前露面, 配合恩威并施的的场静司和处事圆滑有度的名取周一，很快就收获了一致的赞同票。
和古板腐朽的咒术师们相比，除妖师大多比较佛系，又没有需要完成的kpi, 老中青三代人员分布均匀, 连性别都没有出现特别一边倒的趋势。
虽然同样传承了千年，但并不会出现咒术界那样的一言堂抑或是由少部分人决定未来的发展走向。
关系好的偶尔会聚聚会聊聊天, 就算有一些不愉快也只是小范围的，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咒术师是赚了钱没命花，可除妖师不一样。
他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命长。
甚至因为活得久了，老顽童性格的人也不在少数。
夏目就在会后被好几个爷爷辈的人围住，问了他不少问题。
他总感觉这群老爷爷老奶奶像是给幼稚园小孩糖果的怪叔叔怪阿姨。
名取和的场两个人应酬完后就站在旁边看他被老一辈的调戏。
再往后一点的窗口位置，还蹲着一只同样看戏的猫咪老师。
眼神更是饱含深意。
夏目决定晚上克扣祂的小零食。
短短的小插曲算是紧张节奏中的调剂。
***
才开完会，打开手机，夏目就看到了来自田山花袋等人的消息。
嗯？就开个会的功夫，你们就把舆论搞定了？
他翻了好几个在国内流量比较大的网站，发现热搜前几全是在讨论“满意星”的。
他往下翻了翻。
……真是人才啊。
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种奇怪的论调的？
居然还有打配合唱红白脸的。
一时间“满意星”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比猫咪老师一口气吃掉一盘七辻屋馒头的速度还要快。
在回横滨的路上，夏目学着名取利用现有优势，往自己账号上发了一下新画的图，呼吁大家卸载。
【我一个猛扑过来，就看见太太也加入了抵制满意星的阵营，小脑袋瓜一转，发现问题可能有点大……】
【呜呜呜怎么能打猫猫！可可爱爱的猫猫居然被藤蔓打伤了！ 】
【太太居然因为这件事情发图了！看样子真的好像很严重啊，这就去号召亲友们卸载软件！ 】
夏目最新更新的一张图片，是以猫咪老师为原型的三花猫咪被一株泛着银光质地的藤蔓打了，头上顶着一个包的猫咪和藤蔓纠缠打在一块，拳头都变成了残影。
又因为【枣】本人的头像就是一只圆滚滚三花猫的缘故，结合这些天闹得轰轰烈烈的“满意星事件”，就连想来只会夸夸夸的粉丝们也长出了脑袋开始思考……
……
【枣】的出声让一向佛系的粉丝们也意识到了什么。
而就在夏目发布图片后没几分钟，官方也下场说明了本次“满意星事件”的源头“满意星app”是某个海外势力研发出来企图盗取国家机密的，并且其中植入了以目前技术手段还无法研究出来解药的毒株，有通过辐射对人体造成严重危害的可能性。
如果说其中没有夏目漱石这位便宜舅公的手笔，夏目是不信的。
【……一直觉得这位太太好像有点门路，果然没错！ 】
【前排吃瓜！ 】
【楼上和楼楼上，我们家太太可是和世界第一名侦探同桌吃过饭的，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肯定是名侦探告诉她的啦！ 】
【在太太下场后官方居然也下场了，这是什么提前收到了情报特地画出来警醒我们的神仙太太呀！ 】
【本来我将信将疑，但是太太和官方前后脚发图发文，我立刻卸载了满意星，还把消息告诉了我的家人，让他们快点看清形势不要被无良商家蒙蔽了双眼！ 】
【动员了全家一起抵制“满意星”，爷爷正在给棋友打电话让他们家人也快点卸载呢。 】
……
自官方下场后，卸载软件的人数陡然上升。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不清楚这个软件吸收情绪的方式究竟是单纯通过充值获得还是通过其他方式例如只要你下载了你就有会成为咒力提供者之流。
目前也没有研究表明这点。
幕后黑手行事十分隐蔽。
更何况，还有很多隐藏的用户并没有听信黑客们编出来的谣言和官方的通报，他们多是从“满意星”中获得好处的人。
他们只会觉得官方这么做是阻挡了他们致富实现阶级跃升的道路。
目的是为了敛财，将所有的好处都捞到自己怀里。
这么大的利润再，所以欺骗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人混杂在茫茫人海中，就像鱼入大海，打着灯笼都不见得能找到，便是天天盯着，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
异能特务科的报告得到了批准，从横滨开始进进行大规模全方面的筛查。
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不等人。
以五条悟为首的一派咒术师们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扫荡搜查，事无巨细地搜查有无咒灵踪迹和咒力残秽。
就连刚刚入学的一年级们每天都忙到就不着地，一天恨不得掰成48小时用，小小年纪就体验了一把社畜的辛酸。
——
另一边。
咒术界高层则是收到了一小段由“满意星”隔空投递来的视频，视频内，茶发青年站在一众除妖师中间，面容清俊，身姿挺拔。
他们分明看得清清楚楚，的场家的小子站在他边上，再旁边还站了一个半路出家当除妖师的戏子，简直是儿戏！
那个能召唤妖怪的黄毛小子还站在中间，其他人隐隐呈现出众星拱月姿态。
这怎么能不叫他们慌乱？
一个和除妖师关系密切的、能够轻而易举召唤出一堆强大妖怪的黄毛小子还能一个人独自祓除一大片咒灵！
谁知道哪天就将矛头对准他们要将他们拉下马了？
咒术界和官僚的关系比除妖师们同官僚的关系更加密切，但不代表他们不是不可替代的，相反，因为一些过于传统的做派，不少家族表面奉承他们，背地里却悄悄说着他们的坏话，如果不是除妖师太过高冷很少同他们走动，指不定大半都要投向那边。
就像两个互相较量的造星公司，各自发展的领域虽有不同，但架不住经常被拿出来比较（主要是咒术师们），这些财阀官僚集团就是他们想要拉拢的资源。
现如今对面推出了一个影视歌三栖的后浪，他们的台柱早几年前就和他们解约自立门户去了，能不急吗？
视频出现后，就连最开始持观望态度的一些老人也按耐不住了。
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们的症状愈加明显。
相比起不知道何时才会发动起义的咒灵，“迫在眉睫”极有可能发生的“政变”更让他们心惊。
老橘子们的眼神逐渐坚定。
坚决不能让权力流落外人手中！
哪怕是和咒灵合作，也在所不惜！
————
今天是横滨开启戒严模式的第六天。
这段时间整个日本岛的温度回升，秋老虎在地表猖獗肆虐。
几缕燥热的风轻飘飘吹过，不但没有给人带去一点凉意，还令人愈发焦躁，连冰镇饮品和风扇也无法缓解半分闷热感。即便是晚间，海风拂面而来，都不见半分凉意。
今年反常的很。
街上很少看见走动的人影，市民们听从了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最新的禁令，乖乖呆在家里不出门。前几天采购的物资够他们在家中自我隔离半个月了。
街道上只能见到整整齐齐的黑西装们和穿着制服的政府人员。
一阵风吹过，街上都找不到身着第三种服饰的存在。
这个架势，比横滨老人们见过的龙头战争时期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自我安慰，至少这次提前有了准备，应该不会向六年前一样死伤这么多了吧。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灾难。
活的久了，连港口黑手党和军警都能合作了。
要是放在几年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未知的往往是最能给人带去恐怖的。
随着时间推移，“满意星”的下载量和卸载量都逐渐平缓了下来。
有些东西你越是禁止，怀抱猎奇心态的人就越多，抱有“我偏下载来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危险还能要我的命不成”的心态的人也会随之上升。
前些天榎田意外发现“满意星”有在海外上线的趋势，于是喊了一批黑客朋友大力攻击，花了十几个小时篡改了其在海外上线的渠道地址，唯一可惜的是没法让它在本地的系统商店下架。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这群年轻的黑客们能直接断了这网站的渠道和销路。
所以，在“满意星”上线将近半个月以来，下载量虽然多，但使用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高，还是得多亏了卖力的黑客们。
还有推波助澜的异能特务科和官方人员们。
警视厅那边，由松田负责沟通，他在自家灵魂状态的幼驯染的教导下距离学会honey trap就差一步之遥了，两天时间不但把这辈子和女生说的话全都说遍了，还撬动了秃头上司的嘴。
虽然他的顶头上司开始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他有理有据，还摆出了不少证据（黑客们的手笔+夏目拍给他的异能特务科在横滨的通报），最后在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下答应打了报告。
另一边，工藤优作和服部平藏凭借自己强大的人脉和权势也说动了一些古板的老头。
因为夸张的传闻，就连赤司都特地给夏目打了个电话，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辛秘。于是，在赤司家为首的几家牵线下，很快，就连内阁都发出了禁止下载“满意星”的通知，就接在异能特务科那边发出的通告后，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
***
大阪。
灰蓝色头发的青年站在某栋建筑的天台上，大张开手臂，仰天享受着热辣刺眼的秋季限定版·夏日阳光。
脸上洋溢着热烈欣悦的笑。
看上去除了行为有些怪异之外，同常人无异。
顶多是个精神略微不太协调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漏壶站在祂身后，凉凉道：“看看你，像只被架上烧烤架还浑然不知的蠢鸟。”
张着翅膀得瑟自己前一天刚染的羽毛不外如是。
没事跑到天台上凹造型，是真的在人类社会呆久了被一些脑残思想同化了吗？
祂脑袋上三个火山口都已经喷了十几次火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充斥着饱满阳光的热情空气，真人煞有介事地摆摆手：“不不不，这叫吸收日月精华~”
“你不觉得很帅气吗？”站在天台上发表自己的反派宣言什么的。
祂的心情很好。
不如说，几乎就没有祂心情不好的时候。
在祂们更后面一段距离，体格高大身材健硕的花御撑着一纸把伞，巨大的伞面遮住了祂和身侧少女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少女苍白的皮肤呈现出近似透明的色泽。
在场四个“人”肤色都不正常，这人在其中，反倒显得是最为正常的一个。
和蓝灰色、灰色、白木色相比，哪怕是惨白的肤色走出去最多被人猜测是不是白化病。
陀艮被少女抱在怀中，扭了扭身子，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
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第93章
“随你吧。”漏瑚两手一摊,嵌在脑门上的硕大眼珠子向上翻了翻，用实际行动表达出自己的无语和无所谓。
哪怕真人现在把衣服一掀说“我真人不做咒灵了（？）”或者再向前两步走一跃解千愁都和祂无关。
反正普通人也看不见祂们。
再说了,真人丢脸，关祂漏壶什么事？
现在正值早上九点半过，早高峰刚过，太阳逐渐向头顶升高，温度升高，空气也越发燥热。
关西的温度向来比关东要高上一截,人员密集的大阪尤是，即便是在将要入秋的现在，没有一点防护措施地走在大街上都不亚于打着赤膊进入桑拿室,或者是没有涂防晒霜的人在澳洲的海边晒上一个下午。
用真人的话说，是“被放在蒸笼里蒸”。
虽然祂本咒灵并不会因为被蒸一下就丧命,但也确实因为好奇蒸笼里是什么感觉而捏了一部分身体变成了馒头躺进去感受了一下。
此后就极力推荐其他咒灵去尝试一下该项操作。
花御不置可否，陀艮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漏瑚表示可以一试。
在某天试过之后，祂对真人说：温度太低了，连岩浆十分之一的温度都赶不上。
一群不知道把脑子长在哪里的咒灵你一句我一句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消磨时间。
大多数是时候是真人说话漏瑚附和, 如果把祂们两个扔到电视台, 绝对能够养活一个节目组。
“啊, 时间到了！”灰蓝发青年高兴地喊了一声。
东京时间，十点整。
黑长直少女面前凭空出现一面闪烁着荧光的显示屏，上面各种数据翻涌流动，每秒都能变化无数次,凭借人类的观察力根本无法在变化如此迅速的屏幕上捕捉到上面有效信息,只会令头疼加剧。
而面对变化如此迅速的屏幕，少女面色淡淡的, 未流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她的手在空中敲动，像是在操作悬浮着的键盘，时不时伸手点点半透明荧光色的界面，圈出其中一两个关键词。
“完成了。”女生口中吐出几个音节，声音清冷淡漠，比花御的声音更加冷淡。
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好哦！”
真人一抬手 ，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万岁”的姿态。
一张还算是清秀的缝合脸上露出可以被人类称之为“爽朗”的笑容。
同一时间，一股股咒力汇成细流，自半透明的显示屏上向四周散去。
论起引人注目的程度，不亚于《数●宝贝》中被选中的孩子们在最后时刻被天上降临的光束接引至另一个世界时所引起的轰动。
唯一不同的是，能够看见这副场景的人仅限于一小部分。
大楼底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衣着规整的都市男女步履匆匆地走过被太阳晒的烫脚的街道。
人流被毒辣的太阳驱使着加快了速度。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
长相各异，奇形怪状的咒灵们纷纷破开空间，或匍匐或盘旋或游走，穿梭在人群中，或者干脆扎一个人附身，既能系数能量，还多了个交通工具。
“真的安逸且不自知呢，人类。”
漏瑚从楼顶俯视，只能看见一个个小黑点一样的人。
生活安逸的人类诞生出了祂们这些咒灵，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是幸运吧，绝对是幸运！
能够死在由自己的情绪诞生出来的咒灵们手下，也该死而无憾了。
火山头咒灵三个孔同时喷出了火焰，这是祂情绪外露的体现。
————
横滨，异能特务科。
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中，墙上闪烁着好几张不同的屏幕，这些屏幕上的数值无一例外都在短时间内从原本的十几二十几变成了三十多、四十多。
突如其来的剧变令正对着屏幕的一干人员手忙脚乱。
“关西地区的咒灵浓度从十点开始急剧攀升，已经到了近百年来的最高峰！数量还在不断往上爬升！！！”
窗派来横滨的几名人员第一时间侦察到了数值最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地方。
“大阪的咒灵浓度已经攀升到54了！”
“京都、滋贺、兵库、奈良、歌山等地的咒灵浓度也在急剧攀升！”
一般来说，一个城市（哪怕是人口千万级别的大型城市）的咒灵指数顶死了最高也就在30左右，超过25都能被定性为短时间内不宜从出行的城市，一些穷乡僻壤的地方浓度甚至只有个位数。
即便是前几年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整个东京的咒灵浓度指数也才到达70上下。
就是那70左右的咒灵数量，差点导致了数以万计的人的死亡。
不难想象，若是当时五条悟等人晚了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但凡是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被那一片乌泱泱的咒灵震撼到。
而现在，突然告诉他们，大阪地区的咒灵浓度已经快要到达这个数量了！
这怎么能叫人不惊不怕！
要么是检测仪坏了，要么是大阪出问题了。
窗的人员宁可相信前一种可能性。
但事实告诉他们，检测仪坏不了，除非被咒灵一口吞掉，但那也只会显示出“已损毁”的标识。
真相只有一个——关西的咒灵，密集到了一个一场恐怖的地步。
***
与此同时，东京的窗人员也检测到了同样的结果。
双方立刻沟通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关西那边问题大条了。
一通电话打去京都校那边，响了半天，无人接通。
联系咒术师们，也有只有忙音。
两种可能性——已经死亡或者正在战斗。
“操蛋的咒灵。”五条悟骂了一句。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咒术高专的医务室和硝子讨论同学们的体术情况，学生们正在外头出任务，夏油杰则是因为横滨那边的强烈挽留留在了武装侦探社（他本人也不愿意再呆在五条悟身边被差遣）。
横滨：万幸，捞到了一个特级咒术师。
“悟，你要去大阪吗？”硝子问。
大阪是最先出现咒灵能量暴///乱的地方。
大概率是产生问题的源泉。
五条悟把含在嘴里的棒棒糖咬碎：“不去，那边有京都校的人守着，短时间内不会出事。”
“再说了，我去了那边，东京这边谁来镇守？”
傻了才会放着自家大本营不守跑去守对家的家。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去了，东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再赶回来就来不及了。
“御三家的人又不是死绝了。”他嚼吧嚼吧嘴里的糖块，发出“喀嘣喀嘣”的声音。
————
东京，涩谷。
一道阴影遮住了头顶的光亮，柜台处的服务员突然停下了讲解的动作，一身都市装光鲜亮丽的顾客疑惑地将目光从首饰上移开，“怎么了……啊！”
尖叫声引起了店内其他人和街道上部分路人的注意。
一个好事的青年将头探到门口，顷刻间脸上血色全无，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首饰店内，原先穿着标准制服的柜员，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如果不是头上还顶着一顶标配的红色斜帽子，工牌也好好地别在胸前……大概是胸前的位置，绝对没人能在第一时间将这只身高不说有两米三但绝对够两米二五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的绿色皮肤生物和有着甜美笑容的柜员联系起来。
店铺内尖叫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玻璃门已经破裂，一个个狼狈的顾客和店员连滚带爬地冲到街上。
迎接他们的，是数量越来越多的异形。
东京都内，发生问题的不止这一处。
“住手！”随着一道声音响起，亮出利爪即将探向无辜者的巨型生物顿时止住了动作。
言灵生效！
绿色长发的女子砍刀一挥，刀背砍在生物身上，巨型生物随之倒地。
白光亮起，当光亮消失时，倒在地上的巨型生物已经失去了踪影。
被该生物盯上的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昏倒在地上。
“这是第几只了啊？跟跳蚤一样，收都收不完。”真希翻了翻白眼，想给老橘子们一人一拳解解气。
如果不是有最新研发出来的收纳器具，他们还没法将这群突然变成了改造人的家伙们收起来。
也不知道背后藏匿着的家伙这些天到底干了什么，之前还只是简单的改造人，变成类人型的异形，现在倒好，改造人一个个变身巨人，力量也翻了几番，都快到二级咒灵的程度了。
而且出现毫无规律可言。
和咒灵混在一起他们指不定就杀错了，说不定又会被那群只管事不做事的老橘子挑刺。
真是……
揍一拳铁定不够。
再加上两脚吧。
熊猫将收纳道具小背包挎在肩上：“东京这边异形的数量又一下子增加了啊，窗那边传来消息说关西那边是咒灵猖獗。”而且数量多到惊人。
“也不知道京都校的那些人能不能撑到援军赶过去……”
好吧，不说京都校的那些人了，他们这边也在水深火热当中。
真是要命。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咒骸都是要休息的呀！
狗卷点点头。
他们现在在西东京一所叫“稻城实业”的高中附近，这一带学校很多，相应的各种便利学生的店面也不少，商场美食街层出不穷，又是周末，全是出来玩的学生，给他们的工作造成了大大的困扰。
在三人所处建筑的对面一栋楼一楼，三个身着休闲服的少年打打闹闹进了餐厅。
“鸣桑你要吃什么？”小麦色栗发娃娃脸少年大声问另一个金发蓝眼的娃娃脸。
“随、随便，反正这边的食物也就这样。”成宫鸣努力端着架子，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你光问他不问我，怎么，我存在感不强吗？”另一个黑发少年斜着眼，睨了一眼泽村荣纯。
“可是太阳你之前不是说不饿嘛，我就想鸣桑先点好了，等下再换你点。”
几人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泽村荣纯手一抬，叫来了服务员。
“先生好，请问需要吃点什么呢？”
“啊，我们要……”
“小心！”
成宫鸣一推他，把人从椅子上推到了地上。
下一秒，一道带着银光的尖锐利爪探向了泽村荣纯方才的位置，如果不躲开，只有脑袋被开瓢的下场。
只一瞬间，先前面带笑容的服务员就已经变成了身高两米多的巨型生物，身上长出了四条手臂，每一只手上都生着带着五根锋利锐爪的手指。
“这，这是什么？新型的整蛊游戏吗？”坐在地上的少年不禁问了一句，看得出还没有回过神。
“整什么蛊？快逃啊！”向井太阳拉了他一把，三人向门口狂奔。
多亏平时三人跑垒训练没有偷懒，刚刚变身的怪物并没有追上他们。
好不容易冲出了餐厅，还没喘口气，一阵巨响从身后传来。
——原来是另一只变成了怪物的顾客打破了玻璃窗，一只脚踏了出来。
“这是什么怪物啊！”
“太丑了吧！”
泽村荣纯和成宫鸣一前一后开口。
抱怨归抱怨，停是不可能停下的。
泽村荣纯现在就异常想念他队伍里投球时速155公里的豪球手降谷晓，一块石头就能把人骨头砸碎，想必对着怪物投应该也差不太多。
“靠，这里也有异形！”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三个疲于奔命的少年抬头一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子从路灯上跳下来，手中的长刀被她挥得利落干脆又帅气。
突然，三人背后传来一声嘶吼，一只以Z字型爬行的咒灵蛇一样窜了出来，就要咬向井太阳的手。
“停下！”
“爆炸！”
随着两道声音响起，蛇形咒灵“嘭”一声在三名少年眼里化成了灰烬。熟赐
“怎么回事，不是说东京这边异形多吗？怎么咒灵也跟着多起来了？”一只圆滚滚的熊猫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抱怨，还一边将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生物给打倒。
熊、熊猫？
熊猫说话了？ ！ ！
这则消息全然不亚于刚刚的服务员变身怪物。
解决掉异形，真希看了眼三个围成一圈小声嘀咕的少年，掏出手机给伊地知打电话，先点名地点，又接着道：“这里又有三个知道了咒灵的普通人，快点让人安排签署协议吧。”
呵呵，照这个趋势下去，全国得有一半的人都知道咒灵了。
保密协议有屁个保密效果。
————
京都。
赤司征十郎今天本来要来赴一场推脱不掉的宴会，车子驶过高中的学校洛山附近，坐在副驾驶的保镖突然收到消息说前方发现了大规模车辆追尾事件，需要换一条路。
司机理所当然地将方向盘打了转。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可能是最近蠢蠢欲动的一些组织，也有可能是直觉，赤司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
他让司机绕了远路，开了另一条道路。
他上高中的时候每次上学放学总是经过这条路。
突然，他收到了自家父亲的一通电话。
他们父子二人很少通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征十郎，现在，立刻赶去洛山！”
对方只来得及说这句话，赤司听见了背景中嘈杂的声音。
他收敛起表情，努力不流露出任何多余情绪，但声音中透露出几丝难以遮掩的慌乱和紧张。
“驱车去洛山，快。”
第94章
太宰治一大早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原因是他刚从起床就连打一串喷嚏, 打到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前一天入水回来的时候感冒了？
不可能，他大冬天入水湿哒哒从水里出来也没有见感冒过, 他的身板子可是好的很。
……好的很。
一个自杀爱好者唯独听不得这话。
熟练地活动了颈部（上吊）并且尝试了新的自杀方式后，他神清气爽的出门工作去了。
预感什么的，不去管它就好啦！
今天是任务是巡视道路，和他一起的人是中岛敦。
他几句话就成功将小老虎给甩掉了，自己一个人沿着熟悉的路去投河。
蹦蹦哒哒不着调地走了几步，他不着痕迹地通过橱窗玻璃看向身后。
有些小尾巴在跟着他。
他察觉到了一些视线。
藏在楼房、灌木丛、广告牌车辆后和井盖底下。
视线很隐蔽,可惜在被盯着的是反侦察能力max级别的大佬。
太宰治嘴角往下拉了拉，好不容易兴致来了想入个水都入不成。
青年双手插兜，脚下的步子一拐, 毫无异样地走进了一个小巷。
青年的身影被阴影吞没。
身后粘稠的视线同样紧随其后，如影随形跟了过去。
除了每天轮换坐班的人外, 大家都出工了。
趴在办工桌上无所事事的乱步撅了撅嘴，“夏目。”
“怎么了,乱步先生？”
“今天太宰那家伙估计得中午才到，还有，今天大家的下午茶可以不用准备了。”
“……好的, 乱步先生。”夏目眼神闪了闪, 和斜对面的夏油杰对视一眼。
后者认命地站起身, “那我就出发了。”
丸子头青年推开大门，走进了楼梯间。
目标是侦探社楼顶。
趴在桌子上盘成了一个球的猫咪老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咂咂嘴, 同样任命地站起来, 往夏目方向走了段距离。
乱步的桌上，手机显示屏闪着光亮,一则盲打的消息传了过来。
侦探先生对着杯子里的奶茶唉声叹气，惋惜自己长了翅膀飞掉的下午茶。
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
人气模特黄濑凉太今天正好有个通告在神奈川，赶完了一早的拍摄通告，他想起来横滨这边有家高中时期经常和队友一起来吃的拉面店，便和经纪人say了goodbye一个人进了横滨地界。
“……街上的人是不是有点少啊？”
他对站在街上的黑西装并不意外，不过，还有其他服饰的人员巡岗？
“黑手党我知道，这些穿军装的人……是军警吗？”想来只闻其名未见过全貌的黄濑凉太咋舌了一下。
他是不是来的时机不对头？
不会这边又有组织要开战了吧？
但来都来了，不吃个面再离开未免有些不划算。
再说了，半个小时的功夫都他吃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前几天小队长在他们的群里发的“最近非不要不出门”的警戒。
一边嘀咕着，戴着帽子和墨镜的人气模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左拐右拐进了一家拉面店。
运气不错，拉面店正常营业中，不过店里没几个人。
“老板，一份招牌豚骨拉面，再来份炸虾天妇罗，对了，拉面里多加点洋葱哦。”他拉开椅子，向店内其他人攀谈起来。
“叔，最近横滨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他左看看右看看，挑了一个面相比较和善的大叔问。
这个时间点，客人大多都是没什么工作的中老年人，应该没人认识他，所以模特君摘了眼镜。
“你是外地人？”胖乎乎的大叔问。
“我高中在海常念的，今天正好有工作在附近，正好嘴馋想到了这家店就想来吃一顿。”三言两语说明了缘由，面前大叔的眼神也愈发友善起来。
“告诉你也无妨，最近不是因为满意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吗？最开始禁令就是从我们横滨这边传出去的，据说是因为上面的人发现了问题，所以就直接下了封锁令禁止我们横滨人下载呢。”大叔小声说。
黄濑点点头，他之前也跟风下载过，不过这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当天就把软件卸掉了。
几天后就看见了几乎屠版了的消息。
“再接着过了两天全市就开始戒严起来，不管是黑手党还是军警都一路路在街上巡视，这下就连我们普通人也知道问题不对头了。前天开始不少横滨的企业都莫名其妙开始放起长假，大家猜测有战争要发生，所以基本上都缩在家里不出来。”大叔笑笑，“我们这些老头都是住在附近的，回家几步路的距离，不然你还看不到我们嘞。”
拉面端了上来，黄濑道了声谢。
“嗐，小伙子，吃完面就快点离开吧，我看啊，这阵子都得是这个阵仗。”大叔扇了扇手里的蒲扇。
黄濑吃完了面和天妇罗，擦擦嘴，一看时间，过去二十分钟，他走去车站不到十分钟，离开横滨也就没多少功夫的事。
他戴上眼镜，起身离开小店。
走了一段距离，突然脚步一顿，低下头系了下鞋带，站起身向前走。
走着走着就跑起来。
身后藏匿着的东西也随之快速移动起来。
黄濑庆幸自己在上了大学后还没有荒废篮球训练，平时的晨跑也没有落下，不然够他喘的。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是身后影子一般蛇形游蹿的触手生物的对手。
在奔跑了六分钟后，他依旧没有甩掉身后的的生物，还因为对横滨地势不熟，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看了一眼身后十分掉san的触手生物，果断向后退了两步，蓄力向前冲，一脚蹬在墙上，双手扒住墙檐，收腹用力翻过墙壁。
落地后，入眼就是一具全是骨头的生物。
黄濑：……
用于掩饰的眼镜已经在逃跑途中甩掉了，黄濑头顶的阳光被遮盖了些许，他微微抬头看了眼，一团诡异的触手从三米高的墙壁上伸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黄濑随手捡起一根地上的铁棍，准备上演一场全武行。
视线突然一晃，一抹刀光出现在眼前。
黄濑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几道刺眼的光亮，两个怪物被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女子仅用两刀就消灭了。
戴着眼镜的名取从巷口走进来，手上攥着一沓纸。
黄濑认出他的装束，他刚刚从拉面店出来时只有这一个背影走在街上。
“黄濑君，你现在可能离不开横滨了。”当红演员苦笑着说。
***
整个日本，都处在咒灵和异形的构筑的恐怖氛围中。
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五条悟插着裤兜，一路清扫了不少出来作乱的咒灵。
为了避免伤害到行人和异形，所以没有开大。
叼着苹果味棒棒糖的白发青年攒了一肚子火气，在看见某个火山头咒灵的时候怒气值达到了一个高峰。
“哟~这不是漏壶同学吗？”五条悟语气夸张，拿出比和太宰治争奇斗艳时还要多的戏码，拖长了语调，有几分嘲讽意味在。
被咒灵从大阪传送过来的漏瑚：妈的，真人你有本事你自己来和五条悟打啊！
自己带着人跑去横滨，留下祂和花御几个在东京对付五条悟，这是一个盟友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但……不管怎么说，手下有一堆咒灵和异形的漏瑚显然底气足了不少，即便是面对咒术界天花板五条悟，也不会向之前一样听到对方的名字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敢乱动。
“哼，五条悟，你也就只有现在逞逞能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火山头咒灵放出大话。
随着一根弦断掉的轻微声响，不知道是那只咒灵先行出手，深紫色的粘液喷涌而出，一支支凝结而成的箭矢向五条悟飞射而去。
青年扯下眼罩，一口嚼碎口中的糖果，露出比天空要更加湛蓝清澈的双眼，蓝水晶般的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足以吞噬一切黑暗邪祟。
“领域开启。”
“——无量空处。”
整个空间光芒大放，白色的天光吞噬了一切。
——————
太宰治捂着被刺了个对穿的腹部，口中挤出几声为不可闻的哀叹。
藏在暗处的咒术师们袭击了他。
在他以为跟踪他的只有咒灵并且成功凭借自身异能力消除了十几个咒灵后，被从后方刺来的长□□了个对穿。
自带腐蚀性咒力的长枪，上面的腐蚀性咒力对太宰治并不起作用，此外还有两个咒术师虎视眈眈呢？
太宰治最大的保障就是他的【人间失格】，免疫一切异能和咒力的袭击。
却无法防御任何单纯的非能量元素譬如枪支弹药箭矢的攻击。
最大的优势的同时又是他最大的弱点。
感受着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太宰治费力地撑在地上，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两个人。
看见脸的当下，他眼神一滞。
——这两个人被操纵了。
“真是废物啊……咒术师们……”被一群咒灵耍得团团转还给人当枪使，呵。
被袭击的他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啊。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太宰脸上就渗出了密密的汗，咬着牙冷眼看着两个咒术师越来越近。
看不见的引线，连着他们的神经，操纵牵引着他们的动作。
怪不得没有动静，原来是悬着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还故意派了一群小喽喽来探路，还真是……符合咒灵的思维啊。
其中一个咒术师抬起手中的长矛，用力一刺，太宰凭借自己在港/黑练出的体术忍痛翻了个身，期间扯到了伤口，疼得呲了下嘴。
青年靠在墙上，喘了大几口气。
如果他没有受伤，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可他如今就连动一下都难……
“嘭！”
“轰！”
两声巨响响起。
浓烟滚滚，席卷了整个视野。
“喂太宰，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一道十分嚣张的话从烟中传出。
烟雾散去，露出一道精瘦的身影。
***
夏油杰站在屋顶，身侧悬浮着一干他的咒灵。
大部分都被他派出去解决其他咒灵去了，可是仍有源源不断的长相稀奇古怪的咒灵从各个不起眼的缝隙中钻出，在横滨各处涌出。
收到了前线咒灵线报的夏油杰皱起眉。
同一时间，站在窗边的乱步也长叹一口气。
“有传送阵。”
戴着侦探帽的青年站在窗口，蹙起眉头，碧绿的眼透过镜片看着窗外。
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传送阵，源源不断地将咒灵传送到各个地区。
传送阵上附着了咒力。
除了他之外，侦探社的人，只有社长在。
剩下的人都出去祓除咒灵了。
乱步透过窗户看楼下异形和咒灵混在一起攻击人的场景，眉毛皱得向他的监护人靠拢。
咒灵大规模出现在人类世界，过往“普通人类看不见咒灵”的限制被完全打破。
咒灵的数量太多，攻击性也强的太多，多到只要出现在人的视野里，就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类。
导致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能看见咒灵，而不是只有特定对象和少数群体。
他看着楼下与化身成白虎的中岛敦纠缠在一起的豹型咒灵，吐出一句话：
“背后的咒灵，祂们真正的目的就是在养蛊！”
他算是看明白了。
所有下载了“满意星”的用户都是潜在的供应商，支付了钱财和情绪，为咒灵的孕育提供了足量的能量，而背后的操作者只要略微动一动手脚，就能使对方的愿望成立。
而且，专挑一些有强烈愿望走投无路的人。
最初，“满意星”就是专门为了这些人而设立的。
这些人可以是走卒贩夫也可以是高官政客，可以是任何一个走在街上平平无奇的路人，他们或对这个世界失望或被这个世界所不接纳，或想要复仇或寻求体面的生活或追求死亡……这些人产生的能量是普通人的数以千百倍，剩下的人只不过是附带的而已。
普通人的情绪可有可无。
但谁又会拒绝能够为自己大业提供能量的人呢？
所以才有了一些愿望得以实现而一些愿望选择性实现的现象。
为了培育催化这些咒灵，把人当成蛊在养。
真是恶心至极。
横滨算是大城市中情况较好的。
用户少，充值的人更少。
能够变成异形的人并不多。
嗯，异形不多，但咒灵可不少。
因为那个不知道构造是什么样的传送阵，整个关东怕是有一半的咒灵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剩下的咒灵又有一半去到了东京，加上本身异形众多，东京怕是也不太平。
唯一可以称为庆幸的也只有这两块地方的地头蛇不好惹，不管是横滨这群以异能者为首的人还是东京那群咒术师，都不是好惹的。
在能够看见咒灵的情况下，异能力对咒灵起到的作用并不比咒力少多少。
加之被派遣到各大城市的除妖师外援，足以应付好一阵子了。
现在唯一亟待解决的，就是幕后黑手问题。
不能再让这个家伙将剩下的咒灵再放出来了。
第95章
“不是说只对横滨发动攻击吗？！”
“大阪和京都沦陷了？！！！”
“东京出现了大范围的人类异化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间被重兵把守的屋子内, 一干老人面色不虞。
何止面色不虞，脸涨得比番茄都要红, 打个生鸡蛋在脸上，估计都能半熟。
除了面对五条悟这个让他们从头疼到脚的人之外，就连之前让他们方寸大乱的夏目都没有令他们在这方面如此“失态”过。
如果五条悟看见了这番景象，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顺带用相机记录下来。
无能狂怒老橘子，是比千亿名画更要令人愉悦的事情。
可惜他现在抽不开身。
除了发怒和迁怒其他人外什么都干不了的咒术高层心急火燎地联系自己的家族和与他们签订了协议的咒术师,得来的不是忙音就是接通后被挂掉。
一向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橘子们何时经历过这种待遇？
一个个跟开了水的烧水壶一样气得脑袋发昏冒热气，若是此时将漏瑚搬过来放到中间，估计也看不出来同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
——全是祂的同类啊！
这时, 又有人开始联系门口的守卫人员。
“宫本？石原？成田？”
“田口？”
“人呢？！人都去哪了！！！”
一名灰衣老者将桌上的造价昂贵的茶杯一扫，瓷器与地面撞击的叮铃哐啷声响彻房间。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老人们面面相觑。
无言的沉默弥漫在房间内。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刺耳的电话铃。
一众位高权重的老人这时候倒没人敢去接了。
生怕咒灵或者五条派的咒术师们背后插他们一刀。
这部房间内唯一的座机，是没有人能够拨通的, 只有他们能向外打出去。
一群人看来看去，没人愿意去接。
良久，一干人中地位偏低的家族代表人被推出来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脸上褶皱层层叠叠、比年老的枯木的年轮还多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怀着对未知的恐慌握住了座机手柄。
他哆嗦着手将听筒放到耳边。
“刺啦刺啦。”断断续续的刺耳电流声响起。
老人本就颤颤巍巍的手被电流吓得差点没能握住听筒。
分辨不出男女的电子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淡漠又凉薄。
明明并未开启扬声器,但整间屋子的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
“——你们会受到应得的代价。”
幽幽的声音响起的一瞬，体感温度骤降了十来度，常年温度适宜的房间直坠冰窟。
养尊处优的高层们哆嗦起来。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直到滋啦滋啦的电流音再度响起。
老人像是握住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将手里的话筒狠狠一甩，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刃对着电话线连续砍了好几刀。
直到电话线被砍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貌, 老者才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气, “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几十年没有运动过的老人喘得能原地去世。
脸上的表情就像第一次见到当街杀人的迷茫混杂着狂热的麻木。
砍断了固定电话的电线，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身上放了手机的老人们又被手机的响声吓到将这些东西往地上一扔，连摔带踩，直到手机屏幕裂到不能再裂、零件碎到不能再碎，这一疯魔的“绞杀”行动告一段落。
将整个房间内对外连接的电子产品不是砍断就是踩碎后，高层们松了口气。
这下，总归不会被咒灵再找上了吧？
所有人悬着的心稍稍降了下来。
“不用担心，这个咒灵再厉害也只能通过电子产品害人，只要我们断掉所有的网络，毁掉电子产品，就不怕它！”一个看上去颇有威势的老者朗声说道。
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他：
“没错，这只咒灵也不过如此！”
“只要将网断了，它还能奈我们何？”
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选择性遗忘了刚刚怕咒灵怕到不行的窝囊样子。
就在他们准备心里那道名为侥幸的花悄悄盛开了一点的同时，门外的又传来了砰砰砰的重物袭击声。
老橘子脸上菊花一样的笑容还没绽开，又马上收了回去，表现得像是即将上绞刑架的死囚一样战战兢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于煎熬，等着上刑的时间更是如此，一秒也像是半个世纪，同时又短暂的过分，前一秒听到了声响，下一秒声音又近了好多……
“咚！”巨响从石门外传来。
“嘭！”
“嘭嘭！”
贴上了重重防护咒符的石门在一声声重击中缴械投降。
在密集的攻击下，再坚固的防御都挡不住。
更不要说只是仅仅贴了一些符箓的石板门了。
每发出一声巨响，老橘子们的身形就跟着一颤，就像一群在地震时即将散架的衣架子。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门重重倒下。
和浓烟尘土同时出现的，还有各种样式的咒灵们。
张牙舞爪的咒灵们上至一级下至四级不到，漫山遍野地占据了整片山头，把手在门外的保镖和咒术师早就被祂们解决掉。
如今，祂们最后的对手，只剩下这群缩在乌龟壳子里面的老橘子们。
迎着高层们惊恐的目光，咒灵们口中发出嘶吼声，一步步踏近。
……
…………
镜头一转，在被咒灵淹没的街道上，中原中也开着一辆路边随手捞来的跨斗摩托，一路往毒圈冲。
红色的异能力覆盖上身体表面，戴着礼帽的青年操纵起重力，看着就相当厚重的重力操控着子弹，将一大筐篮子中的子弹袭向咒灵致命处。
坐在他边上挎斗中的，是进行了简单包扎的太宰治。
他面色悻悻，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装有子弹的筐子，搭着顺风车和被老搭档带着一起向咒灵密集的地方冲。
街道拐角处，刚刚熟悉砍刀的黄濑拿着【柊】扔过去的刀，一刀一个咒灵，嘴里不断发出“啊啊啊啊好丑啊”和“这到底要这么砍啊”的哀嚎以及“就当是切蔬菜切水果”的自我洗脑式发声。
幸运的是，他惊人的学习能力在遇到危机时被开发得更加突出了。
然而本人并不怎么想在这种情况下获得这种“更加深入开发的天赋”。
说实在，如果不是他身边还有半个“临时老师”【柊】在，他说不定就撂挑子……不，他也逃不掉。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忙祓除咒灵吧！
名取和他的式神们包揽了三条街的咒灵，和他们撞上的还有凝聚在一起化身龙型的【刈】。
小毛球们卯足了劲，为祓除咒灵费了不少力。
名取右手攥着一沓白纸，口中念念有词。
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条手串，手串是用特质的串珠穿成的，可以用来收纳部分混在咒灵中的异形。
和熊猫背在身上的那个小包包的储存空间自然差了不少，但幸好横滨的异形不多，他也能放开手对付这些咒灵。
和对付妖怪不同，祓除咒灵他可是半点不心慈手软。
妖怪有好有坏，他从业这么些年，手中也没有几条妖怪的命，咒灵可大大不同，在人间活动的咒灵大部分都是由负面情绪构成的，留存于世只会给世界带去不稳定。
从前名取看不见咒灵，但从夏目口中直到了一些祓除咒灵的事情，如今亲自上手起来也不困难，唯一令人有些难受的就是这些咒灵简直无穷无尽，不管怎么除都除不干净。
令名取有一种通宵加班赶通告的感觉。
别的不说，费神是真的费神。
怪不得五条悟那人爱吃甜食。
同样喜欢吃甜食但没有对方那么痴迷的名取趁着空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粒蓝莓味的硬糖，用牙齿撕破包装袋，将糖果含在嘴里。
味蕾感受到甜津津的味道，一直高强度运转的大脑也稍稍恢复了些平时的状态。
————
夏目抱着猫咪老师走在街道上，身后丙寸步不移地跟着。
不知为何，明明横滨其他地方从半小时前开始陆续有不断的咒灵出现，偶尔夹杂着一两个异形，但他从侦探社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碰到过哪怕是一个含有咒力的生物。
别说夏目，就连猫咪老师用爪子想都知道有问题。
八原不能没有大妖怪守着，即便妖怪们都想跟在夏目身边，夏目也只能通过友人帐召唤出部分友人，并且将祂们分散到横滨各个地区，用以保护普通民众。
这也是为什么他身边只跟了两个妖怪的原因。
虽然妖怪们都想跟在他身边，但都被他堵了回去。
“我的妖力在白麒麟事件后也有增长，除非一个人碰到十个八个特级咒灵级别的，不然我还是能够应对的。”
“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打不过，不是还能召唤大家吗？”
“再不济也能逃。”
夏目说服了一众妖怪。
倏地，一人二妖面色一变。
夏目顿住了脚步，神情严峻愀然地看向前方。
“夏目君，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
一张蓝灰色的脸出现在街角。
笑嘻嘻地挥着手，和夏目打招呼。
听声音就不怀好意。
猫咪老师变身大妖怪斑，白色的巨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一爪子按上去，被真人侧身躲开，丙也摆出作战姿态。
对方身上属于特级咒灵的气息祂们可是熟悉的很。
和从前见过的特级咒灵不同，这个咒灵身上的气味更加驳杂，也远比其他咒灵更像人类。
——是个硬茬子。
大妖怪们得出结论。
“别紧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来人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双手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一张安在男女头上皆可的脸上笑容甜甜的，像是没有脾气一样。
在两个大妖怪看来，怎么看怎么假。
怎么可能没有脾气？
没有目的就不会过来找人了！
没有恶意？唬谁呢？
这话说给幼稚园小朋友听你看对方信不信？
呵，没有恶意？
要不看看整个国家被你搞成什么样了？
如果是猫咪状态，斑的白眼肯定都能翻上天了。
回应真人话语的，是夏目。
青年的声音像夏日山间汩汩清凉的泉水一样缓缓流出，“这位咒灵先生，我们见过吗？”
声音相当好听，但语气却比平时说话时重了好几个声调。
他盯着面前这人的眼睛，想从这双没有人类机质的眼睛看中出些什么。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入目只有虚无一片。
“见过哦。”真人笑容灿烂至极。
他将双手高高举起，像是第一次春游的小朋友一样，轻快地说：
“——我见过你。”
“夏目君。”
第96章
“至于你有没有见过我, 那就得看你在昏迷时有没有记忆了~”
他的语气有种小人偶在钢琴键上一蹦一蹦跳跃出意外和谐曲调的恶意，在常人眼中空洞没有情感的双眼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蕴含着浓稠深彻的野心。
在夏目和两个妖怪的注视下，真人笑吟吟地说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头上有着一道妖纹的巨大白色狐妖一张嘴咬了过去，将人形咒灵的肩膀咬住，甩了几下。
真人在祂口中像条滑腻的泥鳅一样，身体顷刻间化为一股水流流了出来,在地上重新凝聚成一块块人形的肉。
祂脸上依旧笑嘻嘻的，缝合线纵横交错的脸像是从纸张上裁剪出来的面容。
距离夏目的距离更近了。
昏迷？什么昏迷？
夏目在一瞬间想了很多，直到某个灵光乍现的点出现, 他想到了唯一一次可能与面前的咒灵相遇且直接处在昏迷阶段的时间。
“东郊的异形？！”
是这只咒灵的手笔！
“答对啦~”皮肤颜色诡异的咒灵打了个响指，煞有介事地点头。
夏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手攥紧了几分。
“本来我想把你变成我的同类的，可惜昏迷阶段的你根本没有办法接触, 我直接被弹开了呢。”
“真是遗憾。”
灰蓝色头发的咒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听你的语气可听不出半点遗憾的味道在。
猫咪老师抬起爪子。
“不过，我是相当熟悉你的。”
眼前的咒灵像一条蛇一样蹿上前，将那张色调诡异的脸凑近。
“轰——”一爪子按上去。
真人被捶成了个饼饼。
汤姆猫同款。
薄薄的面皮充气一样鼓起来,重新变成了一个人的形态。
还未等祂完全恢复原本的身高, 又来了一道猎猎的破空声。
【丙】的攻击到了。
“废话这么多,直接去地狱说吧！”
妖力凝结成的劲风对着真人的脸迎面袭来。
一张人脸被一劈为二，一道又长又深的划痕从右上方一直蔓延至左下，近距离能看出来——祂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外表。
没有内在。
连败絮其中都谈不上。
但从某种程度上，比几年前夏目见过的那个将自己头盖骨掀起来的脑花好多了。
至少没有那么掉san 。
“不要动手动脚啊, 我可是真心诚意想要和你们合作的呢。”真人重新捏回了自己的脑袋和脸, 和原先那张一般无二。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嘴巴是嘴巴，还有不变的缝合线。
一模一样的建模。
视线聚焦在真人的脸上，夏目思绪汹涌澎湃。
——除了外表，祂身上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特质。
连妖怪们的人形都比祂更有人情味。
夏目只觉得自己许久没有出手的拳头有点跃跃欲试。
看着那张脸，夏目还是没有忍住，在真人再一次开口前，一拳砸在了祂的脸上。
将对方的脸砸扁凹陷下去，鼻子嘴巴全都内陷进皮囊里。
——像月球上大小不一且不规则的陨坑，现在真人的脸就是其中一个坑。
当然，夏目没有忘记裹上一层妖力。
托五条悟“无下限”的福，之前交流的时候被灌输了一些在对付咒灵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其中五条悟就专门提了这点。
作为一个“无下限”的人，五条悟在利用“无下限”隔绝一些讨厌的东西（此指恶心的咒灵、恶心的老橘子、好友的拳头和学生的突袭）时特别在行，十几年下来早已摸清楚了一些套路，还能避免一些因为解除而传染的流感疾病，堪称居家旅行必备。
在他声情并茂的演讲劝说下，夏目最近也学着他，有事没事就将妖力包裹在自己身上。
一方面能够锻炼自己的控制力（需要控制浅浅一层，不会太厚也不会太薄），能起到一定的增长妖力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能保护自己，一举两得。
不过和五条悟不同，夏目的妖力虽然多，但并非无限量随意抽取使用，因此除了一些必备场合，他通常只会将妖力覆盖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但效果确实拔群。
虽然不知道真人的能力是什么，但夏目也有意识地在自己拳头上覆盖上了妖力。
夏目有些意外。
照理来说，他一拳头下去的力道能够将一只毫无防备的特级咒灵打到十米开外。 （ PS ：特级咒灵的体积有一栋楼大）
但这只咒灵显然没有被打飞。
如果换算成两面宿傩的手指数，估计也得有将近20根的量。
远超普通的特级咒灵。
揉了揉自己重新长出来的脸，真人语气更加“哀怨”了。
“怎么一个个都动手动脚的？我明明没有对你们出手啊。”
【丙】夹着烟枪，斜斜地看过去：“为了夏目把一条街的咒灵全部清空，呵。”
没出手？的确没出手，造出来的咒灵全在其他地方添乱了。
猫咪老师也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吐出气。
无事献殷勤。
“好吧，是我的错。”
“说了半天，我还没有介绍自己呢，怪不得夏目君你会生气。”
祂灰蓝色的瞳子望向面露警惕的青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真人。”
祂将手贴在胸前，翘了一个类似兰花指动作，看上去有点娇，但由这个“人”做出来，却意外的贴合。
“我想邀请你成我的同伴。”
“为什么一定是我？”夏目蹙着眉，压下了语气。
成年后他的相貌变化同十几岁时其实差别不大，眉眼间成熟了些许，用乱步的话说意外的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和名取有点像。
二人一个共同点是一旦板起脸就会将身上那股温润柔和的气息收敛起来，不过夏目显然没有名取来的“凶”，即便努力横起眉毛也只不过显得稍稍没那么温柔了些。
放到小学都有可能被学生欺负的那种老师。
即便天生拥有强大的妖力，他在释放出能量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收敛起来，避免影响到一些弱小的妖怪。
和他相反，声音和织田作之助相像的的场哪怕不将妖力释放出来，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也总能令妖怪避之不及。
真人没有被他的语气给影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你很与众不同啊。”
“和五条悟不一样，你天生看得见世界上所有的生物，还能用妖力祓除咒灵，甚至连恙都能清除掉——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哦，我好歹也是满意星的创始者。”
轻松地说着震撼人心的话，真人歪了歪脑袋。
如果这种动作发生在一个几岁的孩子或者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多少能被理所当然地称为一声“可爱”或者“有活力”，但若是发生在一个有着二十多岁人类相貌的“成年男子”身上，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即便这个人有一张男女皆可的脸，也能够面不改色地穿着JK叫人“欧尼桑”，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夏目手背到身后，洁白无暇的妖力在他的掌控下凝结起来。
“你说了吧，你是满意星的创始者，也是造成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
“从最开始全国各地的陆续出现的异形事件到白麒麟事件再到如今的满意星事件，都离不开你的手笔吧？”
“所以……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会将你毫不留情祓除的！”
随着这句话，夏目手中凝结起来的白色妖力骤然轰向真人。
洁净无暇的莹白色光束被聚集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球，飞向真人面门，在接触到祂时，轰然一声，绽放成为莹白色的烟花。
其中还夹杂了几分金色的光泽。
就在夏目出手的同时，斑和丙也纷纷动手。
白色毛发的狐形巨兽张开嘴，冲着面前的咒灵吐出一口属于大妖的妖息。
一时间厚重且强势的大妖威压铺天盖地压下，在响亮的爆破声和火光中，化成一座实体的山峦从上而下地压下去。
紫色瞳眸的大妖抬手飞出十几张符咒，将咒灵团团围住。
一张张长方形的咒符在空中围成一个圆形，在圆形成型的瞬间，同时迸发出强烈的电流，白色紫色的电光络绎不绝地击向正中心方位。
在电光下，圆心处散发出一道道白色的浓烟，同耀眼的火光交织在一起。
放到平时，都能将多年修为的大妖怪电个外焦里嫩了。
谁料，当电光火光和白烟消失后，出现在一人二妖身前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灰蓝发缝合线咒灵。
连身上咒力幻化出来的衣服都没有半丝破损。
一阵风吹过，发丝和衣袖一同飘扬起来，看起来分外清爽。
清爽个头！
猫咪老师又从口中喷出一口带着强大妖力的光束，射向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干”的咒灵身上。
“咚！”
一道半透明的绿色防护罩出现在真人身前，替祂挡住了这道攻击。
白色的光束投入光罩，就像石沉大海，被完完全全吸收了进去，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呀，谢谢了，纯菜酱！”真人真情实感地感谢出声。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出现在夏目和两个妖怪中间。
由于夏目先前攻击真人的因素，他和两个妖怪中间有一段距离，此刻，就被来人隔了开来。
“既然纯菜酱也来了，那么夏目君，就可以和我来一场我期待已久的双人约会了呢！”
斑：“等等！你什么意思！”
伴随着一声长吟，又是一抹半透明的绿色网罩挡住了祂的进攻。
扇子挥出的几缕风箭也被挡了回来。
“你们的对手，是我。”
语调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少女操纵着咒灵拦在两个妖怪身前。
——在女生出现的同时，整条街上的咒灵又瞬间多了起来。
几乎可以堪比黄金周旅游景点的人流量或者新年举家去求签时的人流量。
不过是将“人流量”变为了“咒灵流量”罢了。
和人不同的是，咒灵由于其特性，能够待的地方不止地上，墙上、房檐、空中、下水道，密密麻麻都是或大或小的咒灵身影，哪怕是处在空中的斑，也难以凭借肉眼在一干咒灵的层层叠加下透过好几层的咒灵墙看见夏目。
祂大喊了声：“纳兹咩！”
回应祂的是同样高声的喊声：“猫咪老师！我很好，不用担心！请尽力对付眼前的咒灵！”
得了夏目的回应，加上咒灵成群，即便两个妖怪心里再急切也无法立刻飞到夏目身边。
“纯菜酱~那边就拜托你啦~”和夏目态度不同，对于自家队友，真人挥着手，干脆利落地当了甩手掌柜。
穿着校服的少女，有一个夏目听过的姓，原田。
在被真人接触之前，她是个正常到不能在正常的少女，日子平淡的可怜。
如果这个“正常”指的是在医院掰着手指头数余生的话，那确实每一天都平静到不行。
她是原田浅黛的亲姐妹——原田纯菜。
出身于恶性骨肿瘤家族，姐妹二人都有遗传易感性，对各种致癌因素十分敏感，姐姐在十九岁那年被查出来骨癌，四年前死于横滨。
而妹妹更早，她在14岁那年体检时查出来因不典型增生出现了骨骼恶变。
她是个对世界充满憎恨的人。
和姐姐不一样的是，比起成为别人的傀儡，她宁可自己因为真人的力量变为这般模样。
不是人也不是咒灵。
只是个扭曲了灵魂的孤魂。
同样得了致命的病，她的思想更为激进，也更加同真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十几岁的少女经历了不亚于病情发作时的痛苦的【无为转变】，从一个人变成了不人不咒的存在，从前身上每日的折磨也都不复存在，而凭借着过人的计算机天赋，少女在变为异形后第一个做的，就是敲起键盘，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花了半天时间重新熟悉了电子产品。
在真人的转变下，她将现有的技能开发到了最强，加之身具咒力，在真人的授意下研发出一个不怎么需要维持运营的“满意星”其实花不了多久。
至少研发的时间远远低于普通程序需要的研发时间。
第97章
“哦呀, 夏目君，这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呢~”
单独构筑起来的一个小型空间里, 真人和夏目四目相对。
蓝灰色发色的咒灵弯起眼睛。
这个空间中时光停滞，连空气都停止不动，呼出的气息瞬息被抽干。
一点声音也没有。
如果不是夏目能正常呼吸，他一定会怀疑这片空间内是否存在空气。
除了站立的两个“人”外，空间内一片虚无。
“没有了扰事的人，我们两个总算可以好好交流感情了呢~”
缝合脸咒灵眯起眼睛, 脸上显出美滋滋的表情。
夏目没有动手，在这一片没有任何生命的空间里，他不知道真人究竟藏了什么手段在。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青年清冽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内响起。
“我说过了, 你很特别，所以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同伴。”
人形咒灵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 往前贴了一点，再次解释道。
在祂行上前的一瞬间,夏目后退了一步，琥珀色的眼眸中透着深深的忌惮。
整个人都在抗拒祂的接近。
“不要这么抗拒我嘛，夏目君,明明我们才是一路人不是吗？”
真人举例：“你看, 你天生能够看见不同的能量体系, 我也天生能够感知到不同的情绪，从人类当中汲取力量；你的妖力能够作用于任何生物身上，我的能力同样也能；而且你的理念和我的理念很相近啊，不都是想要有一群可靠又有意思的伙伴吗？你看我可不可爱？有没有意思？”
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咒灵用自己的灵活的肢体语言比划了一番。
“不觉得。”夏目冷漠回道。
“既然你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过,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强词夺理？”
夏目都快被祂鬼扯的话给气笑了。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强词夺理的家伙，不论是人类妖怪还是咒灵,甚至连上回那个脑花的逻辑都比祂通顺。
长发咒灵摇摇头：“我觉得我跟这个词可没有关系哦，不过如果夏目你想的话，我可以把让这个词的意思给变掉。”
就像将人的灵魂改变一样，很简单的。
……
隔了许久，夏目将目光再次投向真人的双眼。
“既然你想要我成为你的朋友，那么总要拿出些诚意来。那么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咒灵一统世界？把人类消灭？”
“还有将我拉近这个空间的意图是什么？想把我也变成异形？”
他能猜到一些，真人现在不和他动手自然是有别的原因，但不仅仅是祂口中的“想和你做朋友”这种离谱的解释，对方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所以才不会对他动手，而是采取劝说的方式，不过这种劝说，夏目觉得对方可以去学校进修个几年。
想要从他身上捞到好处，自然也要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
对于夏目没有触及到核心的问题，真人当然知无不言。
“我的目的，当然是给所有的咒灵一个家啦。”
这话夏目信了一半。
简而言之，还是想要让咒灵同一世界。
“为什么要将你拉近这个空间嘛……我的确是想和你做朋友，不过不是用那种方式啦，我的能力在你身上可是没有用的哦，我想要你真心诚意地加入我们咒灵中来。”
“你看到刚刚那个小姑娘了嘛？纯菜酱之前也是人类，她是主动找到我的，求我把她变成我的同类的。”
“因为病痛折磨，所以想让其他人类也感受一下她承受过的痛苦，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嘛？”真人掰着手指头。
“顺带一提，满意星这个软件就是她动手制作的哦。”
还没等夏目再次说话，真人又机关枪一样接下去：“你知道她姓什么吗？她姓原田。”
“四年前你在中华街那边遇到了一个同样姓原田的人吧，那是她的亲姐姐，被羂索夺舍了，祂可喜欢那具身体了，还给我们炫耀过。”作为咒灵，真人总算说出了一些没有人情味的神经质话语。
瞳孔颤了颤，夏目攥紧拳头。
浅色的瞳眸直直盯着面前的人形咒灵。
对情绪相当敏感的真人眨了眨眼睛，将夏目的举动看在眼里：“你是在为她们姐妹俩感到悲痛吗？”
“完全不用吧，她们两个说到底都是自愿的，一个自愿将身体交给羂索，另一个选择用我的咒术将她转变为不是咒灵也不是人类的的生物。”
你看，她们都是自愿的呢，没有咒灵强迫她们将自己的身体还有灵魂交出来，全程都是自愿的。
也就谈不上什么咒灵是幕后黑手这种事情。
“你很自豪？”
夏目知道和咒灵无法讲人类的道理，但他还是问出声。
轻易夺取了一个人的鲜活的生命，还觉得做了天大的好事？自我粉饰得过分了！
“嗯哼~我可是拯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呢，凭借你们人类的医术可做不到。”
“而且，你们不是有能够将人治疗得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医术吗？为什么不用在病人身上呢？勾心斗角的人类就算有这种东西也只会圈起来当成自己的阶层的所有物不让普通人获取吧？”
夏目不能否认，真人有些话是对的。
不论是与谢野还是硝子，她们的医术确实不能在大范围内公开，但这绝不仅是真人提及的问题，其中涉及到更多深层的问题，至少在现阶段人类还无法解决，十几年前常暗岛的不死军团就是一次失败的实验产物。
见夏目没有及时反驳，真人继续说话：
“哦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的我咒术吧？我的能力是【无为转变】，是可以触摸到灵魂的招式，可以随意改变灵魂的形态，进而对□□进行改造。”
“所以说我拯救了纯菜酱的生命，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本来想趁着上回你解决咒灵晕倒后将你也变成和她一样的存在，结果你身上有一股额外的力量阻碍了我的动作，让我无法对你进行【无为转变】，我遗憾可是了好久呐。”
一点不介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夏目，真人说得相当爽快。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能够将人类转化成异形，是不是也能将异形重新变为人类？”
“当然。”
夏目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问：“你究竟通过这个平台创造了多少咒灵？”
“这是个好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
真人耸肩，一脸无辜状。
……
“好了，聊天到此为止吧。”夏目率先叫停，他对真人对他的企图没有什么想说的，对变为异形的人类和咒灵的数量更加关心。
“哦啊，你是要开打了吗，夏目君？”真人一口一个“夏目君”，熟络的很。
“我以为你清楚。”夏目没有半点犹豫，妖力凝结出来一团能量，对着真人面门轰去。
“哎呀呀，太快了吧，我还没有聊够呢！”
嘴上这么说着，逃跑的速度一点不慢，灰蓝色的身影像水流一样扭了几下，比泥鳅还滑溜。
夏目见状，凝结出一排箭矢，对着真人射去。
一排密密麻麻数量不少的箭一齐发射，不管是谁来了多少都得怵一下，但真人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再送你一个消息。”真人一边在万箭丛中灵活地躲避开，一边像是老友交谈那般说着。
“这是一个流落在空间裂缝中的特异点，在这里面无法和外界的人联系，包括任何召唤型异能，都是无法使用的。”
空间隔绝了一切能够和外界产生联结的能量属性。
夏目一惊，发动异能力。
莹白色柔和的光泽伴随着书页的翻卷，在空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很明显，从前一经使用就能召唤出来妖怪的【友人帐】没有半点效用。
空空荡荡的空间内，半天都没有第三个身影出现。
真人很熟悉夏目的能力，通过一些眼线，祂知道了不少夏目的“事迹”，对于对方的能力和作战习惯也是清楚的很。
在夏目骤然爆发的攻势中，依旧保持着一种不慌不忙的状态，时不时甩几个技能过去，和夏目交锋呈现对峙状态。
某一时刻，真人突然开口。
“或许你知道有个东西，叫书。”
夏目当然知道，让横滨陷入危险境地遭无数组织觊觎的，就是“书”。
“它的残页，还是挺有用的。”
“就比如能够让我成为某一片空间的主人，或者让接触过某个软件的人成我手底下的兵。”
————
“嘭！”
“啊啊啊好恶心啊好恶心啊！”
一脚踹开一只□□状的咒灵，黄濑感觉从脚底麻到了头皮。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咒灵这种生物，还对着他喷奇怪的粘液，颜色还这么诡异！
哪怕知道咒灵会在被祓除后消散不见，但接触时的粘腻感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人浑身发麻。
对于欣赏美丽的事物且对丑陋的东西敬谢不敏的黄濑来说，这种触感足以让他向自己的朋友们大吐特吐好几天。
咒术师平时尽看这些东西，难怪会变态！
从名取口中得知咒术师的黄濑十分能够理解对方，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圈子，但也见过几次面，和那些动不动就动手爆粗的咒术师相比，果然还是和妖怪打交道的除妖师们好相处一些。
“咚！”
在黄濑想七想八的时刻，【柊】一刀劈了过来，锋利的刀刃自上而下劈砍，将一只从别处贴脸黄濑的大鸟给劈成两半。
黄濑吓得后退好几步，惊魂未定。属词
“谢、谢了！”
名取循声望过去，清晰地看见黄濑脸上出现了一道印子。
“黄濑，你眼睛旁边，出现了一条藤蔓？”
银色的藤蔓在眼下位置，颜色比较浅，如果名取不是戴了特制的眼镜还看不出来。
“啊？哪里哪里？”黄发青年在街上四处找橱窗照脸。
“别动，你的眼睛颜色，也变浅了！”名取这次一次的语气比之前强烈了些。
黄濑不动了。
这一带咒灵被处理得差不多，短时间内没有额外的咒灵出现，两个人有时间来研究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印记和眼睛颜色问题。
就在名取走近过来的时候，黄濑大喊一声：
“——别过来！”
名取脚步一顿。
【柊】突然现身在他身前，握着刀呈现保护姿态。
一人一妖看着僵住不动的黄濑。
他脸上神情相当慌乱，眼睛颜色却变成了冰冷的银色，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在，手里握着长刀，像是上了发条的小人，还生了锈。
黄发青年动作一卡一卡地将刀尖对准了戴着眼镜的男子。
他张着嘴惊慌道——
“我控制不了身体！”
“名取先生，快躲开！”
仿佛是提线人偶一样，在操纵下的黄濑没有辜负之前突击练习的砍刀技术，身体素质同样好得很，从最开始僵硬的状态逐渐变到流畅，一点点向名取的方向移动。
刀刃上倒影着他转变为银色的眼。
***
东京。
“这都是这么群魔乱舞啊！”
胖达仰天吼了一声。
没有人关心它。
真希和狗卷二人擒住了眼睛突然变成银色开始对着他们拳打脚踢的三个高中生。
虽然是体育生，但这三个投手们技能点显然没有点在体术上，被三人组轻松制服固定了手脚。
某个栗色头发的柴犬系少年还用自己的大嗓门一边道歉一边感谢。
真希一刀背砍趴下了一只异形，抱怨：“现在突然出现症状的这些人也不是异形，这些人都是有自己意识的啊！”
“不，还是有一些人丧失了意志的。”接通的频道里，伏黑惠出声。
“还有一些人当着我们的面变成了异形！”
聊天频道里，同学们七嘴八舌接话回复。
“好像是跟是否下载满意星有关，达到三星以上的直接变成异形，单纯下载了但是没有使用过的人身上会出现藤蔓标志，同时眼睛会变成银色，并且出现不同程度的身体不受控情况。”靠谱成年人七海建人一边砍咒灵一边说。
叮呤哐啷撞击声摩擦声不断。
还能听见那边传出来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身体”和“啊啊啊啊我的腿怎么动起来了”交织在一起的杂乱声音。
钉崎野蔷薇骂了一声。
“现在冒出来这群人又不能和异形放在一块，空间不够了！”
异形和咒灵不会打起来，但是咒灵和异形会像袭击正常人一样袭击身上出现银色藤蔓标志的人。
这些人虽然动作不受控制，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把他们和异形放在一块肯定得出事。
高专学历的咒术师们开始脑袋疼了。
背后到底是谁在搞事啊？最好别让他们抓住！ ！ ！
第98章
横滨, 因为真人搞出的事情而异常繁忙的异能特务科。
“滴滴滴滴——”
“怎么回事？”
“有一些市民出门了？”
“不是让他们呆在家里不要乱动吗？草，怎么还有一个把小孩丢到窗外的？！魔怔了吗！”
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的理事官之一切换出街道监控,模糊不清画质差劲的监控中隐约能看见高层的居民楼中，一个动作癫狂的男子将自己的小孩往窗外扔的动作。
“根据菲兹杰拉德天眼共享的情报，那个被丢到窗外的小孩被港/黑的重力使救下，目前没有大碍！”
“这群人是怎么了？疯魔了吗都？”
“那些出现异常状态的人，他们的眼睛，都是银色的！”
“经过后台数据统计和军警传回来的消息分析, 出现症状的人都有下载过满意星的行为，虽然下载了，但是并没有使用迹象……”
坂口安吾捏了捏鼻梁, “这些人还有什么共同特征没？”
“普遍特征是瞳孔呈银色，身上会随机出现银色的藤蔓状纹路,和满意星的标志是一样的！”负责汇报的人快速接话。
又是满意星搞的鬼！
已经高强度工作多日的坂口安吾现在喝浓缩黑咖啡配浓茶都感受不到任何提神效果。
如果情况允许，他现在就能提起刀冲到罪魁祸首前一刀砍下去。
但他是个文职。
这种苏爽情节也只能想想。
又一个下属跑到他面前。
“报告坂口理事官！据咒术师七海建人从东京传来情报,这次产生异变的是下载了满意星但是没有取得一定级别的使用者，根据级别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异变状态……”
“把报告给我，我直接看吧。”
身兼多职的安吾从来人手中接过线报, 一目十行地扫过, 心中对满意星背后的始作俑者的怨气又强了好几分。
嗯……下载过满意星但未注册过或者注册了但是没有充钱许愿的人, 会出现手脚不听控制无差别攻击身边人的行为；注册过且充了钱许愿但未达到三星级别的人，会在此基础上丧失一部分神智，具体表现为听不进外界的声音；而级别达到三星以上的人，则是直接变成了异形。
真是, 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留。
社畜默默叹口气, 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发布号令：“通知所有军警和警卫人员, 如果在街上看见举止怪异眼睛呈银色的人，直接动手制服，但不要伤害他们。”
“碰到异形还是和之前一样，统一送到特务科的储存在空间里。”
“遇到咒灵格杀勿论。”
“是！”
“……还有，再去找咒术师们商量一下，让他们多送点储物空间过来，态度给我强硬些。”
“是！”
————
隔离出来的空间内。
脸上交错着缝合线的咒灵伸手向夏目探去，五根手指呈鹰爪状，鞭子一样甩出去。
皮肤颜色怪异的手臂顷刻间到了身畔，猎猎风声划过脸颊，夏目急忙侧过脑袋，腰部下压躲开，避开了人形咒灵的进攻。
按照祂的手势和动作，如果夏目不躲那一下，恐怕会被直接从侧面掏到脑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人口中说着“想和你做朋友”，实际上并不怎么在意夏目的死活。鼠雌
活着当然最好，要是把脑子掏出来半死不活，祂也能通过直接的术式将人转变为和原田纯菜一样的存在，让对方直接在生理上成为祂的朋友。
只有在这种时候，夏目才会有一种“果然是咒灵”的感觉。
其他情况下，真人给他的感觉都太像一个真实的人了。
太过鲜活。
反而不像是咒灵。
祂清楚人类社会的各种潜规则，本身却完全不遵守这一套成文的法则。祂随心所欲，只为了自己乐意。
说到底祂其实和五条悟有些相似的地方在，都是不在意外人什么态度的做事情全凭着自己心意，想干什么干什么。
但五条悟即便嘴上说着“想把老橘子们一个个赶尽杀绝”多年以来也并未采取行动，原因就是他是个在人类社会中遵循着人类法则的人，他有自己在意的人，挚友、老师、学生、相谈甚欢的朋友……这些人为是他在这个社会中的存在的证据，是他的关系网络，他无法抛舍下这些人，因此他不会随随便便地灭世。
但真人不同。
夏目翻身躲开了真人甩过来的手臂。
对方狰狞的笑脸令他的心战栗了一下。
他并不将别人当回事。
祂是咒灵，连自己同类的生死都不在意，就更不要说人类的存亡了。
对祂而言，人类不过是令咒灵变强的“养料”，是随随便便都可以舍弃掉的无足轻重的空气和浮游。
夏目知道，虽然这人嘴上说想要自己成为他的同伴，但也不过是口头上花花罢了，和那些逛烟花厂所的男性说出来的话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青年躲过了真人将手臂延长出来的一截进攻，又回了对方好几发符箓，一道道写着书法字体的符咒飞向长发咒灵，在接触到祂之前就爆发迸裂出火光。
随后他手中的妖力又凝结出一支支莹白色的箭矢，朝着真人飞去。
自带追踪定位的几十支箭矢长了眼睛似的跟在特级咒灵身后，甩也甩不掉，像一串小尾巴。属刺
不管真人逃到哪里，都躲不开。
缝合脸咒灵没有半点焦急，祂甚至还有闲心躲过了夏目另外发出的好几道攻击，身后跟着一长串箭矢的祂像个遛狗的。
玩得差不多，真人将自己扭转成了麻花状。
在不管将自己掰成什么样都不会痛的咒灵玩弄下，一根根莹白色的箭矢就这么互相撞在了一起，爆发出闪亮刺眼的激光和声响。
“差不多了。”
夏目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差不多了？
等等！
茶发青年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心头隐隐萦绕着的忧患如大雾初散浮现出来。
脚下白色的地面褪去了最开始的纯白，像是被人故意刷上了一层变色油漆。
——是障眼法！
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脚下的薄薄的封印失去了原先的样子，脚下的样貌完全呈现在夏目颜色的眸中。
掀掉了魔术师的斗篷，呈现出地面原本的模样。
*
——脚下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错杂地拼接在地上，透露出满满的诡异。
夏目看着脚下蜿蜒流转遍布了几乎整个空间的法阵，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是什么？”
“夏目君这么聪明，不难猜出一些吧？”灰蓝发色的咒灵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眼中癫狂的神色更甚。
说话的时候，祂还不忘甩过来好几团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看上去像是身体组织的东西，夏目躲过了好几个，最后一个躲不过，面对迎面而来的像是身体组织一样的东西，他只好用手上的剑对着劈开。
蠕动的肉在空中被竖着劈开。
一瞬间溅开的液体向外溅洒了一圈，一股难言的味道弥漫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空间。
这团蠕动的肉会放射出腐蚀性酸液。
夏目拧着眉，即便他有防护罩幸免遇难，但腐臭混杂着强烈的酸味依旧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
“你想召唤什么？还是说想把我封印在这里？”
“不，后者可能性不大，如果你要将我封印的话，这篇空间已经绰绰有余了，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夏目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他盯着真人：“你打算召唤咒灵？”
他想到了最开始五条悟和夏油杰来武侦时乱步提出的那个可能性。
——以真人为首的咒灵们打算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凌驾于所有咒灵之上的咒灵。
————
世界白茫一片，咒灵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条悟收起了自己的术式，不带一丝留念地转身离去。
方圆五里范围内，所有的咒灵都被他一举消灭干净。
感谢漏瑚挑了这么个好地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才让他如愿以偿地开了把大的。
某个火山头咒灵没有挣扎就被他轻松祓除了，花御也仅仅挣扎了一下，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聚起来，一高一矮两个特级咒灵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领域中。
五条悟瞬移去了原先附近最为人头攒动的主干道，抬手消灭了一大片咒灵，又将带着一大片无法祓除的异形瞬移到了虎杖三人组那边。
才解决掉一沓咒灵往自己小挎包里塞了一串异形的虎杖差点掉下电线杆：“呜哇！五条老师又突然出现！”
“哟，同学们，还好吗？”大大方方露着眼睛的不良教师伸手打招呼。
“不太好，”钉崎抱怨了一声，“咒灵杀不完，异形杀不了，太束手束脚了。”
“安啦安啦，老师这不是出来忙你们的忙了嘛~”
五条悟对咒力的运用程度绝对称得上是当世第一，几秒钟的时间，就消灭一片咒灵，几分钟时间过去，他便在没有对房屋和街道造成损毁的情况下消灭了涩谷这一块地区的所有咒灵。
现在只剩下和体型和绿巨人媲美的异形了。
五条悟干脆给每只异形灌输了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小知识”，让异形们的大脑因为摄入过量的内容而陷入短路状态，手一抬，就将异形统一收进了伏黑惠的道具小挎包里。
“不过，这群肢体不协调的家伙是什么情况？”五条悟在收完异形后，想起来这事。
他指着街上一些表情惊恐手上握着各种“武器”的路人。
“……五条老师，你有看七海海老师群发的消息嘛？”
“让我看看……噢~原来如此~所以说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还算清醒？就是没有驯服自己的四肢，是这个意思吧？感觉挺有意思的。”
“五条老师！”
“嗨嗨，总之这些刚刚安装上四肢的人就暂时交给你们解决了，惠，包包借老师一下~”
不由分说，五条悟从伏黑惠身上捞走了空间存储装置小挎包，闪身走人。
刚想给五条悟掏出一个新包的伏黑惠：……
这才是你寄存在我这里的包啊！
***
“滴滴。”
“滴滴滴！”
“大数据检测到，大量咒力在向横滨方向聚集！”
异能特务科中，忙碌的政府人员们纷纷进行手中的操作。
一名刚刚入职没多久的理事员看着自己面前几十个屏幕上的其中一个，疑惑地眨眨眼，又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比瓶盖还厚的眼镜。
屏幕中显示：横滨海域上空有一团即将成形的龙卷，龙卷的正中心，监测到有隐约的咒力浮现。
大脑短暂地停顿了一秒钟，他选择向上级汇报。
“坂口先生！……”
***
【丙】一抬手，一朵朵飘着异香的花朵凭空浮现，随着心念一动，一片片花瓣分散而来，纷纷扬扬地落在咒灵身上。
随着一声声爆炸的巨响，花瓣炸裂，咒灵和花瓣同时变成烟花的一部分。
声音炸响咒灵消失的瞬间，又有无数咒灵替换上原先咒灵们的位置，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巨大身形的白色妖怪向着皮肤苍白的女生咬去，一面绿色半透明的面板出现在一人一妖中间，瞬间化成一间牢笼，将白色狐妖禁锢起来。
白色狐妖大声嘶吼起来，巨大的身体努力撞击这个四四方方的囚牢。
原田纯菜的手在面板上点了几下，绿色半透明的囚牢便向身处其中的大妖散发出一道道电光。
白色中夹杂着其他色彩的电光伴着大妖的嘶吼声。
“吼——”
通体白色的大妖连连向着一个地方撞去，连续不断的电光使得祂撞击的动作更加频繁。
“咚咚咚”的撞击声像是踩着鼓点，与外面和服妖怪爆破咒灵的声音相得益彰，在最后一下的时候，随着“咔擦咔擦”的碎裂声，狐狸模样的妖怪冲出了牢笼。
祂亮着爪子扑向了给祂带去这么大麻烦的人。
***
用无数咒灵的躯体去强行拼凑出一个庞大的咒灵。
这是可行的吗？
理论上完全没有问题。
咒灵本就可以互相吞噬以加强自身，但问题是普通的咒灵即便吞噬了成百上千只咒灵也无法进阶到特级。
除了外力（比如两面宿傩的手指）影响，通常特级咒灵在刚刚诞生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是很难后天通过努力去通过干涉造就的。
同类吞噬的可行性通常只存在于四级到一级咒灵，到了一级巅峰，即便再吞噬无数只咒灵，也很难再进一步。
到了特级，咒灵们早就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会想着吞噬同伴，因为祂们知道，与其吞噬同伴增强自身，不如团结起来去给人类添麻烦。
诞生自人类情绪的咒灵理应去消灭人类。
真人赤着脚，一步步走在几乎用整个空间绘制而成的巨型阵法上，每走一步，阵法久散发出多一道灰褐色的光。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夏目却觉得对方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中紧绷着的那条线上。
“和你想得一样，我们通过满意星收集到的情绪能量的大头都在构造一个巨型的咒灵——这可是一个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会造出什么的存在，很期待不是吗？”
“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出现在日本地界内的咒灵和改造人，噢，你们习惯称那个叫异形。”
“其实我本人是无所谓会造出多少我的同类的啦，不过我确实还挺好奇通过这个软件和阵法究竟会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我对祂的期待可是比期待夏目你成为我的朋友更加期待哦~”
毕竟，异形的存在只和真人的能力相关，和“满意星”整个软件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后者充其量只是一个媒介罢了。
但好处如此显著，就算是真人也不忍舍弃。
反正对祂没坏处。
还能用来搅混水干扰那群咒术师们的判断，何乐而不为？
缝合脸咒灵将嘴巴弧度裂到最大，像是在脸上生生用刀子刻出来的笑容，显得神经质且疯癫。
人形咒灵异色的眼眼瞳中是冬日冰面般平静的理智基调上是刻画着癫狂的盖层，和他对视久了夏目都觉得自己会成为悬崖边上半个脚掌踩空的人。
——这是一个疯子！
不能被祂影响！
夏目咽下一口口水，当机立断，手中飞出数道攻击。
真人不躲不避，任凭这些攻击击中祂，在祂身上留下一道道或轻或重的伤，又在顷刻间痊愈。
祂口中念叨着夏目听不懂的咒语，晦涩又难听。
夏目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一步上前，一拳轰在了祂的脸上，将祂整个咒灵按在地上。
夏目两只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制止对方吟诵任何咒语。
异色眼瞳的咒灵明明是被压制的那个，眼睛却眯成了月牙状。
——祂感到了愉悦。
手上传来的阵痛夏目顾不上，他眼中只有被自己捂住嘴的咒灵。
但吟诵的声音并未停止，夏目震惊地看着这个咒灵从脸上、脖子上、手上都长出了嘴巴，同时吟诵着晦涩又难听的声音。
不好！
夏目急忙结印，莹白色的光芒不敌地上愈盛的灰褐色阵法光束。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阵法光芒大盛，灰褐色的光自地上升起，伴随着浓浓的黑色雾气，笼罩了整个空间。
在黑雾弥漫的空间中，传出来一道癫狂的笑声。
“夏目君，成为我的同伴的养分吧！这样我们就能成为永远的朋友了——”
————
横滨上方被乌云遮蔽，原先晴朗的天空顷刻间化为黑夜，腥冷的气味不知从哪里蔓延开，沉沉的天空像是下一刻就会坠下。
狂风肆虐，将人衣物吹得猎猎作响。
乱步不顾社长的制止，将窗户拉到最大，狂风将他的披肩吹得扬起，他压着帽子探出头，墨绿色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心里的弦在某一刻，“啪”地断了。
“糟糕了！”
“社长！快点联系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安排市民去避难！！”
*
“理事长，这、这不是龙卷！”
“——这次是，海啸！”
“能将整个横滨淹没的巨型海啸！！！”
*
街上，名取和被他用纸束缚住的黄濑同时仰头看向天空。
阴沉的天空像是巨兽的巨口，能将人吞没。
“主人，快离开！马上就要发生海啸了！”
式神们能够提前感知到一部分自然界的反馈，在刚刚某一瞬间，祂们同时感知到了危险的信号。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同样惊愕的神色。
“怎么回事？”中也一脚踹飞一个长了三四条尾巴的咒灵，皱着眉看向了空中。
太宰治身上绷带在风中肆意摇摆，驼色长风衣男子眯了眯眼睛。
“大事不妙啊。”
不光光是咒灵，就连自然灾害，也出现了。
“喂，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嘛？”大妖按在女生肩膀上，语气凶狠。
“还有，你们把夏目弄到那里去了！快说！不然撕烂你！”
被祂控制住的女生半点没有被祂的语气威胁到，气定神闲地转开了脑袋。
“真是麻烦，又是咒灵暴动又是海啸。”
【丙】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深蓝色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担忧神色。
*
身体好重，眼皮睁不开……
手和脚，都动不了……
夏目试着动了下手臂，却感觉像是被缠上了无数道胶带，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他甚至没法转动脑袋。
像个在母体中被脐带连接着的胎儿。
——给我动起来啊！
他在心里怒吼。
真人召唤出了由无数咒灵构筑而成的新型怪物，如果不去尽快阻止的话，大家——
不行，一定要快点出去！
他要快点去制止咒灵的肆虐！
夏目睁开了眼睛。
在灰色与褐色交织的视野中，他看见一片虚无。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真人刚刚召唤出来的咒灵的体内。
在刚刚被灰褐色光束吞噬的一瞬，他试着反抗，却犹如蜉蝣撼树。
不消一时半会儿，就被吞没进咒灵的身体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真人说的一样，真正化成这个咒灵的养分。
真人和他一样，成为了这个咒灵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或许对方境遇比他还差些，同为咒灵，互相吞噬比咒灵吞噬带着人类躯壳的自己更加方便。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要怎么样才能够出去？
夏目等不及。
他不希望在众人奋战的时刻缺席。
他不想等到回到现实世界见到的满目疮痍的景象。
他还没有好好的和武侦全员真正来一场没有任何负担的团建，之前闲聊中和中也随口说的武侦和港/黑的团建也还没有落实，他在毕业后还没有请长假去八原好好待一阵陪陪塔子阿姨和滋叔叔，还有犬之会的众位。
明明还有这么多没有完成的、有遗憾的事情，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世界在这一刻终结。
这只咒灵的强悍他已经窥见到了，他不希望自己的世界遭受到对方的侵害。
他的父母、旧友们、横滨熟悉的朋友们、因为任务而认识的人、一些擦肩而过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八原的妖怪们、相识的所有靠谱和不靠谱的人们、对他好的亦或对他不好的人，都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怎么办？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如果是玲子外婆，这时候会怎么做？
————
东京，刚刚收纳起了异形的虎杖脚下一阵震动。
粉发少年惊讶：“地震了？！”
“玉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不安，”伏黑惠拍了拍身侧白色玉犬的脑袋，“这场地震震级绝对不小。”
钉崎不由分说推着他俩：“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不会觉得楼顶很安全吧？”
同一时间，西东京高校圈。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第一个发现了脚下的震动。
胖达紧随其后：“地震了！”
震惊得连黑眼圈都没有那么黑了。
沉迷于将收集异形的五条悟瞬移到了他们面前，“横滨那边出事了，老师我去看看，你们和悠仁他们一起负责疏散普通人。”
说罢就一个瞬移离开了。
“哟，杰。”
“你怎么来了？不在东京处理那边的咒灵？”
夏油杰语气算不上好，任谁打了这么久的咒灵没有办点喘息时间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
“我可是特地来援助你们的，哇塞，这边咒灵可真多。”
在六眼视野下，一切无所遁形。
“等等，那边是什么？海啸吗？”
五条悟视线聚焦在一处。
“乱步已经通知异能特务科去疏散民众了。”
“我留下善后。”
听了这话，五条悟跟看什么珍惜品种的动物一样：“真是稀奇。”
捧读语气。
居然会保护曾经想要灭口的猴子们。
“为了弥补我曾经的错，不行吗？”
夏油杰操纵着咒灵吞噬掉飞近的几只鸟型咒灵。
五条悟没有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战斗。
祓除掉一批咒灵，五条悟大声道：
“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并肩作战过了吧？”
“我可不想和你肩并肩。”夏油杰语气有些嫌弃，但并未拒绝五条悟的提议。
……
“快走快走，还有在居民楼里的人吗？”
立原举着喇叭，扯着嗓子喊。
和他干着一样活的黑手党不在少数。
武装侦探社的乱步传话给他们和异能特务科，很快异能特务科也检测到了太平洋上有一巨大的海啸正朝着横滨袭来，是足以淹没整个横滨的超大型海啸。舒磁
“草啊，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海啸。”一来还来一个大的。
鼻子上贴着OK绷的黑手党最后一次确认了没有人在，运起异能飞速离开。
哪家卧底干活干成这样啊？
不说了，他还得赶下一个小区呢。
“吼——”
白色老虎从楼上跃下，锋利的爪子划过好几个咒灵的胸膛。
“确认过了，这几栋楼都没有人了。”少年清亮的声音从白虎口中传出。
“嗯，好的。”穿着红色和服的少女点点头，在地图上将一处划掉。
……
八原，被称作“时雨”的半神看向了天空。
和其他地方不同，八原有不少大妖坐镇，虽然几乎都是因为无法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但同样的，作为极少数得到了庇佑的地区，八原人们的生活还算得上平静。
和露神一样，在信仰充足的情况下，祂同样获得了新生。
和只有一个小小祠堂的小神露神不同，祂的神社更大，身负妖力已经偏向神力了，因此重生后并未失去从前的记忆，虽然记忆更像是“传承”而非自己本身经历的，但作为同样被夏目拯救过的存在，祂当然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够渡过这一劫。
“夏目，要挺过这一劫呀……”森林里，小狐狸揪着草帽，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同样因为能力不够被留在八原看家的中级们双手（蹄）合十，紧闭双眼，为他们的好友祈祷。
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妖怪们纷纷向祂们心中的友人献上祝福。
京都。
“嗵！”
一支飞剑射中了咒灵，咒灵在挣扎中化为灰烬。
长发红眸的青年再次做出拉弓姿势，五箭齐发，精准击中每一只咒灵。
“的场大人，雨势太猛，还请尽快离开，您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大院外，滔天的大雨早已汇成了一条小小的溪流。
“知道了。”
青年嘴上说着，却并未收起弓。
洛山高中，天狗六濑收留了一众逃难来的人。
在天狗的结界内，外界的召唤和命令不会起作用。
因此不会有人中途变成异形袭击人。
咒灵也无法突破结界。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结界抵挡不住暴雨和水势。
赤司早在雨漫到脚脖子的时候便察觉到问题了，在他的号召下，一众人有条不紊地登上洛山最高的一栋建筑顶层。
站在高处看这场雨，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灾。
同样是被暴雨侵袭的大阪。
平次一边道歉一边背着被绑上绳子和叶，一路向通天阁高处走。
电梯停运，手机适时地刷新出来新闻，能看见不少人都在往高层跑。
黑肤少年脸上和身上有点伤口，都是他练合气道的青梅打出来的，若非他练过剑道，还真不见得能够反过来制服对方，更不用说控制住对方的动作了。
不少市民脸上带着恍惚的神情，就在今天，他们见到了让他们三观震碎的场景× N ，能在短时间内缓过来并且立刻找高层建筑逃命都是他们脑子转的快。
同一时刻，被世界意志隔绝在外的夜斗盘膝坐在窗边，撑着脸，一脸怨念地看着天空。
“你盯着天看再久也不会放晴的。”大黑说了一句。
小福咬了口脆脆的薄饼，“就算你掺和进去，事情也不见得会好转，不如就将希望寄托在你的朋友们身上吧。”
————
一道光照进来。
夏目看见了一个小孩。
是她？
小女孩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窗外的狂风大作，她抱着一本本子走在吱呀吱呀的地板上，找了块地直接坐下。
这回夏目看得异常清晰，对方究竟在写什么。
琥珀色的瞳孔随着对方的动作逐渐放大。
他清楚地看见对方写在书上的内容——
“玲子永远的都是一个人，虽然习惯了寂寞，但也偶尔想要一些朋友啊。”
“玲子想要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只有玲子一个人能看见的朋友，想要他们永远是玲子的朋友。”
女孩将本子一合，本子的封面已经由原先素净的模样变成了他分外眼熟的一个封面。
即便心中有了一点点猜想，夏目也震惊于自己看见的场景。
“玲子外婆？”
玲子外婆的友人帐，原型是书？ ！
那自己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友人帐能够成为自己的异能力？书在这之中究竟起到什么作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走马观花一样，他见到了玲子外婆的整个人生轨迹。
起初无法看见妖怪的玲子，通过书的帮助，见到了妖怪，和妖怪们结下了不解之缘。
但由于频繁使用书，导致身体急剧消耗，无法承受世界意志加诸在她身上过强的因果，早早便离开了人世。
夏目从第三者的视角，旁观了玲子外婆的整个人生。
身形消瘦的女子在去世前，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下——希望“友人帐”自己去寻找能够善待它的主人。
主人？所以自己是它的主人吗？
夏目看了看自己。
等等，他能够动了？
他不是，应该在咒灵的身体里吗？
“是书的力量！”
他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闪过光芒。
夏目看见自己身上散发出来浅金色的光晕，一本散发着同样浅金色光泽的绿皮封面的本子从他身体里飞出来。
书的封面大大咧咧地写着“友人帐”三个字，是夏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样。
“书？”他试探着问。
绿色封面的本子闪烁了一下光芒，在他面前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素色的封面，看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却是能够左右整个世界的基石。
翻开封面，黑色的字体出现在纸张上。
【是。 】
“你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玲子外婆写了想让友人帐找到主人，所以选择了我？”
【我的目的是达成写在书上的一切事项，目前只有夏目玲子的愿望尚未达成。 】
【夏目贵志，你是夏目玲子去世后四十年到现在为止唯一符合条件的人选，所以友人帐会选择你，又因友人帐设置了一定的考验，因此你需要全部完成，现阶段而言，你尚未全部达成条件，因此无法全权使用友人帐的权限。 】
夏目盯着书页上浮现的字，一字一句问：“你是书，也是友人帐？”
【——是。 】
“我听说书是全知全能的，那么你知道怎么祓除那只被召唤出来的咒灵吗？”
“我能在书上许愿吧？”
【不行，你并未获得完整权限，书对你来说就只能是友人帐。 】
还需要考验么？
夏目深吸一口气。
“那么，我的考验是什么？”
【未完成任务前无可奉告。 】
“……”
“你将我唤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的是你的灵识，你的躯体还在外界。因意外触发了感应，所以将你拉进这片空间。 】
油盐不进。
“太宰治能不能通过异能力消除那只咒灵？”
【由于优先级，太宰治不是咒灵的对手，因此不能。 】
“如果我加上妖怪们，还有五条悟，是否能够将咒灵祓除掉？”
【不能。 】
【你们之中只有五条悟能与其进行正面对决，但后者恢复能力更强，无法正面击败祂。 】
夏目盯着书。
“如果我在书上写上希望咒灵全部消失，会如何？”
【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庞大的因果，直接消散，且实现的几率不超过50%。
且，书只能是友人帐。 】
这是不让他在书上许愿的意思。
夏目看着浮现出来的字迹，不死心地又问。
“如果我再加上灵魂无法去往往生地狱，这个愿望可以达成吗？”
许愿“咒灵消失”会让身体消灭，那么做加上灵魂呢？
之前书就有提到过，不论是玲子外婆还是他自己，似乎不管许什么愿望，最最糟糕的情况只有是身体抹除，而非灵魂上的消散。
夏目想起之前猫咪老师和他说的，人死后灵魂会去往地狱的内容。
书的能力只能够覆盖到身体，无法对灵魂动手？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书翻页，黑色的字迹浮现出来：
【能够达成一半，如果借助所有友人帐中的妖怪的力量，可使特级之上的咒灵消散掉。 】
没有拒绝。
夏目知道自己赌对了。
下面又浮现出一行字。
【你确定吗？地狱是灵魂最后的归宿，没了灵魂你就不能在地狱里和亲人相见了，照你如今的功德，可以在那边拥有很好的生活。 】
祂尽到了告知义务。
“我确定。”夏目花了一秒钟权衡利弊，比起所有人一起在痛苦中死去，他更愿意牺牲自己一个。
无论是塔子阿姨滋叔叔、猫咪老师、还有其他妖怪们，他的同事、朋友、数不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擦肩而过的人，都是活在世界上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资格和权力决定自己的生死，而非所谓的天灾。
他不管是选择生还是死，都是他自己的抉择。
即便再也见不到大家，他也甘之若素。
“我确定！”他又强调了一遍。
态度坚决强硬，不容拒绝。
书页缓缓合上，在看不见的最后一页里，一道陈旧的封条散发着弱弱的金光。
——————
现实世界。
遮天蔽日的墨云低沉的犹如末日，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一样。
街上的电线杆都被连根卷起，连同破碎的玻璃窗和漫天飞舞的树叶在风中飘摇。
野兽般萧杀的狂风中，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盛怒的神情作不得假。
“还是没用吧？”太宰治把他向后扯，企图将人扯进后方的群体中。
青年鸢色的眼瞳倒映着世界末日一般的倒影。
早在之前，中也就想动用荒神的力量，试图在天空上那个咒灵还未彻底成型时将祂消灭。
当时他和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外不远处，刚刚绞杀了一大波咒灵。
“别想了，不可能的，港/黑的帽子君。”乱步站在窗口，手呈喇叭状，大声对着窗外说。
中也尝试了好几次，不管是咏诵污浊诗句抑或是驱动身体里的荒神力量，都没有效果。
“就算你再驱动几百次也没有用的啦！神明的力量在这场战争中被全面禁止了——”
即便是体内封印着神明的力量，你也无法施展出来。
这件事情从最初就是不允许任何超出一定规制的神明力量介入的！
就如同以往人类经历的种种重大事件，诸多天灾，都没有神灵的参与，因为祂们不被允许介入其中，仅仅作为旁观者。
——旁观人类的兴衰。
即便在平日中处处存在着神明们的影踪，但归根结底，祂们始终是超然于世外的、不属于整个层级的存在！
愤懑的重力使一拳将一块被飓风卷起的巨石击碎。
好几个人合抱粗的巨石在重力的作用下，瞬息化为粉末，消散在风中。
*
横滨港附近，人员早已被疏散掉，就连流浪猫狗都混在惊慌的人群中一同撤离。
用妖力禁锢住消瘦女生的狐妖仰起头，向着地狱般的黑沉天空高吼一声。
声音嗥叫如雷，同天空中时不时落下的雷电相呼应。
白色巨妖的头上诡秘的血色妖纹散发出道道光辉，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斑，你也感受到了？”
身着和服外表是女性的蓝发妖怪手里握着的烟枪早已不再向上缭绕着袅袅的烟雾。
祂眯起了眼睛，属于大妖的危险气息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
夏目在上空，和那个新诞生出来的咒灵在一块。
不知道那个缝合脸的咒灵干了什么，居然将夏目也一起带到了这个咒灵的领域了！
祂们能感应到夏目暂时还处在较为安全的状态，但时间长了就说不好了。
阴沉得发黑的天空中呼啸着阵阵狂风，将一切烟雾都吹散得分毫不剩。
一股连妖怪们都能发自心底感受到震颤的力量正在横滨上空聚集。
“你们即便杀了我，也无法改变事实了。”黑发女生淡淡道。
她的眼神如同无波无兴的古井，即便丢下一颗石子都不起半点波澜。
“祂已经诞生，不论是你们妖怪还是六眼，都无法抵挡能够操纵整个自然界的咒灵。”
“喏，你们所效忠的人类，也会成为祂的养分。”
她扯了扯嘴角，欣慰地舒展出一个笑容。
嘴角溢出刺眼的鲜血。
她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真人死了，成为了这个咒灵的一部分，因为祂的咒术而存活至今的女子如今也该去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沉闷又迟钝的雷声在云层上空滚动，随着肆虐的飓风给整个横滨带去慌乱恐惧的风暴，一声声惊雷从从苍穹深处发出，似是在每个人耳边轰然炸响。
——祂诞生了。
是在无数咒灵和数不清的血肉之躯堆积之下活生生堆积出来的——特级之上的咒灵。
【三筱】从西边飞过来，来到祂们身侧，同行的还有【小胡子】等妖怪，众妖神情俱是严峻至极。
祂们的主人兼友人，如今正在那片云层的上空，和那只新诞生的咒灵呆在一起。
身体里的本能告诉祂们无法击退这只咒灵，但同样的，从本心出发，祂们更加不愿意见到对方陨落。
隆隆作响的雷声不是假的。
天黑得能够滴出墨。
五条悟也赶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这可不是人类可以轻松应对得了的。”
低沉的声音从狐妖口中响起。
“哈，我可是最强啊！”
白发六眼的咒术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得梆梆响。
“这种大场面，怎么可能少了我。”
为了过来，他还特地用蹩脚的理由把挚友支开，把他丢进对方曾经最讨厌的普通人当中，想想对方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闷闷的声音响起。
“无知。”
这种情况，就连祂们妖怪直面都有灭顶的风险，更不用说你一个肉.体之躯了。
但【斑】也只劝了一次。
五条悟一个人身上一百多斤反骨，越劝越和你反着干。
老熟人了，谁不知道彼此性格啊？
“你快死了诶。”五条悟盯着被封印在妖力中的少女，陈述事实。熟辞
在青年天蓝色纯净的眼眸的注视下，黑发少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阖上了眼睛，平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天空中雷声阵阵，磅礴的咒力向天空中汇聚，六眼的视线畅通无阻，五条悟能够看见层层云层之上的巨型混沌体。
庞杂而浑沌，颜色浑浊，像个混杂了无数种颜料的大染缸，令人生厌。
原田纯菜面前的半透明绿色屏幕在一道巨大的惊雷声中呈现出道道裂缝，在下一道雷声中，整个碎裂，化为星星点点向上散逸直至变为再也看不见的齑粉。
又是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震响，随着咔擦咔擦的碎裂声，同时支离破碎随之消散的还有她本人。
随着咒力凝聚而成的显示屏一同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粉末状，随风消散在空中。
化成了她口中的咒灵的养分之一。
“让我去找夏目，比你们来的方便吧？”五条悟挡在【斑】身前。
他的能力以破坏居多，唯一一个反转术式还是只对自己生效，要他来构筑什么防御阵法简直要命，而妖怪们的妖力和咒力相比较为温和，对付自然界的侵袭也有一部分的经验。
“总之，我会把夏目带回来的，他也是我五条悟的朋友啊！”银发人类挥挥手，飞向了云层深处。
“人类，你要是没法将夏目带过来，就等着以死谢罪吧！”狐妖从喉咙中发出一道吼叫。
深蓝色泛黑的海浪席卷着停在海面上的浮萍一般的船只，像个暴戾的君王，重重地砸向港口海岸，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怒气。
在巨大的浪涛之下，人类渺小得形若蝼蚁蜉蝣。
铃铛声响起，【三筱】巨大的身影霎那间闪至横滨上空，深绿色皮肤的马型妖怪像是一座小山，牢牢地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磅礴浩大的妖力浮现而出，汇聚成巨型的阵法，繁琐的金色妖纹绘制在人类看不见的防护罩上，罩在整个横滨上空。
曾经八原的守护神也如今也成了守护这一方天地的存在。
“真是，好事被【三筱】你给抢先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丙】向前踏出一步，手中花瓣翻飞，不受重力和风向雨势的影响，覆盖上了空中最开始的那一片妖纹。
金色的妖力加诸在原有的阵法上，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束。
更多的妖怪将力量汇入其中，加固防御阵法。
深到发黑的海水接连不断地翻涌卷起，接二连三地冲刷在防御阵法上，若是仰头，便能看见色彩明明灭灭的天空。
第一波海啸的浪潮被阻挡下来。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波、第三波。
这是祂们的主人兼友人想要守护的城市，也是第一道防护。
如果祂们没能抵挡住，那么祂们身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八原也会遭受到侵害。
一边分明抵挡着一轮接着一轮的天灾，一边在心里倔强想着：
——才不是为了可悲的人类，这是为了祂们自己！
——但是如果是夏目开口的话，一切另说。
通过书页转播看见这一番景象的夏目捏紧了拳头，对着面前的书决然道：“请快点开始吧。”
他的友人们在和整个世界的咒灵抗衡，而他却只能被困囿在这一块方寸之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奋战，叫他如何能够不急？
如果可以，他也想回到友人们身边，也想保护更多的人，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这是你最后一次反悔机会。 】
黑色的字体在白色的纸张上分外显眼。
“我不会反悔。”
【好。 】
书页翻动，流淌出月色一般柔和的光，缓缓地覆盖在了青年身上。
夏目感受到自己的思绪在向外扩散，飞去了云层之下，也飞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看见了横滨的友人们正在与天灾相抗衡，灾难之下，无分敌友。
他看见了八原的山水，熟悉的小径麦田，清澈的溪流，比平日喧闹一些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围着围裙跑出来收衣服的塔子阿姨蹙着眉，不知是不是在记挂着谁。
他还看见了妖怪们。
河童在岸边和小狐狸说着话，两小只的神色有些焦急；山神狸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夏目的视线同祂相交了一瞬；爬上树顶看海的雾叶被一阵风吸引了目光；老太太模样的青栀子拄着拐杖伫立在山坡上，目光深深不知望向何处；月日食被石子绊了一下，挠挠脑袋，继续赶路；身形小巧的铃响坐在树枝上，看看天空，长叹一口气；森林深处名为白阳的白色猫头鹰扇了扇翅膀，抖落下来几片纯白的羽毛……
都是曾与他结过缘的妖怪们。
……
妖力交织着咒力铺就而成的防护罩上经受着一波波海浪的冲刷与洗礼。
雨水混杂着滔天的海水不知疲倦地砸上空中的防护罩，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大过一浪。
绘制着妖纹的阵法在被冲破碎裂的瞬息又被新的力量补上。
不知是海水还是雨水的液体，从抑制不住的裂开的缝隙中倾斜而下，“轰”地坠在本就湿润的地面上，激起一道道小小的浪涛，拍打在街道上停驻的车辆上。
巨大的声响令人愈发担忧。
【斑】龇了龇牙，狭长的狐狸眼望向上空。
五条家的小鬼，一定要给点力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海啸的威力只增不减。
中岛敦一个飞身，将眼中盛满了泪水的小孩抱住，即刻侧滚，躲开了被吹倒的树。
小孩在他怀中哇哇大哭。
孩子的父母连声道谢。
半/身化成老虎的少年指了一个方向：“到那边人多的地方去吧，那里会安全很多。”那边有异能特务科的人和贤治君他们，算是这一带范围内最安全的地方了。
天上的阵法又裂开了一个大洞，瀑布一般的湍急水流直直坠下，浇了中岛敦一身。
白发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刻不停留地奔寻是否还有落单的人的踪迹。
最先撑不住的是【刈】，祂们体型小，能量也小，只有聚在一起才能发挥出作用来。
一个两个小毛球脱离了队伍，不会影响什么，但祂们终究无法支撑太久。
不仅是【刈】们，还有其他妖怪。
祂们会累，会力竭，但咒灵不会，无端变化的天气更不会。
这是一道无解题。
就像五条悟，即便可以给自己回血，但他一人无法支撑住整个防护罩的运行，单凭几只大妖怪，也无法维持整个阵法的运行。
横滨各处，咒术师们和异能者们也各司其职，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守护横屏增添一份力量。
倏地，通体白色的狐妖睁大了眼睛。
“大家，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纳兹咩！”祂大声喊出。
【日高】惊喜地扇了扇翅膀：“夏目！我听见夏目的声音了！”
“夏目殿下，您还好吗？”作为其中妖力最为强盛的妖，【三筱】的声音最为冷静，却也难掩其澎湃的心境。
“我需要大家的力量，很多很多力量，如果可以，请大家可以将力量借给我。”
“拜托了。”
温润清冽如泉水的嗓音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
【斑】却觉得夏目的状态不太妙。
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白色的狐妖一个激灵，“纳兹咩，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
“没时间了，猫咪老师！”
对方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味道。
【丙】拧其了眉毛，品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我能看见大家，也知道大家为守护这座城市付出了多少，可是，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我们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无法同一个汇聚了所有咒灵力量不知疲倦的怪物相抗衡……”
“……所以，也让我出一份力吧。”
“请大家放心，相信我，这场灾难一定会过去的。”
“夏目，不会有问题吗？”【丙】犹豫了一下，问了出来。
这场战斗，不会有问题吗？
以及。
你不会有问题吗？
“放心吧，不会的。”
青年清朗的声音响起，自带安抚功能。
——不会的。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可说不准。
大概率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出来。
即便【丙】已经猜到了他的态度，但他依旧没有亲口承认。
后者同样也尊重了他的选择，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在他的劝说下，妖怪们便是担心他，也只得按照他的说法来做。
作为【友人帐】的主人，夏目的命令祂们是无法说不的。
【斑】是第一个将自己的力量分出来的。
通体白色的狐妖头上刻画着一个手杖一样的妖纹，眼睛狭长，兽性十足，同招财猫完全不搭介。
金色的光点一点点从祂头上的血色妖纹中浮现发出，很快就漂浮在了空中。
光点十分微弱，又倔强异常，明明不起眼，却又能引起注目。
其他妖怪们效仿祂的样子。
很快，一颗颗金色的光点从每只妖怪身上飞出。
小小的，萤火虫一般，看上去微不足道。
但萤烛末光，亦可增辉日月。
星星点点的力量，能够汇成江流，同浩大磅礴的咒灵相抗衡。
————
夏目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
身体依旧沉重得像嵌在泥里一样，动弹不得。
眼前时不时闪过的银色光芒昭示着和这具巨大的咒灵交战的是何人。
人类中最强的存在正在和咒灵殊死搏斗。
但即便是强悍如五条悟，在面对如此强大的咒灵时，也难免会生出一点有心无力的感觉。
有反转术式的他不会死，也可以不累，但会麻木。
这已经是他第5836次施展出虚式·茈了，初次使用就贯穿了伏黑甚尔半个身躯的招式在这只新生的咒灵面前却远远不够看。
被击穿的当下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连消耗就消耗不掉。
简直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棘手的家伙。
咒灵庞大臃肿却形似云雾无法触摸的身体之中，夏目尝试着伸出手。
还是很艰难。
却并不是完全不能动弹。
星星之火般的金色小光点从云层下方一点点汇入他的身体。
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与力量。
————
“猫咪老师，谢谢你。”
在一片圣洁的寂静中，兽型的大妖脑海里出现一道声音。
狐狸狭长的金色眼瞳闪出一分异色。
【喂，纳兹咩，这种像交代遗言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
“……”
对面没有回应。
当【斑】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耳畔又出现了熟悉的话语——
“猫咪老师，以后少喝点酒，你都不知道你浑身酒味的样子有多难闻。”
“以后友人帐就拜托你守护了，如果到那时候还在的话。”
“还有，请告诉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他们，说我去出长差了，请不要挂念。”
“……”
“……还有什么想说的？大概是有点遗憾吧，没有遵守之前承诺，你会生气吗猫咪老师？”
对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掩饰得很好的哀调。
生气啊！当然会生气！
怎么会不生气！ ？
说好一起走到你生命尽头的，结果才多久的时间就想抛下祂一个人离开？
简直比玲子那个家伙还要更加不讲道理！
“猫咪老师？”
秉持着只要我不回复你就不会舍得走的想法，年龄四位数的大妖怪孩子气了一把。
“猫咪老师？”
夏目又喊了一声，这次的尾调颤抖得明显了些。
声音也轻了好多。
一声叹息响起，将正在生气中的妖怪唤回神。
【纳兹咩！我告诉你，我生气的要命！要是你敢随随便便消失，我就在你房间喝酒，熏得全是酒味！还要把你的床挠花，把你的本子上全部画满猫咪头！ 】
明明是原型状态，语气却和招财猫模样的时候没有区别。
心中呐喊着青年的名字，头上妖纹闪烁着红光的大妖在书的介入下动弹不得。
一定要给我活下来啊，纳兹咩。
你还欠了我好几顿七辻屋的馒头和羊羹呢。
……
啊，猫咪老师是真的生气了啊。
夏目苦笑着叹了声气。
没有收到猫咪老师暴跳如雷像机关枪一样的“问候”，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最后的时刻，他还是无法开口，让对方将他忘记。
人和妖怪的缘分，总是以人类的失约而告终。
在这场漫长有异常短暂的旅程中，人类总是先妖怪离开，无怪乎妖怪们都说人类是骗子。
他也是啊。
他做不到剥夺对方思念和想念的资格，在他眼中，猫咪老师整天吃吃喝喝才是常态，若是那天不给他惹点祸出来，就不是祂了。
——抱歉啊，猫咪老师，终究还是我失约了。
茶发青年闭着眼，感受着汇入身体之中的力量，头一次感觉自己能够强大到这般地步。
就像一条干涸的山谷中骤然注入了一片汪洋，四肢百骸中尽充满了充沛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说的便是如此。
一念之间，便能够令风云变换，山河失色。
他成为了各式力量的载体。
不同于身为荒神载体的中也，他是从万中无一的实验中存活下来的幸运者，且也仅仅只能承受住一个荒霸吐的力量，平日将其封印在体内，每次召唤都会给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
同样是载体，夏目的身体韧性比当初还未到一米的中也更强，更够承受的力量更大，但也是有限的。
青年身上骤然爆发出声势浩大的能量，破开了身上的束缚，从咒灵身体中突破了出去。
金色的光从身体中射出，五条悟挑眉，惊讶道：“贵志你？”
刚想说“你居然这么厉害，一个人突破了出来”的青年眼睛突然睁大了些。
他看出了夏目的异样。
青年的茶色头发此刻泛着金色的光，琥珀色的竖瞳中也透着浅金色的色泽
皮肤上一点点浮现处金色的皲裂纹路，身体里流淌着的甚至已经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浓缩了无数倍的妖力。
其浓郁程度已经近乎到神力了。
汹涌澎湃的力量充斥着整个身体，夏目冷静道：“我们合力击退祂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手上不忘放出来一招虚式·茈。
“……好。”
他知道夏目现在的状态不可逆，也只有将眼前的咒灵击退，才能寻求其他可能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同时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招式。
白发六眼开启了领域，犹如阳光般耀眼的光束从他手中发出，径直轰向身形胖达的咒灵身上。
被金色的妖力覆盖全身的青年双手手掌微曲，在身前凝结出一个金色的、不亚于直视太阳光亮度的浓缩能量球。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球中蕴含的力量越发恐怖。
时间稍纵即逝，夏目手中的金色能量球已经凝聚到一个令身侧六眼在感知中都有些惧怕的程度，能量仍然在不断地聚集。
五条悟百忙中抽出一眼看了下这团能量，咋舌了一番。
这一枚球要是往底下丢，整个岛国都能给炸没。
当金色的能量球凝结成堪比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时候，夏目身上的部分皮肤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而剥落了。
露出流淌在皮肤下金色的妖力。
蓄势待发。
五条悟和他配合默契，一人动用所有的力量，不要命地将凝结出来的术式虚式全部往咒灵身上扔。
生生凭借数量在咒灵身上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虽然整个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复原。
刺眼的白光从二人见面开始就没有停歇过。
另一人卯足了劲，将手中那枚不知道蓄了多少力的能量球向巨大的身躯砸去。
卡在祂将身体复原的前一刻，进入了祂的身体之中。
火球一般的金色能量球，在接触到雾状的庞大身躯时，瞬间炸裂，迸发出剧烈的火光，刺破了乌黑的云层。
像是在云端之上绽放了一朵金色的巨型烟花。
——轰！
震穿耳膜的爆裂声响彻云霄。
天际被整个晕染成了金色。
如同细丝一般密密麻麻的雨珠从空中落下。
甘雨来了。
吹掀了屋檐和车辆的风停了下来，海面重归于平静。
天光破开沉沉的墨云，铺洒薄纱倾泻下来。
***
“天晴了？”
“海啸消失了？！”
“爸爸妈妈，我们活下来了！！！”
幸存者们惊喜地抱住彼此，喜悦溢满了每张脸，雨水泪水交织在一处。
乱步甩了甩湿透了的帽子，翠绿色的眼中映着如丝如缕的雨线。
“结束了呀，横滨又要忙起来了。”
叹口气，他从内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甜津津伴随着一点点的酸味令脑子清醒了不少。
等下和社长说给夏目放个长假好了。
“雨停了？！”
“真的？！太棒了——”
“水位降下去了！”
雨过天晴，欢呼声淹没了整个大阪。
“呼——还好还好，没有再震下去，不然我感觉能看见天堂的爷爷。”虎杖吐了口气，松开手，被他护在怀里的一对双胞胎停止了哭泣，左看看右看看，看见彼此眼泪鼻涕的模样，笑出了声。
粉发青年也舒心地笑了。
阳光下，茶发青年捧着一本厚厚的绿皮本子，站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金色的沙滩上，远处的海水与天空连成一色。
“纳兹咩——”
一只近似圆形的猫咪球一边喊着名字一边像个弹簧一样弹过来。
青年转身，将来者接了个满怀。
“猫咪老师，你好重啊！”青年笑骂了一句。
“你欠我好几顿七辻屋的馒头和羊羹还没有还！还有，接下来得给我做一年份的饭！！！”
“你是猪吗猫咪老师？”
“就说做不做吧！”
“……我做总行了吧。”自知理亏的茶发青年揉了两下软乎乎的猫咪，触感相当好，算是提前告慰一下接下来一年都要天天蹲厨房的自己。
一碧如洗的天空剔透得如同蓝色的宝石。
海风缓缓拂过脸颊，将书页缓缓吹动。
翻飞的书页似是没有尽头，如同未完待续的人生。
第99章
1.
玲子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总是一个人拿着棒球棍,脸上身上似乎一直有消不下去的伤痕。
手臂、脚上，连脖子都有刮蹭和新旧不一的疤痕。
虽然大多很浅, 没几个月就会消下去，但在这期间，又会新增新的伤痕。
玲子不是好孩子。
同龄人怕她。
大人说她是个野孩子，和她在一起玩的人会被打伤的。
没有人喜欢玲子。
2.
这天，玲子扛着棒球棍从林子里走出来，同村几个小孩看见她,纷纷跑开。
玲子刚刚用棒球棍在邪恶的黄鼠狼面前捍卫了一窝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鸟。
她自觉是个大英雄、天生神力的骑士长大人。
昂首挺胸，眉毛向上扬了起来。
表情颇有几分“我真棒”的意味。
即便被树枝刮了几下手和脚，还被黄鼠狼咬掉了一片裙子, 黑色的中长裙现在看上去和挂在树梢上被风吹日常的破烂布料相差不了多少，玲子依旧觉得自己今天当了大英雄。
她是小鸟们的英雄。
她很骄傲。
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自豪与喜悦的浓烈色彩。
如果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她不介意把这份喜悦和欢欣分享给对方。
一个刚刚搬来没多久的穿着连衣裙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想凑过去和玲子说话，被同村的小孩拉住,同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
“我们爸爸妈妈都不让我们和她玩，说她是个成天打架的坏孩子，和她玩耍的人都会被欺负。”
麻花辫女孩为了融入团体,被扯着手臂离开了。
临走时回头看了眼玲子。
玲子不是好孩子。
大家都这么说。
小玲子扯了扯自己一边长一边短的裙子,抬脚踢了下石子。
小石子滴溜溜滚出去好远。
不是就不是, 反正她也不需要同伴。
3.
玲子救了一只小三花猫。
瘦瘦小小的，和隔壁村祠堂里的白白胖胖的陶瓷三花一点不一样。
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死。
玲子细心呵护了三花两周时间。
三花很乖，不会伸爪子挠玲子。
小小一只，在玲子被针对孤立的时候还会主动上前蹭蹭。
玲子觉得自己可能交了一个好朋友。
但是小三花猫是有主人的。
它的脖子上系了铃铛,走路时会发出铃铃铃的响声。
有一天, 小三花猫不见了。
虽然知道小猫可能会离开自己，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 玲子心里还是像从高高的地方被落了下来一样，失落感包围了她。
玲子又是一个人了。
4.
好消息，先前那个搬过来没多久的小姑娘和玲子成为了朋友。
女孩叫良子，是个穿得漂漂亮亮、说话细声细语的女孩，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家里人特地从城里搬过来就是想让她多感受一下乡村的空气，调理身体。
两人结识的起因很简单。
良子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像个传统观念中的大和抚子类型的女生，说话也柔柔的，但性格比起一向爱到处找猫逗狗的玲子也差不了多少。
天知道玲子某天突然在河滩边看见良子提着裙子放生小鱼时心里刷过多少感叹号。
这时，一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鹰窜了出来，爪子向还在良子手中扑腾的鱼伸去。
“小心——”玲子大喊，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往鹰身上一甩。
随着好几根棕褐色的羽毛振落，鹰落荒而逃，良子也因为突然的变故脚下打滑落进了河中。
玲子二话没说往河里一跳，凭着出众的运动天赋将女生从河里捞了出来。
小白裙湿漉漉的良子脸上的惊慌尚未褪去，玲子看了看自己丢在草丛里的外套，捡起来拍了拍，问：“你要吗？不嫌脏的话。”
良子怔愣了两秒，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白裙女孩坐在地上，仰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谢谢！”
两人的友谊从此结下。
5.
良子和玲子成为了暗地里的朋友。
二人经常偷偷约着一块出去探险，爬山爬树摘果子，玲子举着棒球棒或者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的时候，良子就鼓鼓掌，活脱脱一个小迷妹的样子。
玲子相当受用。
这可是她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玲子第一次交到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高兴的连续爬了三天的树，打了三天的黄鼠狼，打得黄鼠狼见她就逃。
良子还给玲子吃家里给她的小零食，给她带好看的衣服和头饰。
6.
不可结缘。
玲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知何意。
家里人基本上不管她，上了小学后一放学她就跑进各种田野、森林之中，找不见人影。
所学的知识也仅仅够她认识大部分的字词汇，再多的，她也不清楚。
这是良子告诉她的。
似乎永远穿着好看的衣服的女孩捧着一本书，歪着头问她。
“玲子，你听说过不可结缘吗？”
“这是什么意思？”
玲子单手将棒球棍转了两圈，往地上一插。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两个人不能相遇，就算相遇了也不能成为朋友、结下缘分吧。”
“缘分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诶。”良子用手点了点下巴。
“这样吧，玲子！”黑色长发女孩突然道。
“嗯？”
“我们拉钩！我听家里的长辈说，只要拉勾，保证下承诺，就算是结下契约了，感觉和缘分是差不多的东西呢！”
“行啊！”玲子伸出手来。
两人小拇指勾起来，在空中摇了摇。
“这样我们就是永远的好朋友啦！”
良子和玲子永远是好朋友。
7.
良子生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是席卷了整个县的流感。
身体虚弱的良子很容易就遭殃了。
前一天还和玲子偷偷一起爬树摘果子，第二天就躺倒在床上无法动弹，连二人约好的原定第二周周末去的探险也搁置了下来。
玲子又变成一个人了。
但她不孤单，她可以等良子病好了，两人一起再去各种地方探险。
只需要多等一会儿。
等良子恢复了，就好。
8.
良子去世了。
在与病魔抗争半个月后。
玲子没有见过病床上的良子。
所有人都想远离她，觉得她会带来不幸，所以她也很识相没有去找她。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玲子低头，摸了摸头上一个蓝色的夹子。
这是良子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这半个多月她一直戴着。
这就是大人口中的“物是人非”吗？
9.
玲子觉得她可能真的无法和人结缘。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不可结缘”，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她宁可不清楚。
宁愿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有人见过玲子和良子一起走的场面。
于是村子里就有流言传是玲子克死了良子。
“果然是个扫把星，谁和她离得近谁就没命。”
“可惜了川田家那个女孩，乖乖巧巧的，怎么就摊上这种事？”
在良子的葬礼上，玲子第一次见到女孩的父母，看上去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实则和那些说他坏话的大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没有上前。
就远远地缀在人群最后。
要是她出现在大人们的视线中，一定会被赶走的。
她还不想让自己的小伙伴见到这么糟心的场面。
10.
葬礼举行过程中，玲子一直盯着那些大人们的脸。
看上去很悲伤。
但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不过是惋惜川田家少了一个未来的大家闺秀、将来XXX的妻子。
玲子听多了这种话。
“良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温柔贤惠的妻子，到时候谁讨了你们家良子谁就有福喽。”
“良子长的可真好看，性格又好，一看将来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母亲。”
“女孩子身体弱点没事，今后能够照顾家里就行啦。”
“优秀的妻子”、“完美的母亲”、“大家闺秀”……诸如此类的词汇数不胜数，光是玲子这半年间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良子听这些话听了多久？
玲子觉得，良子的死和自己或许有关系，但更有关系的，是那群大人。
坏人。
她在那群人离开后，放了一支自己做的夹子在墓碑前。
是彩虹的颜色的，才不是那群大人喜欢的白色。
白色是纯洁的这个定义明明是大人给它定下的，良子本来也没有多喜欢白色。
良子明明喜欢冒险的颜色。
所以不怕白色的裙子会脏，也不怕自己脸上手上沾上泥土和灰尘。
她花了很久才做好，是个飞鸟形状的夹子。
希望良子可以成为彩虹色的飞鸟，无拘无束地在天空飞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彩虹色的小鸟飞进彩虹里就更好哩。
11.
玲子决定离家出走。
在离家出走的途中，她碰到了一个有着三色头发的男生，年龄比她小一些。
玲子发现他的时候对方正卡在树枝里扑腾着手和脚。
“噗。”
“你笑什么？看见我这样不来帮忙一下吗？装作没看见直接走掉也行啊！”
男生红着脸斥她。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玲子灵巧地走上前去，绕着树转了个圈。
“看在你逗我开心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好啦。”
说着，她提起长裙，往树上一踹。
绿色的树叶哗啦啦掉下来。
“噗通。”
“哎呦！”
随之一起掉下来的还有男孩。
玲子伸出手，将男孩拽起来。
当看到对方脖子上的铃铛时，她怔愣了一瞬。
“现在城里的男生都流行戴铃铛吗？”
她没发现男孩一瞬间的失措。
“我以前有过一只小猫，也戴了铃铛，款式和你的很像哩。”
“诶，你们的发色也很像。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
“算是吧。”男孩挠了挠头。
就这样，玲子又交到了一个朋友。
12.
“良子，我又交到一个好朋友，是个小男孩，你说神不神奇？他也姓夏目呢，我觉得我们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的，说不定三百年前就是！”
“他和我之前养过的小咪还怪像的，连头发颜色都像。”
“可惜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横滨，就算来这边，也只有假期才能见到。”
“除了他，都没人愿意像你一样和我玩。”
玲子别着蓝色的发卡，穿着自己最好看最体面的裙子。
说是最好看，其实也就是校服裙。
她站在一块墓碑前，手里抱着一捧红艳饱满的果子。
<川田良子之墓>
一阵掉落声响起，果子全都落到墓碑前方。
“之前咱们摘的酸的要命的果子，现在已经熟了，味道还不错哩。”玲子撩了把裙子，席地而坐，就这么盘腿坐在墓碑前，抄起一个果子吃起来。
似乎和生前有什么不同。
“我替你先尝过了，虽然比不上你之前给我带的糕点，但也很甜。”
13.
“良子，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漱石告诉我，说是有一本神奇的本子，只要在上面写下想要实现的愿望，就很快能够实现啦！”
“良子会想要活过来吗？但是活过来又要见到那群讨厌的大人，还会被当成小怪物，还是算了吧……”
“我好想良子呀，良子想我吗？”
玲子靠着墓碑。
落寞的风吹起一缕她长长了的头发，茶色的发丝在风中飘荡。
14.
“我能看见妖怪啦！”
“感觉祂们比人类好多了，虽然也有一些坏妖怪，但是脑子笨笨的傻傻的更多，真可爱。”
“良子，你会高兴我交了新朋友吗？”
“好啦好啦，我从风声里面听见你的声音啦。”
……
15.
“这是国中部的校服，感觉应该很符合良子你的审美吧。”玲子在碑前转了好几个圈。
风带起了她的裙摆，长长的裙子在空中转出层层叠叠的效果。
近处的树被突然刮起的大风吹得簌簌发响，像是沉默又真诚的回应。
上国中的玲子一如既往随着带着棒球棍。
“喏，良子，今年生日我没有什么钱给你买礼物，只有自己做的一盏小灯笼。”
“我跟你说，那些妖怪们一个个的都打不过我，看着妖高马大，还敌不过我一只拳头的。”
16.
“呐，良子，我想去横滨找漱石玩，不知道城市里的生活会怎么样。”
“没办法，谁让这里的人都讨厌我呢。”
“不过我还是会经常来找良子你聊天的，也会让妖怪们替我捎来话，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再见啦——”
第100章
“哈？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松田阵平差点从新到手的机车上滑下来，墨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一截, 露出深色的眼眸。
萩原研二眼神认真，语气笃定，用和当初在自家老爹面前说要当警察一样的语气坚定道：“我打算收养亲戚家的小孩。”
松田阵平将墨镜取下，随意往衣领上一搭，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自家幼驯染。
“你确定？你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吧萩。”
天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才20岁，刚刚到法定收养未成年的年纪。
“我确定, 确定极了。”萩原说道。
“那个孩子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被亲戚们踢来踢去，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真的特别让人心疼, 我昨天在家庭聚会时见到他，他坐在角落, 看上去可可怜怜的。”
松田阵平：“萩，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是在进行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不是啦，怎么可能！我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啊小阵平！”
萩原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大，仗着自己长了一对下垂的无辜狗狗眼,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别人,撒起娇来连女孩子都甘拜下风,但他面对的是十几年的幼驯染松田阵平。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后退一步。
“行，那你说说那个男孩有什么特点，是怎么让你觉得你非收养他不可的？”
他倒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小孩能让一个花花公子（ hagi ：？）放弃大片花丛自愿成为一名单身老父亲的。
萩原研二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我跟你说, 那个男孩今年十三岁，应该是十三岁吧, 反正就很惨，直系亲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离世了，他一直借助在亲戚家，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法长久住下，就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
“等等，你说清楚点，这个一些原因具体是哪些？”
“就算被排挤也不可能所有收养过他的亲戚都排挤他吧？”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睛，鸦青色的眼中流过一丝精光。
“咳咳，这个其实……”
盯——
“好吧小阵平，研二酱投降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随便说出去哦。”
松田阵平点头。
“其实吧，我怀疑，那个孩子会魔法。”
“说不定是个魔法少女候选人！”
“咚！”
“哎痛痛痛痛，小阵平你知不知道你力气有多大呀！？”
“你再在严肃的场合说玩笑话招呼你的可不仅仅是拳头了。”松田阵平冷酷道。
“……我认真的，那个孩子好像真的能看见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亲戚间一直传他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还会说谎来引起大人注意，不过我是不信这些的啦，昨天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在中庭里，周围没人，但是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起了争执，可是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亲眼看见他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提了起来，再后来他一拳打在空气上，风一下子刮了起来，我想也没想直接捡起石头往他后面砸，我敢肯定是砸到了什么东西的！”
那个男孩看见了他，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往一边拽着跑。
逃到了大概是安全的地方，男孩紧张地看了看身后，对他说：“等一下从这边这道门走，不要走原路。”说着就离开了。
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跑。
萩原研二过了好几秒才警惊觉，自己似乎被他救了一命。
“你是意思是他一直在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纠缠？”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20年来养成的三观正在逐渐收到冲击。
“嗯！”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收养他？因为恩情？还是让你无处安放的滥好心有个落脚的地方？”
“小阵平你这么说hagi可是真的要生气了哦。”
“明明他才这么小吧，一直被人误解，就算想和家里人解释也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他的话，还把他当成是小骗子，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样？”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代入了自己的角色：“我？我肯定先把不听我话的人揍一遍，如果有东西缠上我，我也肯定先把那东西揍到听话为止。”
“对吧对吧，明明一直被人那么对待，但是那孩子对我这个第一天见面才见过两次的人这么好，最后还一个人去直面那种生物，真的太了不起了！”
“这么说也没有错，这就是你这么想要收养他的理由？”松田阵平的语气软下来好多。
“差不多吧，反正我就是被击中了，想要收养他！”萩原研二笃定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一只父爱泛滥的大狗。”
“诶？没有吧？”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明明在吐槽你像狗。”
“狗狗有什么不好？狗狗可是人类忠诚的好朋友！”萩原爆起反抗。
松田的手脚功夫要比萩原好些，三两下挡住了对着他那张池面脸而来的拳头。
“既然你坚持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但是你得给我认真起来，别收养了别人还一副不良大人的做派，还有，你那些聚会也少去点，免得教坏小朋友。”
从小到大除了飙车一件事过火没有其他不良嗜好的萩原研二点点头，“那是当然！”
***
少女心hagi酱的收养大计在一个月后落实了下来。
相当开明的萩原一家同意了自己家中刚刚年满20的小儿子收养一个比他小7岁的小朋友的计划，真是可喜可贺。
等到松田阵平终于亲眼见到萩原研二整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又可爱又乖巧又贴心”的小棉袄时，他没有更加认同萩原研二了。
夏目贵志，这里萩原研二喜欢叫他“小夏目”，虽然叫“贵志”更加亲切些，但就和萩原研二经常称呼自己为“ hagi”或者“研二酱”一样，都是更加口语化也是更加顺口的叫法。
夏目顺理成章地应下这个称呼。
还有一点就是萩原研二怕一上来就叫名字会给小孩带去困扰。
【不愧是善解人意又体贴的研二酱呢~】
本人是这么在聊天中回复松田阵平的。
【你能不能再造作一点？ 】松田对此相当无奈。
【nagi当然可以啊~】
【得，你给我省省吧，不然被老师发现你下课又得磨嘴皮子求情去，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你猜夏目会不会着急？ 】
萩原不摸鱼了，他把手机翻了个面，向下一盖。
为了早点自家可可爱爱水水嫩嫩的养子，他可不能继续摸鱼了。
松田和萩原两个人在东京上大学，为了方便，一起在校外租了个屋子，平日里打工赚的钱抵房租绰绰有余，就算是再添一口人，也并未给二人增添什么负担。
反正凭借二人的颜值，随便找一个酒店或者会所的临时工都能赚常人同样时间好几倍的工钱，更何况两人的手艺也不是盖的，尤其是松田，在学校里可是出了明的手巧，就没有他修不来的东西，从耳机手机平板到汽车游艇摩托车。
虽然名义上夏目是萩原的养子，可实际上，在萩原做出收养这个决定时，好基友松田也被迫按上了一个“干爸”的称号，虽然看上去比起外表是花花公子的萩原而言，松田更加不正经些，但实际上，松田正经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用萩原的话说，“正经起来的小阵平就是个人人信得过的大池面警察啊！”
随后萩原果不其然收到了松田爱的痛击，在夏目来到“三口之家”后的第三天。
松田和萩原不想过多地干涉夏目的空间，也不在乎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只有一个要求——有什么困难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就来找他们，不用担心他们解决不了，能麻烦他们的事情尽可能的麻烦他们好了，反正他们两个警校生预备役也需要一些实战。
夏目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被人收养。
这种想法在他国小3年级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他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叫“萩原研二”的人。
第一次是在宴会上，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在宴会中谈笑风生，和角落的自己几乎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第二次，他在中庭碰到了他，带着他逃离了一个妖怪的袭击。
第三次，便是现在，他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养父”。
可实际上，两人的年龄差也才不过七岁而已。
办理证件当天，他问了三遍。
“——你确定要收养我吗？”
就算年龄尚小，夏目也明白收养的含义。
不单单是借宿这么简单，而是需要上户口、将他当成自己家的一员对待。
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身份。
他捏住萩原的衣角，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太多太多的年轻人。
——你还有机会后悔，请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即便对方或许知道自己的不同，可他依旧害怕自己表现出来的不同会在无意中触伤他。
萩原也始终记得那个瘦小的孩子拽着自己衣摆的模样。
他捏得很紧，紧到萩原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量，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都冒了起来。
嘴上说着“请放弃收养我吧”之类的话，实际上他的手一直在颤。
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住了他的衣袖。
——请救救我吧。
——我不想再过这样漂泊无依的日子了。
善读人心的萩原研二读懂了。
他握住了那人的手，源源不断的热流从宽大的掌心传向微冷的手上。
蹲下身，平视着小少年。
“——我心里，可从来没有动摇过收养夏目这个念头哦。”
紫色的眼和琥珀色的瞳子对上视线，如同一汪柔和的泉水将后者包裹起来。
“没有关系的哦，夏目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告诉别人，就像我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样，不用过度迁就别人的，这是很累的，不是吗？”
“在新家，夏目想做自己就做自己哦，这才是hagi我最想要见到的模样呐~”
夏目的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着。
这是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也是他头一回感受到来自所谓“亲人”的爱意。
——原来这就是亲情吗？
“既然上了我们家的户口，那以后你就是我萩原研二照着的人了，不管闹出什么事情来都有我给你兜着！哎呦，姐，我错了我错了！”
身材高挑趁着警校放假期间过来一起办户口的萩原千速哼了一声，“别给我带坏小孩子，说的就是你，还有松田那个小子。”
“不是，管我什么事情啊千速姐？”陪萩原一家过来办户籍的松田无辜躺枪。
“小夏目，你要是被某些人欺负了就告诉我，姐姐我可是未来的警察，看我不手刃了某些家伙。”
头发还没留长的短发飒气警校生眨了眨和萩原研二如出一辙的下垂眼。
“姐姐，我是那种人吗？夏目酱不要紧张，这是我们家的相处方式，习惯就好啦~”
夏目捏着手上新出炉的户口本，咬了咬嘴唇。
这样，他也是有家的人了吧？
从户籍办出来已经接近黄昏，日头偏西，正在往地平线下坠。
“为了庆祝小夏目正式加入我们家，我请客，吃寿喜烧吧！”
“能点神户料理吗？”
“我想吃寿司诶老爸，还有乌冬！”
“叫上阵平一起吧，怎么样？”
“那必须有我的份啊！”
“小夏目，你也点菜呀，这可是葛朗台好不容易开口一次，一定要让他钱包大出血！”
“……那，茶泡饭？”
“行，不过茶泡饭怎么吃得饱？你吃河豚吗？我们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
“……”
是夜，萩原一大家子外加蹭吃的松田齐聚一堂。
虽然是夏季，但不妨碍一群人围着热腾腾的锅炉往锅里下各种食材。
被长辈们疯狂投喂的夏目面前的碗几乎和他脑袋一样高。
是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
萩原还给他夹了个虾球，“夏目酱吃完了吧，正好，啊——”
“喂hagi，你已经连续喂了两个了吧，接下来到我了！”松田也不甘落后地往夏目嘴里塞了个牛肉丸。
男孩的脸瞬间变成仓鼠状。
“咚！”
“咚！”
“够了你们两个小子，没看见小夏目已经吃不下了吗，等人家吃完了再喂啊！”萩原千速一边痛骂两个不省心的臭弟弟一边给自家老母亲使眼色。
拍到了没？小夏目脸鼓鼓的模样真的超可爱！
腮帮子鼓鼓的夏目眯起了眼睛。
好温暖。
真是太好了。姝此
一直漂泊无依的他也终于有个家了。
就是家里人的爱有点沉重。
——他快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