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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你们这 有烟吗?


    偌大的广场静得吓人, 唯独那双抓着虞宴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熟悉的疼痛伴随着真实感缓缓浮上了心头,连带着恺撒那双浸了血似的眸子都显得格外亮眼。


    虞宴和恺撒之间的距离极近, 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雌虫便没有再出声。


    神色却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一片霜寒中甚至还带了些古怪的扭曲,像是面被暴力拆碎的镜子, 那滩反着寒光的碎片在人看过去的瞬间,便稀稀落落地碎了一地。


    对方嘴里传来的臼齿摩擦声让虞宴丝毫不怀疑, 如果给恺撒一个机会, 他会当场把自己在原地撕碎。


    “为什么?”


    这是恺撒在那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耳侧的黑色吊坠透着阳光反射出道道堪称凌冽的寒芒。


    他没有给虞宴回答的机会, 似乎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味地徘徊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里竟是透着几分古怪的笑意。


    “你喜欢我, 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情绪的亢奋让泛着金绒的薄鳞开始渐渐在恺撒的手掌上蔓延。


    那些鳞片看起来漂亮,层与层之间却是布满了微弱的倒刺, 只是手掌摩擦的瞬间,便已经轻而易举地削去了虞宴小臂处的一片薄肉。


    手臂处传来的刺痛并未让虞宴的神情掀起一丝的波澜, 但未被抑制的雄虫腺素犹如一颗无形的炸弹,在空气中骤然引爆。


    没有火光,也没有刺耳的轰鸣, 那种泛着些糜烂的香味却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铺满了广场的每一寸角落。


    原本安坐在原位的雌虫开始骚动起来,桌椅摩擦的声音,与隐在暗处的嘶鸣声开始变得越发的明显。


    突然爆发的冲击让旁边怔愣的神官如梦初醒, 神殿作为与阁下们贴身接触的雌虫,对于雄虫的腺素免疫程度向来要高于普通的雌虫。


    但他的身体却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发痒,在他回神的瞬间,一截被咬断的舌尖已然顺着喉咙划了下去,满口的铁腥味方才让他的神经清醒了片刻。


    在接收到高台右侧那道冰冷的视线后,神官俯下了身子,一咬牙,试图朝着前方对峙的两道身影走了过去。


    “阁下,我带您”


    他还未靠近两步,整个虫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猛然倒飞了出去,直直将身后的石柱撞出了一道醒目的大洞。


    骤然响起的巨响让雄虫的坐席传来了不少惊呼声,梵提亚们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便在指挥下自发地护在了雄虫的身侧,以拱卫状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圆圈。


    为首的队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高台处的安谢尔,征询着他的意见。


    安谢尔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下首的慌乱,话头却是对准了依旧像个煞星一样站在原位的恺撒。


    “殿下,您的行为怕是有些不妥。”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般和缓,而是带上了几分肃穆的味道。


    “仪式还没有完成,以及请您松开这位尊贵的阁下,如果您还对神明抱有敬畏之心的话。”


    这是句赤裸裸的威胁,满满的恶意如同潮水般涌向了丝毫不为之所动的雌虫身上。


    安谢尔并未因为这份轻视有丝毫意外,相反,他说完那句话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他嘴里表现出的那样急迫。


    他没有对神官和圣军下达任何“保护阁下”的命令,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仿佛刚才的那句话只是借来应付的面子工程,期盼恺撒真的能动手的同时,顺带给对方扣一个帽子。


    场上凝固的气氛是随着两者四周的精神力墙壁被再次撞击而打破的,那是来自蒙托的精神力攻击,这也是虞宴头一次见到恺撒的精神力罩有所晃动。


    “你是听不懂话的劣等种吗?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


    虞宴的眉头蹙了起来,这话虽并不是向着自己,但是这种呵斥宠物般的口吻还是让他心中泛起了点点余波。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窥到了一条小缝的恶鬼,沿着缝隙一点点地爬了出来。


    处理这种事虞宴向来有经验。


    无论是面对孤儿院院长或有或无的暗示孤立,还是孙承兴颐指气使的命令,或者是身边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四处乱跳的小丑。


    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的方法,去处理这些生活中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用多费脑筋,但是时不时被咬一下还是会令人厌烦。


    他抬眼望向了依旧死攥着自己不放的恺撒,那张充满戾气与不屑的脸在此时看起来依旧充满了独属于恺撒·蒙戈尔的风格。


    但是虞宴却真的恨好奇拨开这一身长着倒刺的骨头,内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那或许是对这只雌虫的好奇,或许也是


    对自己的好奇。


    尽管他自认和眼前这只雌虫毫无相似之处。


    他们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只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相交,随后便沿着各自的方向分道扬镳。


    随着身周那圈屏障一再被撼动,恺撒这才眯着眼睛,威胁似地开了口。


    “我在问他话,他还没说什么,你们跳个什么劲?”


    这句话无疑于将蒙托的面子放在地下踩,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两股无比强劲的精神力顿时隔空碰撞在了一起,掀起的余波激得周遭悬挂的风铃四处激荡作响。


    一直持旁观态度的弗朗斯眉心微凝,他看了眼静静喝茶的安谢尔,一咬牙这才出手将被精神力卷的摇摇欲坠的巨型植株平复在了原位。


    眼见着事态愈演愈烈,恺撒的浑身肌肉都已经绷直,是一副随时处在战斗状态的架势。


    蒙托也缓缓从高位上站了起来,锋芒毕露地直视着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雌子。


    “殿下。”


    烈火烹油似的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呼唤,几乎只有恺撒能够听得见。


    还未等他缓过劲,身体却已经是先于理智地看了过去,似是在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虞宴的手微微动了动,这才在恺撒咬压切齿的眼神下,吐出了一句与此情此景堪称格格不入的话。


    “我的手很疼。”


    这话让雌虫的动作冷笑了一声,手里的力道却是更用力了些。


    他的瞳仁泛着红,身遭的屏障顿时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似是铁墙般,面对着一道道冲击,却是没有再撼动分毫。


    那块小臂处的骨头几乎要让恺撒捏碎,但是他却依旧没有见到虞宴脸上有出现任何的表情,这不由让他心里灼灼燃烧的怒火更盛。


    “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吗?”


    “我听到了。”


    恺撒的喉头一梗,还未待他再有反应,就见虞宴望向了他。


    那一眼除了淡漠却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没有痛苦,也没有辩解,静得像是一池千年不会再动的湖水。


    “喜欢你吗?”


    他的尾调仰了仰,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往日里的几分缠绵。


    仿佛两者此时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又回到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青年睁着朦胧的眼睛,对着他轻声说。


    “晚安,殿下。”


    但恺撒从来没有想过,面前这个在他看起来弱小,柔软,偶尔有些怯懦的“亚雌”会用一模一样的口吻对他说。


    “我骗你的。”


    轻得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不怎么珍贵的羽毛,兴起时拿着看了几眼,没兴趣时就仍由它沿着秋风飘向不知名的角落。


    “阁下”


    雌虫用利齿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想要吮出点为数不多的血浆。


    “我记下了,您最好也记住您今天所说的话。”


    称谓与尊卑像是倒装的沙漏,那点几不可闻的低语伴随着虞宴脖颈处出现的一道鲜红的血印,彻底消失在令人遍体生寒的秋风中。


    还没等盛怒中的蒙托下达命令去将伤人之后消失在原地的恺撒揪回来,席上却是猛地响起了一声惊呼。


    “达伦!”


    虞宴的目光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刚好对上了林斯面若金纸的脸,以及他怀里遍体布满红纹的达伦。


    *


    圣赞节的事宜因为达伦突然到来的生长月而被中断,军雌与贵族的不满一时之间高涨不下,神殿和皇室之间因为达伦产生的间隙,让蒙戈尔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来。


    皇室并未按照规定将雄子送往神殿,而庭长也并未催促,只是贴心地就派人将孵化器送往了皇宫,却只是给了限定量的营养液,便带着大部分被强行打断旅行体验的雄虫返回了神殿。


    突然中断的旅程倒是对雄虫没有多大影响,圣赞节上发生的事给这群生在温室里的阁下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左右前三天该玩的也都玩到了,犒赏日对他们的吸引力除却那点被雌虫追捧的虚荣心之外,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


    故而大多数雄虫都十分爽快的应允了神官的返程申请,只有少许在前几日已经答应了求婚的雄虫留在了育巢。


    按照约定与伴侣先行体验一番欢愉之后,再行返回神殿筹备接下来的仪式。


    如果说唯一的变动,恐怕只能是神殿中多出来的一间宫殿,以及源源不断派往那处的神官。


    “他是雄虫?不太可能吧我听说他以前是皇宫里的亚雌,怎么可能会有亚雌突然变成雄虫这一说啊?”


    “谁知道呢,但圣柱总不能出错吧,再说了如果是假的,安谢尔早就把他赶下去了,还能一波一波地往那派神官不成?”


    “聊这些干什么,不嫌无聊啊,还不如看看今天新运来的宝石,我听说这是从昆提斯那里找”


    “你一天脑子里怎么全是石头,他算得上是难得的乐子了吧?多有意思啊,从卑贱的亚雌一跃变成圣子,我都不敢想象苏斯那张脸得有多臭!现在好了,达伦不来,原本一个人可以享受的大宫殿硬生生分出去一半,估计就连好不容易攥到手的管辖权也得丢喽~”


    “不见得安谢尔脑子坏了也不会把管辖权交到一个外来者手里,苏斯那家伙好歹在神殿住了那么久,总比那家伙要了解得多吧?”


    “无所谓喽,反正是他们俩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别说,那个亚雌不会和恺撒·蒙戈尔睡了吧?我还真没想到恺撒那个狗脾气能有脸色那么难看的一天,真有意思!”


    “你别说,我也觉得是,不过恺撒那家伙这个以利亚他吃得消吗?”


    雄虫间的话题逐渐引向了不怎么健康的方向,却是调动了不少虫的情绪,纷纷聊得更起兴了些。


    一群穿着纱袍,束着精致发髻的雄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身后那条尾勾随意地晃着,兴致来了甚至恶劣地扯下旁边站着的神官就吻了上去。


    尾勾不老实地在他们的脖子处来回徘徊,在看到对方呼吸急促之际,又猛地大笑着将虫推开,笑着在柔软的精草甸上打起了滚。


    虞宴的目光从窗外那处略显因.乱的场面上收回,缓缓撂下了那扇精致的纱帘。


    身旁的神官垂着头,恭顺地捧着巾帕想要来给他擦手,却被他躲了过去,礼貌地出声拒绝。


    “谢谢,不用了。”


    神官的面色一红,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便要去给虞宴拿糕点,却是被一道声音止住了。


    “阁下的性格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安谢尔端起茶盏捋了捋茶汤,含笑看向了虞宴。


    见神官俯身退了出去,他才不急不缓地接上了自己的话。


    “我以为言而无信的家伙,平日里也总会傲慢些才对。”


    虞宴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书,他枕在柔软的椅垫里,头也不抬地回他。


    “庭长先生说笑了,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这种聪明的大人。”


    阳光透过那层极薄的纱帐,堪堪打在书页上。


    茶汤上的热气氤氲在虞宴周围,竟是多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随阁下怎么说,左右我是个忙碌命,最近可是被联盟军那群痞子缠得不轻。”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发奇想地提了一嘴。


    “如果阁下适应了的话,不妨也早些接手事务吧,毕竟联盟军有阁下不少相熟的虫,我和苏斯阁下却是有些应接不暇了。”


    虞宴知道安谢尔这句话是在存心恶心他,如果这点事就能让他应接不暇,神殿估计早就该被皇帝按得抬不起头了。


    况且,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这场官司,如果处理不好,即使是安谢尔也有不少的麻烦。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左右在昆提斯发现的那些长相奇怪的异兽身上找到的是神殿的印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


    虞宴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朝安谢尔遗憾地笑了笑。


    “我从没打算违背诺言,您让我把这事按到皇室头上,我答应了在圣赞节之后会出庭作证,但是现在我隶属于神殿,就算我有心,联盟军照样可以用避嫌来拒绝神殿的出证不是吗?”


    安谢尔的目光冷了下来,却是没有辩驳什么,反倒是附和了起来。


    “自然,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好奇”


    他拉长了语调,似乎真的对接下来的问题极为不解。


    “既然铁了心要帮恺撒,何必再在仪式上做出一副吃力不讨好的样子?”


    茶盏被他轻轻搁在了桌上,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单从这件事来看,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孩子,以利亚。”


    他摸了摸下巴,较为客观的评价道。


    “恺撒那个疯子,可比我不好应付多了,毕竟我多多少少有些底线。”


    室内的挂钟恰好指到了六点的方向,正巧外面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雌虫含混的低哼。


    安谢尔静静地等待着虞宴的回复,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只豹脸雕像上,嘴里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调。


    “庭长先生。”


    虞宴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唇边还挂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思索了半晌才微笑着问道。


    “你们这有烟吗?”


    第82章 玩老子高兴吗? 你怎么上来的


    联盟军和皇宫的事让安谢尔忙得不可开交, 在那天听完虞宴提出的要求时,向来守礼持重的大庭长头一次笑出了声。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虞宴除了要应付三天两头的身体与精神力检查之外, 同时也收到了除了数量可观的香烟之外的不少东西。


    那些漂亮的石头个个看起来价值不菲,其中最为显眼的一件礼物甚至是将近两米多高的蓝色珊瑚。


    神官将东西送来的时候恰巧是晚上, 那截珊瑚笼在夜色下,散发着神秘诱人的浅蓝色光辉, 像是晨光笼罩下的青蓝海水, 漂亮极了。


    东西送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还在庭院里游玩的雄虫的注意,神殿里稀罕的物件向来不少,长在金银堆里的雄虫倒也不是对此感到有多么意外。


    只不过这么大的珊瑚毕竟是少数, 出于好奇还是顺口问了一句要送到哪去。


    一旁的神官见状朝抬着东西的几只雌虫做了个手势, 这才恭恭敬敬地轻声回答道。


    “夜安,阁下。这是伦德斯家主送来的珊瑚。”


    还未等神官继续说下去,衣着松垮的雄虫打了个哈欠, 挑衅似地朝身后坐在秋千上的雄虫挑了挑眉。


    “喂,苏斯!你猜这是不是又是送到以利亚那里的东西, 他那可比你这要热闹多了吧?你不发表一下感言吗,我们的圣子大人?”


    秋千上的雄虫隐在暗处, 闻言只是微微晃了晃腿,将秋千晃得更高了些,却是一句话也没回。


    没得到回应的好事雄虫“切”了一声, 这才将视线又飘回了那截巨大瑰丽的珊瑚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问了一句。


    “是去以利亚那?约会礼物?”


    神官恭敬地弯腰,温声回复着这位好奇的阁下。


    “是克瓦伦家主为其雌子奉上的求婚礼物。”


    *


    “求婚?阿朗索·伦德斯?”


    这是马加比在神殿担任神官的第二十个年头,也是他被派往这位名叫以利亚的阁下身边侍奉的第二个星期。


    “以利亚”这个名字, 最近在蒙戈尔掀起了不少的风波,关于他的离奇古怪传闻自圣赞节之后成为了贵族之间的桌上谈资。


    “曾经是个低贱的亚雌”,“与恺撒·蒙戈尔纠缠不清的床伴”等乱七八糟的谣言,在他的性征检测结果彻底出炉之前,像长了腿似地跑满了蒙戈尔的每个角落。


    而那些传言在神殿的雄虫之间则更是被扭曲得极为难听,他在来到这位阁下身边之前,便听身旁的一位年迈神官有些唏嘘地感叹道。


    “真是一位可怜的小阁下,受了那么多苦,回来却还要被自己的同伴孤立,真希望这不会给他脆弱的心脏带来打击。”


    “庭长先生不会纵容这种谣言中伤阁下,应该很快会有敕令发布,就算这位阁下的过去再怎么具有争议,那些贵族也不会无聊到去触神殿的红线,阁下们的行为也会慢慢”


    他觉得自己作为这位“小可怜阁下”的神官,有必要为这位素未蒙面的主君说些什么。


    却不料那个神官只是随手给自己嘴里灌了瓶高级舒缓剂,有些古怪地望向了他。


    “谁说阁下们是因为以利亚阁下的过去争论他的?你没看前几日的通告吗?”


    马加比疑惑地看了过去,那位神官才拍了下脑门说了句“忘了你前些天去第一军了。”


    “圣赞节后两日,庭长先生为了安抚过于闹腾的贵族和军雌,答应公布了适龄期阁下的肖像,星网热度已经挂了快一周了,那位阁下的名字现在可是头条,你不知道吗?”


    神官和蔼一笑朝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经过的一支圣军队伍,那队军雌正运着一车又一车的宝石朝着正中央的宫殿走去,慢悠悠喝着手里舒缓剂的神官打了个哈欠。


    “阁下们讨厌以利亚阁下的原因可不是因为那点捕风捉影的谣言,而是因为”


    神官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卖了个关子。


    “这位阁下实在太抢风头了。”


    “不过倒也正常,我们向来是视觉动物,哪怕他的精神力评级尚未公布,也足以让那群憋久了的单身寡雌眼红了。”


    和同僚们聊完最近那些无伤大雅的谣言,马加比出乎意料地受到了安谢尔的接见。


    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庭长,能够来见他这样一位奋斗多年才达到六翅的神官,确实让他有些错愕。


    他做好了各种推测,却不料安谢尔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在以利亚身边不用管别的,看好别让其他虫接近他,也别让他和其他虫说话。”


    在半个小时之后,马加比领着安谢尔新增的两队圣军,迷迷糊糊地怀揣着命令来见他这位未曾见面的主君。


    “脆弱”、“漂亮”、“曾经是个低贱的仆从”。


    这是他对以利亚的第一印象。


    他想这种曾经生活在地下城的阁下或许性格敏感,相处起来并不容易。


    也许他需要像呵护幼崽一样格外关注这位阁下的心理状态,估计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是这些种种的猜测却在他真正见到“以利亚”的时候被打了个细碎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正是大部分阁下赖床的时候,但是马加比却没有在寝室找到这位阁下,而是被告知对方去了后花园的桔梗花亭。


    这位活在传言中的阁下有着一头神秘柔顺的黑发,看样子像是刚沐浴后不久的样子,就这么随意地散在玉阶上。


    他身上没有像其他雄虫一样穿着凉快的纱质长袍,而是最简易不过的浅白色衬衫,上面还别着一枚蓝色的花瓣状胸针。


    青年手里拿着画板,手下的动作认真,面上的表情却是很散漫。


    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铺了一地,甚至有几抹黄色颜料沾到了他的衣摆上。


    似是见花丛边有动静,对方这才淡淡地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在那一刻,马加比清晰地听见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雌虫滞塞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才按下翻滚的心绪向对方通报了身份与来意。


    “你叫马加比?”


    青年缓缓说道,声音像是从唇齿间轻轻溢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暖意。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才说完下一句话。


    “这是一个好名字。”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力量,像是古老的咒语,轻轻叩了叩雌虫的灵魂。


    这个简单的名字在此刻变得格外动听,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以至于让马加比将心里的那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说。”


    话语出口,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正准备道歉,却听对方笑了笑,赤脚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留下了那句话。


    “犹大·马加比,这个名字放在你身上,会让我觉得很讨喜。”


    *


    以利亚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他意外的事,连带着这位阁下的性格都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说实话,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但是马加比却总会下意识地斟酌着自己的语句。


    在对方身边待着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古怪又紧张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他听完雄虫的那句疑问,迟疑了片刻,方才应声道。


    “是阿朗索·伦德斯,阁下想要见他吗?”


    他见青年似乎对那株珊瑚流露出了格外大的兴趣,迟钝地补了一句。


    “阿朗索·伦德斯的评定标准是S级,是名列前茅的几位军雌,长相也”


    “不用了。”


    虞宴绕过那株珊瑚,径直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只雪茄,垂眸给自己点着火。


    马加比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劝了几句。


    “您的婚配申请会在精神力等级评测完成后开放,这些送礼物的雌虫估计也是打的这个心思,以您的身份不妨先接触接触,如果有感兴趣的,直接”


    他话音未落,就听对方轻笑一声,顺着方向望去,便见雄虫倚在身后那架红木方柜上。


    青年两指夹着雪茄轻轻点了点,清郁好看的侧脸被闪烁的火星映得发亮,雾似的烟气便绕着他的脸转了个圈。


    “阿朗索还是算了。”


    “可”


    马加比还待狡辩,就见虞宴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慢悠悠地撂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毕竟从血缘上讲,他算是我的兄长。”


    单单这一句话就将马加比从头劈到了尾,一个轰动程度不亚于圣赞节当天的秘密,就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杯轻而易举地揭开。


    他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虞宴抿了口红酒,朝他晃了晃。


    “要来一杯吗?”


    他僵硬地摇摇头,还未等他想个什么借口提前离开,就见对方仿佛窥见他心声般随意开口说道。


    “我有些困了,如果您接下来有事的话,自便就好。”


    马加比应了句“是”,刚想招呼着一旁端着酒瓶的神官随他一起退下,却见虞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等我喝完这杯。”


    雌虫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神官,在过量信息的冲击下也没想太多,还是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


    虞宴拿着酒杯走回了窗前,身后的神官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走了过去。


    神殿的气候四季如春,连带着地板的温度也十分的适宜。


    虞宴还在原来世界的时候便很少出门,在家也是怎么随性怎么来,在神殿待的这几周,算是难得的悠闲日子。


    系统虽然和他吵了不少架,但是耐不住虞宴不搭理他,径直将忽视原则贯彻到底,彻底让对方没了脾气。


    “你今晚还要点着薰衣草香睡觉吗?适应得挺好啊?”


    “还行。”


    他在意识海里轻声回了一句。


    “我把你的事告诉给主系统了,恺撒那边任务失败的惩罚还没下来,接下来的任务可不会是亲亲抱抱举高高那么随便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些几不可见的迫切,但无奈,里头潜在的威胁却还是只换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它看着完全一副大爷样子品酒看夜色的虞宴,不存在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还是耐不住性子讽刺了一句。


    “你还真是会享受。”


    “毕竟有句诗叫,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一直觉得挺对。”


    系统差点因为这句“须尽欢”破口大骂,但照着以往两人拌嘴的结果,它还是冷笑了一声,把那句“你早怎么不来尽欢”咽回了肚子。


    虽是嘴里这么说,但系统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了接下来的任务。


    “虞宴,你到底打算怎么应付恺撒那边?”


    “我需要应付什么吗?”


    虞晏抬眸望了眼空中划过的一抹星点,随口问道。


    “他不会不来找你麻烦,可别告诉我,你忘了那家伙临走前说得话,小心阴沟里翻船。”


    虞宴垂眸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液灌入喉中,接着系统的话,夸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现在歇后语用的还挺好。”


    系统:


    成功将系统怼回去之后,脑子里终于恢复了一片清净。


    手里握着的酒杯不肖片刻就又被倒满了,虞宴望着那杯满得将近溢出的酒液,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阁下。”


    身后的神官小声地叫了一句,见虞宴转头看他。


    这才受宠若惊地红着脸,磕磕绊绊地把话说了下去。


    “如果您喜欢的话,即使是阿朗索·伦德斯也没关系的。”


    雌虫顿了顿,见虞宴在听,这才缓缓斟酌着语气,继续说道。


    “贵族之间亲缘虫联姻的数目并不在少数,虽说没有直属亲缘婚配的例子,但是同血脉的虫族之间诞生高等级后嗣的可能性会更高。”


    神官的声音陆续平稳了下来,仿佛科普般将那些过于难堪的事实一点点宛若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同血脉之间的亲属虫精神力融合程度会更高,在交.尾过程中雌虫的孕.囊不需要经过复杂的深入流程,精神力壁壳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尾勾破开。”


    “孕.囊下垂后,卵体的受孕程度也会相应提高。”


    说到这,神官的声音顿了顿,斟酌了片刻之后方才出声道。


    “哪怕交.尾对象是亚雌,如果在保证频率的情况下,雌虫育卵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只不过后代的精神力评级会有所欠缺。”


    他轻叹了一声,似是小心,又似是无意地补了一句。


    “当然,我只是在和您阐述亲缘者之间结和的益处,如果您的想法改变,不如告诉贴身神官。”


    虞宴静静地听着对方所说的话,杯中的酒液被他喝了个七七八八。


    红酒的度数偏高,对那些向来饮惯了的雄虫来说不算什么,但虞宴喝的次数不多,只是两杯,面色已经有些翻红了。


    神官在说完那些话后便不再出声,只是安静地望着靠在软椅上的雄虫,装起了木偶。


    对方的眼睛闭着,一条胳膊搭在双眼上,似乎在遮过于夺目的灯光。


    室内的沉静持续了很久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悦耳又畅快的大笑。


    在笑够了之后,虞宴才抬头靠在椅背上,倒着看向了那个神官的下颌。


    “殿下。”


    “所以您千里迢迢爬过来是来关心我如何和其他虫交.尾的?”


    虞宴的眼角还残留着少许因为笑而溢出的泪花,他似是乐得不轻,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将手搭在椅背上看着面色骤然冷下来的神官。


    身后那条不再受拘束的尾勾此时终于跑了出来,轻轻用尾尖戳了戳雌虫现在那张普通平凡的脸。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这声音连最后一点恭敬都懒得再装下去,偏偏手里还端着那个放酒的盘子,样子看起来竟是古怪的乖。


    虞宴倒是也没急着再说什么,只是撑着头望他,眼神扫过那张脸的每一片角落,看得让被注视者不禁有些发毛。


    “挺聪明。”


    许是确定没有转圜的余地,那道细腻的声线才缓缓转成了虞宴熟悉的那道声音,带着些轻蔑与被戳穿后的咬牙切齿。


    “怎么不在你那个神官还在的时候戳穿我,你不怕我现在弄死你?”


    撕破脸的雌虫声音泛着些森冷,嘴里虽是说着吓人的话,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虞宴,似是在等对方的回答。


    那条蝎子似的尾勾被虞宴笑着一把拽了回来,他盯着恺撒顶着的那张与他格格不入的秀丽面容,慢悠悠地说道。


    “因为好玩?”


    他摊了摊手,坦白道。


    “偶尔享受一回殿下给我端茶倒水的样子确实难得,不过好在,您没在马加比在的时候给我倒酒,不然可能早就露馅了。”


    虞宴歪了歪头,全然不顾对方已经黢黑一片的脸色。


    “毕竟没那个专干这活的仆从会把一杯红酒倒满,会显得有点蠢。”


    恺撒:


    先是难堪与羞愤,随后便是那种被耍了的愤怒,混着之前种种一并涌上了恺撒并不清醒的大脑,偏偏对面的家伙却并不打算罢休地又补了一句。


    “神殿和地面并不相通,因为上次的事,您不会再大张旗鼓地闯进来,现在还留在地面的应该是连着浴宫的几条通道那您怎么上来的?”


    “爬下水道吗?”


    “呵”


    恺撒的那道被气到拐调的冷笑还没落下,虞宴的脖颈就是猛地一痛


    他意料之内地看着恼羞成怒的雌虫一把扣住了他的脖颈,粗暴地将他抵在了椅背上。


    雌虫身上披着的那层皮像是红烛般一点点融化,脱落的过程似是轻轻从他身上撕开一层胎衣,完整的一层皮肤就这么落了下来,带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像是一只正在蜕皮的蛇,在那层泛着血丝的肉.膜脱落后,方才露出了那张满是戾气的糜艳侧脸。


    浓郁又刺鼻的血腥味顷刻间扑了虞晏满脸,那张皮


    是另一只雌虫的皮。


    “猜对了”


    恺撒的笑声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颤,那是被气得。


    在手下收力得的同时,他缓慢拉近了自己与虞宴的距离,声音仿佛是从谷底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些扭曲的兴奋。


    “玩老子高兴吗?”


    “嗯还不错?”


    第83章 是!我喜欢你! 你得意死了吧


    手掌处传来温热又平稳的脉搏鼓动, 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向青年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易扼段这截漂亮的脖颈,也不会再有什么声音从那张讨人厌的嘴巴里出来。


    只要他想做,这件事简单得就像剪断一截枯萎的树枝。


    这点恺撒知道, 虞宴也知道。


    可前者并未动手, 后者也并未反抗。


    两者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僵持在那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像是柄堪堪持平的天秤, 没有一点倾斜的意思。


    “您如果还想和我就这样尴尬地贴着的话,可能需要注意下时间, 虽然我也觉得很麻烦”


    虞宴的眼神越过恺撒的侧脸, 望向他背后的那面巨大的立钟,又慢慢移回雌虫的脸上。


    “但神殿每晚零点会有守卫在廊道里巡逻,我也并不清楚如果再这么玩下去, 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不对。”


    他说这话并不是威胁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毕竟虞宴实在不想再闹出些额外的事来,当然更多是不想再和恺撒搅在一起。


    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恺撒都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正如虞宴意料之中那般,这话丝毫没有对这只雌虫起到丝毫的警示作用。


    他的眉毛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暧昧地摩挲起了那片皮肤。


    “你觉得我会怕?”


    他挑衅似地拽下颈处还未脱落的一块组织,拿着它微微凑近了虞宴的眼睛。


    虞宴没有搭理他这过于幼稚的动作, 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恺撒直接将那块血腥味浓厚的肉片直接丢进了他的嘴里。


    虞宴的神情倏然一厉,那是恺撒头一遭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浓郁的情绪。


    他刚“咯咯”笑了半声, 腹部却是微微一痛,被对方一膝盖顶在了地上。


    两者的姿势在顷刻间倒转,恺撒的头重重磕在柔软的地毯上,连带着身上那些属于其他虫的新鲜血迹糊了一地。


    小腹处传来的钝痛连带着引起了些其他不必要的反应, 他身上那件因为夜行方便而紧贴在身上的皮革质地训练服,就这么微微鼓起了一个颇为明显的弧度,颇为放肆地与虞宴那条压在腹部的腿针锋相对。


    对方霎时粗重的喘气声以及腿部传来的异样触感,让虞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以至于让恺撒想要拽他的手扯了空,也恰巧错过了雌虫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


    恺撒的身形只是僵了一瞬间,但在看到虞宴如避蛇蝎般的动作,顿时人又放松了下来。


    他倒也不急着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原地,一条腿微微曲起,放任着自己的尴尬,毫不避讳地望着虞宴。


    在视线落到地上那块被吐出来的肉快时,这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不喜欢吗?我刚见到这家伙的时候,你猜他在干嘛?”


    见虞宴冷冷地垂眸睨着他,恺撒心中那点蠢蠢欲动的恶劣欲望更是高涨了几分。


    他手搭在膝盖上,随意指了指自己两胯之间的位置,眼睛有趣地眯了起来。


    “他在看着不知道从哪偷拍来的留影打**。”


    这话说得粗鄙,恺撒却并不觉得,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便得寸进尺地又补了几句。


    “我看了那张照片,你的脸都花了。当然,里面还有一些其他雄虫的照片,看他们的样子,有些并不知情,有些吗甚至还很乐在其中。”


    “你在我这费了那么多劲,就为了来这个破”


    恺撒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突然失了声,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哪倒也不疼,就是嗓子里说出来的话像是被静音处理了。


    在察觉到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道精神力之后,恺撒被气得笑了一声,他冷冷地望向虞宴,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他倒是想不到,只是分开了一个星期,对方的精神力倒是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疯涨。


    打个照面的功夫竟是能往自己的脑子里塞上一道精神力,硬生生让他闭上了嘴。


    “冷静了吗?”


    虞宴缓缓在恺撒面前蹲了下来,极为平静地与那双慢慢冷却下来的眸子对视。


    这道精神力是虞宴趁对方不注意时悄悄放进去的,原本是计划着万一对方有什么过激举动,能够作为后手,可恺撒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雌虫


    虞宴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加之刚才那道精神力是趁着对方不注意时塞进去的,时间仓促之下留下来的作用并不大。


    只肖片刻,他就能察觉到那道精神力已经被对方抹除了。


    “你急什么?怎么,你认识那个神官吗,喂你一块肉这么大反应,在地下城待着的时候没吃过?”


    “殿下。”


    虞宴轻轻勾了勾恺撒脖子上戴着的那圈腺素屏蔽器,这条颈环状的东西与他上次见到的并不同。


    恺撒身上那股本来浓郁的腺素味被这条轻飘飘的颈环遮了个没影,看样子为了这次的潜入确实做了不少的功夫。


    “您是不是应该搞清楚一点,是你杀了那个神官,而不是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为平静,恺撒望着那双镜子似的眼睛,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雌虫顺着脖颈处的力道朝着虞宴的方向倾了倾,几乎是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不是对谁都很好吗?以利亚你多善良啊,连对在你楼下站岗的军雌都巴不得天天笑脸以对,怎么现在不装了?”


    恺撒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嘲讽,他一改方才顺从的样子,用力攥住了勾在自己颈上的那只手。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似是要从对方的脸上搜刮出几分惊慌。


    “所以呢?”


    虞宴没管自己发痛的右手,他的目光划过恺撒那张仿佛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的脸,近乎疑惑地反问道。


    “说到底,我对谁好?我对谁笑?我装或是不装?和殿下您有关系吗?”


    嘴里的血腥气烟似地紧紧缠在虞宴的喉头,好像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冰冷的味道。


    “我骗了您,您如果想要报复我,我没有意见,这很正常。”


    “但至于我是个什么人?又要去做什么事?殿下”


    他顶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拉着那条颈环微微用力,整个人便凑到了恺撒的耳边。


    “你又有什么立场评判我。”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神殿中心那座最高的钟塔敲醒了午夜的第一道钟响。


    鸟鸣声四起的花园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黑漆漆的夜空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将一切异样的声音都吞进了肚子里。


    手腕处的力道缓缓松了下来,虞宴望着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恺撒闭了闭眼。


    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虞宴轻轻掰开了恺撒的手就要站起来。


    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身前原本安静的雌虫却是猛地拽住了他的衬衫,在虞宴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吻上了他的唇。


    这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毫无章法的啃咬。


    恺撒还待再动,头发却是猛地被一只手薅住,在即将被扯开的瞬间,他还不忘发狠地咬了口对方的唇,扯出了道泛着血丝的小口。


    “是!老子喜欢你!”


    他这句咬压切齿的话听着不像是表白,如果改成“我要宰了你”听着倒是没什么错。


    说着这句暧昧又情意绵绵的“喜欢”,偏偏恺撒的那双眼却是满眼赤红,一头金发被扯得有些凌乱,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隐在虞宴的阴影下,看上去竟是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你很得意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头发被拽着,他倒也没有反应,就这么仰着头看着虞宴。


    “看着我这样犯贱!以利亚你他妈得意死了吧!”


    虞宴望着他那张不停直笑的脸,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大门处却传来了几道敲门声,随后便传来了军雌谦恭的询问声。


    “抱歉打扰您,阁下。我们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请问您还好吗?”


    恺撒说完那句话,仍虎视眈眈地盯着虞宴。见门外传来了问候声,唇角的笑刚扯了半边,嘴就被一把被捂住了。


    虞宴一边捂着雌虫不安分的嘴,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着军雌的话。


    “我很好,发生什么了吗?”


    他说这话的同时,恺撒就在一旁坐着,狼盯肉似地用眼睛锁着虞宴。


    见对方语气轻柔地与门外的军雌交谈,眼睛眯了眯。


    便在虞晏眼皮底下伸出舌头,舔上了对方的手心。


    虞宴的脚步微动,不小心踢到了旁边摔在地面的红酒瓶。


    瓶子朝前一滚,便撞到了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


    “阁下?”


    门外刚要离去的脚步声微微一顿,虞宴望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雌虫,神色也冷了下来。


    “没什么,是曼朗家送来的那只小鹿犬,它撞倒了瓶子。”


    “我要休息了。”


    门外的军雌似乎有些犹豫,但听到虞宴这声毫不带商量意思的口吻,还是低声应了一声。


    *


    虞宴的手放了下来,便听到了恺撒那冒着冷气的声音。


    “别急,我们还有得玩你不是高兴吗?”


    他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宽敞的厅室,闲庭漫步地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走到了沙发上坐上。


    手里还拿着那瓶被碰到的红酒瓶,一下一下地向上抛。


    “以利亚。”


    他语气平静地喊了一声。


    “你在这待得很适应吗。耍威风耍得比我都熟练多了。”


    虞宴淡淡瞥了恺撒一眼,在对方的注视下神态自若地走到软椅上坐下,拿起纸巾认真地擦起了自己的指缝。


    “我还有别的威风会耍,你要看吗?”


    恺撒愣了愣,随即却是轻笑了一声,整个虫仰躺着向后靠去。


    “行,我倒是想”


    他话说了一半,眼前的景色却是倏然一变。


    几乎只是一秒的时间,风都没刮起一点,神殿连带着虞宴都变成了恺撒所熟悉的皇宫。


    辛辛苦苦爬了一晚上的水管,一朝回到解放前。


    恺撒望着熟悉的书房,大脑出现了片刻的宕机。


    *


    虞宴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地面,刚欲起身,门口却是再次传来了三道规律的敲门声


    第84章 明天可是有约会 碍眼的家伙


    顶着系统哭天抢地的声音, 虞晏差使着这家伙草草将一片狼藉的室内收拾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被恺撒扯断了一颗纽扣的领口,眉头蹙起了一个结,还是提步走向了那扇红木大门。


    在系统哀嚎自己突然被拿走的传送阵的同时, 一张明媚英气的脸恰时地出现在了门后。


    他的目光放肆地环视了一圈室内, 这才将目光原定回了虞晏的脸上。


    “你真给我开啊?我以为像你这种身份的家伙,多多少少会比我们更警惕些, 居然”


    雄虫做了几下敲门的动作,脸上戏谑的表情还没表露出来, 就见虞晏看都没看他一眼, 面无表情地就合上了门。


    苏斯:?


    说实话,如果不是神殿每日都要清理。


    苏斯毫不怀疑,那力道所能溅起来的烟尘足以让他打上好几个喷嚏。


    “喂!你居然敢关门!以利亚!你这个给我开门, 我是苏斯·布朗!”


    “以利亚!”


    雄虫敲击着大门的声音称得上是惊天动地, 偏偏那些向来听觉灵敏的军雌却像是不约而同地聋了,任由苏斯在宵禁时间敲了近五分钟的门,也没有一个虫出来阻止或者询问。


    “继续。”


    虞晏将地上瘫倒的酒瓶扶正, 仿若没事人一般,又看起了那本从神官里拿来的《创世纪》。


    “继续什么?”


    原本还吵嚷不休的系统愣了愣, 半晌才在嘈杂的砸门声中迟疑问道。


    香须草制成的书册在虞晏的指尖翻过了一页,他头也不抬地回着系统的话, 声音却是更冷了几分。


    “继续你之前说的事,说说新任务。”


    系统:


    “你确定现在说?”


    像是为了佐证系统这声附和一般,门口的捶门声更响了。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需要给那个什么给门口站着的那个家伙开个门?”


    虞晏抬头向他扫去一眼, 颇为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给他开?他来我就必须招待吗?现在是宵禁时间,不礼貌的客人没必要得到主人的招待。”


    嗯,这话说得在理。


    系统点了点头,稍后又捉摸出几分不对劲。


    不是?


    你刚才不是才送走一个更没礼貌的吗?


    多一个少一个这有什么区别吗?


    系统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乐呵呵地刚吐槽了一半,蓝色的身子就被虞晏捏住攥了攥。


    “说些有用的,你听得懂吗?”


    系统圆鼓鼓的身子晃了晃,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墙壁处却传来了几道撞击声。


    虞晏的眸子倏然一戾,在系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却是三两步走到了那盏落地台灯前。


    手背看似敲了几下灯柱,系统正奇怪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墙体处却是动了动。


    下一秒,那面严丝合缝的墙竟像是活版似地翻转。


    随着“哎呦”一声痛呼,一个影子就像是丢垃圾似地被墙吐了出来,直直趴在了地上。


    正好趴在了虞晏的脚底下。


    “所以阁下这么不辞辛苦地来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听着那道清悦好听的声音,趴在地上的苏斯一时也顾不上自己酸痛的鼻子。


    他揉着腰慢慢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这处机关的!”


    虞晏眉毛都没动一下,活版在他的动作下恢复了原样,他这才无波无澜地反问道。


    “那阁下又是怎么知道我房间的机关的。”


    他着重咬了“我房间”那几个字,偏偏雄虫一听这话竟是毫无愧疚心的仰了仰眉头,言语骄矜地讥讽道。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我自然知道。”


    过了半会,他似是觉出了些不对,冷哼一声,又摆出了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喂!是我在问你话。”


    因为出身就被评定为A级的缘故,没有谁会让苏斯感到不愉快。


    哪怕是那些玩在一起的雄虫,就算心有不满也顶多是占几句口头上的便宜,倒还真没有谁给过他这么大的难堪。


    偏偏虞晏不仅惹了他第一回,在他表露出不高兴的意思后,竟是头也不回地坐回了沙发,完全将他当做了空气。


    “你你没有听见吗!我在和你说话。”


    “如果你半夜三更到我的房间只是为了耍威风的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苏斯阁下。”


    不仅没得到回复还反被威胁了的雄虫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地笑了出来。


    但还没等他笑完,虞晏却是拿起桌上放着的烛剪,轻轻剪灭了烛心。


    “你的任性会让今晚帮您掩护的这队军雌受到惩罚,或许会以渎职罪被处以二十下鞭刑。”


    苏斯完全忽略了对方作为一个新来的家伙,竟能把神殿的量刑标准说的如此精准的事实,反倒是揪住话茬,不屑地勾了勾唇。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群普通的军雌,他们自愿受罚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得傲慢,仿佛那些帮他善意打掩护的雌虫都是些低级的小玩意,做出的这些牺牲也丝毫不值一提。


    虞晏并未因为对方这倨傲的态度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是接着自己的话静静说了下去。


    “当然,你可以不在意他们,不过明日我会将今晚发生的事都告诉庭长,夜间安全的法令罚不到你,但雄虫夜间随意出行是神官的失职。”


    他敲了敲茶匙上沾到的糖霜,将这柄小勺又丢回了茶具里,这才将一杯添好牛奶的红茶向苏斯站着的方向推了过去。


    “喝完这杯茶睡个好觉,或许明天你就可以听到梅菲斯·凯克被申饬的消息了。你猜猜,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另一位来自伦德斯的九翅官,会不会借此对他做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苏斯的眼睛眨了眨,过了半晌才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了些威胁的味道。


    旧贵族的势力近些年本就势微,凯克家族因为近年来缺少优秀的军雌更是如此。


    在联盟军的势力里被伦德斯们打得抬不起头,几乎全仰仗着梅菲斯这位九翅官在神殿的地位。


    这位叔父也给苏斯提供了不少便利,如果对方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生活绝对会有些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安谢尔前不久还隐晦地暗示过,有意让以利亚接过管理事务的意思,那个不好的消息更让苏斯本就紧张的神经颤了颤。


    不过面前这个足不出户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听来的他和梅菲斯的关系,这在神殿可以算得上是秘密了。


    该死,这家伙!


    “你威胁我!”


    他被气得声音变了调,前所未有的屈辱让这位千娇百宠长大的雄虫气得胸膛不停起伏,音线也发着抖。


    偏偏对方只是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那杯茶,十分耐心地又提了嘴。


    “要喝茶吗?不请自来的客人。”


    “嗬嗬。”


    这话像是彻底点燃了面前的雄虫,就在虞晏以为这个浑身散发着娇气的雄虫要暴走之际,对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我倒也看看你能够得意到什么时候,真希望你在达伦醒过来之后还能笑出来。”


    苏斯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袍角,上前一把夺过茶给自己灌了下去,大步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句阴森森的讥诮。


    “好好享受你现在的这种感觉吧,阁下。”


    他拉长了语调,以至于最后两个字格外的耐人寻味。


    *


    “这家伙什么意思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来挑衅?”


    系统绕着紧闭的大门转了一圈,一转头就见虞晏还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喝茶,倒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凭什么对方那样说话还有茶喝,自己一天和个冤种一样为他跑上跑下就得不到一个好脸!


    这太他爹的不公平了!


    “喂!虞晏。”


    它声音大,像是串鞭炮,炸出了一串的委屈。


    “给我也喝一杯!那家伙都行,凭什么我就没茶喝!”


    “你怎么喝?”


    系统完全只把这当是借口,它想了想可行性,咳嗽了一声,故作冷漠地哼道。


    “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就说你给不给。”


    “给,放了泻药你也喝?”


    “废话!放了泻药我也等等?你说什么?”


    虞晏合上刚才掀开的糖罐,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说我给他的茶放了泻药,你也要喝吗?”


    系统:


    他就说虞晏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怎么可能忍了那么久,原来在这算计人家呢。


    呵,那个鼻子长在天上的倒霉鬼真可怜,系统啧啧地想。


    “哦,那我不喝。”


    “不喝就回去,我要睡觉。”


    系统见真要往卧室走的人,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喂!你怎么不问问那家伙为什么来找你?总不能真就是闲得没事来找茬的吧?”


    “自然不是。”


    虞晏解开扣子,缓缓为自己换上睡袍,手下触及的便是一片温热。


    不得不说神殿这些神官对待雄虫的态度,真的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像是在待一株随时就能凋落的花,连带着衣服都时刻保持在最为舒适的温度。


    “不是?那他来是为什么,这和达伦又有什么关系。”


    见对方沉默,系统本以为对方是又要装聋。


    刚想要闹,显示屏上出现的几行大字却突然扼住了它的喉咙。


    那一行字实在过于离奇,以至于过了许久,系统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虞晏你的新任务来了。”


    它顿了顿,声音像是飘在云端上浮着,透着几分荒谬的不敢置信。


    “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虞晏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慢慢转过头看他,便见系统卡壳似地丢出了那几个字。


    “主系统给你的任务是找到安谢尔的心脏。”


    “可是那家伙不是活着吗?”


    卧室外的微弱烛火彻底熄灭,与此同时,青年带着散漫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一室的寂静中。


    “真巧。”


    虞晏看了看窗外那轮清月,淡声说。


    “系统,明天我要和奥德里奇去一个地方,需要你做些事。”


    系统过了好半晌才从这个过于恐怖也迷惑的任务中回过神,一听这话,有些呆呆地开口。


    “奥德里奇?可是你现在在神殿,不能随便见雌虫等等,你这家伙!”


    虞晏斜着睨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我同意了他的约会申请。”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对方似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过于离谱的事实,干巴巴地笑了一句。


    “行吧,左右你要约会,那确实是能见到他,总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吧。”


    *


    恺撒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雌虫,这才慢慢转头瞥向了一旁呆呆站着的里德,懒洋洋地“啧”了声。


    “看我干什么,把他绑起来啊。”


    里德“哦”了一声,刚要上前动手,却被旁边的米歇尔拦了下来,就听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殿下能不能麻烦您开尊口告诉我,您半夜拉着我们特意堵在路上就是为了打晕阿里克榭家的雌子?”


    “不行?”


    恺撒的声音又冷又淡,自从那次圣赞节之后,恺撒的脾气似乎越发的古怪,行事也更加的肆意妄为。


    奇怪的是蒙托似乎放任了雌子的所作所为,就连向来喜欢挑错的贵族也得到了蒙托的申饬。


    不只是恺撒,就连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也莫名其妙的古怪了起来。


    似乎那场圣赞节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恺撒周遭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


    米歇尔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尽量用一种不会激怒对方的口气劝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做或许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芬厄尔上将他”


    “别想太多,明天晚上把他弄醒,让他滚蛋。”


    米歇尔又搞不懂了,不是杀人灭口,不是勒索威胁。


    那殿下你绑他干嘛???


    似是察觉到了米歇尔的心中所想,恺撒勾着靴子踢了踢奥德里奇的脚,声音透着些讥诮。


    “明天我要约会,你说”


    “我约会,他去算什么事?”


    雌虫笑了起来,唇间露出的利齿在月光的照射下说不出的森冷。


    第85章 砸得他都有了反应 蜘蛛与梧桐树


    玫红色的羊绒毛毯堆在外厅的角落里, 毛毯上只有几道轻微的褶皱,依稀能看出来有人曾经在这停留过的痕迹。


    为了不打扰尚在卧房内安睡的雄虫,今日值班的神官轻手轻脚地放下了盛着早餐的托盘, 这才弯腰拾起散落在四周的画纸。


    画面上的线条很凌乱, 是神官从未见过的图案。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瞟,那副色彩绚丽的画面却像是一道拥有魔力的漩涡, 他的脚竟是就这么被钉在了原地,痴痴望着那副画面。


    每一位神官进入阁下住所的时间都会被精准计时, 哪怕超出规定时限一分钟也会面临极为严苛的询问。


    因为这项规定, 偶尔也会有兴致上头的雄虫找由头留下神官,就是为了能看到他们在超时后的尴尬与紧张的脸。


    为了在阁下们的捉弄和神殿的规定中平衡,神官们已经对此拥有了一套颇为成熟的应对方案。


    但这位神官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子却依旧没有动一下。


    他的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了起来, 那张罩着白袍的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贴上了泛着油漆味的画纸。


    口腔内突出的利齿带着分泌的涎水不停磨动着,竟是出现了几分暴动期的征兆,这是绝对不可能在神官身上出现的问题。


    就在他准备将画纸偷偷塞回自己怀内的时候, 一旁盘子里的糕点却是突然被抽走了一块。


    “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吧。”


    这道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令神官悚然一惊,竟是连忙后退了几步, 由于他的动作太过剧烈,甚至踩着身后的毛毯, 直接跌坐在了上面。


    “呼呼”


    虞宴身上还穿着那件衬衫,他似乎对这件衣服格外的情有独钟,连带着睡觉时也只是多解开了几颗扣子。


    他赤脚走在铺着绒毯的地上, 一头黑发被编成了条松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胸前,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乱晃。


    那块茶酥点心在他嘴角留下了些细碎的糕屑,对上神官惊惧的眼神,他只是勾唇笑了笑, 是个极为亲切的笑。


    青年蹲下身,又拾起了其他几张画,朝瘫坐着的神官递了过去。


    雌虫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要去接,却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砰”的一声竟是跪了下来。


    “抱歉!阁下是我”


    “别紧张。”


    青年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他的手碰上了雌虫的肩,对方却是抖得更厉害了。


    “可以站起来吗?”


    神官的脑子有些浑浑噩噩,但身体却是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弗一起身,手里却是多了几张画纸。


    “拿着吧,只是无聊时画的,左右我也是要扔的。”


    “可”


    神官像是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对面站着的青年朝他眨了眨眼。


    “就当是谢谢你们这些天照顾我的报酬,毕竟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给你们。”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殿门处却是传来了三下敲门声。


    这像是一声通知,片刻后,面色凝重的马加比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与神官站在一起的虞宴,他似乎也是微微一愣,在行礼过后便朝两者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站在一旁垂着头的雌虫,对方的头似乎更低了些,朝着虞宴俯了俯身,便躬着腰走了出去。


    雌虫的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怀里还夹着那几张单薄的画纸,上面似乎还带着一股浅淡的薄荷草的香味。


    在关上门的那刻,他隐隐听见了屋内两人的对话。


    “阁下,您不应该对这些雌虫如此宽容,他们是惯会得寸进尺的家伙。”


    “只是打个招呼,马加比,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


    “好了,神官先生,我有些饿,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阁下”


    那位不苟言笑的上司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尽管如此,屋内还是传来了碗碟碰撞的声音。


    廊道里离去的神官咽了咽口水,挥去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影子,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您下午的约会行程会由A653组的神官负责,奥德里奇·阿里榭克需要在今日九点前将您送回神殿。如果您在途中有任何的不适,请按下联络器,在远处护卫的神官会保证您的安全。”


    马加比划动着手中的屏幕,样子看起来十分的严肃认真。


    毕竟这是这位阁下的第一次约会外出,在得知对方答应了申请之后,他着实有些吃惊。


    心中虽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他还是认真地处理起相关的事宜。


    “安谢尔大人说,希望您能够在外出之前见您一面。”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按灭了手中的通讯器。


    雄虫坐在身旁一直在安静地听着,那些琐碎繁杂的安排没有得到任何一句反驳。


    就在马加比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始重沉默不语的雄虫却是出声打断了他。


    “不去。”


    虞宴用餐叉拾起盘内的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放进了嘴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刚才说的话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


    对方突如其来的反驳让马加比微微一愣,在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对方温和亲善的性子让马加比感到从未有过的惊异,在他身边的每一位神官亦是如此。


    他们从未见过一位性格如此好的阁下,没有捉弄,也没有趾高气昂的命令语气,更没有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求


    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像是踩在云上,说不出的轻松。


    “阁下,这是安谢尔大人的期望。”


    马加比的声音柔了下来,尽量用商量的口吻和雄虫解释了起来。


    他并不觉得在解释之后,雄虫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我知道。”


    虞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有些疑惑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所以我说我不想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原本轻松的气氛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偌大的厅内几乎只有音乐缓缓流淌的声音,那是虞宴自己选的一首轻音乐。


    “没有阁下。”


    马加比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于是试探着开了口。


    “说不定安谢尔大人他有些什么事需要交代,如果您不去的话,他可能会有些苦恼。”


    这话一出,虞宴便没有再说话了。


    就在马加比以为对方同意了的时候,青年却是用纸包起了一块完整的莓果酥,朝他递了过来。


    神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块糕点,又抬头望了望神色平和的虞宴,还是俯身接了过来。


    见对方接过,虞宴便朝他弯了弯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那你是他的神官吗?”


    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雌虫的身子便僵住了。


    看着那双带着浅笑的蓝色眸子,马加比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您的神官。”


    角落里带着些老旧划痕的唱片机缓缓停了下来,阳光照在圆桌正中央那束蓝色的鸢尾花上,虞宴撑着头,碰了碰那片带着露水的花瓣。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麻烦帮我拿下去吧。”


    马加比看了看手里的那块糕点,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涩。


    他的腰弯得更低了些,恭敬地说道。


    “是它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了。”


    神官捧着手里那块泛着温热的糕点缓缓退了出去,在推门的那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过去,却恰巧对上了虞宴的目光。


    那道视线似乎一直在追逐着他,像是料定他一定会转身一般。


    直到他走向那条规划好的轨道,对方才笑着举起了手,朝他挥了挥。


    马加比愣在了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间程设持续了数百年的屋子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音乐,地毯,墙面,乃至最不起眼的糕点


    这些经久未变的细节在这位阁下到来之后,开始潜移默化的改变,不像是那些对于神殿安排乖顺服从的阁下们,他们对于除了珠宝与雌虫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毫无兴趣。


    但是这位名叫“以利亚”的阁下,他的性情简直是令虫惊讶的完美,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雄虫,却是一点点改变了他周遭的一切。


    鸢尾花在阳光照射下投出的影子被微微拉长,叶片好像几条狰狞的肢体紧紧将这张桌子扣在身下。


    青年的手轻轻一碰,那朵花便摇曳了起来。


    明明这座宫殿是光照最好的一处住所,但是马加比却在此刻感到莫名的诡异。


    周围的一切程设都陌生的可怕,无处不在的蓝色鸢尾花像是蜘蛛伸出的长长枝干,将这间厅室牢牢地织进了密不透风的网里。


    “愿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雄虫背对着他,轻轻扯下了手里的花瓣。


    而在另一处通体雪白的房间里,身着白袍的神官们浑浑噩噩地靠在墙上,胸口那串A653的银色胸牌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光。


    地上乱七八糟的画纸散了一地,瑰丽杂乱的画面上沾着些稀奇古怪的透明液体。


    在一室的古怪腥甜味之中,碎了一角的通讯器“滴滴答答”得响了起来。


    嘈杂的铃音响了许久才被一只手接了起来,通讯器那头的虫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不对。


    过长时间的等待让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满,在训斥了几句之后才叮嘱了对方接下来的任务。


    神官的脸上还蹭着意味不明的颜料,猩红的颜色顺着他的嘴勾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符号。


    他的双眼有些涣散,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


    系统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站在远处如同绵羊般温顺的神官,慢悠悠地绕过那棵巨大的金色梧桐树,飘到了虞宴的面前。


    “你故意的。”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全,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笃定。


    “什么?”


    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腰间还挂着金色常春藤样式的腰带。


    这身衣服看起来轻,却是研究院一堆工作虫忙活了十多年的产品,在保证雄虫舒适度的同时,也将安全系数提到了最高。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这件衣服也就成了雄虫外出时必须穿戴的东西。


    自从生长月之后,虞宴的身形拔高了不少,就连以往看起来过于瘦弱的体格都厚实了不少,那件银袍挂在他身上,看着竟是较以往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美。


    “别装傻,你早上是故意把画给那个神官的。”


    虞宴瞥了他一眼,挥开自己身上飘着的落叶,不紧不慢地说。


    “你就这么喜欢关注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


    系统:


    “你对他们动手脚,也不怕安谢尔发现什么马脚不对,我忘了问,你到底要让奥德里奇带你去哪?”


    它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左右对方又会说些糊弄他的话


    “育巢。”


    虞晏干脆利落地丢出了两个字。


    “不说就不等等?”


    系统宕机了片刻,声调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虞宴提起了些兴趣,挑眉看向了它。


    系统有些局促不安地打起了转,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果断开口。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现在还有新任务要做,我我不能看着你摸鱼!效率你知道吗虞宴!效率!”


    这话一听就是在装傻,虞宴静静地望着反应过于激动系统,就在对方越发紧张的时候,却是突然笑了一声。


    “等人吧,安静些。”


    系统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它悄悄地向主系统发送了一条消息,正在他估摸着该如何改变宿主想法的时候,头顶那处原本安静的金色梧桐树却是发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虞宴的目光缓缓向上移了过去,那些奇怪的响动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手里还拿着那本解闷用的书,是马加比临走前塞给他的,很厚的一本


    这处出发地介于地面与神殿之间,是一座被磁引装置托起的自然平台,而中心那颗参天而起的梧桐树也是支撑着神殿的主要动力。


    高空的风力都被周遭的装置屏蔽了个差不多,正常来讲,这颗巨大的树根本不会动才对。


    虞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还是警惕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向着远处军雌的方向靠了几步。


    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静到仿佛刚才只是个意外


    屏障外的风声呼啸得厉害,似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一般,声音更大了。


    他看了眼头顶那片金黄色的树叶,看了许久,就在他要垂下眼的时候


    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闷哼,紧接着就是军雌一个个倒地的声音。


    “唰————”


    稀稀落落的树叶伴随着树枝的颤动掉了一地,一道影子像是道闪现的鬼魅,他倒挂在树枝上,突然从树丛里冒了出来,带下了一地的落叶。


    “喂”


    雌虫的声音刚冒了个头,一道清脆的“啪”声却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恺撒:


    看清面前那道熟悉的影子之后,虞宴缓缓拾起了掉在地上的书。


    那块砖头厚度的书在完美击中雌虫张扬的脸之后,便功成身退地掉在了地上。


    虞宴的脸色此刻绝对称不上好看,两者之间的沉默像是疯长的野草。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才拍了拍书上沾到的土腥,不带一丝真诚地道了“歉”。


    “没拿稳,殿下没事吧。”


    恺撒依旧保持着一个倒挂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毫无愧疚之色的青年。


    但虞宴却懒得和他继续这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拿着书刚想转身朝军雌晕倒的方向走。


    雌虫却是危险地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下一秒,那棵树枝就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虞宴的瞳孔一凝,恺撒就裹着一身的梧桐叶子向他蛮横地“砸”了过来。


    虞宴直直被雌虫扑着“砸”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地面上长着棉厚的草丛,光这一下,估计脑子就要嗡嗡响很久。


    恺撒骑在他腰上,抖了抖头发,几片叶子就挑衅似地飘在了虞宴那身微微敞开的银袍上,那道散漫又欠揍的声音伴着那几片叶子慢悠悠地飘了下来。


    “没抓稳,阁下没事吧?”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钻下来,星星似地洒在虞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就在恺撒笑嘻嘻地想要低头凑过去的时候,身子却是一个不稳,转身就被压了过去。


    “噗通————”


    雄虫的发丝散在他的脸上,很痒


    睫毛好长


    “抓不稳?”


    这声音尾巴处带着些翘,但是音调却是冷的,雪似得哗啦啦砸了恺撒一身。


    砸得他都有了反应。


    第86章 不要说脏话 我骗他的


    虞宴的心情很糟。


    当然, 在看见恺撒支起的那顶“帐篷”之后更糟了。


    “你”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他对男女都没什么兴趣。


    相较于说那档子事,或许一副拉斐尔的画作会更对他的胃口。


    虽然和面前这个雌虫已经有过不少过线的行为, 但那多是因为那枚讨人厌的契印。


    先前他还大可将恺撒的一切过激行为推到那枚印子身上, 但眼下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虞宴却是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不是第一次了。


    他看向那张毫无难堪尴尬之意的脸,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陷入了停摆。


    但虞宴知道,依照恺撒这个性子, 如果自己说些什么, 对方可能反而会得寸进尺地顺着杆子爬。


    他沉默了片刻,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便松开了钳制这对方的手, 打算站起来去看看那群被恺撒弄晕的倒霉蛋, 或许还能找些补救方法。


    毕竟他今天的时间并不多,还得赶在安谢尔之前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可想是这么想,但还没等虞宴起身, 手就被拽住了。


    “喂!你去干嘛?”


    虞宴低头瞥了恺撒一眼,他一边抽着手, 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着对方的话。


    “去关心一下被殿下迫害的倒霉鬼。”


    青年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路上去买菜, 恰巧碰到了眼熟的人,简简单单地打完招呼后就各奔东西。


    “以利亚”


    恺撒碾着自己的后臼齿叫出了这个名字,见对方毫无反应,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微妙的表情在恺撒那张艳丽的脸蛋上一闪而逝,随后便化作了一股蛮力,拽着虞宴便要往自己身上倒。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关心关心我吗!”


    虞宴瞥了一眼对方那处过于活力满满的地方,在恺撒微微停滞的呼吸中朝着对方微微扬唇。


    “那您加油, 一定可以的。”


    恺撒:????


    他可以什么?


    所以这家伙是打算把自己撂在这不管,去找那群比他弱,还长得丑的白条子神官。


    什么鬼?


    变性之后,眼睛还变瞎了不成?


    还是说


    虞宴不知道恺撒那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下在琢磨什么鬼话,不过不幸的是


    他下一秒就知道了。


    两者之间时灵时不灵的心灵感应,偏偏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还好巧不巧地配合着恺撒向下移去的目光传进了虞宴的脑子里。


    “八成是那地方出问题了。”


    雌虫的声音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将部分军雌身上那股粗蛮的流氓气学了个十成十,说不出的欠。


    虞宴:


    “松开。”


    虞宴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一股后悔劲顺着恺撒那句混不吝的话,将他脑子搅成了一团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在那群神官身上用去了大量的精神力,脑子里出了问题才在这和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扯这些有些没的。


    “你命令我?”


    恺撒扬起了半边的眉,不仅丝毫没有因为心里头那些龌龊想法而愧疚,反而是条件反射地顶了一句。


    虞宴不意外对方这斗鸡似的反应,也没和他多说,只是一言不发地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腕,找准麻筋的位置用力一按。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艹”声,攥着虞宴的那只手便松开了。


    就在恺撒还怔愣于那股莫名其妙的酸麻感的同时,虞宴却是已经走出了十数米,转眼已经将手放在了那些晕倒的神官们的身上。


    *


    输进去的精神力都石沉大海,如果不是他能够通过对方的脖颈感到脉搏有力的跳动的话,虞宴甚至怀疑这些家伙已经被恺撒弄死了。


    幸运的是,这群神官还活着,不幸的是,虞宴叫不醒他们。


    “检查完了?”


    虞宴一转身,就见恺撒蹲在身后仰着头看他。


    见他转过身,雌虫甚至还“颇通人性”地朝他歪了歪头,像只干了坏事还得瑟的狗。


    “检查完了我们就”


    那句得逞的话还没出口,恺撒眼睛却猛地瞪直了,因为虞宴手里的灰色按钮被对方按了下去。


    他虽然对神殿那套狗屁章程了解的并不多,但雄虫身上配备的紧急联络装置却是认识的。


    毕竟林斯巴不得将达伦全身上下都装满那个东西,他不想认识都难。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


    对面这只雄虫宁愿放弃这次难得的约会外出机会,也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待一秒都嫌长的那种。


    这种无比清晰的认知,让恺撒心中的暴虐不可控制地又涌了出来,那枚灰色的按钮几乎是在片刻的功夫,便在四周动荡的精神力中被轻易碾碎了。


    虞宴只是看了一眼,便翻了翻手,将手里的那撮灰倒在了恺撒的面前,眼皮都没掀一下。


    “呵”


    恺撒冷嗤了一声,虽是没什么动作,目光却是刀子似地剜了过去。


    “怎么?对象是我就那么难以接受。”


    “我很惊讶,您还知道我此次约会的对象不是您,需要我夸您吗?殿下。”


    恺撒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那搓灰全吹到了虞宴的袍子上。


    他忽视了对方微微蹙起的眉,也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却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知道,我当然知道啊,而且我保证,你下次约会见到的还是我。”


    雌虫微微扬起了头,学着对方平日里最爱挂在嘴边的笑,挑衅似地朝他勾了勾唇。


    “你信不信。”


    “那真是荣幸,殿下您开心就好。”


    虞宴不咸不淡地回敬了他一句,却是拿出身上备着的通讯器,仿佛对方不存在一般,浏览起了网页上的新闻。


    一拳碰了个软钉子,虽不是头一遭,但是恺撒却还是难以接受对方脸上那副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姿态。


    仿佛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这个家伙都像是一滩死水一般,丝毫不会有所波动。


    但偏偏自己还要在这上赶着犯贱,恺撒觉得自己很好笑。


    简直好笑透了。


    但恺撒也觉得,自己向来是个最为奉行公平原则的好虫。


    没理由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对方却是高高坐在台上,片叶不沾身。


    就像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


    自己会有办法让对方后悔,他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问问殿下对奥德里奇先生做了什么吗?”


    虞宴的话打断了这位殿下逐渐扭曲变态的脑回路,他的眼睛从通讯器上缓缓移到蹲在地上的雌虫身上,在恺撒那句“弄死了”还没出口前,便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打晕了?还是将他先拖回了您的书房?”


    “我记得那里有一处密室,您喜欢在那里放些喝不完的蜜酒。”


    似乎想到了什么,虞晏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对了,您之前放的那批蜜酒已经变质了,被我扔了不少,您是把他刚好放在了靠左侧的位置吗?那里离墙外的通道很近,所以您是又让里德先生做了些麻烦事吗?”


    恺·把虫丢在密室左边·让里德看着虫·撒的笑脸僵了僵:


    “和你有关系吗?你要这么想他,我下次来的时候拎着他的头来见你。”


    虞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恢复了沉默。


    这股死一般的安静几乎让恺撒想要发疯,他忍着没对虞宴做什么。


    对方手里的通讯器却是“噼啪”一声轻响,随后便冒了黑烟。


    看着这一幕,雌虫的心终于舒坦了些,这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真是遗憾,阁下您的破烂好像坏了,所以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这回的恺撒学聪明了些,还没等对方出声,便先将一军地调笑出声。


    “您想和他去哪?说不准我现在绑着您从这跳下去,估计时间也来得及。”


    说这话原是为了激怒对方,但恺撒还真没料到,虞宴就这么拍了拍袍脚沾到的灰,笑着和他说了实话。


    “育巢,跳下去能到吗?”


    时间像是被凭空掐断了一秒,恺撒收敛了面上慵懒的神情,眼睛眯起了到危险的弧度。


    “咔擦————”


    屏障上被精神力强制撕开的一条狰狞裂缝。


    骤然改变的压强使得空气层中的狂风如浪般朝内涌了过来,遍地的落叶像是被一只大手甩到了空中。


    这间独立辟开的空间像是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周遭的一切几乎都要被这阵狂风吞没。


    就在中心那颗树要被连根拔起的时候,似乎有虫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一层微薄却坚固的防护层,悄无声息地笼在了树木与到处乱飞的神官们身上,勉强将他们按回了地面。


    只不过虞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恺撒掀了起来,罡风像是刀子般割在了那张苍白的脸色。


    对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预警,就这么带着他,破开那条缝向下跳了下去。


    雌虫似是真的被气坏了,甚至都不愿为自己打上一层防护罩,任凭着钢针似的气流在两人脸上乱刮。


    他控制着精神力在虞宴面前展开了一道脆弱的精神障,只是恰好能够维持他正常呼吸不至于身死的基础屏障。


    “猜猜看。”


    恺撒阴冷的声音被狂风卸去了大半,却依旧清晰得可怕。


    “猜错了,我就撤了你的呼吸屏障,阁下”


    虞宴的侧脸被风刮出了道深刻见骨的伤痕,在飞速下坠的同时溅在了恺撒的脸上,随后又被风卷去,只留下一道红痕。


    雌虫的面色冷得像是寒潭,无论是真实的疼痛还是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一只手顶着压力粗鲁地刮去恺撒面上的血渍,在对方骤然瞪大的眸子里,却是再次故技重施地按在了他拢在虞宴腰间的手。


    “那我猜,下面是我想去的地方。”


    手掌片刻的麻木,却是让雄虫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朝地面砸去


    就在那具脆弱的身体即将摔得粉碎之际,一对璀璨靓丽的金色鳞翅像是花苞般猛地展开,将他拢了起来,顷刻间卸去了下坠的冲力。


    “以利亚”


    伴随着脸上皮肉生长的声音,雌虫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他*的是个傻逼吧?”


    虞宴蹙了蹙眉头,他不在意地擦了把脸上流下来的血,转瞬朝着恺撒笑了起来。


    “不要说脏话,殿下。”


    *


    虞宴被恺撒的精神力光球锁在半空中,脸上的伤口正在密密麻麻地发痒,那是皮肉在连接的感觉。


    雌虫用精神力将他的存在隐藏了起来,却是走上前,臭着一张脸和守在门口的军雌交涉了起来。


    系统趁着这个功夫才龟缩着身子跑了出来,它没着急说话,只是看着虞宴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沉默了几秒,才堪堪开口。


    “你在刺激他,为什么?”


    “既然有了意外,当然要有些非常手段。”


    它知道虞宴指的是奥德里奇的事,但还是不理解对方这过激的举动,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不赞同。


    “你完全可以直接和恺撒说,让他带你来育巢。”


    那样做,最多只是恺撒会有麻烦。


    虞宴只要说声是被强迫的,神殿对他做不了什么,而依照恺撒的身份,最多打几顿鞭子,很快也能被放出来,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潜规则。


    但虞宴没有选择这么做。


    所以系统问了“为什么”。


    “我来育巢的事,不能让神殿知道,如果是奥德里奇就很简单。”


    虞宴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兜了个圈,轻飘飘地将话题又饶绕了过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虞宴。况且神官身上的记录仪会在介质层产生混乱的那刻,便马上将真相传回去,你根本就不可能瞒住安”


    说到这,系统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就见虞宴眉眼沉沉地盯着它。


    “你按碎的那块通讯器不对,你不是和恺撒说是紧急联络器吗?”


    “这很难猜吗?”


    系统刚想说话,意识空间里突然想起了一道计时器的“滴”声,那是虞宴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设置的一道秒表。


    “我骗他的。”


    青年偏过头,恰巧一缕发丝便滑了出来,堪堪遮住了他血肉模糊的半张脸。


    “滴————”


    计时器归零,同一时间,安谢尔乘坐的飞舰从地面摇摇晃晃地升了空。


    第87章 你闻起来很苦 他讨厌花言巧语,但偶尔……


    “啵——”


    包裹着虞宴的那圈精神力屏障像是被戳破的水泡, 在身后那道素金铁门落下后突然破开。


    里面屈膝坐着的人像是提前有所预感一般,赶在“水泡”彻底裂开之前躬身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脸上那道贯穿左半张脸的狰狞疤痕只堪堪被修复了一半,那副皮肉翻飞的样子一眼望过去还是有些可怖。


    恺撒见惯了各种血腥恶心的场面, 战场上手里托着内脏还要去和异兽撕咬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体验过。


    说实话, 对方脸上的伤和那些场面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但事实就是这么奇怪,望着对方脸上那道疤, 堵在喉头里的愤怒和讥讽就被他轻易打碎,混着抱怨咽了下去, 连眼神都有些烦躁地飘向了别处。


    虞宴本人倒是没怎么去管脸上多出来的那截东西, 有多痛倒也说不上,只不过皮肉生长的瘙痒感确实让人有些难耐。


    所幸他眼下的注意力被分去了些,一时注意不到这些细微之处, 更是没有注意到一进门就不再吱声的恺撒。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古怪了些。


    无论是巴别塔, 还是地下城,蒙戈尔向来盛行宽敞辉煌的建筑风格,这或许与本土的大部分虫族更偏好干燥通风好的环境有关。


    于是诸如开阔的广场、大型的庭院建筑在蒙戈尔四地出现便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作为神殿重要下属机构之一的育巢, 却是完全走了另一套截然相反的风格。


    如果不是恺撒亲自带着他从那名军雌身边走进来,虞宴甚至怀疑他是进了什么地下溶洞。


    石门向前的位置连接着的是一条狭窄幽长的廊道, 四周的墙壁看起来质地很软。


    透着一股鲜亮的肉红色,带着些潮湿的腥气, 配上昏暗到接近于无的光线,这里简直就像是一段


    脑海中的那个词还没蹦出来,虞宴的鼻子却是被一只手捂住了。


    对方的动作有些粗鲁, 没注意就将他左脸那层刚长好的皮蹭出了些血,湿哒哒地滴在手上。


    这感觉刺得虞宴原先还有些昏沉的大脑骤然一凛,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是晃神了片刻,被周遭那股奇异的腥香带得有些心猿意马。


    或许嗅到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气, 捂住虞宴口鼻的那只手有些僵硬,。


    过了许久恺撒的声音才缓缓传了过来。


    “现在想走的话,你还可以和我说一声。”


    雌虫的声音顿了顿,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于是又冷笑着补了一句。


    “说不定我考虑考虑。”


    那声音憋着些气,但仔细听却是能够听出说话的人是压着些力道的,像是张绷紧了的弦,努力放软了身段却是越绷越紧。


    虞宴拍了拍紧紧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对方可以放开自己了。


    但不料恺撒却像是和他毫无默契般,只一味地装傻子,手却是动也没动分毫。


    他不由蹙了蹙眉,伸手便揪住对方手背上的一撮皮肉拧了一圈。


    雌虫这才吃痛地“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靠!你干嘛!”


    恺撒那头微微翘起的金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格外亮眼,就是甩着手,瞪眼瞧过来的样子有些蠢。


    他那一眼像是对方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恶事,里面蕴含着的幽怨甚至让虞宴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不是掐了对方的手,而是捅了对方的脑子。


    好像只要和对方在一起,总是会有这种稀奇古怪又偶尔让人哑口无言的事发生。


    不知在什么时候,虞宴的下限已经被恺撒磨得越来越低,低到连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再多捂一会,殿下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虞宴理了理搅在一起的发丝,这才抬眸看向了不远处静静盯着他的恺撒。


    恺撒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楞,后知后觉地才看到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面色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难受你不会说啊”


    他说这话时是下意识地反驳,没有什么底气,在看到对方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似是反应过来了对方刚才的确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这才烦躁的“切”了一声。


    “这里的空气里面加了亢奋剂,专供交.配用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了,谢谢殿下。”


    这话说完,两者之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


    虞宴在原地闭眼发着呆,恺撒并没有搞明白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直觉感觉对方有些怪怪的。


    明明他们之间那么近,那家伙却仿佛脱离了这个空间似的,莫名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就在他心理斗争了半天,准备上前去拽人的时候。


    虞宴却又突然动了,阖上的眸子猛地挣开,里面透着的清亮让近距离贴过来偷袭的恺撒直接愣在了当场。


    因为想要给对方个教训的缘故,恺撒特意隐去了自己的动作。


    他自觉对方绝无可能发现自己这点动静,所以蓦地对上虞宴睁开的眼睛,一时之间是错愕的。


    周遭暗极了,或许虞宴看不太清,但是在恺撒眼里,这四周的一切却是出奇地清晰。


    两者的唇贴的极近,只要他动一动,就能轻巧地吻上那张近在咫尺的唇


    而恺撒也的确这么鬼使神差的做了,可却没有得逞。


    “你”


    恺撒望着坦然后退一步的雄虫,胸口一滞,刚想打几句酱油将事囫囵过去,却不料对方倒是率先出口将暧昧的气氛碾了个一干二净。


    “殿下如果想要出去的话,就出去吧,我可以自己进去。”


    恺撒:?


    什么?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


    雌虫的语气有些匪夷所思,他像是气极了,没给虞宴说话的机会,就紧接着自己的话接了下去。


    “别告诉我,你他*用完我,现在提上裤子就要一脚踹了老子?”


    他这话说得极粗又容易引起歧义,虞宴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恺撒见他这样,像是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被气得竟是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难以控制的颤音。


    “你把我当狗耍吗?!来兴致了就说些好听的哄,没趣了就巴不得踹着我走是吧?!我是不是最近给你”


    “我没有。”


    青年的声音极淡,但恺撒最烦的就是对方这可有可无的表现,心下的火一时“腾”就烧得更旺了些。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让自己想弄死他这套学问上,真是下了他*的不少功夫!


    “没有?你没有什么?没有把我当傻逼哄,还是没有什么?”


    雌虫像是座点燃了的火山,四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并不喜欢这里,恺撒。”


    那是青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那个听起来就虚伪至极的“殿下”,也不是他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的“上将”。


    只是“恺撒”。


    那个在双亲口中显得厌恶又多余的名字,在对方的嘴里听起来却像是有种独特的魔力,以至于让他都一时呆在了那里。


    他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不喜欢?


    虞宴望着脸上那副浮夸表情还没来得及撤下的雌虫,这回却是没有再笑。


    “我只是觉得,不喜欢的事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做。”


    “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苦,从一进来就是。”


    “滴答————滴答————”


    墙壁上坠着的液体落了下来,敲打在空幽的巢穴里


    所以说。


    他最讨厌那套花言巧语了。


    因为耐不住每次都中招。


    但偶尔有些时候只是偶尔


    还是有一点喜欢。


    就一点。


    *、


    “我说了,殿下您如果不喜欢这里,没必要逼着自己和我进来。”


    “你管我,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可喜欢了,巴不得天天在这住这打扑克”


    走在前面的虞宴脚步微微一滞,却是神色古怪地转头看向了身后臭着一张脸的雌虫。


    恺撒自顾自地在想事情,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一个急刹差点就撞上去,一抬头就对上了虞宴那张表情怪异的脸。


    “别乱说话有谁教过殿下您这个词吗?”


    “什么词?”


    见虞宴沉默,恺撒眉头一一挑,就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打扑克啊?不能说吗?”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像是得寸进尺般地拉长调念叨了起来。


    “打扑克打扑克打扑克打扑克,怎么,要不要我再多说几遍。”


    虞宴的头又痛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和对方纠结这些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冷知识简直蠢得可笑。


    索性又挂上了那副万事皆可的笑,随便敷衍了几句。


    “没什么,殿下喜欢就说吧。”


    撂下这句话,他也没再管身后的恺撒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找着东西。


    身后的脚步声又重了些,像是要激起他的注意。


    但虞宴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和意识里的东西说话。


    “那个虞宴你找到了吗?它好像快要醒了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声音透着些怯懦,听起来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的声音,声线里还带着些阴柔的绵软。


    “没事,它暂时醒不过来。你还记得具体位置在哪个方向吗?以利亚?”


    被这么一安慰,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冷静了不少,勉强撑着精神想了想,在虞宴和恺撒即将转第三个圈的时候终于出了声。


    “我我想起来了,不在外面的”


    “不在外面?”


    虞宴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声。


    “我记得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森林。”


    “嗯不在外面的,我死的地方应该就在你们的脚下。”


    *


    恺撒觉得今天自己受到的刺激可能是太多了,以至于虞宴突然转身,笑脸盈盈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一时卸去了防备心。


    “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又想干什么?”


    虞宴朝他笑了笑,语气竟是难得的温柔。


    “能拜托殿下一件事吗?”


    “你先说?”


    “咬紧牙齿,我再告诉殿下。”


    虽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恺撒却只是皱了皱眉,难得乖顺地听话做了起来。


    他抬眼看向虞宴,示意他可以说了。


    却不料对方脸上的笑只是更深了些,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正当恺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脚底却是突然一空


    猛地坠了下去。


    第88章 我叫虞晏 过于精准的事前预告让恺……


    过于精准的事前预告让恺撒没有因为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卧槽”而咬断自己的舌根。


    心里虽是将刚刚那张桃花似笑脸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想把身旁的雄虫往怀里带。


    他伸出去的手刚揽上虞宴的肩,却是被对方反手一剪拽了过去。


    “喂!你别不识!”


    雌虫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未落地,嘴却是被一把捂住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恺撒的双目圆瞪, 几乎是发着怔被虞宴轻松的按着头怼进了怀里。


    坠落时的凌冽气流被面前这具身体挡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绝无仅有的体验让恺撒几乎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砰————”


    空间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缓缓恢复了平静,土石碎裂的声音混着一道轻微的闷哼在雌虫耳边响了起来, 这才堪堪唤醒了恺撒略微恍惚的神智。


    他们掉进的这个地方似乎更潮热了些,与其说是虫族居住的地方, 更不如说是什么两栖异兽偏爱的洞穴。


    连带着空气中都漂浮着一种苔藓的潮湿感, 像层水似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虞宴平躺在地上,看着坐在自己腰间岿然不动的雌虫, 忍着背部传来的酸痛, 打开了对方揪着自己脸的手。


    “下去。”


    恺撒琢磨了一下手里真实的触感,却完全像是没听见般,又将目光幽幽地钉回了虞宴的脸上。


    那眼神像是加了增稠剂的粥, 总是带着些过于浓厚的味道,虞宴并不喜欢。


    对方带自己进来, 没有道理因为他而去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即使恺撒可能并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的计算,但是虞宴在乎。


    所以他这么做了, 没想太多,也并不后悔。


    但他实在不喜欢恺撒这样看着他,雌虫的眼神一直很有侵略性。


    虞宴讨厌那种被当作猎物的感觉, 但这回那家伙的眼里却是多出了些别的味道,虞宴一时没看出来,但是也不喜欢。


    “以利亚。”


    过了许久,久到虞宴那截断了的脊椎都要被身体修复完毕, 雕塑似的恺撒才慢悠悠地出了声。


    他将手放到自己鼻下,像动物似地嗅了嗅,语气里有些古怪。


    他像是在用知识储备并不丰富的大脑琢磨一些拗口的词汇,过了一会又像是放弃了。


    最终神经病似地笑了起来,脸上又带上了恺撒·蒙戈尔固有的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慢,只不过多了几分藏不住的兴奋与小心翼翼。


    像是发现了藏在阁楼里的糖块。


    “你喜欢我吧?”


    “我说的是那种艹,怎么和你说,你一定喜欢我!”


    他又笃定了起来。


    总是那么好骗。


    虞宴静静望着他,看着对方那副傲慢却又忍不住探究的表情,却是没说话。


    或许他应该像往常一样说一句“是啊,我一直很喜欢殿下”。


    现在这副场景,雌虫估计会乐呵呵地接受,将前面那些乱七八糟地事忘个精光,他要做的事多个家伙帮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恺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虞宴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两者皆大欢喜,所以


    “不。”


    他调整了下语气,更为斩钉截铁了些。


    “我不喜欢你,殿下。”


    在恺撒眯起眼睛看他的时候,虞宴拱起了腿,对方一个不稳,就朝着前方扑了过来。


    所幸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恺撒撑住了地,滑下来的同时,堪堪将脸停在了虞宴的上方。


    “能起来了吗,殿下,我的背很痛。”


    那双清明又毫无起伏的眸子朝恺撒眨了眨,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何不妥。


    在客观陈述事实的同时,虞宴用手指叩了叩冰冷的水泥地面,表达着自己的不耐。


    出乎虞宴意料的是,知道答案的恺撒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应剧烈,而是保持着这个对两者来说都相当尴尬的姿势,轻描淡写地对他说。


    “我帮你揉揉?”


    虞宴:?


    “起来。”


    “哦。”


    在虞宴声音冷下去的瞬间,恺撒面不改色地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动作倒是利落的惊人,只不过就是在落地的时候崴了一下脚。


    那动作的确有些明显,为了掩饰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瞥了眼还静静躺在地上望天的虞宴,吹了声口哨。


    “那什么,我扶你起来。”


    他的脚刚向前走一步,就被虞宴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站那别动。”


    *


    虞宴很肯定,刚才落下来的时候磕到脑子的是自己而不是恺撒,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脑子却好像坏了。


    “你是特意把我带到这约会的吧?连个虫影都没有,你怎么发现的这地方?”


    “诶,以利亚,你喜欢在外面交.配吗?还是别的雄虫教了你什么把戏?”


    “看起来真恶心,哦,我没说你,我只是很讨厌育巢这个地方,不过你要喜欢的话,我也不反对就”


    “殿下。”


    终于,他受不了身后那条自言自语的尾巴,还是停了下来。


    意识海里那个真正的以利亚,因为恺撒这一溜烟荤味十足的发言,像只兔子似地蜷在了意识海里。


    纵使虞宴再怎么安抚他,对方也只是通红着一张脸,将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虞宴转头望向了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以安静一些吗?”


    恺撒歪了歪头,像是没搞明白对方生气的点,懒洋洋地拖着调子,摆出了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


    虞宴接话接的快,恺撒却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向前走了几步,调侃道。


    “你急了?”


    “我急你大爷。”


    恺撒顿了顿,琢磨了半天这话的意思,还是没想出来。


    但望向虞宴那副冷得掉渣的脸,他自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大爷是什么?你急他干什么?”


    听着雌虫嘴里那近乎荒谬又十分合理的问题,虞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这才恢复了平静。


    “你再不安静,我回去就告诉安谢尔,我同意匹配申请。”


    “嘿!”


    恺撒跳脚似地惊叫了一声,过了好半晌才磨着牙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唧唧歪歪了。


    两者之间难得保持了相对安静地和谐,即使周遭越发狭窄昏暗的通道扰得人心烦,但虞宴的内心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他怎么这样说话,而且还叫我的名字。”


    听着这话,虞宴顿了顿,面对着原主幽怨的质疑,他心中罕见地升起了几分尴尬,语气也有些生硬。


    “抱歉,我会和他说的,冒犯你了。”


    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倒让以利亚有些慌乱,以为是虞宴生了气,开口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不不,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以利亚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亚雌,虽然虞宴和他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但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问题。


    这种和自己南辕北辙的性格,也怪不得奥德里奇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不对。


    毕竟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和以利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用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的确是我们的错。以利亚,你没必要对此感到有负担。”


    他的声音柔了下来,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了过去。


    “你记得大概还有多久的路程吗?”


    “哦应该快了,那时候我的神智很清醒,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走了很久。”


    以利亚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出现了一些波动。


    虞宴觉得有些不对,便兀自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恺撒原本低头踢着路上无辜的石子,左一脚右一脚,原本是往虞宴鞋底踢的,但是在对方不动声色的警告下,恺撒撇了撇嘴,却是没再不老实地乱动。


    可他踢着踢着,一抬头却见前面的身影竟是已经和自己离了五米多远,再慢点,估计就要看不见对方的影子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骂人,但想到对方前不久的警告,又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里不干不净地唾了句,脚步却是加快了些。


    *


    “砰——砰——”


    “砰——砰——”


    那是极为规律的跳动声,像是裸露在外的心脏,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虞宴慢慢停下了脚步,几步之遥的深处却是完全另外一副风景。


    就像以利亚所说的。


    “我记得那里有一片漂亮的森林。”


    数不清的绿色藤蔓附在四周的石壁上,像是水上疯狂繁殖的水葫芦,密密麻麻地竟是完全看不出一点除了绿色之外的色彩。


    这些藤蔓的枝叶像是有生命一般的鼓动着,彼此如同水蛇般互相缠绕在一起,粗壮的腕互相交融,激出些嫩绿色的浪。


    原本是生机勃勃的画面,但是藤蔓身上却是附着这大大小小的肿囊。


    那些奇异的心脏鼓动声正是来源于那些奇怪的物质,莹绿色的薄丝像是蚕织就的蛹,从囊块中缓缓伸出枝条,一点点向中间爬去


    虞宴顺着那些蛛丝的走向,缓缓望向了中央那座藤蔓织起的树台。


    枝条像是微微合拢的花瓣,将里面的东西护在最中间,而当他看清楚里面是什么的时候,脑内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嗡鸣


    那是一颗殷红色的心脏,跳动期间,周遭的液体便顺着蛛丝往里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显得犹为的诡异,但这却并不是让他几乎愣在原地的原因。


    “这地方看起来真恶心。”


    恺撒心里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觉得忘记了什么,连忙找了一句补。


    “我刚才一路上都很安静!这他*不算啊!”


    但虞宴却是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朝那座树台走去。


    他忽略了后面恺撒不停传来的叫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他最终站定在那座树台面前。


    捡起了那张皱皱巴巴的皮。


    这种感觉很荒谬,像是无数只嘈杂的青蛙在脑子里不停地乱叫,或尖锐或低沉的鸣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虞宴的大脑几乎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在捡起那张皮的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被凭空撕裂成了两半。


    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抛向不知名的泥地,连带着鼻腔里都糊满了黏重的污泥。


    那张脸看起来简直活灵活现,唇上甚至涂着红色的口红。


    岁月的消磨甚至没有给这张脸带来丝毫痕迹,以至于虞宴竟是恍惚地觉得。


    女人正在静静地睡着,像是无数个搂着他的醉酒的夜晚。


    似乎还能闻到一点栀子花的味道有些淡。


    “喂你怎么了”


    恺撒的声音慢了下来,他看着面前不自觉颤抖的身影,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点点挪了过去,就看见了虞宴手里拿着的那个奇怪的东西。


    很漂亮的一张脸,甚至看起来有些眼熟。


    但一道声音在告诉恺撒,别出声。


    所以他静静地闭上了嘴。


    “真是”


    虞宴突然笑了,就在恺撒想问他一句什么的时候,眼睛却倏然一利,拽着人的领子就要往后扯。


    与此同时,随着“噌”的一声,一柄闪着锐光的匕首带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匕首挥动的速度甚至比风还快。


    但不知为何,在某一瞬间那柄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锋利匕首却是顿了顿,一个收势不及竟是直接往回捅了过去。


    “嗯”


    萨金特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地的灰,他一把拔出插在自己肩上的匕首,血“呲”地一声就溅了出来。


    但他却是顾不上这个,有些慌乱地回头望向树台前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


    “你是谁?”


    “”


    “我妈不在,你要一直在这装哑巴吗?”


    “你是聋子?”


    “不是,我是恺撒。”


    “哦,那我是亚历山大。”


    男孩看着面前面色古怪的人,突然觉得欺负弱智没有意思。


    索性将罩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帘子拉了下来,踢了脚花架,无所谓地说了句。


    “我叫虞宴。”


    第89章 陷进莫比乌斯环的人 我没有未来……


    “叮呤哐啷——”


    “砰——”


    铁栅栏的防护门被扯得刺啦作响, 对门的邻居大爷穿着汗衫露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那扇破旧的铁门自己在动后,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又缩了回去。


    出不去门的雌虫骂了一声,又像是阵龙卷风似地吹回了那间窄小的两居室客厅。


    “喂, 虫崽, 你出来。”


    护着男孩的那截粗糙的黑布被揭开了一条小缝,还没等恺撒动作, 那截布又被一只手猛地合上了。


    “我家没有放钱,你如果实在缺, 把厨房的锅扛走吧。”


    恺撒:?


    这虫崽把他当什么了?


    第一次被当贼的恺撒殿下憋了一口气, 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拽起了那截布,直勾勾地望着蹲在里面的男孩。


    刚才那一阵白光来得太突然,他落地的瞬间便对上了一张稚嫩的脸。


    那男孩站在窗台下的阴影处, 在恺撒睁眼的瞬间, 他手里的铁盆就砸了下来。


    但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铁盆凹进去了一大块,恺撒却是皮都没破半片。


    男孩看了眼地上转着圈的盆沉默了片刻, 一声不坑地走回了花盆架下待着。


    过了好半晌,才试探着和闯进自己家的陌生人搭了腔。


    恺撒被那张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惊得愣在了当场, 因为实在太像了


    如果不是对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直接告诉恺撒这是以利亚的虫崽, 他想自己也不会怀疑什么。


    不,估计连以利亚自己都生不出来这么像的虫崽!


    于是,在脑子宕机的状况下, 才有了方才那番听起来有些傻的对话。


    但等恺撒反应过来,这才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恐的事实。


    以利亚他*的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甚至将这间简陋到连下等虫都不会居住的危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星半点雄虫的痕迹。


    更要命的是, 他甚至连那扇看起来一吹就倒的门都出不去。


    恺撒像是热锅上打转的蚂蚁,一张臭脸更是拉到了地上。


    在他不知多少次将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时,方才想到了这片空间的第二个活物。


    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将那个虫崽拉了出来,尽管对方看起来并不愿意。


    恺撒看着对面那个比雄虫都瘦弱不少的虫崽,皱了皱眉头。


    但盯着那张与以利亚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耐着性子,放软了声音。


    “你有没有看见一位阁下,脸和你长得脸虽然和你有点像,但长得比你好看,黑发蓝眼。”


    雌虫像个流氓似地蹲在地上,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腿之间,琢磨了半天语句,过了片刻又勉强补了一句。


    “白衣服,长得也白,身上没有腺素味,也没带雄虫定位器。”


    他将自己能想到的特征都描述了个遍,说完一堆话之后就眼巴巴地瞅着对面站着的男孩,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男孩似乎很少出来,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他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有些不适应。


    但那些反应被他掩饰的很好,雌虫心下着急,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动作。


    “说话啊,虫崽。”


    许久没得到反应的恺撒耐心近乎要告罄,他望着对面男孩一脸看痴呆的表情,烦躁地冲对方呲了呲牙。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恺撒做尽威逼利诱之能事之后,对方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


    “嗯,见到了。”


    男孩的声音还透着些稚嫩,却是听不见一点畏缩的感觉。


    这倒是让恺撒高看了这个瘦弱到能被一脚踩死的虫崽一眼,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这才收起了一脸凶相,冷冷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穿着白色毛衣的男孩朝他指了指桌上的座机,神色如常地对着恺撒说。


    “他说让你打个电话给他,用那个。”


    恺撒虽是没听懂“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捣鼓了下那个奇怪的机器,将它的功能了解了个大概。


    男孩倒是挺体贴,耐心地等着他操作。


    见人准备地差不多望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110。”


    “如果对方问你地址,你就说”


    “滴————”


    一通电话叫来了街道派出所打着盹的值班民.警,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进了狭窄的两居室,却是除了男孩本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被溜了一圈的警.察终于请回了还在酒吧驻唱的李女士,刚下肚一瓶酒的女人拍了把男孩的头,压着人给警.察道了歉,这才恭恭敬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男孩理所当然地受了一顿斥责,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是懒洋洋地插兜站在李女士的身后,靠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给了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那人张了张嘴,像是再说。


    “小骗子,活该。”


    真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家伙。


    男孩想。


    *


    “虫崽,给我拿点吃的。”


    “鬼不需要吃东西。”


    “那鬼就把你房子砸了。”


    男孩看着“一脸我不做人”表情的恺撒,默默拉下了自己的帘子。


    恺撒“啧”了一声,再次确定自己走不出这个鬼地方,除了男孩之外的所有虫也看不到自己之后,内心的烦躁程度又飙升了一个度。


    李女士走了之后,男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倒也不再执着于和恺撒说话,两者之间的氛围几乎成为了恺撒的独角戏。


    他想出了各种方法试图让男孩带自己出去,但对方就是不为所动。


    甚至听烦了还会打开他家那台电音多到刺耳的广播,强硬地将恺撒的声音压下去。


    “我倒没见过哪家虫崽是一天到晚窝在家里的,小心成年后被异兽咬死了都不知道。”


    “虫崽,你雌父是干什么的?你现在带我出去,我让他进联盟军怎么样,说不准你哪天还能看见你雄父也说不准。”


    “你聋子啊,真以为我不敢对幼崽动手是吧。”


    “我给你星币,你要多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雌虫变化莫测的态度放在哪个正常虫面前都会骂一句神经病,但恺撒本虫看起来却是不这么觉得。


    “咚咚——”


    花架下传来几声清晰的敲击声,恺撒眼睛眯了眯,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等着对方的回应。


    “你能安静一些吗?”


    恺撒:


    该死,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恺撒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差。


    他热衷于给这个冰块脸的虫崽找一切微不足道的不痛快,包括但不限于在他睡觉时唱些不知所谓的歌。


    在李女士回来之前,特意将水洒在地上,看着对方面不改色的拖地,最后再被监护者训斥一顿。


    不过,恺撒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成就感。


    因为他发现,这个虫崽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换句话讲,对方对于周遭的一切存在似乎都不怎么在乎。


    如果情绪是有起伏的话,男孩应该是林子深处一湾静静的泉水。


    恺撒第一次看到他在监护者面前笑的时候,甚至愣了半晌,走到对方面前看了半晌,在李女士转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你再笑一下?”


    接着,他的脚便被男孩熟视无睹地踩了过去。


    疼得恺撒眼角抽了一下。


    *


    “他长得好奇怪,‘母亲’是什么意思,他对你并不好,你不想杀死他吗?”


    这点在虫族里面并不难理解,亲缘关系的约束力远远没有武力与利益靠谱。


    亲种虫之间互相残杀的事,甚至比不上哪位阁下答应了军雌求婚的事有热度。


    按照恺撒的认知来讲,那个留着长发的虫族肌肉匮乏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酒精让他一周之内保持清醒的情况很少。


    他对虫崽的照顾也仅仅只是不让他饿死,每天几乎只有半夜才会开门回家,有时喝得醉了,甚至需要虫崽帮他盖好被子之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看着男孩给那个“母亲”盖好被子后,默不作声地回房睡觉,恺撒突然觉得给对方找不痛快这事也挺没意思的。


    这显得他很没品,好像在欺负什么倒霉蛋。


    “我帮你杀了他也行,免费。”


    他望着还没桌子高的男孩突然出声说了句,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划算,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带我出去转转。我只是想找回我的雄虫,找到了你也不用再看着我,这很划算不是吗,虫崽?”


    飘着水垢的蜂蜜水晃了晃,暖瓶里的热气被瓶盖压了下去。


    恺撒头一次见男孩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杀了你。”


    “什么?”


    恺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蹲下身子,不客气地将男孩刚冲好的蜂蜜水倒进了嘴里。


    刺痛的感觉让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猛地将嘴巴里含着血的玻璃渣吐了出来。


    “我说,我会杀了你。”


    糖块似的玻璃渣沾着点血,劈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在一室黑压压的环境里没有引起半点额外的注意,李女士均匀的呼吸声从卧房里传了出来。


    窗外的雪下得紧了些,雪地反射的光顺着窗帘缝照亮了男孩的一只眼睛,泛着亮的桃花眼,清透到恺撒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男孩回了房间,恺撒看着地上那一滩还沾着自己血的玻璃渣,冷冷“切”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将东西踢进了厨房的柜台底下。


    玻璃渣带着灰滚了两圈,在深夜里带出了些“稀稀簌簌”的声响。


    邻居的大爷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恺撒蹲在男孩的床边,撑着脸看了他半宿,最后忍不住,拿着他的红色画笔在对方眼眶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第二天恺撒乐滋滋地蹲在门口准备看人笑话,却不料对方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幼稚的印子之后只是毫无表情地擦掉了。


    淡定的反应甚至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成年人谁是小孩。


    看着男孩熟练地从洗脸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往眼睛里戳,恺撒像是终于逮着机会,随手抄起旁边放着的“作案工具”丢到了对方的脚边。


    “怎么,突然觉得眼睛没什么用,打算弄瞎自己了,讨厌的虫崽子?”


    男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片稀薄的黑色瞳片还贴在他的手指上。


    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清澈、明亮,眼角那颗浅色的小痣在冷水洗完脸之后似乎更加的明显。


    男孩给雌虫的注意力只是一瞬间,他没有捡掉在地上的那支笔,绕过站在原地发楞的大个生物,走了过去。


    恺撒却是不笑了。


    *


    “你叫什么来着。”


    “那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利小崽子。”


    恺撒见对方手里的动作一滞,这才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从未来回来的。”


    男孩:


    恺撒:


    似乎是被对方那怜悯的眼神看得有些坐不住,恺撒咬着牙抢过了男孩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个很古怪的图案。


    他边画边得意洋洋地说。


    “你未来特别喜欢我,喏,这还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天天闹着要和我缔结婚约,我被你缠得不行,就答应你了。”


    过了许久,男孩抽出那张纸,丢进了垃圾桶里。


    恺撒默了默,难得没有再出声,只是不住的用手指敲着桌面。


    “对不起。”


    男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开始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


    “你对那个‘母亲’一天天都能笑脸相待的,怎么到我就一副臭脸。”


    说到后面还低估了句“怎么大的小的都这副样子”,男孩的手顿了顿,却是头也不抬地回他。


    “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我都和你道歉了”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


    他停下了笔,不解地望向看着自己发呆的恺撒,却是难得话多了一些。


    “况且,你不是因为你的行为道歉,你只是发现了什么,你只是为了你所发现的事道歉。”


    恺撒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道歉到底是为了前不久做的那些幼稚事情,还是为了以利亚而道歉。


    这在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必要去纠结。


    但是这似乎很重要,至少对于对方来说。


    “还有,我说过了,我不是以利亚。”


    这句话说得太过突然,一时让恺撒没有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句,对方这才不急不缓地说了下去。


    “不要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对着我喊那个名字,如果有需要,就去做精神病院的鬼。”


    “我说了,我叫虞宴,我不喜欢别人叫错我的名字。”


    恺撒没吭声,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一时让他有些费解。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了头,突然没头没脑地强调了一句。


    “不会叫错了,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


    男孩不出声,恺撒就站了起来,垂眸看他。


    “你要记住,你未来会很喜欢很喜欢我,这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


    “噗。”


    “你笑什么。”


    恺撒望着突然抱着肚子笑起来的男孩,难得脸上多出了几抹不自在,于是就质问出了声。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那是他在未来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都会不断闪过的画面,以至于在他诞育完最后一个子嗣时都时刻挥之不去的画面。


    “你在说谎。”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将窗户吹开,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吹得老高。


    阳光钻过一条小缝照了进来,激得男孩的脸上瞬间爆开了层层恐怖的红斑。


    恺撒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动作大得甚至带倒了笔筒,伸手就要来扶他。


    但对方却是无所谓地挥开了他的手,在空间扭曲到来的前一刻,无所谓地说了句话,平静地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我没有未来。”


    *


    “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是我们做家长的问题,我会好好说说这孩子的。”


    “虞宴,道歉!”


    “唉,没事,以后别让小孩碰电话啊,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恺撒站在门边,被母亲压着头的男孩缓缓转头向他望了过来,第一次如他所愿的笑了。


    “你在说谎我没有未来”


    这是时间循环的第二次。


    恺撒没有喝下虞宴加了料的那杯蜂蜜水。


    第90章 做对了事 什么事是对的


    指向十二点的时针会慢慢退回到三点。


    因为潮热而发蔫变黄的菜叶会变回一开始鲜嫩翠绿的样子。


    那扇因为生锈而总是咯咯直响的门会一遍一遍地打开。


    就在男孩静静地等待着时间再次像小偷一样走回李女士推门而入的时候, 对上眼的却是那个唇角长了一颗痦子的民.警。


    他那口被烟丝熏得透黄的牙齿开合着,说出来的话像是绕着剩菜堆乱飞的苍蝇。


    “做家长的要管好孩子啊,这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吗。”


    “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会说他的, 辛苦了警察同志,要不要喝”


    一模一样的话, 厨房没放好的碗筷也在同一时间砸了下来。


    李女士顺着劈里啪啦的声音看过去,那双好看的眉毛便鼓起了一个小丘。


    男孩将目光从墙上挂着的那面老旧的欧式挂钟上收了回来, 缓缓移向了站在门旁的那道身影。


    那个脑子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鬼这回却是没有像上次一样, 十分招人烦的幸灾乐祸。


    对方脸上的古怪错愕的表情实在很有意思,像他很久之前楼下见到的那只黑色的猫,看起来刚打架失败的动物蹲在路旁舔着伤口, 缺倒霉地被经过的车呲了一身水。


    黑猫竖着尾巴向着呼啸而过的钢铁巨兽哈着气, 下秒却是抖了抖毛,便灰溜溜地从地下室的窗户钻进去了。


    很有意思的一幕。


    在那个难得能拉开窗帘的雨天,男孩盯着它离开的方向瞧了一下午。


    可能是托那只猫的福, 虞宴朝着那个立在不远处的“鬼”笑了笑。


    分针比上一次回溯多走了一格的事,他决定放到晚上再想。


    鬼能吃东西吗?


    如果可以的话, 他这次可以不往那杯蜂蜜水里加些别的东西。


    *


    “你没事吧?”


    一大早又钻进黑布里的人没有出声,李女士一大早又背着那把吉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杂乱的客厅里面只留下恺撒带着几分焦躁的声音。


    “艹!”


    雌虫烦躁地踹了脚放在旁边的椅子,又开始独自嘀咕起男孩听不懂的话。


    “这到底他*什么情况!安谢尔那个该死的东西,等老子出去了”


    精神力的使用一切正常, 但是恺撒确实丝毫找不出这个地方任何的古怪之处。


    既不是高科技产品制造出的意识空间,也不是精神类异兽弄出来的环境。


    这里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真就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一般。


    雄虫的不知所踪与面前这个


    恺撒突然就笑了,他心底里竟是诡异地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这简直太新奇了。


    如果不是雄虫变成了眼前这副鬼样子,他想自己的心情可能会更好些。


    这个狗屁地方在他眼里和曾经掉进王兽肚子里再出来的冒险经历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他从不觉得绝境是一种值得畏惧的事情,他享受那种将脑袋放在命运托盘上的感觉。


    因为恺撒知道,自己总是会找到合适的金币放到天平的另一头,而自己的那颗脑袋,最后也总会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是这一切明明都和从前差不多,唯一的变化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雄虫。


    还是一个骗过自己,嘴里没一句实话的雄虫。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作战经验却在对方“消失”的那刻通通变成了空气。


    “急什么,急能让你那颗无用的脑仁蹦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这是他往日里面对新来的军雌,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具话。


    到头来,他却成为了那个傻不啦叽的新兵。


    恺撒缓缓盘腿坐了下来,他用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对他闭门谢客的黑色帘障。


    “问你呢,你真没事吧,以虞宴,你刚才丑得像只刚生下来的猴子。”


    对方没有出声,恺撒便缓了缓语气,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雌虫暴躁的毛病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改多少,倒在地上的那把椅子像是处理他多余情绪的排泄器,被他挑着椅背一遍遍地抬起又放下,散发着规律又清晰的扰民声。


    “那把椅子很贵。”


    男孩的声音在邻居来砸门前,适当地冒了出来。


    “你觉得我赔不起?”


    “那你把钱放桌上吧。”


    恺撒:


    他沉着脸,动作不怎么温柔地将椅子扶了起来,看着那把立在自己眼前的椅子,恺撒的手突然顿了顿


    呵呵,你他*完了,恺撒。


    这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唯一一句话。


    男孩静静地靠在幕布下的花架下,身上疼痛麻痒的感觉也随着时间的再一次回溯渐渐褪去。


    长久的黑暗让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光线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但看着画纸上的那副场景,他却突然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机械感十足的空间,座位上似乎交.叠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道影子的后背裂开了一条缝,竟是从脊骨处钻出了两条薄纱似的翅膀,那东西占有欲十足地缠在一只手上,位置看起来奇怪极了


    男孩将目光慢慢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上,似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画出这么一个东西。


    但他的手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将那副画面撕成了两半。


    外面的那只鬼似乎又在叮呤哐啷地搞什么破坏,听着声音的方向,估计遇难点已经转向了自家的厨房,他甚至还能时不时听到一些嘀嘀咕咕的低骂声。


    他原本应该去制止对方将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的家弄得更糟,但是时间回溯后那股熟悉的疲惫却是拉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在六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蜷起来的睡姿让他的腿有些酸。


    他算着时间,估摸着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这才理了理今天画好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原本是想朝书桌的方向走,但刚走两步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汤汤水水便溅到了他的拖鞋上。


    番茄的酸涩味一下就窜进了鼻腔,男孩低头看了眼,那是碗撒了半碗的蛋花汤。


    “你把我弄的汤撒了。”


    雌虫静静地蹲在花架旁的位置,一双赤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光,突然出声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喝。你要补充营养,我弄了好久,这个鬼地方甚至连瓶廉价舒缓剂都找不到。”


    他又开始说些男孩听不懂的话。


    那碗飘着带皮番茄尸体的汤汁旁还残留着几块完整的鸡蛋壳,当然还有几朵象征性的蛋花。


    男孩一眼就看出这是对方照猫画虎做出的半成品,李女士向来是不管他早上中午吃什么的,只是会往家里塞些晚上带回来的菜,让男孩凑合。


    番茄蛋花汤是对男孩来说最容易做的菜,但是显然对恺撒而言不是。


    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恺撒看着对方飘来的为难眼神,不禁碾了碾牙齿。


    “喝啊,又不是不能喝,你再磨蹭我就压着你”


    他话音未落,男孩却是端着那碗“汤”抿了一口,对方的身子似乎僵了片刻,随后却是一点点将汤喝完了。


    在液体滚落喉管的声音渐渐消失之后,恺撒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


    “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你这只有这些东西能用,挺简单的,如果不是”


    “你不用睡觉吗?”


    “什么?”


    恺撒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他面色不禁古怪了起来。


    就算对方变成了虫崽,也不至于连雌虫不怎么刚需睡眠这项常识也不知道吧。


    他雌父小时候没教过他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恺撒否了,算了,这家伙作为一只雄虫能在外面飘这么久,说不定雌父早就死了。


    想到对方身份的那些事,恺撒的心情就开始变得不好。


    但念在对方关心自己的份上,恺撒还是决定耐心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在他被自己这份伟大的爱而感动的时候,男孩却是一句话戳破了雌虫脑子里所有的泡泡。


    “如果你不睡觉的时候一直这么做下去,我家的盐可能不太够。”


    他说完这句话,就将画纸放回了抽屉里,拿着那只碗慢慢走回了厨房。


    恺撒像是被雷劈一样地立在原地,脸上后知后觉地浮上一层浅淡的红色。


    越来越红


    越来越红


    “你在说我做的难吃!我去,你”


    男孩将水龙头的水调大了些,盖去了那道突然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


    “吃这个。”


    男孩看着面前放着那盆被剁得奇形怪状的排骨汤,缓缓从书上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始作俑者。


    “看我干嘛,吃啊,我这次没放盐,绝对比上次好吃,排骨还是我用指甲撕的。”


    不卫生,浪费水等乱七八糟的话在男孩的脑子里滑了一圈,最后化成了一句话。


    “你再浪费下去,我的食材要不够了。”


    “你吃不就不浪费了。”


    恺撒推着那盆东西又近了近,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再说了,不是迟早会回去吗,回去了那些东西不就又变出来了。”


    他无所谓地说道,一边往自己嘴里丢了块排骨,连同骨头一起嚼烂吞进了肚子。


    味道还行吧?


    这不比他以前在前线嚼的异兽肉好吃多了,这雄虫小时候就这么龟毛吗


    “这次不会回去。”


    恺撒拎着骨头的手在半空一滞,下意识问道。


    “不会回去?为什么,不是已经回了快五次了吗。”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回溯了五次。


    每每都是那个穿黑白衣服的亚雌过来的时候,他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做了很多次,男孩虽是每次都皱着眉头,但还是都喝了下去。


    就像他说得,他真的很节约食物。


    “我做对了事情就不会回去。”


    男孩面不改色地又翻了一页书,随手用勺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这回恺撒倒是没有急着追问他味道如何,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冷。


    “什么叫你做对了事?你做对什么事不会”


    他说到这突然顿住了,他想起了这次犹为诡异的地方。


    冲进家门的警察依旧重复着那些话术,而李女士也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按着男孩的头道了歉,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从前一言不发只是认错的男孩,这次却是多说了一句话。


    “做家长的要管好孩子啊,这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吗。”


    “实在对”


    “因为好玩。”


    男孩对上警察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话说了下去。


    “看着你们跑过来的样子很有意思。”


    戴着警帽的男人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小朋友,你说什么?”


    “啪——”


    但他却是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连忙劝起了一旁刚甩了男孩一巴掌的李女士。


    “抱歉,我会管好他的,实在不好意思,警官。”


    女人的脸色很淡,警.察不想多管闲事,便象征性地劝了几句。


    “没没什么好好说就行,别动手别动手啊。”


    从回忆里淡出来的恺撒突然僵住了,他那时被男孩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惊住了,在看他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下意识就要冲过来,却是被对方冷冷地看了一眼,咬牙定在了原地。


    “因为你说的那句话?”


    恺撒起初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那句将自己引向更坏方向的话,就像是被夺舍了似的,很蠢,且不顾后果。


    如果是为了让时间开始流动的话


    但为什么会是这种诡异的解决方式。


    正当恺撒的眉头越皱越深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突然僵住了。


    有一个极为古怪,又差点从他脑子里飘过去的想法,猛地攥住了雌虫的心脏。


    他的脑子似乎宕机了片刻,才慢慢问出了那句话。


    “你一开始就知道怎么走出去。”


    我做对了事就不会回去


    做对了事


    这就代表着他知道什么事是对什么事是错。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


    恺撒握住勺子的手一松,那柄不锈钢勺子便“哐当”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恰巧让他对上了男孩淡淡看过来的视线。


    “你不是说想多做一次排骨汤吗。”


    他端起了排骨汤喝了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


    “这次做的很好喝,恺撒。”


    他放下了碗,桌面与瓷底相接,发出了声轻响。


    “但今天别再进厨房了,我母亲下次回来是在一周后。”


    男孩放下手里的书,压着身子突然逼近了恺撒,在对方几乎停滞的呼吸中好奇似地拨开了他的唇,眉头都没动一下。


    “下次别连骨头一起咽下去了,哪怕你是鬼,这么做也很不卫生。”


    *


    李女士果然在一周之后才回来,她的肩上依旧扛着那把缺了根弦的吉他,男孩拿过她手里的食材,乖顺地任由她亲了亲自己的脸,笑着说了声。


    “欢迎回家。”


    李女士那张涂着口红的唇弯起了个夸张的弧度,踩着高跟蹲下了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乖孩子。”


    恺撒静静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一幕,鼻子却是动了动。


    他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带着一股腐臭的甜腥气。


    那是从育巢回来的军雌身上都会出现的味道,那群军雌在离开育巢后的精神状态会出奇的平稳,但是却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场战役中以极其恐怖的死相死去。


    无一例外。


    但这在死伤无数的前线却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很正常。


    可此刻,这种味道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间屋子了。


    而除了自己和变成傻子的雄虫,这里只多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哒”


    “哒”


    女人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回了大卧室,不久后客厅里那副带着杂音的广播便被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讲得似乎是一个水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