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汴京美食经营录 > 16、第 16 章
    新房屋比起她们先前住的小院果然齐整不少,砖地粉墙,关键是院子大得多、隔音好得多,再不用担心邻居打架时锅碗飞到自家来。


    阿盼收拾东西一连收拾了五日,每日不过将那几套衣裳翻来覆去折,拦都拦不住。


    还有每日早晚出摊,都忍不住满脸喜气洋洋地告诉每一个老客:“我们将要搬到城里去,就在枣花巷做买卖,还请诸位客人多多来捧场啊!”


    有人惊讶:“啊呀两位娘子就攒够买铺钱了么?真能干啊!”


    也有遗憾的:“我不常往城里去,原本每日早晨都能吃到这样好的豕肉馒头,日后却难了。”


    更多的则是送上祝贺:“虞记买卖这样红火,一定去捧场。”


    虞蘅一并笑眯眯回道:“届时一定给诸君打多些折扣。”


    从一个已经熟悉的环境搬移到完全陌生的新环境重新开始,是人都会忐忑,但有身边人的鼓舞、原先食客对自己手艺的支持,虞蘅觉得未来就是一条康庄大道等着自己,甚至夜里做起梦,梦见先前给阿盼画的饼,有百丈高空大酒楼,招牌名扬汴京,官家微服私访来了,亲赐匾额,还有皇太后指名赞好的河豚羹,天南海北的旅人来了汴京,都得到自家排队尝尝。


    被这梦笑醒,一抹嘴角发现枕巾被哈喇子打湿,虞蘅翻了个身。


    天光微亮,透过直棂照亮室内一隅。


    想到还没逛过卯初的汴京呢,虞蘅收拾好自己出门,给还在睡梦中的阿盼带好院门。


    城中已有早起的菜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篓子里装的是水灵灵的夏蔬瓜果,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上头还沾了湿泥,偶有几家屋顶上方逐渐升腾起炊烟,路过别人家院子,小院里鸡鸣犬吠,女主人笑斥丈夫上工起迟了,书院里朗朗读书声。


    比起现代大都市,满满都是烟火气息。


    眼见着天光就要大亮,虞蘅在一老叟摊上买了茄子与藕带,赶在热浪翻滚起来之前回去了。


    说来也巧,食铺对街的酒楼,玉壶春,在虞蘅老家苏州清江县1城境内也有一家,生意着实不错。


    在蒸煮煎炸之类仍是主流烹饪方式的当下,玉壶春的菜品多是小炒,“锅气”很足,很合虞蘅的胃口。


    虞记食铺目前还没用上炒锅,主打还是蒸、煮、炖、炸几样。先前的主人只留下灶台、一顶雨棚、两扇橱柜、几张桌椅而已,剩余能带走的,就连棚顶坠下来用来遮雨挡阳的油布都尽数搬空了。


    置办这些物什又花去大几两,算下来也没比先前便宜。


    不过刚好,虞蘅也不想用那些落了漆的旧物,甚至将桌椅都拆了旧的、打了新的。


    阿盼认为没必要费这钱,先前桌椅橱柜虽然旧了些,也还能用,能省则省呗。


    虞蘅是嫌弃上头陈年积攒的一层油垢,怎么也洗不掉。做餐饮最重要便是干净,连味道都得靠边站,看着埋汰,客人不愿进来也正常。


    偶发性洁癖犯了的虞蘅一通收拾,几乎铲掉一层墙皮,终于叫食铺焕然一新。


    挂上幌子同色系的浅青布帘与屏风,几张竹藤编的桌椅错综摆着,统一的青白棕色系,即使是白热夏日望去也怡然。


    四月廿八,经过一番前期宣传的虞记食铺总算开了张。


    开张头一日,除去有先前两边摆摊积攒的几位熟客找了过来,更多人路过食摊只好奇张望一眼,并不停留。


    没关系,虞蘅将锅子煮开,一股浓郁酸香沿街飘了出去。


    满街热哄哄的,虞记左右是卖胡饼与卖油炸签食的铺子,光空气里浮动的油炸烘烤味与热油的温度就叫大部分人“敬而远之”,这股酸香就跟旱日里一瓢清水似的,解了周遭油腻,不多久功夫就引来一个穿襕衫的书生。


    “你这卖的什么?”


    书生好奇看向锅里,当中红汤翻滚,迥异旁的食铺动不动高汤、鸡鸭汤,这红汤表面一层没有太多油花,从咕嘟咕嘟冒泡边缘依稀可辨花椒、番椒、葱段、香蕈等好几种配材,闻起酸酸呛呛的,使人口中不自觉分泌津液。


    虞蘅笑着介绍:“烩面、烩饺,若不想吃热汤,那儿还有冷淘。”


    原是个面食铺子。


    冷淘并不是太稀奇东西,书生看眼另一边锅碗,凉水素面,于是兴致缺缺,要了一碗烩面,十五文而已。


    汤是早备好的,面也擀好了拿半干湿布盖着,摊主与跑堂的小娘子搭配熟稔,汤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书生瞧那粗瓷大碗里,面汤色泽红艳,浸着宽宽薄薄几根面条,微微波浪型边,想必嗦起来一定筋道。顶上缀几颗葱花芫荽,这个价格,素面而已,是没有肉的。但筷子一捞,底下还烫了几根青菜跟粉丝子,嗬,挺丰盛阿!


    他吸吸溜溜卷起一筷子面条,扒在碗边连带汤汁一块进了嘴里。醋味先抢了舌头在前,以至于没防备,后知后觉被食茱萸与番椒的辣给呛出了眼泪。


    “咳咳咳!!”惊天动地的一咳。


    眼下的食铺有些像后世半敞开式厨房,仍旧建在室外,因为沿街,大小规格都有限制,头上搭一顶遮雨棚,就算是“铺”了。


    唯一与她推车到处摆摊不同的恐怕就是在官府有报备,有个固定摊位,客人好找。


    可坏处也体现在这儿,客人用个餐、厨子做个菜,都没有隐私可言,一切都暴露在路人面前。


    旁人被他动静吓一跳,虞蘅赶忙端来茶水:“客人当心些,这汤里放了好几种椒,要么给您换一碗?”


    书生摆摆手,他自岭南来,求学数载,自认已经习惯此地饮食,没想到今日折戟,竟在一小摊儿上,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了川饭。


    “无碍无碍,”书生掏出袖中帕子擦擦脑门,被人围观看着有些尴尬,于是找补,“我颇喜食辣,只是方才心里想着别事,这才没防备。”


    众人听他口音,观他面貌,了然笑笑,并不拆穿。


    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次面对酸汤时,书生便谨慎得多。


    小心翼翼拨开汤面浮着的那些椒壳,只挑起一筷面条,轻嗦入口,果如他料想那般爽滑劲道!


    这酸辣汤底虽烫,却并不油腻,十分开胃,喝过上瘾。


    里头几根青菜是现烫的,只过了下沸水断生,还脆嫩嫩呢。


    还有已经吸饱了汤的香蕈,朵大肥嫩,被切成段,咬下去柔软多汁。


    得其法后,书生便逐渐敞开了吃喝,那恨不得将碗底汤都喝干的架势叫外头那些路人见了颇为心动。


    那红艳艳汤头、绿油油菜蔬、白生生面条……一定好吃!


    又有几个客人走进了食铺,要烩面的、烩饺的都有,几张桌椅坐得七七八八,至少比料想的境况好得多。


    虞蘅也不急,先前这儿的食铺生意冷淡,旁人已习惯了不来,人都有从众心理,只叫他们这几日看着铺子换了主、生意渐好,便又会重新光顾了。


    元六一进枣花巷就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


    他没吃暮食,腹中空空,可心里挂记着阿郎的吩咐,没敢多耽搁。可今日走出老远还能闻见那股酸酸辣辣的霸道香气,馋虫都快顺着嘴角哈喇子爬出来了。


    可恶!到底什么味道这般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