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渔翁得利 你才是鹬蚌
要是这番话是在愁极岛说出, 铁躯真人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
他哪句话同意了晏璋出手?
不是说自己管不着吗?
你堂堂真人,以大欺小, 要不要面子?
而牧封川听了这番话,却是对那位铸剑派真人敬意大起。
按他所见,修真界祖传护短,作为门派真人,能承认自己门派弟子的错误,并把教育权交给别人,简直比上辈子很多家长都明事理多了啊!
甚至晏璋,初时不显,而今也有化身熊家长的迹象。
幸好我不是熊孩子, 牧封川不禁赞许自己,他可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至于杜登对他生出杀心,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也没付诸行动,牧封川决定,如果说开后, 铸剑派愿意给自己赔个礼,他也不是非要搅和进去。
算是对那位铁躯真人的尊重吧。
道出想法, 牧封川偷瞧晏璋神色。
站在宗门立场, 既然发现有利可图,本应全力以赴,不过他着实不太爱参与这些利益纠葛, 不知道晏璋会不会觉得,他有负宗门栽培。
然而晏璋却一颔首,道:“也我在, 想做什么,尽可放手一试。”
“那吉安城呢?”牧封川鼓起两颊,蹙眉道,“之前我以为十年一度的赶海是自然现象,而今看,恐怕里面有些其他缘故,吉安城城主兜不住了,找铸剑派求援,估计会将内情告知,要是让铸剑派得到吸引海兽的方法……”
天极界海洋广袤,偏偏不知何种原因,难以深入,尽管存在了许多年的吉安城也没折腾出什么,可一座城池,与一个一流宗门,能调动的力量天差地别。
牧封川还不至于心大到,眼看竞争对手起飞,自己原地拍手。
和铸剑派相比,他宁愿是明心观得了好处。
晏璋静静在桌上看他低声嘀咕,短短一盏茶时间,改了三四个主意,无奈道:“我说过,有我在,何必如此多顾虑。”
“嗯?”牧封川眨着迷茫的眼神望过来。
晏璋音调一冷,斩钉截铁道:“查清真相,如若想要,抢了就是!”
……
直到铸剑派的请柬送上门,牧封川耳边还在回想那个振聋发聩的“抢”字。
他甩甩头。
果然,是他太天真,这可不是有法可依的上辈子,就算名门正道,行事也和遵纪守法完扯不上关系。
与这个世界的土著相比,自己简直是颗单纯的小白花啊。
他还想着插足铸剑派和吉安城会不会不道义时,晏璋已经开始考虑连锅都给人端走,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
对此,晏璋只道:“你以为,换作你与吉安成交易,被铸剑派发现,他们会如何做?”
牧封川:“……”行吧,我知道了,这是互坑成习惯的节奏。
怪不得各宗关系不好呢,你们就这样扯对方后腿,真不怕扯掉裤子,闹出真火吗?
对此,晏璋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
东洲又不是没有内战的时候,相比之下,而今程度的矛盾都算和平。
除指玄派那样神神叨叨的宗门,其他一流门派,大致都秉承着“限制对手增强实力,就是维持自己势力”的宗旨。
归元宗与明心观关系尚可,铸剑派与金棠派眉来眼去,所以,除了算同盟的宗门,在外遇到其他门派弟子,首要之事就是预防对方捣乱,其次就是看自己能不能给对方找点儿麻烦。
“怪不得杜登怀疑我……”牧封川呢喃自语。
他这是第一次独自离宗出远门,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潜规则!
晏璋道:“你不该把东洲看做一个整体,应当这样想,每个宗门都是一国,国与国之间有结盟有敌对,关系——”
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了?
牧封川眼一抬,却见晏璋神色异常。
半个巴掌大的木偶,脸更是小得只有一指头,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出对方身上的低气压,让原本绿油油的脸也好似刷上一层墨。
“你恐怕不知道什么叫国,我换种说法。”晏璋漠然片刻,淡淡道。
“我知道啊!”牧封川眼睛一瞪,脱口而出。
等晏璋诧异的目光投过来,他才想起,无论东洲北洲,还真没有国家这个概念,只有城池与宗门。
他脑中急转,不知是不是疑邻盗斧,总觉得晏璋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对。
“啊、哦哦,我是说,我看过上古历史资料,那时候宗门就是以国家形式存在的吧!”
终于叫他找到能够解释的说辞,牧封川硬生生急出一身冷汗。
不知为何,平常他在晏璋面前也有嘴不把门,说出各种上辈子知识的时候,可今天这次,总让他有种对方格外在意的感觉。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得先想一遍。
牧封川心里狂汗。
晏璋收回眼神,嗯了一声,也不知信是不信。
他道:“反正就是这样,你明白就行。”
“嗯嗯嗯!”牧封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就不该替铸剑派操心,都穿越了,还管什么抢劫犯法,该入乡随俗才对,真要谈法,他现在也得蹲监狱踩缝纫机。
既然大家都是修士,就按修士的规矩来吧,拳头大就有理。
牧封川拿好请柬,揣好晏璋,坐上前来迎他到城主府的马车。
马蹄滴滴答答,拉车的马是三品灵兽,拉的车也是价值千金的豪车,可即便如此,在城内,还比不上他自己走的速度。
【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牧封川靠着靠背闭目养神,灵识与袖中晏璋传音。
【何处古怪?】
因马上要见铸剑派人,晏璋索性没沉睡,好时刻关注牧封川处境。
牧封川思量片刻,见晏璋不阻止,就知道无人暗地偷听,于是将心中疑虑一股脑儿说出来。
【刚才出客栈时,车夫说接我去城主府,我没多想,而今一看,这个待遇,绝对不是铸剑派人示意,他们请柬可嚣张,哪会对我这般礼遇。】
说是请柬,几乎都和战贴差不多,对方的张狂嘴脸几乎摆在明面上,一副过来让我们收拾你的意思。
要是请柬写成那般,又特意派高规格马车接人,除非铸剑派这次带队长老是个神经病。
再说,这里是吉安城,就算城主有求与铸剑派,也不可能如下属般言听计从,这便意味着,接他是城主的意思。
【我倒是不奇怪对方知道我的情况,可他现在不应该想办法和我撇清关系,这一接,岂不更证实他和归元宗暗通曲款?】
【除非他另有目的!】
牧封川得出肯定结论。
晏璋毫不惊讶。
【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牧封川翘起唇瓣,为自己慧眼识破真相而高兴,紧接着,嘴一撇,生出一丝郁闷。
亏他还同情这位吉安城城主,搞了半天,对方也想算计他。
都不是啥好鸟。
不过牧封川还是不明白。
【既然他想引归元宗插足,为何不一开始就联络宗门。】
事到临头才兴出利用自己的念头,也不怕自己不接他的套路。
【大约是这几日事情又有了变化,你又刚好入瓮。】
晏璋对这样的事情很熟悉,提醒牧封川。
【他不可能知道有我在,待会儿估计会用你,假意逼铸剑派让步。哼,你看看他手里的筹码到底是何物,若不想要,直接在铸剑派面前戳穿他就是,想要的话,再和铸剑派斗一回。】
牧封川沉吟片刻,点点头。
对方作为城主,肯定清楚他从入城开始就是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下,还利用自己逼迫铸剑派,简直就是用牧封川的颜面安危,换他吉安城利益。
毕竟,按正常思路,就算牧封川身份特殊了些,也肯定比不了由炼神期长老带队的铸剑派一行人,所以,最后结果一定是铸剑派取胜,牧封川、连带他代表的归元宗,一起颜面无存。
当然,除非吉安城城主想落得城毁人亡,否则肯定不敢让牧封川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可能保证生命安全,不代表不能受伤。
牧封川盘算着整件事,微微张嘴,正想说对方如何敢这样得罪归元宗。
然而话没出口,他就瞬间明悟——既然都要倒向铸剑派了,归元宗的态度自然不再重要,相比之下,拿来换点儿实际好处更合适。
马车停下,牧封川下车,从现在开始,他只能接收晏璋的传音,却不敢主动传音给晏璋。
对于更高境界的修士来说,弱者传音虽然不至于堪比开公放,却也是几乎没有加密的电报。
在门卫带领下,他一路朝府里走。
忽然,走到半途,前方闪出一个身影。
牧封川两眼一眯,认出来,海兽大战时,此人曾出现在吉安城城主右侧,想是城主心腹。
果然,他心中了然。
既然要引自己入局,怎么也要下饵,而对方换取铸剑派援助的秘密,就是最适合的鱼饵。
牧封川冷眼看着对方走过来,脸上半分烦闷,半分恼怒,好似一个什么都不清楚,却因铸剑派无理取闹,被硬扯进来的无辜群众。
他脚下不停,眼神都不带颤动,直冲冲就要越过去。
“等等!牧道友留步!”
一道略带惊诧的声音喊住牧封川。
牧封川一回头,满脸不耐,表情一比一复制李持波。
这副二世祖模样果然震慑了对方,不敢卖关子,连忙道:“道友可知铸剑派为何对你多加防备、纠缠不休?”
他不等牧封川回答,便直接道出一件关乎吉安城的隐秘,并表示,自己如此泄密,是实在不忍牧封川被瞒在鼓里,白受铸剑派怀疑侮辱。
牧封川:你觉得我像傻子吗?
第82章 神龟有蛋 很好吃吗?
牧封川觉得, 虽然被人利用很值得生气,可更令他震怒的是, 对方想算计他,还不做得周全一点儿,简直当他是傻子!
他的确有装傻,可被人当真傻,心里滋味依旧难以言喻。
我是现在当面戳破他,让他尝尝发现自己才傻的滋味,还是顺水推舟演下去?
可恶,这样简陋的剧本和愚蠢的对手,完全不配我的演技!
牧封川因被小觑而愤怒, 对方却误以为,是听到他所说情报后震惊, 为让牧封川沿着他们设想要的道路走,他口中劝道:“牧道友既得知真相,不如截了铸剑派的算计,挫挫他们傲气。”
“等等。”牧封川猛一甩头,目光灼灼打量这位“好心人”, “你既然是吉安城人,应该以本城利益为重吧, 告诉我这些, 岂不是徒生波折?”
他眼眸一利,上下扫视,好似侦探附体般大声道:“所以, 你一定是魔宗奸细!”
当牧封川喊出结论,对方眼睛震得差点儿脱眶而出,瞬间懵逼后, 连忙摆手,急道:“牧道友误会了,我是为你不平——”
“你身为城主心腹,和我又没交情,就为这种原因,泄露城内最大的秘密?”
牧封川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嘴上越说,眼中怀疑之色越浓,脸部表情更是跃跃欲试,好似想大喊抓人。
这名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心腹暗地叫苦,一般人听到他的话,注意力不应该放在神龟上吗,怎么会抓着小节不放。
这个名门弟子没脑子啊!
所谓神龟,其实也就是吉安城每十年一度“赶海”的原因。
吉安城创建,正是因初代城主在此地与一只七品海龟结缘,并与对方达成了合作共赢的交易。
龟类寿命悠长,付出的代价便是实力提升缓慢,攻击手段上也乏善可陈,在异变后的深海中,顶着壳过日子,只能挨打,委实艰难。
这只聪明的海龟很清楚,继续留下去,以自己的成长速度,迟早变成某只海兽的口粮。
于是,他以每次所产龟蛋的一半,换取修士在自己产卵期的保护。
从此,海龟有了安定的居所,不用怕其他海兽捕杀,之前每次产卵后只能迅速离开全部放弃的龟蛋,也能留下一半,怎么都是划算。
而对吉安城来说,十年一次的“赶海”固然危险,却也是机遇,城市能迅速发展起来,便依托其吸引大量人气,加上得到的海龟蛋,更是有利。
这场双赢交易出现变故的原因也很简单——海龟晋级了。在漫长的吃吃喝喝中,吉安城神龟先是八品,现在已经九品,产卵时影响的范围更广,吸引过来的海兽实力更强,以本城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抵挡汹涌而来的海兽潮。
牧封川对这只神龟固然兴趣十足,可他更要吉安城城主的态度,所以故意将重点视而不见,在细节上胡搅蛮缠。
心腹被他质问得额头直冒汗,恨不得大喊一声“我不干了”,却又不得不立在原地拼命解释,自己真不是奸细,纯粹是看不惯铸剑派弟子眼高于顶的样子。
终于等到想听的话,牧封川眼眸一亮,合掌道:“原来如此,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其实是你们吉安城对铸剑派有意见。”
“不、我没有——”心腹脸色霎时大变。
牧封川提高音量打断他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肯定是铸剑派来人态度傲慢,冒犯了你们城主,你才心中不甘,故意把这件事泄露给我。”
“我不——”
“你们城主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好出面,我明白,我会帮你们出这口气,好好杀杀他们威风。”
“牧——”
“别说了,现在就带我过去,我倒要看看,铸剑派是怎么个仗势欺人法。”
牧封川一把揪住心腹衣领,把对方拽个趔趄,拖住人便要往前跑。
心腹眸色慌张,想说的话硬是没机会说出口,脸色涨成猪肝。
牧封川心底暗笑。
吉安城城主打得好主意,想作壁上观,他偏要拉对方下水,好让铸剑派知道,不是自己主动趟进来,是他们笼子没扎紧,蛇溜了出来。
那名城主不出面,只派这么一个人来说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想等自己和铸剑派冲突时,他还能坐在中间当白莲花吗?
现在他拖着“人质”,当面对质,让铸剑派看看,自己才是完全的纯白无辜。
不过,牧封川才走了两三步,一道轻柔的力量不容置疑掰开他的手。
“牧小友聪慧过人,何必为难我这名下属。”
一个身穿深青水波纹道袍的身影从拐角走出,国字脸,浓眉挺鼻,肤色颇深,看着半点儿不像奸诈之人。
但牧封川见的人多了,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年龄,脸色乍冷,沉声道:“不是我为难城主下属,是城主为难我!”
四目相对,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牧封川右手一把抓住左袖,他不能传音,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晏璋先别蹦出来。
吉安城城主脸色微变。
牧封川何时入道,何时修行,修真界恐怕没多少人不清楚,可在一名炼神期修士的气势下,对方却巍然不动,实在骇然。
他眼眸一沉,态度又加了一分重视,微微欠身道:“是我不对,妄想利用阁下。”
牧封川脸色稍缓。
他也知道,人家愿意赔罪,肯定不是看在自己面子上,因而丝毫不曾拿乔,一点头,开门见山道:“城主多礼,可否让我知道,铸剑派到底提出何条件,竟让你不得不引归元宗出头。”
吉安城城主一叹,流露出一丝苦涩。
他沉声道:“七层龟蛋,并且,我要加入铸剑派,成为他们的客卿长老。”
牧封川一张嘴,脱口而出道:“铸剑派疯了吧!”
的确,大部分散修做梦都想进入五大宗门,可对于吉安城城主这样地位的修士,反而不想和宗门扯上什么关系。
别人家大业大,有权有势,何必进宗门看他人脸色,更别说铸剑派简直是要夺人家产的节奏。
吉安城城主脸色发青,估计和牧封川同样的想法,偏偏他身后没有堪比铸剑派的势力,只能把实话憋在心中。
牧封川眼珠一转,当即明白,铸剑派如此强势,估计也是知道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吉安城离铸剑派更近,若要投靠,自然是优先选项,至于说另外三宗,不是太远,就是城主也无法保证,给出的条件会比铸剑派厚道。
说不定铸剑派还会威胁,知道的势力多了,直接瓜分吉安城,更落不到好。
所以,铸剑派狮子大开口,吉安城城主病急乱投医,自己就是那个被引进来激活的鲶鱼。
他清楚牧封川绝对没有提前准备,现在又是封岛状态,只要在这期间,用牧封川威胁铸剑派让步,再敲定新条款,无论是归元宗事后报复,还是铸剑派得知真相,都尘埃落定,比被铸剑派吞并好得多。
牧封川迅速把真相理清。
吉安城城主忽然深深一礼,道:“此事对吉安城至关重要,还请牧道友相助一把,事成之后,必有重礼相谢。”
牧封川一瞥,瞧出他的心思,不仅嗤笑,这是把自己当成见钱眼开的货色啊。
他一挑眉道:“什么重礼?”
吉安城城主一噎,想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名门弟子不都讲究颜面吗?
不过他还是迅速说道:“八品神龟龟蛋,积蓄多年,我手中还剩百枚,皆可赠予道友。”
“有何作用,特别好吃?”虽然知道,让铸剑派都垂涎的蛋不会只是这点儿效果,牧封川还是要故意说着气他一下。
果然,吉安城城主一噎,尬笑道:“道友说笑了。”
接着他便解释,海龟因种族特性,晋升缓慢,却不会停止吸收灵力,这些灵力无法助它们突破,便会凝结在体内,变成龟蛋,以固定时间产出。
这些龟蛋纯粹灵力的汇聚,比普通灵力更易吸收,几乎连炼化的过程都不必,简直是天然灵丹,因此才会吸引众多海兽抢夺。
对于海龟来说,重新吞下这些蛋,能加快自己的修行速度,而对于人类修士,好处更不必提。
牧封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这不就是经验包吗?
纯天然、无污染,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道具啊!
他卡在结丹这步,和大多修士原因都不同,就是炼化的灵力不够,只要有那些龟蛋,可想而知,突破境界水到渠成。
这样的好东西,便宜铸剑派……牧封川两眼一眯,道:“既然城主不满铸剑派霸道,何不与归元宗结盟,我保证,归元宗给的条件不会比铸剑派更过分。”
刚才吉安城城主解释,牧封川才知道,铸剑派所谓的三七分账,是产出的所有龟蛋。
呸,连人家龟龟的份都要抢,好不要脸,因而牧封川这番话说得有底气极了。
吉安城城主双唇抿紧,唇角下拉,眼眸隐现一丝讥讽。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能仗着无妄真人,让我给面子,但铸剑派可不怕,你一个人,真当自己能代表归元宗,压下铸剑派来的队伍?
牧封川心头一火,表情迅速冷下来。
既然瞧不起我,还要我帮忙,莫非我在你眼里眼皮子浅成那样,为了一堆蛋,就能卖自己脸面被铸剑派踩。
他一甩袖,寒声道:“既然如此,城主不如与我一赌。”
“赌什么?”吉安城城主一愣。
牧封川道:“我若不能把铸剑派击退,让他们乖乖退出这场争锋,城主的蛋我也不要,就当没有刚才的谈话。”
“可我若赶走铸剑派,你与归元宗如何商议不管。”牧封川嘴角微扬,道,“除了你答应的百枚八品龟蛋,还有这次产下的九品龟蛋,你的份额,也要全部给我!”
城主眼眸风云变幻,近一分钟,他才稳稳点头。
“好!”
第83章 自取其辱 剧本都在我这儿
牧封川觉得, 天极界的风水不好,瞧他一个连扑克牌都不打的人, 穿越后,总是被迫与人定下赌注。
之前和李持波打赌就罢了,那次赌注其实只是添头,他真正目的只是想揍对方一顿,这次却当真是为了筹码。
吉安城城主已经离开,牧封川跟着重新出现的带路人,一路经过重重门槛,来到正堂。
厅内已有十多个人,刚才还与他达成交易的城主坐在上首, 转头望来,苦笑道:“诸位, 你们看,不是我要出尔反尔,实在是吉安城庙小,不敢得罪大佛啊!”
此言一出,之前与牧封川有过争执的杜登当即上前一步, 指着牧封川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们归元宗什么意思,我们力也出了, 你想趁火打劫趁机不成!”
“杜登。”左边第一把椅子上, 一名铸剑派修士抬起眼帘,沉声道,“牧贤侄不过一晚辈, 如何能代表归元宗。你这样过来,还有人呢?你家长辈没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抱歉, 我只有一个师尊。”牧封川呵呵一笑,跨入大门。
“你——”
“还有,这次的确只有我来,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座城里,我就代表归元宗!”
牧封川厉声打断杜登欲出口的叫骂,笔直走向右边座椅,在一排椅子中,一屁股坐在了第一个,与那名训斥他的修士坐了个对面。
对方立时勃然大怒,一拍扶手,喝道:“竖子!这就是你们归元宗的教养!”
“我们归元宗如何教弟子,不劳阁下费心。”
牧封川眨眨眼,不带半丝烟火气,把对面铸剑派长老气得怒目圆睁。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吉安城城主见火气太浓,眼眸一闪,忙出声打断,笑道,“大家来此,都是为了吉安城,既然如此,还请卖我一个面子,只谈正事吧。”
“万城主!”铸剑派长老一抬手,指着牧封川,满脸讥讽道,“你真觉得,他一个金丹都不曾结的小辈,能在这件大事上做主,说的话能信?”
他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今日,他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仇长老,可是……”万城主做出一副为难表情,转眸朝牧封川看去。
牧封川“哐”一下放下茶盏,一改之前舌尖嘴利的模样,倏地抬起两只手,啪啪鼓起掌来。
他一边拍手,一边还噙着一丝笑,好似台下看客,为台上精彩的表演鼓掌。
“你什么意思!”仇长老气得声音颤抖。
“给你加油啊。”牧封川一耸肩,道,“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偏偏还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看,你都哆嗦起来了,别怕、别怕。”
“我怕、我会怕你?!!”仇长老抖得越发厉害,脸色涨红,几乎渗出血来。
牧封川放下手,鼻腔一哼,川剧变脸,淡淡道:“不是怕我这个小辈,为何想方设法赶我离开?怎么,你堂堂长老,带着这么多弟子,还没赢我的底气?”
“胡说!”
激将法虽然简单,却永远有效,牧封川这么一偷换概念,他便立刻成了归元宗的代表。
哪怕有人或许能想起,他们质疑的明明是牧封川的实力,可在“不承认牧封川代表就是没信心赢他”的压力下,也只能闭口不言,放任事情朝牧封川预期的方向发展。
真是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牧封川心里啧啧摇头,要不是想节约时间,他能把这群人说得脑浆烧干。
见双方达成一致,万城主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至于他心里怎么想,那就无人知道。
或许是觉得自己让牧封川留下,破了怕他的谣言,仇长老情绪平复,以略带一丝自得的口吻道:“给脸不要脸,等你知道你我差距,后悔也晚了。”
“等等等等。”牧封川一竖掌,在对方“莫非你现在就想反悔”的目光中道,“我们两宗要做的不是拉拢万城主?怎么明明是吉安城的事,你们却把万城主排除在外。”
“吉安城这么大一个城,万城主也是活生生的人,还与仇长老你同为炼神期,就算有求于人,也不至被忽视至此吧。”
万城主眼眸一黯,嘴唇几乎抿成一张纸。
仇长老一愣,道:“你到底何意?”
他转头看一眼吉安城城主,又看向牧封川,脸色陡然黑沉,冷声道:“要是你们想联合起来算计我铸剑派,休怪我翻脸!”
还好,没傻到家。
牧封川向后一仰,倒在椅背上,笑道:“仇长老多虑了,我只是觉得,除了我们双方实力对比,也得综合考虑其他方面,比如宗门对吉安城的支持。”
“呵,你那点儿微末境界,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仇长老一脸不屑。
牧封川面上纹丝不动,心里暗自咬牙,我就是有你一半岁数,现在也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实力,哼哼,等会我掏出大宝贝,吓死你!
他磨了磨后牙槽,道:“阁下想试试我的剑法,等会儿自有机会,现在不如让万城主说两句,毕竟,他才是东道主。”
牧封川转眸朝上看。
要是对方稍微有点儿气性,这时候就该和他站一处。
不是牧封川需要他的支持,而是得看看,这个万城主究竟有没有扶持的价值。
如果话到现在,对方还想当缩头乌龟,那就和他的神龟一起吃喝养老去吧。
吉安城本来就离归元宗较远,离铸剑派更近,若城主胆小怕事,立场不够坚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地盘就被铸剑派划到碗里。
万城主眼眸满是挣扎。
他左看铸剑派,右看牧封川,谁都能瞧出他内心正左右摇摆。
仇长老又开始运气瞪眼,以眼神威胁对方。
牧封川表现转淡,定定注视着他。
约过了三分钟,这三分钟,或许是万城主平生度过的最漫长三分钟,他一跺脚,冲左边道:“仇长老,我觉得,确实应该比较一下两宗给的条件,吉安城是我万家数代心血,我不能让它败在我手中!”
“你——”仇长老手指哆嗦两下,蓦的一拍扶手,从座位上弹起,大声道,“好!好!既然你们串通一气,还有何话好说!铸剑派绝不会就这么罢了!”
万城主脸色大变,张口欲说。
牧封川施施然起身,朗声道:“慢!仇长老或许有些误会,我虽说要考虑双方宗门给的条件,却也没说不参考其他方面,既然你我两家竞争,我自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仇长老身形一顿,转过来,上上下下扫视牧封川,好似想看看他到底有何底气说这样的话。
“让我心服口服?凭你?”他嗤笑道。
牧封川一眨眼,道:“长老不就是觉得自己能凭武力取胜?既然大家都是修士,能决断的,也只有一个打字了。”
他唇瓣一翘,道:“反正看阁下态度,铸剑派给的条件定然苛刻,也怨不得刚才我说句公道话,你却觉得我与万城主有所勾连。”
牧封川边咋舌边摇头,好似看不惯铸剑派这般无理取闹的模样。
仇长老气得头顶升烟,偏偏峰回路转,这时让他走,他如何也舍不得了。
万城主脸色青了一瞬,又迅速回转过来,僵硬道:“我的确不曾与牧道友串通,只是,仇长老,我也说句实话,贵派要求,我着实难以接受。”
仇长老脸上忽青忽紫,好似一个半熟不熟的茄子,在对手面前被点破铸剑派吃相难看,令他又是羞愤,又是恼恨。
他甩袖道:“城主若有意见,何不早说,莫非我等就是那蛮不讲理之辈不成?”
你不是吗?
万城主只得赔笑道:“是我之过,我之过,仇长老勿怪。”
仇长老瞥一眼牧封川,估计觉得不能让竞争对手看笑话,轻哼一声,道:“待我回转宗门,自会向掌门禀告,只要城主对我铸剑派一片忠心,铸剑派也绝不会亏待城主。”
也就是说,之前提的条件能松动。
万城主闻言,脸上陡然浮现大喜之色,这句话才是他苦心谋取的成果啊!
他连忙热情道:“多谢仇长老,仇长老辛劳,万某必有重谢。”
仇长老被他捧得高兴,一昂头,嘴巴大大咧开。
牧封川在旁边瞧着他们好似已经吃到一个锅里,轻咳两声,道:“现在还没出结果吧,两位,庆祝得早了些,急什么。”
万城主笑容一收。
仇长老甩头过来,道:“既然你偏要自取其辱,老道我也不怕担个以大欺小的名头!”
牧封川眨巴眼,微笑颔首。
第84章 蛋的吃法 赢得你心服口服
一行人在万城主的带领下前往演武场。
那里有专门的禁制, 只要不是炼神期全力攻击,便不会穿透结界, 损毁外面房屋。
仇长老一路鼻孔朝天,眼皮都不夹牧封川一下,在他心里,想必已认定结局。
他嘴边笑容略带一丝狰狞——直截了当干掉牧封川恐引来无妄真人报复,但若是暗地做些手脚……哼哼,归元宗还会为个废物找他麻烦不成!
万城主则不住朝牧封川侧目,眼中微带忧虑。
就算他已经偏向铸剑派,却也不愿牧封川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他毕竟是外人, 归元宗真找麻烦,铸剑派难道会为他硬抗到底?
怕是倒时候宁愿把他丢出去, 然后顺理成章接收神龟与吉安城。
牧封川面上纹丝不动,好似压根没有察觉围绕自己的古怪氛围,他饶有兴致打量着府内景色,对万城主抛来的媚眼视而不见。
三方人马就这样怀揣各自心思,到达目的地。
近千平方米的演武场, 如果全力施展,对于牧封川这般修为都显得狭窄, 不过, 若只是斗法,差不多已经足够。
万城主还想最后挣扎一把,笑道:“仇长老, 以您身份地位,与牧道友比试,未免大材小用, 不如在后面弟子中选择一位,传出去,也免得日后有人说铸剑派以强凌弱。”
铸剑派十多个人里,虽只有一位炼神长老,却有数名结丹修士。
尽管结丹期与牧封川同为炼气化神,可这一个小境界的差距,甚至比炼精化气初期与炼气化神初期还大。
以炼神对炼气,怕是眨眼便能分出胜负,万一过程中仇长老下重手,他甚至可能阻拦不及。
但若换成结丹修士,输赢不会太难看,自己也能多少看顾些。
仇长老一怔,深深蹙眉,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他想趁机废了牧封川,但又被万城主之言打动,自己堂堂长老,就是赢得再漂亮,说出去恐怕都会引来耻笑,甚至这种耻笑或许会伴随一生。
是要宗门利益,还是要自己的名声?
就在他纠结时,牧封川却一口回绝。
“万城主此言差矣,我既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自然应该选最强的一位,下面小辈,即便赢了,怕也还是要与仇长老对上,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功夫。”
万城主脸上顿时浮现一层薄怒。
好小子,你是不怕死,可偏在我的地盘找死算什么,要不是你有个好师父,轮得到你在我们跟前说话。
仇长老却是怒极反笑。
“好、好、好!”他连道三个好字,以噬人的目光盯着牧封川,点头道,“就凭你这番话,便是日后再无妄真人面前,我也有言可表!”
后面铸剑派数名弟子皆面露不忿。
牧封川的话不光惹了仇长老,还顺带贬了他们,他们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牧封川,因而此刻纷纷在瞅长老面前进言,让他好好给牧封川一点儿厉害看。
“大放厥词!”
“不过又一个李持波!”
牧封川听着这些话,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你们既然这般能耐,不知修行多久,说来我听听?我今天不和你们打,只记下诸位入门时间,待我入归元宗同样久后,一一上门挑战,也免得诸位觉得我傲气,不把你们放在眼中。”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噤声。
牧封川能不到一年修得现在境界,要是真与他们修行时间相同,怕是能把他们当场斩于剑,到时哪怕宗门知道这场约战由来,都不好为他们开口。
杜登咬牙道:“修行之人,达者为师,和岁数年月有何关系。”
牧封川唇角一弯,呵笑一声,无言嘲讽。
只是这次,没人再开口呵斥,周围一片肃静。
铸剑派众人周身皆盘旋一股愤恨气息,无数双点火的目光盯着牧封川,恨不得一人一眼将他烧死。
仇长老走到演武场正中,厌恶道:“你若想和我也来这套,怕是妄想,我可等不到你上门那日。”
牧封川走到他跟前十步外站定,抽出飞绿,右手并剑指轻轻拂过,道:“阁下想多了,我也怕您熬不到那时候。”
仇长老一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整个人都怒发冲冠,偏又说不出话,憋得天灵盖都要被高血压冲起。
如若不能成为真人,炼神还虚境最多只有千年寿数,仇长老修行至今,已是七百多岁,要让牧封川七百年后找他,他早已作古,可让他放言突破炼虚,他又实在没有信心。
最后,他只能怒视牧封川,震声道:“吾不与你争口舌之利!”
牧封川瞧他恨不得跳起来的没有,啧啧摇头,既不长脑子又不长嘴,他表现得这般明显,对方却还觉得稳操胜券,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他右手挽一道剑花,表情一肃,道:“先说好,此战既然不求境界相等,其他手段自然也不受限制,凡法宝符箓,都可任用。”
“行!”仇长老也拔出自己的灵剑,死死盯着牧封川,狞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身有依仗,今天我就让你明白,你我境界差距,非宝物能够弥补!”
不,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宝物,比如封神那堆。
牧封川运气蓄力,注意力高度集中,耳旁传来万城主一声“比斗开始”,几乎同时,一青一赤两道剑光在场中相撞,激起无数气波朝四周扩散。
万城主脸色一变,忙出手加固禁制,眼眸利箭般直射牧封川。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此刻在场之人,除了牧封川,所有人心头都是这句话。
刚才那一剑的碰撞,只要稍有眼光,都能看出,是牧封川占据了上风,即便这里面或许有仇长老怕一下将牧封川打死,收了几分力的缘故,可牧封川一个炼气化神中期修士,如何能斩出堪比炼神境界的一剑!
莫不是中途换了人?
无数荒谬的猜测,当视线落到牧封川后面身影,皆纷纷化为震惊。
“无妄真人……”
“无妄真人怎么会在此!”
仇长老亦是双眼几欲脱眶,和下面弟子不同,他可是清楚四位真人全去了愁极岛,否则又怎么敢打算朝牧封川下黑手。
万一牧封川命牌受损,以晏璋实力,即便吉安城远了些,也不过多耽搁两盏茶的功夫。
他手心冰凉,表情仓皇,险些连剑都拿不住。
牧封川眉心一紧,冷声道:“亏我还懒得欺负你,只以炼神境与你对剑。”
仇长老一怔,仔细打量,这才发现,晏璋一只手搁在牧封川肩膀,牧封川浑身气息暴涨,竟被强行拔高了境界。
心态冷静后,他也迅速察觉,出现在这儿的并非晏璋本人,而是一道分神,可真人分神,即便只有三分实力,也非他能敌啊。
牧封川瞅他一脸魂不守舍,满心郁闷。
他还怕直接召唤晏璋上场,显得自己以大欺小,结果只是现个身,真动手的明明是自己,对方还是吓得斗志全无。
他不耐道:“还比不比,现在我和你境界相同,等秘法时间过了,你就直接和我师尊分神打吧。”
这种境界加持手段,唯有真人能够使用,一般是用来给弟子提前体会更高境界,增加破镜几率,放在这儿,类似临时天魔解体大法。
牧封川的确没占仇长老便宜,要知道,就算是秘法拔高,终究与真正的炼神修士不同,如果不是他赢得对方心服口服,再加上这般也确实对自己有些好处,才懒得费这套功夫。
仇长老也不是糊涂人,脸色乍青乍红,他嘴哆嗦道:“你、你请无妄真人出手,于我不公!”
牧封川横剑在前,冷笑一声:“之前你以长老身份要和我打的时候,可没提公平二字,不然这样,你在后面那些弟子里面选一个炼气化神中期,或者所有境界不高于我者,轮番上场,只要我输一场,都算你们铸剑派赢。”
场边铸剑派弟子顿时面露惊恐,齐齐向后退,简直好似一群可怜的鹌鹑。
仇长老一口血憋在胸口,他如何不知,牧封川敢这样放言,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搞了半天,傻子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好歹也是活了七百余岁的人,除去最初的惊愕,以及无妄真人名头带来的骇惧,找回理智,仇长老顿时发现,牧封川现在做法,已经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他眼眸一闪,道:“你当真不借高于我的境界?”
牧封川道:“说话算话。”
“那万一秘法到时呢?若还没分出胜负,莫非我还要与真人分神斗一场?”仇长老声音急切。
牧封川两眼一眯,忽而一笑,道:“那就算我输。”
“好!”
话音未落,赤红的剑气已然攻了上来,空气陡然变得炽热,牧封川回剑一挡,微微晃神,这瞧着攻势无比浩大的一剑,竟只是空中楼阁。
瞬间,他便明白了仇长老的心思。
对方竟是想少耗灵力,拖延至秘法结束。
这个选择看起来正确,可一名剑修,当他握剑之时,所想不是进攻,而是防守,便已注定了结局。
四九三十六剑,牧封川所用依旧是最熟悉的四季剑法。
当最后一剑使出,雪消月落,繁花尽凋,一股无尽凄凉索寞之意侵蚀心头。
仇长老本就退让怯战,此意正合心境,一时之间,心神失守,等他再回神,碧绿的剑身已在眼下,脖颈一丝刺痛。
“你败了。”牧封川手肘一弯,收回飞绿。
仇长老抬手摸了摸脖子,盯着指尖鲜红,肩膀一塌,脸上陡然浮现灰败之色,好似这一剑不是刺破表皮,而是穿透他的心窝。
牧封川没有瞧他。
战前他喜欢各种语言打击对手,挑动对方情绪,战后,对于手下败将,他反而连一丝目光都懒得施舍。
【此役过后,他心境有瑕,恐今生不得弥补。】
晏璋朝后扫一眼,转头过来,语气淡淡,听不出作何想法。
牧封川略一思索,自觉应当没人敢当着晏璋的面偷听自己传音,于是大大方方和晏璋说起悄悄话。
【全凭师尊声明赫赫,吓破了他的胆。】
哪知晏璋瞥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的心魔非我,而是你。】
【我?】
牧封川眨了眨眼,把情况在脑海中一转,顿时明白了晏璋为何这般说。
于仇长老而已,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晏璋对手,所以就算不敌晏璋,也半点儿不会由此生出心魔。
可牧封川不一样,他不过是个小辈,哪怕以秘术拔高境界,和真正的炼神境依旧不能等同。
如果他摆正心态,全力以赴,胜率其实要高于牧封川,偏偏摄于晏璋压力,选择避退,一身实力使不出三成。
于是,牧封川百分之一百二发挥,对手发挥失误,结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仇长老能修到炼神,不缺眼光,事后复盘,他自然清楚,自己不是输给晏璋,而是确实输给牧封川,他的剑,输给了牧封川的剑,于一名剑修来说,这种打击,远比他输给同境界剑修严重。
【如果不能自己勘破心魔,他便只能堂堂正正击败你,但他做不到。】
牧封川想了想,点头赞同。
所谓堂堂正正,也就是不能以境界压人,可牧封川自信,自己到与仇长老同等境界时,一个打两个都不带怕的。
所以,这辈子,仇长老都会活在他的阴影下,难以走出。
就在他与晏璋聊天的几步路,牧封川已经走到万城主跟前,这位之前还对铸剑派取胜万分笃定的城主已经说话都结巴。
“见、见过无妄真人,不知真、真人在此,冒犯了牧、牧道友。”
晏璋眉心一拧,万城主越发惊恐。
牧封川好笑道:“城主豪爽大方,有何冒犯,我师尊最是明辨是非,不会为难城主的。”
万城主听到“豪爽大方“四字,一个激灵,想起他和牧封川赌的那些龟蛋,心疼得哆嗦。
百枚八品龟蛋就罢了,是之前历年积攒,本就打算给牧封川,可那九品龟蛋,是第一批,连他都才刚到手,还没捂热乎。
只是,有晏璋杵在旁边,他如何敢食言,边抽气便笑道:“牧道友放心,不会少,一个都不会漏。”
瞧他面目扭曲,心头滴血的模样,牧封川满意颔首。
之前仇长老松口后,万城主可是一心巴结铸剑派,视自己若无物,简直是过河拆桥、用完就扔,所以这份赌资他拿得一点儿不亏心,也好让对方知道,铸剑派不好惹,归元宗也不是吃素的。
晏璋对这种无关应酬向来不感兴趣,身影一闪,已经重回缠丝木木偶。
牧封川手指一动,忽而生出些好奇。
【师尊为何直接以分神出现,而不是连木偶一起?】
要知道,分神其实是很脆弱的,万一受伤,更是比身体受伤还麻烦严重,否则从炼神还虚后期开始,修士便能分出分神,可这样做的几乎没有。
晏璋沉默良久,直到牧封川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沉睡,短短四个字才传音入耳。
【不够庄重。】
牧封川嘴角一弯,又强行按下,轻咳两声。
他的脑海浮现半个巴掌大小人说这句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心尖直颤,恨不得上手捏一下。
的确,要是刚才晏璋出场是那副模样,对手只会觉得可爱,哪会觉得可怕。
手办版师尊,还是作为自己专属吧!
事到如今,铸剑派已经没有叫嚣的心情,灰溜溜离开城主府,连万城主要留他们送些仪礼都摆手拒绝。
万城主心疼龟蛋的同时,却也放下内心的紧张——仇长老答应的帮他说话不一定有用,牧封川承诺,归元宗条件比铸剑派厚道,在见着无妄真人对他的看重后,当即变得犹如圣旨。
只要归元宗愿意稍稍松手,他能赚回来的,远比现在给出去的多。
这样一想,付款立刻大方起来。
“待贤侄服下这些龟蛋,结丹可期,修真界还从未有人短短一年入道结丹,连贤侄师尊无妄真人昔日也足足耗费五年,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牧封川接过储物袋,灵识一探,一共一百四十九颗龟蛋,百颗灵力波动稍弱、个头也稍小,应当是往年积攒。
万城主道:“今年神龟产蛋九十九颗,城主府分得四十九,牧贤侄可要见一见神龟大人?”
这是怕牧封川怀疑他私藏。
牧封川一愣,摇头道:不必,我是在想,这些蛋该怎么吃?”
万城主一懵,道:“什么怎么吃?”
牧封川诧异看向他,道:“一百多颗蛋,全部水煮,会吃腻啊,我又不吃生蛋,城主经验丰富,可能与我分享几个做蛋方法?”
万城主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吃蛋不是为了修行吗?正如谁会用灵丹泡牛奶!
第85章 闭关结丹 收回的手
最后, 经过牧封川的实验,发现煮和蒸两种做法, 最能完整保留龟蛋灵力。
“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据说那只神龟活了近七千年,比两个真人寿命都长呢!”
牧封川拍拍自己的肚子,虽然一口气吃了五个龟蛋,可一点儿都没有撑着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像是磕了十全大补丸,浑身是劲儿。
因屋内没有外人,晏璋直接出声道:“七千年……你去见一见他, 问他可知,天极界飞升之路为何异变。”
“那时候他还是只小海龟, 不可能知道这种秘闻吧。”
牧封川口中说着,脑海转个不停。
数千年来,天极界每一位真人都曾追寻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因此酿成过一些惨案,直到近千年, 希望越来越渺茫,才渐渐无人提起。
不过, 作为天极界而今最年轻真人的弟子, 牧封川隐约觉得,他这位师尊虽嘴上不提,心里十分在意这件事, 此时听他一说,顿时担心,万一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有损心境。
那种希望被一次次击溃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明知晏璋或许不愿听,他还是得打个预防针,毒奶一把。
晏璋果然瞬间沉寂。
牧封川心下叹气。
对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来说,唯一做不到的事情,会带来格外严重的挫败感,他对飞升没什么想法,也不好出言安慰。
并且,平日那样插科打诨的方法并不适合用在这件事上,于是牧封川只能转移话题。
“我打算就在吉安城结丹。”
他眼眸微动,道:“现在附近汇聚的海兽还有一些没散去,加上有师尊您在身边护法,不如索性留在城主府修行,根据刚才尝试的效果,要不了一个月,应当便能功成。”
结丹是修士极为重要的一步,晏璋一听,顿时注意力挪到爱徒身上。
他细细问了几遍,确定不是勉强结丹,没有急功近利,方才同意。
“去年六月,你才入门,而今不过五月……”
晏璋感慨一声,心中几分高兴,几分欣慰,还有几分数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莫非自己不能飞升,是因为比起牧封川的天资,他还差了一点儿吗?
若真是如此,即便他收下牧封川又有何用?
还能与对方换个身躯?
牧封川听着晏璋的话,却是笑着挠头,道:“也是运气,要不是恰好遇见龟蛋,光蓄积灵力,也得水磨功夫呢。”
“再说,凭我勤勤恳恳修行,有这般进益,也不算离谱吧。”
“你勤勤恳恳?”晏璋音调拔高。
“师尊您平日应该多看看其他弟子在修行上花的时间,真的,这样您才会珍惜徒儿的勤奋。”
牧封川语重心长。
他也是郁闷,自己没拜过师,晏璋没收过徒,两人都是摸索着教导学习,所以牧封川以对待工作来对待修行,还是单休,晏璋估计拿的是自己曾经的计划表,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直到牧封川与楼飞等人熟悉,才发现,修士的生活哪儿那么枯燥,除极少数修炼狂魔,大部分修士都生活丰富,不是闭关,很少一刻不停运功练剑。
牧封川是曾经吃过读书的苦,又受过上班的打,所以忍下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可其他弟子,就算清楚光阴易逝,也很难管住浪荡的心。
再说,修士有更漫长的生命,如果过得比普通人还无趣,活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一众享乐派中,晏璋这样的才是稀奇。
牧封川也好奇:“师尊,您小时候是不是被管得很厉害?”
据他观察,晏璋并非天生强迫症,他的克制忍耐定然是后期教育成果,而归元宗对弟子的教导相当宽松,所以,牧封川判断,他师尊的童年肯定是接受那种古代精英教育,比如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之类。
本来这句话牧封川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以晏璋年纪,亲人早已作古,就是有过不虞,也会消磨在漫长的时光当中。
然而他等了数分钟不得回应,仔细一看,分神已然沉睡。
“这么严重的童年阴影?”牧封川嘀咕一声,记下这件事,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
寻到万城主,牧封川提出要借用闭关室,万城主当即打开自己专用的闭关密室,供他修行。
进入密室前,牧封川脚步一顿。
“贤侄还有何事?”万城主露出一脸真诚的笑容。
实际上,就算没有无妄真人名头,现在的牧封川也已经能让他另眼相看,只要牧封川当真从里面结丹出来,以他修行时日,瞬间就能名震东洲。
对他周全,不光能讨好无妄真人,还能投资未来的真人,万城主如何看不穿里面的利益。
故而,但凡牧封川所提要求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牧封川也清楚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要不要为了一个骗子,欠一个人情。
没错,就是那个碰瓷他的可恶神棍!
他穿越两年,还是头一次吃亏了没办法报复回去,即便只损失十块灵石,但也是损失啊!
若是城主要在城内找一个人,除非那人彻底改头换面,否则不存在找不到的问题。
现在他正要结丹,要是心里压着这件事,结丹失败了可怎么办?
牧封川心中一定,整肃表情,将那个骗子的形象细细道出。
“若是寻不到就算了,说不定对方在赶海前已经离开吉安城。”
毕竟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又似乎有两手卜算能力,如果推算出会被报复,肯定早就跑了,因此他也没抱太大期望。
万城主一拍胸道:“小事一件,贤侄放心,只要他还在城里,定然逃不出我的掌心。”
心头最后一丝挂念放下,牧封川走进密室。
密室很大,足有两三百平,空空荡荡,除了一蒲团一长桌,再无其他家具。
牧封川走到桌前,取锅点火,开始此次闭关最重要的一步:做蛋。
为了效率,他选择水煮蛋配各种蘸料,每天一日三餐都不止,只要能吸收,就不停吃吃吃。
平心而论,纯粹灵力形成的龟蛋味道是真不错,不过,任谁连续吃上一周,也会见着那白白的水煮蛋就想吐。
最后,牧封川又做了十多次蒸蛋,还细细加上虾仁或者肉臊,才算顺利把那些蛋咽下去。
吃到第五十或者五十一颗时,丹田已经被半固化的真元塞满,牧封川脸色一变,瞬间收起所有餐具,原地盘坐,全部心神都放在丹田之中。
灵识控制着丹田中的真元搅动,像是搅拌面团,他必须让真元全部压缩,彻底固化,凝成一颗金灿灿的金丹。
伴随着这个过程,丹田传来阵阵刺痛,牧封川微微蹙眉。
他没发现,袖口处,小小的木偶飘出,无声落在桌面,与他眼部齐平。
绿色的人偶凝视牧封川隆起的眉心,在光线昏暗的密室中,显得阴森诡谲。
晏璋抬起比手指还细的右手,眼眸满是挣扎迟疑。
动不动手?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以牧封川修行速度,按梦境呈现,要不了多久就能与自己并肩,到时候他如何控制住对方,取代飞升?
金丹一成,元神萌生,魂魄浑然一体,除了此刻,以后任何时候,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他不会伤害牧封川,只是想看看,到底为何对方能够飞升,他却百般求索不得。
牧封川说过,自己不愿飞升,如此,何不把机会让与他这位师尊?
他会一路护持,必不令他遭受梦境中的磨难,也会为他留下诸多珍宝财物。
牙签般纤细的手指朝牧封川眉心靠近,忽而,牧封川眼珠一转,人偶僵在半途。
约数分钟,周围灵力依旧朝牧封川灌注,牧封川也双眼紧闭,毫无睁眼迹象。
他额头鼓起青筋,薄唇紧抿,毫无血色,看来就算到了结丹门槛,却也不是一帆风顺。
晏璋看了半晌,眼中情绪渐渐沉淀在深处,浮于表面的,又恢复以往沉静无波。
木偶嗖的一下蹿回衣袖,好似从未出现过。
密室中,牧封川艰难调运丹田真元,终于,原本老鼠拉龟般的真元,在他不懈努力中,圆滑且流畅转动起来。
他眉头一松,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意识拉入漩涡正中,随着真元被旋成一团,一种被保护被包裹的安全感从心底涌出。
牧封川知道,到了这里,才算真正迈入结丹,只要继续打磨真元,令真元固化,金丹既成。
他嘴角扬起,全部意识灌入其中,再也无法注意外界一丝一毫的动静。
第86章 胆小如龟 龟龟怕死所以命长
六月烈日如火, 紧闭一个月的大门打开。
牧封川走出密室,抬首看向天上的太阳, 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周身顿时浮起一道灵光,令温度变得舒适宜人。
这并非他自己运功产生,而是结丹后,肉身洗髓,自然而然蕴含了一定量灵气。
对于修士来说,身体也是最重要的法宝,在不断的锤炼修行中,将会越来越圆满, 直至最后经天雷洗礼,羽化登仙, 彻底脱离凡人该有的衰败老化。
“冰肌玉骨,寒暑不侵,这就是古人畅想的绝世美人吧。”
低喃一句,牧封川莞尔一笑。
要是绝世美人都是结丹修士,那因美人而起的争端, 只可能是美人随手拨弄的戏剧,反正, 他要是带着这身实力穿回去, 不说呼风唤雨,随心所欲还是容易的。
想到这儿,牧封川摇了摇头。
回去干嘛, 除了先进的科技能带来一点儿留恋,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向往的地方,而科技的便捷, 在他成为修士后,除少数娱乐方面,其他也皆有替代之法。
“殊途同归,这便是为何天极界还至今处于农耕社会吧。”
牧封川长长伸了个懒腰,转动脖子,和上辈子总是肩颈酸痛、嘎吱作响不同,而今他浑身舒畅,前所未有的健康。
所以,不必多想。
闭了闭眼,或许是结丹期间的幻境干扰,他才总是回想那些应该被扫入尘埃的过去。
据说,天劫异变前,结丹也有小雷劫,然而随着飞升雷劫变化,结丹天劫也改成了心魔幻境。
可惜,天极界心魔遇到牧封川这种穿越者,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反正,除了让他多些感慨,半点儿没迷惑住他,倒是让他对着幻境指指点点,耽搁不少。
牧封川出关没有刻意隐瞒,很快,便在城主府仆从带领下来到正堂。
“恭喜贤侄,若是现在将消息放出,贤侄怕是立刻名满东洲,如何,可要我代为传播?”
万城主声如洪钟迎上来,张开双臂,笑容满面。
然仔细一看,对方眼眸中还残留一丝惊骇。
牧封川嘴角一抽,拱手一礼道:“多谢城主好意,实在不必,还是等日后突破更高境界再说吧。区区结丹,弄得声势浩大,不免轻狂。”
万城主面容一阵扭曲。
牧封川一瞥他脸色,念头一转,道:“如今东洲不平,我又孤身在外,还是低调点儿好。”
这个说法顿时获得万城主认同,只是听“孤身”二字时,脸部肌肉又是一抽,口中只哈哈尬笑,说不出话。
牧封川按例寒暄两句,道:“我出关前摆脱城主找的人,不知可有回音?”
“这……”
今日两人可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万城主目光闪烁,牧封川一瞧,顿时明白结果。
“若是没找到也罢,之前是我一时狭隘,而今心境突破,已不甚在意,倒是麻烦城主费心一场。”
万城主闻言松一口气,道:“不费心,只是没帮上贤侄,实在惭愧。”
瞧他模样,应当是真花了不少心思,牧封川思量着,那个碰瓷的神棍莫不是真走了?
不过,正如他说,境界突破,带来心情变化,令他再回想那十块灵石,虽还有些郁闷,却已不萦于心。
他提出要去看看那只能源源不断生产经验包的神龟。
这件事,万城主早有准备,此刻一口答应,甚至迫不及待就要带牧封川前往。
牧封川好奇道:“城主不提前给那位神龟前辈打声招呼?”
那可是九品神龟,就是不提其神奇功能,也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炼神后期,比万城主还高出两个小境界,怎么看万城主模样,好似他才是主导者?
尽管一般灵兽与人类之间,都是人类为主导,可那是人类修为更高。
牧封川有楼飞那样的朋友,也算兽峰常客,灵兽对实力比自己弱的修士是什么态度,他再清楚不过,更别说万城主和与神龟定下约定的初代吉安城城主,已经隔了数代。
万城主脚下一顿,苦笑道:“等贤侄去看就知道了。”
牧封川闭上嘴,随着万城主左转右拐,出了城,来到城后方一处不到百米高的断崖下,崖下有一个山洞,无任何遮挡。
牧封川吃了一惊,神龟不是吉安城隐秘?就放在这样毫无遮拦的地方?
他一路往里走,以为路上会布下禁制,却发现依旧畅通无阻,通道微微朝下,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帘,同时,数十只海龟挤挤挨挨浮在水面,把牧封川眼都差点儿看花。
“这是、神龟子孙后裔?”他瞪大眼,指着面前众龟,猜测道。
毕竟,这些龟也长得太像了,连大小都区别不大!
万城主一摊手,道:“并非如此,这些海龟都是神龟大人平日从各处寻来,与他近乎一般无二。”
什么意思?牧封川张张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然后,他便在万城主的解答中,了解这名极其能活的神龟,为了更长久苟下去,做了那些令人迷惑的操作。
这只七千岁的海龟,并没有像其他妖兽那样,随实力增强拼命壮大自己的体型,而是一直令自己保持在与普通海龟差不多大小,这样便能顺利隐藏在众海龟中,一点儿不起眼。
加上龟类自带的敛息天赋,即便万城主,也没办法在这群海龟中找到他。
然后,这里没有任何禁制,也是对方要求。
“此处溶洞与海相通,如果有危险,可以瞬间打破石壁,到时候数十只海龟出逃,除非一下子全抓回来,否则逃脱几率极高。”
再说,越是防守严密禁制周全的地方越容易引入怀疑,这样大大方方畅开,就是有人闯入,也只以为是城主爱龟,特意养了许多,半点儿不会联想到其他。
至于还有平日基本不现身相见,城主要找他,都只能当着数十只海龟喊话一类,万城主随说得含糊,牧封川却也能领会。
听对方意思,既然日后要与归元宗合作,他便将这件事告诉牧封川,也是为了让牧封川帮他解释一二,不然归元宗来人,见不着神龟,还以为他故意藏匿呢。
说完,万城主退出溶洞,只道牧封川想说什么,直接喊,若神龟想答,自然会将声音扩散在洞中。
脚步声远去,离开前,对方还贴心给牧封川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可看着眼前一群海龟,牧封川当真槽多无口。
他真不是在驴我?
要是神龟压根不在,是不是就可以说对方不想搭理我?
本来牧封川是要将晏璋唤醒,帮他问飞升一事,可看着满地爬的海龟,他实在无法想象晏璋扯着嗓子喊的模样。
尤其要是无人回应,越发尴尬,简直会让人把目击者都灭口。
“让我先瞧瞧,到底有多类似。”
轻柔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不断叠加,渐渐大得好似有人在喊。
牧封川一惊,下意识扫过在场海龟,发现都无动于衷,顿时松了口气。
不对,我松气干嘛,这样越发找不到目标啊!
他眼角一抽,忙一个个海龟摸过去,甚至以灵力探查。
一只、两只、三只……转眼,全场海龟就被牧封川摸了个遍,却硬生生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在底下?”
他视线落到水潭深处,此处为海水,证明确实与海相通,如果那只胆小怕死的海龟早就顺着水流跑了呢。
“七千年,怎么不分点儿脑子长胆子上,人说胆小如鼠,可没说胆小如龟。”
牧封川嗤笑一声。
忽而,一道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在洞内回荡:“小子,知道老夫活了七千年,还不知道放尊重点儿,等你到老夫这年纪便知,什么都没活着重要。”
“等等,你一个人类,活不到七千岁,哈哈,等你死了,老夫还能活呢!”
“你在这儿!”牧封川惊得一跳。
没想到这只海龟真能伪装得分毫不漏,还会嘲讽他,牧封川顾不上生气,大喊:“既然你想一直活着,那你知道怎么飞升吗?天极界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天梯断绝?”
声波层层扩散,水中海龟们似乎被吵到,开始划水下潜。
牧封川担心这只怕死的海龟也跟着潜水,连忙道:“你先回答我,别潜水啊!”
“飞升,你一个刚结丹的修士,操心什么飞升,我……咦,等等,你身上的气味?”
我什么气味?
牧封川抬起胳膊一嗅,莫不是之前杀鱼沾的鱼腥味还没散?
就在这时,一只海龟在龟群中逆流而上,慢悠悠爬到牧封川跟前,抬起脑袋一晃,道:“不错,你身上有源血的气味。”
第87章 飞升之秘 我成唐僧肉了
“源血?你是说坎水介虫?”
牧封川迅速反应过来。
半年前, 他查遍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那名令万血魔蛊现世的魔头资料, 从中得到了“源血”二字。
可惜,除了似乎他不知从何听来的这两个字,加上又与万血有些类似,根本无法断定,是不是随口一说,又或者另想的别称。
牧封川本来都快忘记,没想到在这儿,阴差阳错,居然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汇。
他低头凝视这只贪生怕死的神龟, 微微眯眼,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你也知道这东西?那你可知它从何而来?”
花壳大海龟摇晃着脑袋, 没有继续如之前那样,把声音扩散到整个洞窟。
他慢悠悠道:“小子,你想哄我,坎水介虫是你们人类的叫法吧,哼, 连东西都搞不清,自然更不可能知道源血的真正作用。”
牧封川嘴角一僵, 扯起一个笑容, 忙蹲下身,与神龟视线齐平,伸出右手碰了碰对方爪子。
“您既然愿意现真身, 应当不是为了嘲讽我,这样,不如我们开诚布公, 各自说出各自要求,您看如何。”
牧封川语气十分诚恳。
一只寿命七千多年的海龟,如果不是将脑子都用在苟命上,的确会有远超常人的智慧,与其大家兜圈绕弯,浪费时间,不如开门见山、利益交换。
他相信,对方主动对他说这些话,也是因有利可图,不然为何平日懒得搭理万城主呢?
都是聪明人,就别指望忽悠对方了。
神龟喉咙发出咕噜的气泡音,牧封川没养过海龟,无从辨别这种声音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甚至真正的海龟,可能根本无法咕咕叫,毕竟一般海龟也没法口吐人言。
一人一龟沉默对视,数息后,神龟叹道:“这年头,人族尽是你这种小机灵鬼,环境险恶,龟生艰难,我还是回大海缩着吧。”
说完划动四肢,就要掉头。
牧封川一怔,顿时哭笑不得,忙一手按住对方,口中道:“别、别,您想要啥,直说便是,您说出来我才好考虑啊!”
这只海龟现在也有归元宗一部分,万一跑了,不光没法给万城主交代,还白费他斗法一场,牧封川险些要召唤晏璋,硬留此龟。
还好,神龟也只是装装样子,顺势往地上一趴,道:“我一个老人家,哪能承这么大力,快快松手,放我起来。”
牧封川眼皮直跳,抬起手,只是暗地时刻注意对方动向,虽然几率很小,可万一真溜了怎么办。
又是一阵无言沉默,海龟出声道:“既然你对我有疑虑,不如我先将源血是何物告知于你吧。”
牧封川心头一跳,思忖片刻,点点头。
源血,其实是只有少数妖兽中流传的说法,这些妖兽无一不是寿命悠长,然而即便他们,也很少见到源血出现,这是世界之血,也是生命的源头。
“世界还流大姨妈?”牧封川忍不住道。
神龟一愣,不明白他是何意,牧封川一咳,赔笑道:“您继续说,别管我。”
有修真者的世界,估计和他上辈子世界很大不同,会流血也能理解吧。
神龟一点头,温吞道:“整个世界的生命信息,都会记录在源血里,体现在外,便是数不清的虫豸,或许,人族就是这样把它误解成介虫。”
“源血十分神奇,会挑选有缘人,没有机遇,谁取得此物都无法利用,我活了七千年,还没亲眼见过源血呢。”
他昂起头,扫视牧封川,低声道:“看来你小子有些运道,说不定日后能成大事。”
牧封川嘴角一抽,丝毫不为他好话所动,口中道:“就这?”
某宝卖货说明都没这么简略吧!
你至少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用啊!
“小子就是没有耐性,源血甚少出世,我也没真正见过,哪知到底如何。”
牧封川一脸崩溃。
他将那名把源血闯出名头的魔头事迹道出,如果说就是那般用法,牧封川宁愿,这东西还是继续被无视下去吧,他可不想发疯。
不过,好消息是,神龟摇头鄙视了对方的简单粗暴,他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传承中提到过一点,我想想,活太久,这些不重要的东西都被我放最下面了……哦,找到了,你可以配合五彩石试试!”
五彩石?
牧封川长大嘴,眼睛一瞪,他也要补天不成?
天极界也是有五彩石补天传说的,只是女娲换成了一名大乘修士,在传说中,那名修士靠补天功德位列仙班,成了仙界仙君。
不过,这种故事也就在凡人中流传,以牧封川了解,修真界其实不怎么相信,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天真破了洞,再厉害的修士也补不好。
神龟瞧他表情,道:“不是让你补天,是锻体。“
牧封川霎时脸色大变,比刚才还难看,他才牙缝里吼道:“你想我死啊!”
死啊死啊死啊……声音反复回荡,溶洞终于只剩一只海龟,其他全部下潜,泡都不冒一个。
话说无论古今中外,总有人类不甘寂寞热爱作死,这一点,即便成了修士,也无法改变。
那些新鲜的功法,某些灵物稀奇古怪的,说不定就是哪个修士灵机一动,亲身尝试得来的成果。
其中,五彩石锻体,算是一个惨痛案例,折的还是一名真人。
天极界五彩石并非一种石头,而是取五种属性的极品矿石炼制而成,因世界由这五种基本元素构成,五彩石在许多地方都有妙用,曾经一段时间,属于风靡修真界的灵材。
然后,就有一位大聪明,觉得人体自成世界,也是五行俱全,既然如此,何不能用五彩石锻体,令体魄更加坚实,可肉身扛天劫呢?
这位真人不光思想快人一步,行动也快人一步,认为自己想出这样绝妙的主意后,他谁都没有告知,默默炼制一堆五彩石,开始了自己的锻体之路。
然后,直到众人发现他迟迟不出现,打开洞府,在其中寻到他所做笔记,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名真人完成了自己的愿望,他的身体也的确拥有了五彩石般的坚硬特质,只不过由血肉之躯变成了石躯,元神也困在身体中不得而出。
最后没办法,大家替他打破身躯,救出元神。
然而没了身体,元神又在密闭环境困守太久,最终,这名真人寿命耗尽都没突破,成为后世修者教育弟子不得妄自行动的一个实例。
总之,五彩石锻体不是没有先例,牧封川可没兴趣把自己变成石头人。
神龟听得一愣一愣,想来以他的个性,如何也想不通世上居然有如此作死之人,就是想尝试,也不一定要自己上啊,没看他老龟捉了一堆海龟当自己替死鬼呢。
不过,一名不认识的修士死了就死了,重要是,牧封川得信他的说辞啊!
他高高昂起头,语速近乎和普通人差不多。
“小子,你不一样啊,你有源血,用五彩石锻体,绝对不会出差错。”
“哦?你发誓?”牧封川眼一斜,睨他道,“刚才你还是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么些年,谁知道有没有记错。”
“我老龟怎么可能记错!”神龟急了,绕着牧封川转圈,想证明他还没到老眼昏花忘性大的时候。
牧封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还一副不信的模样,直到对方转出残影,冷不丁道:“那你可知道天极界而今为何不能飞升?”
“因为源血啊!”
此话一出,一人一龟同时顿住。
牧封川眉头蹙起,弯下腰,他没发现,自己袖子,一只小手紧紧勾住布料,一丝绿色从袖口边缘露出。
神龟叹了口气,道:“源血为世界之血,不是世界出了问题,如何会有血流出,我不清楚到底问题在哪儿,可天极界不能飞升,根源定在本界。”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牧封川嘴角一撇,数千年,无数真人都没找到原因,他不认为自己就能找到。
沉默数分钟,牧封川道:“说了这么多,你想让我干嘛?”
他才不相信这只老龟是日行一善。
神龟嘿嘿一笑,道:“我在这儿过太多年,现在天极界越来越躁动,老龟我感觉不太好,如果你要走,记得来捎上我。”
牧封川一眨眼,什么意思。
却听神龟继续道:“老龟我其他不行,就保命之术还值得称道,你有源血在身,我又从你身上看到一丝生机,若此界剧变,你便是唯一能脱身之人。以你我今日这番因果,我不求多,只要你飞升之时,和我签个平等契约就成。”
平等契约有紧密也有宽松,全看两方协谈,以牧封川与神龟关系,对方只想搭便车,当然是那种最简单的。
而牧封川注意点却不在契约,是在另一件事,他惊道:“你搞错了吧!现在天极界没法飞升啊!”
“其他人不行,你可不一定。”
神龟不高兴了,他的眼光怎么会错,不然,能在数千年前赖上初代吉安城城主,吃吃喝喝这些年?
他一副只有这一个要求的模样,牧封川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反正空头支票,不到他飞升的时候,谁管能不能兑现。
眼见对方转身后退,就要下潜,混入一群海龟之中,牧封川忽然道:“如果不是我,其他人想飞升,该怎么办?”
他紧紧盯着远处大乌龟,简直比确定自己飞升时还紧张。
海龟扑通一声扎入水中,只有声音在岸边回荡。
“取走你全部血液,再夺取你的命格蒙蔽天极,大约能成吧。所以,你一定别让人知道啊,不然老龟我还得去找第二个人做交易!”
牧封川一顿,从胸口到后背一阵冰凉。
第88章 我真渣啊 谁在败坏我名声
闭关耽搁一个月, 吉安城外的海兽要么散去,要么变成了材料。
牧封川告别万城主, 踏上回归元宗的路程。
下船上岸,就在要往回走时,他忽而心中一动,换了方向。
犹记得,金庭秘境中,他遇到一名散修来自展白城,而展白城附近,似乎正好有一座不小的赤流石矿。
赤流石是常见的火属性矿石,其中偶尔伴生赤焰石, 和主矿相比,伴生矿赤焰石则是上品矿石, 十分难得。
牧封川手里还有一块青精石,只要加上赤焰石,炼制五彩石便是五缺三。
“我就收集着试试,绝对不拿自己的小命去尝试。”
他低声嘟囔,心安理得调转方向。
也是凑巧, 晏璋那边似乎在关键时刻,这几日常呼叫不应, 便无人管他完成任务后迟迟不归。
结丹后, 御剑速度暴涨,不到一日,便落在展白城门口。
本以为要废些功夫才能找到展宜朱, 却不想,一打听展家,好似城内人都知道。
牧封川来到展府门口, 门卫入内通传,没一会儿,一道身着红衣的倩影便如奔腾的焰火般蹦了出来。
“牧道友,快快请进,宜朱等候多日了!”
展宜朱笑容满面,高声说着,上前一把拉住牧封川胳膊,态度亲热将他引进大门。
牧封川整个人几乎是被扯进去,瞧着展宜朱脸上咧开的嘴,硬生生看出一丝狼外婆的感觉。
不行不行,人家是热情好客,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
他并不怕展宜朱在里面摆了鸿门宴,不说自己现在已然结丹,整个展白城都没几个能打过他,就是他的身份,除非失心疯了,展家也没必要坑他啊。
牧封川夺回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尬笑道:“道友在前面引路即可,我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于修士来说,这个理由十分合理,甚至,如展宜朱这般一下子靠太近才奇怪,要不是她的实力对牧封川构不成威胁,刚才,牧封川第一反应或许就是拔剑。
展宜朱脚步一缓,脸上微露羞赧。
“不、不好意思,恭候牧道友多日,今日得见,实在欢喜,才失了分寸。”
两人说了些“是我不对”“是我无礼”之类的话,气氛反而越发奇怪,说话更加干巴。
他们就站在入府后前庭路上,附近时常有下人路过,均对两个僵硬的雕像投以怪异目光,却不敢上来质问。
牧封川与展宜朱面面相觑,瞧见对方眼中懊恼,忽然莞尔一笑,道:“原来展白城的‘展’也是展小姐的‘展’,如此说来,令尊便是此城城主了?”
他一开口,周围已然凝固的空气立时被打破。
展宜朱舒一口气,笑道:“哪里当得了牧道友的展小姐,家父并非城主,却是展白城情况特殊,牧道友第一次来,不如由我介绍一番。”
牧封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展宜朱重新起步,缓缓入府。
原来,展白城最主要的两个修真世家,一家姓展,一家姓白,两家多年联姻,哪家有炼神长辈,就由哪家担任城主。
毕竟,除了万城主那样守着一只宝龟的幸运儿,以一家底蕴,想炼神期修士不断代,几乎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所有城市都要炼神还虚期修士,只是展白城并不算小,周围资源也还丰富,因此,要想守住自己的利益,城主只是结丹期的话,便稍显不够。
“家父自结丹后,修为再无寸进,因而现在城主是白家伯父担任,牧道友可是有事需要找城主?”
展宜朱十分敏锐,道:“其实我家现在虽不任城主,却也有些地位,牧道友若有需要,可与我说,若实在帮不上忙,我再带你去见白伯父。”
牧封川一顿,脑海念头一转,缓缓摇了摇头。
他也不是傻子,从展宜朱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其实并不想去找白家,说不定两家正有龌龊。
毕竟,这种靠联姻互相扶持的家族,再如何好,也有些说不清的内情,或许其中一家想吞并另一家呢。
牧封川是来买石头的,不是来玩家族对对碰,就算没有城主帮忙,大不了他慢慢找就是了。
因此,他干脆连展宜朱都没说。
否则担了人情,说不定就要为还人情卷进去,委实不怎么划算。
展宜朱似乎有些遗憾,却也没有逼问,只领着牧封川来到一处客房,让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牧封川这时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不该脑子一热就跑来见人,这个世界与上辈子不同,很喜欢留朋友住在自己家,他以为的见一面问个消息就能走,现在却被绑在展家。
听展宜朱说,为了谢谢他在秘境中的帮助,展父也要见他。
其实大可不必!
他心中尖叫,面上一派从容颔首。
主要是,若没来也就罢了,来了却急匆匆要走,简直是得罪人,若他还想留在展白城办事,就不能这样粗暴告辞。
看看后面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吧,牧封川暗自叹气,下次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
让牧封川在客房稍休息片刻,展宜朱离开,说是和展父讲他来府一事。
牧封川强行按住自己欲把她拉回的手。
他打量一圈客房,与客栈比起来,环境自是好许多,但于他来说,还是更喜欢客栈的自在。
“我还有啥散修朋友?叶彤意应该不算,怎么也不可能还跑她家去,嗯……晋相年,他好似还留了东西!”
牧封川一盘点,一个身影晃入他的脑海,只不过令他汗颜的是,他已经几乎忘了对方模样,记忆中深刻的,唯有那股与章雍相似的气质。
想起章雍,牧封川又是一怔,这个名字似乎已离他很远,他也许久未想起对方。
“有缘无份,或许,我该忘了他。”
在储物环中翻出晋相年给他的联络盒,打开盒盖,牧封川大吃一惊,这件几乎被他遗忘的联络盒中竟挤满信笺,此刻一开,顿时爆了出来。
他连忙接住漏出的信笺,又把盒子里的倒出,搁在旁边。
随意挑选一封打开,两三眼读完,内容不多,大约是在某地见到某某奇景,尝到了某某食物,与牧封川分享。
牧封川将其他信笺一一翻开,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内容,只是所在位置不同,美食风景也有不同趣味,其中夹杂着两三件听来的趣事,读起来颇有趣味。
牧封川迅速扫完所有信笺内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愧疚。
他和对方结识,本就是因其他因素影响,当时说是一见如故,自己后面却转瞬将人忘了。
对方孜孜不倦给他发消息,却一次都没有收到回复,不知是何种心情。
仔细看,信中偶尔也会掺些问平安的消息,却要不了多久便会道“知晓你依旧安好,终于放心”之类的话语,毕竟牧封川也算名人,打听安危不难。
完了,感觉自己更渣了怎么办!
牧封川一把盖住自己的脸,仰天长叹。
他实在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对一面之缘的朋友如此认真。
看信笺数量,估计那边已经彻底塞不过来,所以时间停留在了今年三月。
三个月,对面肯定知道他没打开盒子了,要不要送封信过去道个歉?
可以自己的脾气,发现真相,直接就会把联络盒摔了,他现在传过去对方收得到吗?
不对,真以自己个性,第一次送信不得回复便会停止,牧封川眼眸挪到桌面那堆信上,能坚持这么久,搞不好还真在等他的回信。
算了,就算晚了,能弥补就弥补吧。
牧封川迅速翻出纸笔,笔尖在纸面停驻片刻,数息后,他落笔,如实写下自己才打开联络盒的情况,并诚恳道歉,告诉对方若想和他绝交,可以寄信过来骂一顿,他绝不回嘴。
不要紧,我可以不看!
牧封川一点头,折好信纸,想了想,又将自己的美食游记摘抄一部分,算是对方分享内容的回礼。
盖上盒盖,看着上面符阵一闪,牧封川叹一口气。
从信笺内容看,如果不是这个乌龙,他或许真能与对方有不少共同语言。
不过现在嘛,只能看天命了,再好脾气的人遇到这样情况,估计都没法轻易原谅。
收起联络盒,牧封川重新打理了一下自己,在展宜朱回来后,与她一起去拜见了展父。
展父面容板正,气质严肃,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说起牧封川秘境中相救展宜朱时,眼神动容,证明并非表面那般冷漠。
只是,当他发现牧封川与自己境界相同时,坚持两人平辈论交,弄得展宜朱十分尴尬。
除此之外,展家还有大少爷在外游历,其他便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和牧封川之前预计的不一样,住在展家并无他想象中那般拘谨,展宜朱热情不失分寸,展父也很少打扰他。
数日后,牧封川渐渐习惯,白日出门寻赤焰石踪迹,晚上回展府休息,生活规律,除了买不到石头,几乎没什么烦恼。
或许老天都看不顺眼他这样日子逍遥,于是,一日,就在他正出门时,一名身着白衣、手持宝剑的俊郎青年走到他面前。
牧封川一怔,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就是之前没归家的展大少,却听青年道:“在下白玉梁,请问可是归元宗牧封川牧前辈。”
“不是白玉堂吗!”牧封川下意识嚷道。
直到白玉梁诧异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反应过来,一摸鼻子道:“是我以前认识一个白玉堂的,乍听你的名字,和他有些像。”
“你找我何事?我没见过你吧。”牧封川连忙转移话题,把白玉堂的事岔过去。
不过,白玉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阵后悔,宁愿继续讨论白玉堂。
只见对方沉默片刻道:“晚辈是展小姐未婚夫,听说展小姐心系前辈,特来求见。”
第89章 师徒心事 我家师尊今天好奇怪哦
展宜朱心系我?!!
这是哪个无良人士传的谣言!
牧封川眼眸瞬间瞪得滚远, 张嘴就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
“白大哥!牧道友!”一道声音从远方插入, 迅速打断了牧封川的解释,展宜朱飞奔而来,一下蹿到牧封川跟前,背对着他,面朝白玉梁道,“牧道友是展家贵客,恕小妹直言,白大哥这般贸然找来,可不是君子所为。”
“宜妹……”白玉梁眼眸一暗, 凝视展宜朱,嘴唇嗫嚅, 却没说出其他话。
展宜朱表情一缓,抿唇道:“牧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要有疑惑,找我便是,还请不要麻烦牧道友。”
白玉梁一低头, 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牧封川瞧着这一幕,嘴角直抽, 有种胃部喝多了饮料反酸的感觉。
为什么要让他搅合到这种剧情中, 这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啊!
展宜朱此刻转过身来,抱拳一礼道:“牧道友有事出门的话可先走一步,今日是我没有安排好, 待来日,我再为白大哥的冒犯向您赔罪。”
“我自己——”话未说完,剩下的内容就被一个眼刀堵回喉咙, 白玉梁抿紧唇角,眼帘下垂,宛如受气小媳妇。
牧封川瞧了两眼,虽然知道里面肯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隐秘,不过他委实不愿意掺和这种事,于是稍一思量,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三步走出展府门前,拐入另一条街,顿时,满脸稳重烟消云散,他飞快朝珍宝阁跑去。
珍宝阁是展白城内专门售卖各种宝物的地方,如赤焰石都不算其中最珍贵的,这些天,牧封川日日耗在哪儿,除了看看有没有赤焰石出手,也顺便寻摸其他属性的矿石。
不过今天这样积极,不是因为收到消息,有他需要的东西拍卖,而是满肚子吐槽,急需倾诉。
被别人未婚夫找上门什么,太抓马了!
这是什么狗血连续剧的开端!
飞快蹿入雅间,关上房门,牧封川一思量,立刻决定了骚扰对象——晋相年虽然已经和他恢复联系,并且原谅自己,可从对方每次寄来内容看,是个雅致的人,定然没兴趣听这种八卦。
晏璋虽然也看着威严冷肃,实则内里闷骚,每次牧封川和他吧啦一些小事,他表面不感兴趣,眼眸却是会随内容不断变化。
况且,多日联系不上晏璋,牧封川表面不说,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何状况?
莫非四位真人一起着了魔修的道,正陷在危急中吗?
之前他与晏璋约定,若无正事,每日辰时报一次平安即可,如此,晏璋那边就算没空搭理,也清楚牧封川状态无恙。
而一日内,如果联系第二次,则是真有事,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对方定会回应。
“我这也算正事吧,关乎他唯一弟子的名誉诶。”
牧封川自言自语掏出木偶,放在桌上,习惯性摸了摸对方的头,低声呢喃道:“好歹给点儿反应,要是再不回应,我就只能立刻回归元宗给你搬救兵了。”
虽然,真要是有什么麻烦,四名真人都解决不了,其他人也不可能有办法。
在他紧张的注视中,分神苏醒,木偶两眼一睁,一道无比强横的气势顿时朝四面八方扫去。
“等等!没有敌人!”牧封川连忙呼喊。
晏璋气势一滞,扩散的灵力如倒带般退回,总算没造成骚乱。
牧封川拍拍胸,松了口气。
晏璋左右一看,冷声道:“既然无险,为何唤我。”
牧封川眉心紧蹙,脆声道:“这几日例行问候,师尊您都没动静,我担心您那边安危,准备这次再喊不来,就回归元宗搬救兵了。您怎么样?可需帮手?”
晏璋眼神一晃,倏而沉默。
他不应牧封川,自然不是因为愁极岛有麻烦,而是心绪杂乱,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名弟子。
他凝视着牧封川毫无阴霾的面容,那双狡黠灵慧的双眼,依旧充满对他的信任,还有对他的关怀担忧。
你当真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明明木偶没有心脏,晏璋却觉得胸口一痛,他挪开眼,淡淡道:“是有些麻烦,已经解决了。”
牧封川没察觉晏璋的异常,只以为是他那边刚忙完,又被自己喊过来,有些闹脾气。
他抓了一把后脑勺,嬉笑道:“您是不是累了,不然先回去睡一觉,我晚上在喊您。”
反正吐槽是一定要吐槽的,人不能被话给憋死,他现在能随时联系上的只有晏璋与晋相年,而晏璋又以其更亲密的关系,更直接的反馈,成功荣获树洞一职。
他眨着眼,一副乖巧模样,往日晏璋看他这般表情,总不禁莞尔一笑,这次却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他冷颜道:“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牧封川一怔,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莫名道:“师尊你怎么了?我以前也这样啊。”难道愁极岛那边有个和他性格差不多的魔修,把他师尊惹毛了?
牧封川幻想自己打击敌人时嘴欠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以晏璋在人前的形象,肯定只能动手不好动口,就是把那魔修砍了,多半也憋了一肚子气。
他脸一沉,立刻道:“下次您还是带上我吧,就算我打架帮不上忙,也能当个嘴替。”看他不把对面敌人气得吐血而亡!
晏璋不知牧封川脑补了什么。
实际上,他话一出口,立即便心生懊恼,尤其牧封川居然还关心自己,越发衬得自己心里的阴暗如淤泥般丑陋不堪。
其实,晏璋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和外表一样风光霁月。
他活了五百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数副面孔,而自己在十五岁时,更是从云端跌落地狱。
为了活下去,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无用,他抛弃所以阻碍他达到目标的东西。
他能成为而今人人称颂的无妄真人,完全是命运使然。
晏璋清楚,如果他当初不是拜入归元宗,而是任何一魔宗,他依旧会有如今修为,成为能夜止小儿啼哭的魔修老祖。
可在这个人面前,似乎开始有些不同……晏璋目不转睛盯着牧封川,像是要把他刨开瞧个仔细。
牧封川被他盯着头皮发麻,低头朝自己一扫,道:“我穿反了衣服?”
晏璋不自觉扬起一边嘴角,继而发现,迅速拉下,或许,他一开始的方案是个错误选择。
牧封川终于后知后觉,今天的晏璋的确有些不对劲,正准备试探一二,却听晏璋冷不丁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性格太软,又易发善心,日后要少听他人之言,少管不该管的闲事。”
“还有,”晏璋沉吟片刻,垂下眼帘,道,“修行之路,除了自己,无人可信,无人可依,你也该多想想日后,若没有我,你该如何。”
话音袅袅散在房间中,除了晏璋,无人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进行这番告诫。
他心中自嘲,早知今日,何必做什么恩师爱徒,还不如反目成仇,没有任何感情牵扯。
说不定牧封川会听懂他这番话,早早学会防备任何人,包括自己这位师尊,如此,等二人皆为真人,放手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全当了了昔日情谊。
只是,这许多年来,他独居孤峰,从不知寂寞为何,而今只是想想,忽然就明白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又气又爱的心情了吧……晏璋怀着一丝惆怅,一丝茫然,正要调整心情,却听牧封川回复,内容令他眼前一黑,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刻的打算。
只见牧封川大惊失色,一把扑到桌前,拿起木偶翻来倒去,口中道:“师尊您怎么了?要死了吗?谁下的毒手?库房宝物呢,不会随身带着都便宜了敌人吧?您坚持一下,好歹把东西留给我,让我为您报仇啊!”
晏璋一瞬气血上头,吼道:“你放手!谁说为师要死!就是你死了,为师也会活得好好的!”
“那您可要说话算话。”牧封川一笑,把木偶搁回桌面,双手合十拜了拜,当刚才对晏璋动手的赔礼。
晏璋冷哼一声,本就绿油油的小脸越发铁青,他一扭头,斥道:“没有志气,居然要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孝逆徒!”
“是是是。”牧封川依旧挂着满脸笑容,只是眼中露出一丝揶揄,挤眉弄眼道,“可师尊您头发一点儿不白,比我还黑呢。”
晏璋一噎。
过了半晌,他昂起头,注视着牧封川的眼睛道:“你当真想我比你活得长久?”
牧封川唇瓣一弯,目光游离。
他半阖眼帘,拨弄手边一个青花瓷茶盏,淡淡道:“师尊,您死过吗?”
不得晏璋回答,他轻笑一声,呢喃道:“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人希望你活着。”
第90章 病得不清 我是个好人
楼下叫喊声隐隐约约传入房间。
晏璋耳朵微动, 道:“你现在在展白城?”
牧封川一抬眼,扬起唇瓣道:“是啊, 想买一块赤焰石,可惜找了几天,也没瞧见,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眼,没在台上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又走回来,坐到晏璋跟前。
其实,除了赤焰石, 若有其他瞧得上眼的,牧封川也绝不吝啬灵石, 否则还没有定雅间的资格呢,这可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不过,有钱是一回事,被骗是另一回事,他又想起自己损失的十块灵石, 也不怕丢脸,顺口向晏璋抱怨。
晏璋一怔, 下意识道:“你当时便该动手, 若吉安城追究,报我名号便是。”
“咦?”牧封川一眨眼,转过头来, 语气复杂,“师尊,你知不知道, 这种话,是标准的反派台词。”
而且还是连自己带后面长辈,都要被主角打倒,并踩上十多脚的那种。
他就算偶尔也会扯大旗,但还真没那么大脸,整日把无妄真人弟子的名头顶在头上行事。
某种意义上,李持波那样横行霸道、若无旁人的功夫,也算能耐。
牧封川敬谢不敏。
晏璋微微蹙眉。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这位徒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如此良善,如何在波谲云诡的修真界存活下去?
之前牧封川接触到的都是初入修真界的生瓜蛋子,现在既然结丹,同境界修者岁数零头都比他大,那些人都是狡诈之辈,不慎被骗怎么办?
不对,他徒弟已经被骗了,晏璋表情一黑。
连那般拙劣的骗局都能中计,可想而知,要是有人做得精巧一点儿,目标不是灵石,是性命呢?
牧封川的命可是关乎飞升!
晏璋立刻冷声道:“别管什么反派正派,你既然是我的弟子,拿出气派来,该动手就动手,凡有损失,皆报我承担。若打不过,直接在附近求援,我就不信,无人卖我面子!”
他恨恨道:“鹤鸣都能护住李持波那个废物,我的弟子还要被人欺凌不成!”
“不是!”牧封川一捂脸,他并不想朝李持波看齐啊。
况且,才被骗十块灵石,怎么晏璋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好似他被人砍了。
他连忙摆手道:“师尊您太小瞧我了,您想想之前在吉安城,我还将那位仇长老——”
“没错!铸剑派这次便欺你孤身一人,要不是有我分神在,你定遭折辱,甚至可能被暗下黑手。”
晏璋不知脑补了什么,周身气势越发凌冽,他沉声道:“此事待我回来,定要去铸剑派问个清楚,堂堂炼神长老,有脸和你动手,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和他一战!”
他语含煞气,牧封川目瞪口呆。
这事儿不是完了吗?
“所以说你太好欺负。”晏璋抬眸,轻轻责备牧封川一眼。
他冷声道:“若与人结仇,要么一次打死,要么把对方打怕,否则总有人暗地窥探,只要你露出弱点,便会和苍蝇一样盯上来。你不可能永远防备,也没必要费那些精力。”
晏璋仰头看着牧封川,说道:“观你行事,手段是有,却不够狠辣。对于普通人来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修士却不必了,死了的仇家才是好仇家。”
这番话语气平淡,却无法掩盖其中的血腥意味。
牧封川呼吸一滞,忽而想起,周围人都说无妄真人境界名望如何,却从来没有提过晏璋对头,哪怕鹤鸣真人,也是因用剑,加上争第一真人位置,才频频把两人并列。
然而他们其实是没交过手的。
至于归元宗人暂且不说,其他门派者,活得稍久,对晏璋都有种深刻畏惧,之前仇长老就是被惊吓失态,以致输给他。
所以,我师尊其实是尊凶神?
初次面对晏璋的狰狞面目,牧封川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道:“其实徒儿并不手软,真的。”
否则死在他手里的牧封云、乌老大等人岂不冤死。
晏璋一挑眉,满脸不信。
牧封川露出一个苦笑,也不知道五百年前,他这位师尊究竟是何种行事手段,现在想想,归元宗除了掌门,无人敢上无妄峰,不会是知道的都被吓退了吧!
亏他还同情晏璋独居高峰孤独寂寞冷呢!
不行,他又不准备走这种鬼见愁路线,得快点儿把话题挪走。
他喊晏璋来是干嘛的?
牧封川眼眸一亮,精神大振,连忙提起自己的“正事”。
在他口中,当然不会说是喊晏璋来吐槽,而是为自己可能卷入新的争端报备。
没错,城中两个最大的家族联姻,他莫名其妙变成第三者插足,一看就是麻烦上身的节奏。
只是,这种麻烦与普通麻烦不同,属于感情麻烦,如此晏璋总不会让他把人斩草除根吧。
然而,牧封川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桃花运不浅,而今晏璋本就因一些原因心情浮躁,一听牧封川和别人的未婚妻搅和到一起,脸色霎时比之前还难看。
他闷哼一声道:“区区一名散修,如何堪与你相配!听你形容,她年岁或许还比你大不少,你已经结丹,她却连门槛都没摸到,难不成要你们以后并排而站,看着像母子一般。”
牧封川听着哭笑不得,忙道:“师尊,我都说了,展姑娘有未婚夫,是对方误会啊!”
还母子,哪那么夸张,虽然结丹后才能容颜常驻,可只要踏入修行之道,身体衰老速度便会放缓,否则那些普遍五六十岁才结丹的修士,如何外貌依旧正值盛年。
晏璋瞥牧封川一眼,嗤笑道:“你觉得是误会,别人可不觉得。”
他一垂眼帘,提醒道:“既然展家与白家实力在伯仲之间,你又没有与展宜朱在外同行,如果不是故意,白玉梁何处收到消息,误会展宜朱和你的关系?”
“况且,他说展宜朱心系你,这等私人心事,不是有人说与他,他如何得来?”
牧封川神情一凝,几处疑点顿时如黑暗中的萤火般闪亮。
他想起自己刚到展府时,展宜朱过于热情的态度,还有她曾在自己面前表示不愿与白家接触,可瞧她与白玉梁相处,却十分亲近。
琢磨着里面的问题,牧封川缓缓点头道:“多谢师尊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晏璋一瞧他表情,就知他并不准备做什么,不禁怒道:“既然她有心利用,你又何必给她面子,哪怕不出手教训,也该说开,让她知晓你不是傻子!”
他瞧着牧封川明艳的桃花眼与绯红的薄唇,以面相来看,同时拥有这两项特征的男子,多情又无情,梦境里,“牧封川”也是桃花甚多,处处留情。
晏璋幻想他左拥右抱的样子,心中愈发躁闷,沉声道:“你以为对方是女子,多加怜惜,却不知对于修者而言,皮肉皆是外相,若是换个大男人这样算计你,你还这般无所谓吗!”
牧封川身躯一震,眼眸迷蒙,又霎时清醒,其中流露出一丝自嘲的意味。
想不到他都快忘记的毛病,居然今天被晏璋点出。
没错,因为一些缘故,牧封川上辈子就养成了对女性更宽容的习惯,正因为是习惯,所以他在区别对待时,甚至都不会察觉。
此刻晏璋明说,他才陡然惊觉,自己的确双标了些。
不过,仔细思量片刻,牧封川还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会和展宜朱谈谈,如果她的确需要帮助,我可以与她合作。”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是修士结契,因果牵连,甚至比普通人还麻烦。
瞧晏璋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牧封川忙解释道:“师尊莫气,她家是地头蛇,我在外面买不到赤焰石,展家肯定有存货,我也不是白帮忙的。”
然而木偶听了这话,胸口强烈起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凭你的身份,只要开口,展家稍微长个脑子,都会把赤焰石双手奉上,哪用得着卖自己!
晏璋恨不得回到一年前,撕了费尽心思得来的《关于养出一个乖巧正直诚实孝顺弟子的三大重点秘诀》。
他需要逆徒,要一个不容易被人忽悠,能保住自己安全的徒儿!
牧封川瞧晏璋今日貌似病得不轻,不敢继续多言,连忙说要回展府,请晏璋好好沉睡。
正好,晏璋也觉得看到他心梗,二话不说,直接离开。
牧封川收起木偶,低声嘀咕:“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要不给他配副眼镜?以我个性,哪有吃亏的时候。”顶多赚得少些罢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展宜朱虽有利用之意,行为却并不过分,他也没兴趣当冤大头,今日在门口,她及时赶到,将自己摘了出去,哪怕有些小心思,也在尽可能避免给牧封川造成麻烦。
要不然,但凡做得明显一些,他也不至于需要晏璋提醒才觉察。
“如果展家有赤焰石,帮一把也没什么。”
估计他日后也不会再来展白城,以展宜朱与白玉梁的修为,除非忽然有人拿到主角剧本,否则只会与他越拉越远,逐渐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牧封川走出珍宝阁,接过门童递来的请帖,本来,如果不找展家,这张请帖便是他最后的打算。
每月十五,珍宝阁有一次大型拍卖,除了会出现比寻常珍贵数倍的压轴宝贝,其他物品也更齐全。
赤焰石本就算展白城特产,平日或许买不到,在十五这天,却至少有五成机会。
异界促销手段也是那些,为了名额,这几日牧封川狂撒灵石,早知还是找上展家,说不定能省一笔。
把请帖收入储物环,牧封川打定主意,无论与展宜朱的合作成不成,都要参加看看。
他可是花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