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臭不要脸。”
车子停在今朝,贺泯跟着一起下车,张青雨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深夜街上的寂寥时刻却是今朝的狂欢时分,凌晨的今朝依旧热闹,大厅中的人三五成群,人来人往比白日里更多。
贺泯走在张青雨身边,穿过醉酒喧闹的人群进入电梯,没等张青雨说话就摁下了五楼电梯,密闭的电梯空间中,有种莫名的沉闷感。
电梯停在五楼,张青雨走到办公室前打开门,推门按下灯的开关,霎时间明亮的白炽灯照耀着室内。
张青雨瞟了一眼贺泯,“你还不走?”
贺泯漫不经心地应:“急什么。”
“还有事?”张青雨坐到沙发上,把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到身侧。
贺泯很自然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晚上喝的酒后劲太大了,现在有点头晕,休息一下不介意吧?”
张青雨神色莫名,“我们不是一起喝的酒吗?你酒劲现在才上来?”
虽然每个人喝酒的后劲强烈程度与持续时间各有不同,但不至于喝完后没事,反倒是四五个小时后酒劲才上来吧?
可偏偏贺泯就是很镇定地颔首,“是啊,头晕眼花走不动道,我现在出去可能就倒地上了。”
他说得很严重,但脸色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白炽灯下他的脸上甚至连一点酒后红晕都没有,不过脸上确实有些疲倦的神色。
他刚把自己送回来,张青雨也不好直接冷脸让他走人,便干脆随他去,任他靠在沙发上阖眼休息。
张青雨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贺泯闭着眼半晌没有动静,她缓慢拿起身侧的深色塑料袋走到办公室内的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门缝响起轻微的嘎吱声,沙发上靠着的男人眼皮微颤。
张青雨站在卫生间内镜子前,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粉色长盒子,拆开包装后倒出里面的笔状验孕棒,一边翻看着盒子里的说明书。
面对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张青雨不能说一无所知,对于它大致的用法以及如何判断她还是知道的,但这确实也是她第一次用。
好在使用方法实在简单,她照着说明书使用后验孕棒前端浮现出一根红杠,若是后面十分钟内浮现出第二根红杠,就说明不幸中招了。
蓝白色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张青雨双手撑着台沿低垂着眉眼,时间无知无觉地流逝,十分钟的等待时间却觉得莫名漫长。
手机放在台面上,张青雨转身把指尖搭在屏幕前,时不时点击一下看看过了多久,在她点了四五次之后,十分钟到了。
验孕棒前端迟迟未浮现第二条红杠。
张青雨松了口气,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她低头一看,垃圾桶被保洁阿姨收拾得过于干净,里面除了垃圾袋什么也没有,验孕棒大剌剌的摆在里面,那蓝白相间的东西配上那一条红杠,实在过于刺眼。
她搭着手想了一会儿,把旁边的纸巾抽出两张铺开在垃圾桶里,将验孕棒埋在底下后离开卫生间。
出去后没有再坐到沙发上,于是也没看到沙发上闭着眼休息的男人在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时飞快瞟了她一下。
过了半个小时,贺泯幽幽转醒,手在脖颈后捏了捏,站起身来。
张青雨的视线从文件中转落到他身上,“醒了?”
贺泯点头。
张青雨:“休息好了吗?”
“还不错。”贺泯问:“有卫生间吗?我洗个脸清醒一下。”
张青雨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在那里。”
等贺泯进去卫生间关上门之后,张青雨突然反应过来,验孕棒还在垃圾桶里。
她懵了一瞬,接着又想起自己抽了两张纸把它盖住了,贺泯应该看不见吧。
那两张纸够不够厚?能挡住吗?
张青雨无奈扶额,觉得今晚真的是酒喝多了,自己刚做完的事转眼就想不起来。
不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贺泯神色如常地走出来,张青雨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没什么额外的变化。
她收回视线,稳着情绪说:“我还有文件要处理,就不送你了。”
贺泯扬起唇,可有可无地点头,“好,你早点休息。”
高大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张青雨双手悬停在文件上,静静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门外有什么动静时,她倏然站起身来就往卫生间冲去。
卫生间洗手池中水渍未干,垃圾桶内多了两团沾了潮意的纸,应该是刚才贺泯洗完脸之后擦脸擦手用的。
纸团落在垃圾桶的最上面,底下铺着两张厚厚的纸,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那像垫子一样的两张纸巾,看不见底下那抹蓝白色。
应该没看见吧。张青雨想。
窗外夜色深沉,今朝酒吧内霓虹闪耀,室内旋转的霓虹灯照不到天边悬月,只照亮酒吧里含笑饮酒的人们。
贺泯推开包厢门,喧闹音乐声瞬间冲击而来,震的人耳朵发痒,他揉着耳朵走进来坐到邵轩旁边,翻过桌上的空杯倒满酒一饮而尽。
今天这场局是吴晟组的,叫的基本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和合作商,贺泯进来时就看见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他没什么兴致打招呼,便当作没看见径直走到吴晟和邵轩那边坐下。
邵轩一手拿着烟,一手端着酒杯瞥他,“这么渴?”
贺泯没理他,又倒了一杯酒喝完。
一旁吴晟淡淡道:“来蹭酒的?”
贺泯不紧不慢地说:“喝你两杯酒,看你急的。”
“?”
贺泯又转头看邵轩,盯着他手里的烟皱眉,“什么年纪了还抽烟?自媒体这么多养生知识都没学?”
邵轩高高扬起眉,双眼看着贺泯,真诚地问:“你没病吧?”
吴晟也凉凉道:“你是来找碴的?”
贺泯拿过邵轩手中的烟,动作不疾不徐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烟雾被湮灭,他嘴角微弯,“没有啊,心情好而已。”
邵轩和吴晟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迅速出击,两个拳头直接砸在贺泯的两边肩膀,锤得人直接向后倒在沙发上。
“嘶——”贺泯倒吸一口凉气,“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看你不爽。”
“”
邵轩很无语,“你心情好个什么劲?晚上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死了算了的口气,现在这样是搞哪一出?”
“你打电话的时机不对。”
今天晚上接到电话时,贺泯刚从雀落门口离开,他刚把张青雨亲自送回去,别说叫他喝酒了,给他送钱他都不乐意来拿。
“哦。”邵轩冷漠,“现在时机对了,什么宝贝给你捡着了?”
“对啊。”贺泯笑起来,包厢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神情认真,缓缓吐出几个字:“垃圾桶里捡到的宝贝。”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邵轩满脸疑惑,“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垃圾桶?你翻垃圾桶了?”
吴晟盯着贺泯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从楼上下来的?”
贺泯不自觉弯起唇角。
“呵。”吴晟冷笑,“这翻的怕不是垃圾
桶,是别人的墙角吧?”
他想起之前贺泯两次三番让他帮忙调查张青雨的事情,再加之上次从无泯科技赶过来吃饭,在包厢里贺泯见到张青雨时那巴结的表现,也不是很难猜。
哪里是翻垃圾桶,这嘴角压不住笑的样子,分明是撬别人家墙角去了。
吴晟没明说,隐晦地嘲讽一句,贺泯微微一笑没反驳。
“啊?什么墙角?”邵轩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吴晟正要说话,就见贺泯慈和地看他,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塞到他手里,劝道:“多喝点,少说话。”
吴晟冷笑,骂贺泯:“臭不要脸。”
邵轩不明所以,但也骂贺泯:“臭不要脸。”
贺泯美滋滋继续喝酒,冰凉酒液灌入口中,微小气泡在喉管中爆炸,笑骂:“你们懂个屁!”
没人知道刚刚他在车上看见张青雨拎着的袋子里出现验孕棒的那一瞬间,内心兵荒马乱的滋味。
一路强装镇定和她到了办公室,在沙发上装睡装了半小时,就为了最后出门前进卫生间那一刻,翻垃圾桶的时候脑海都是一片空白,直到最后看到垃圾桶里那一条红杠,心才落到实处。
比起刚刚接到邵轩电话的时候,贺泯现在姿态极为放松,整个人靠在包厢沙发上跷着腿,手上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喝着,时不时哼几句屏幕上轮放的歌,惬意悠然。
一旁吴晟和邵轩讨论起生意上的事,突然邵轩把手里屏幕递到贺泯眼前,说道:“三天后海城那场金融峰会你什么时候过去?”
贺泯淡淡道:“不去。”
“主办方不是邀请你发言吗?你没答应?”
“唔……答应了。”贺泯摸了摸下巴,“不过我这个月要留在燕市,不去别的地方,所以只能放主办方鸽子了。”
邵轩疑惑,“什么事一定要你留在燕市?”
他公司的事也有管理层能做决定,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留守一个月?
贺泯微笑,一字一句道:“终身大事。”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当初告诉张青雨宋平渊设计张家的事似乎没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因此他还苦思冥想了一阵改进措施。
谁能想到今天意外之喜来得这么突然,很显然今晚张青雨和宋平渊闹得很僵,离婚协议书还有一个月就到时间了,他当然要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守在张青雨身边,别让宋平渊有可乘之机。
大意失荆州,关键时刻绝不能让宋平渊找到机会博回张青雨的欢心。
吴晟默默喝酒,懒得看旁边这个人沉思使坏的嘴脸。
——
翌日清晨,鸟鸣初始。
琉金从今朝健身房出来,肩上搭着一块毛巾,高马尾束在脑后悠悠荡荡,电梯停在五楼,她走向自己办公室。
眼看着马上要进自己办公室,突然她又后撤两步,手搭着张青雨办公室的门框,探出半个身子。
“今天来这么早?”琉金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人,打量一眼张青雨略显疲惫的脸色,又看看她桌上堆满的文件,问道:“还是没回去,熬了一宿看文件?”
张青雨揉了揉太阳穴,散去一点隐隐的紧绷感。从昨晚回到今朝到现在她就没睡,明明内心挺放松的,但眼睛闭了半晌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在休息室枯躺半宿,最终还是起来看文件。
与其躺着无所事事,不如起来多赚点钱算了。
“嗯。”张青雨应道,“睡不着。”
琉金走进来坐到她对面,“昨晚宋平渊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在我家……”
“你怎么说?”
“我实话实说啦。”琉金潇洒挥手,“你又不让我骗人,要是知道我帮你打掩护,到头来还得骂我一顿。”
张青雨轻笑,“嗯,说得对。”
她轻叹一声,眉眼半垂,语调十分平静,“也没必要骗他。”
琉金偷偷瞄她,犹豫着问:“你们摊牌了?”
“什么?”
“就是他设计张家破产逼你联姻那件事,你告诉他了?”
张青雨摇头,“没有。”
琉金又看她一眼,想问那你为什么提到他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只缓缓移开眼。
“哦,好吧。”琉金不再提这个,转而问道:“早饭吃了吗?我刚从健身房出来,准备去楼下吃顿早饭,一起?”
“好。”
两人并肩走出去,阳光穿透走廊的窗户落到脚边,金黄旭日铺满白色瓷砖,秋风吹动窗扉,地上落着的阳光随着窗扉晃动而摇荡,远远看去好似波动的海浪。
张青雨眉目舒展,看到秋分晨光心情也好了一些,她转头问琉金:“最近有没有什么出差的活儿,给我安排一个。”
“嗯?去做什么?你不是不爱出差吗?”
“散散心,最近不想待在燕市。”张青雨淡淡道:“大好秋光莫辜负。”
“唔……”琉金思索片刻,想起来一个地方,“出差的机会没有,不过我手上有几个去西北旅游的名额,无忧无虑的私人团,上次吃饭的时候一个旅行社老板送的,本来打算当员工福利来着,怎么样,要去吗?”
“西北?”
“是啊,你不是要散心吗,西北天地辽阔,再合适不过。”
张青雨想了想,点头说:“好,什么时候出发?还有谁去?”
琉金晃晃脑袋,姿态随意,“最近的一期应该是两天后,最好再叫两三个人,人多热闹些,也安全一点。”
第52章 第52章“贺泯,你不会是个M吧……
今朝是个一体化的会所,除了五层楼的主建筑之外,与之相连的还有一幢高楼作为酒店供今朝的客人们留宿居住,在酒店二楼设有餐厅健身房等空间,琉金刚刚就是从酒店二楼的健身房回来。
两人走到餐厅,在门口拿了盘子进去到餐品台前面自助挑选早餐,张青雨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夹了两块可颂,去饮品台倒了一杯热牛奶端回座位上。
当琉金端着一笼小笼包和豆浆油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张青雨面前只摆着啃了一半的可领,她把油条分成两根,放了一根到张青雨餐盘里,问道:“就吃这么点?”
“恩,好像有点饿过头了。”张青雨慢吞吞点头,拿起油条放在嘴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琉金哼笑,“也不知道有的人在自己的会所怎么还能把自己饿过头的,这老板当得也太没滋味了。”
张青雨瞥她,淡淡道:“老板又不是皇帝,哪能事事顺心。”
琉金附和道:“是是是,你说得对,皇帝还有不如意的时候呢,你饿一顿算什么。”
张青雨拿起她面前的油条塞进她嘴里,没好气道:“吃你的吧,吃完我要回去补觉,头痛死了。”
醉酒后还一夜没睡,现在张青雨整个人状态都有些游离,走路都感觉像是踩在云朵里,落不到实处。
琉金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行,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吃完先回去,多休息会儿,下午还要开会呢。”
“开什么会?”张青雨满脸疑惑,“我怎么不记得要开会?”
“无泯科技今天做最后的割接,你作为主负责人不来?”
张青雨半口牛奶含在嘴里,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和无泯科技的合作快有大半年了,前段时间智能机器人都已经到位,今天将是最后的割接会议。
“”张青雨无奈,“行,我知道了,下午会议我会来的。”
张青雨吃完后率先回办公室休息,琉金又去拿了一碗馄饨回
来继续吃,健身房锻炼完她饿的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吃到一半,琉金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给张青雨打了个电话:“青雨,后天出发,你看看要不要叫谁一起去,我让助理买机票。”
“唔叫上萧萧吧,上次她约我出国我没去,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琉金和张青雨去‘尚可’吃饭去了好几次,她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和萧萧脾气相投迅速成为好朋友,此时便应道:“好啊,那你到时候把她身份信息发给我。先这样,我还没吃完呢。”
她挂了电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问话——
“出发去哪里?”
琉金倏然转头,一张眼下青黑的俊朗面容出现在面前。
“贺哥,你怎么在这?”
贺泯坐在琉金后面的那桌,缓缓侧过身来,“昨晚在这有个局,通宵了。”
他简单解释一句,继续追问:“你们最近不在燕市?准备后天去哪里?”
琉金很有些无言,片刻后无奈说道:“贺哥,你会不会目的性太强了些,一点都不掩饰了吗?”
上次在今朝酒吧她还能说是喧闹躁动的氛围造就,但现在这阳光璀璨的大清晨,她总不能骗自己说贺泯对张青雨没那心思吧?这话连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贺泯身边坐着的吴晟忍不住笑出声,背着身继续吃着早饭,礼貌地没有转过头来搭话。
但对面坐着的邵轩就没这么礼貌了,他隐隐察觉到什么,但总觉得还隔着一层纱,就是想不出来,他眯着眼看着琉金,问道:“什么意思?我错过什么了?”
琉金看他一眼,“你问当事人吧,我也不懂他什么意思。”
当事人没理会邵轩,只一门心思地问琉金:“去哪?”
“去西北,她说要去散散心。”
“西北啊”贺泯恍然,“地大物博戈壁沙漠,好地方,带我一个?”
琉金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你昨晚不会和她在一起吧?”
昨晚宋平渊打电话来问张青雨有没有和她在一起,虽然他在电话里声音很平静,但这个问题就不是平静的人会问出来的问题,不然她早上也不会以为是张青雨和他摊牌了。
昨晚张青雨在楼上加班一宿,贺泯在今朝通宵一夜这么巧?
贺泯没否认,微微一笑,“确实待了一会儿。”
琉金点头,她就说没这么巧合的事!虽然不知道张青雨和宋平渊为什么闹僵,但她总觉得这里面有贺泯的事。最终默默在内心感慨某人的魅力真是挡也挡不住,随着岁月流逝还反过来愈发增长了。
现在宋平渊在她心里形象很差已经站不住脚,与之相对的,贺泯至少目前没什么端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就是人有些不要脸,但不算什么致命缺点。
“我们要去半个月,你有时间?”
贺泯:“当然。”
对面邵轩耐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这一个月要留守燕市吗?哪来的时间?”
贺泯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他一脚,“闭嘴,没你的事。”
一旁吴晟含笑开口:“这还留守什么燕市啊,西北天地广阔,正适合他拎一把锄头去做基础建设。”
邵轩满头雾水,“什么基础建设?”
那当然是拎着锄头去西北撬墙脚了。
吴晟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在场四个人只有邵轩还云里雾里。
琉金秒懂,忍不住笑起来,对贺泯说:“我没意见,你只要让青雨同意就行。”
她衷心祝愿道:“等你好消息。”
话说完,餐盘里的饭也吃完,她站起身走了,吴晟此时才转过头来,一眼望去只看到高马尾晃荡着离开的背影。
下午开会时张青雨有些睡过头了,醒来时只有十分钟就要到开会时间,好在她人就在今朝,匆匆忙忙下来后正好赶上会议开始。
她刚坐下,一抬眼就看见对面贺泯正身端坐,眼下有些许青黑痕迹,偏偏人看着却十分精神,感受到她的视线还朝她一笑。
整场会议十分顺利,双方各自表达感谢,最后由张青雨和贺泯讲话致辞合作顺利。
会议结束前双方负责人握手留念,两人并肩站着,张青雨礼貌微笑着伸出手与贺泯相握,三秒过后收回手时,掌心却被人用手指划过,一阵酥麻感从掌心直直传到指尖,最后离开时无名指还被轻轻勾了一下。
动作很隐晦,现场没人看得见,只有张青雨收回手时顿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客气的微笑。
等到面前相机转移方向,会议室中的人也依次散场,张青雨往外走,侧身穿过贺泯面前之时高跟鞋朝他鞋面踩了上去。
“嘶——”压低声音的痛呼,贺泯强忍着疼没动,怕张青雨被他的动作带摔,等到她收回脚之后才缓缓挪动自己的脚。
忍痛的低呼就在耳侧,张青雨侧首笑吟吟地看他,“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没事吧?”
贺泯脸都有些皱起来,显然是有事。
两人耽搁的这一小会儿会议室中的人都已走完,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贺泯才倒吸一口冷气坐到椅子上,回应说:“有事,脚快没知觉了。”
“哦。”张青雨收了笑,冷漠道:“活该。”
管不住手,总得有一个地方受点伤吧?只是脚而已,她已经很善良了。
“对不起,我的错。”贺泯低笑着道歉,“踩一只脚够吗?另一只脚要不要踩一下?”
他伸出另一只脚,张青雨毫不客气地用高跟鞋的鞋跟蹬了一脚。
“嘶——”两只脚传来不相上下的痛感,痛麻感传来的同时,贺泯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
张青雨撩了撩长发,斜睨他一眼,“我大人有大量,算你扯平了。”
“唔我觉得还不够。”贺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伶仃细骨带着点冰凉落在掌心,他眉眼带笑,“我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犯了大错,内心实在愧疚。”
“碰瓷?”张青雨轻挑眉。
“给个机会,让我为内心赎罪怎么样?”
“什么意思?”
“过两天去西北,让我一起去行吗?”
“你怎么知道?”张青雨觉得不对,又问:“让你去西北算什么赎罪?”
“当牛作马,怎么不算赎罪?”贺泯松松圈着她的手腕,声音很轻恰似诱哄一般说:“我肯定是个合格的仆人。”
阳光透过窗照进来,在贺泯身侧落下明亮的一片区域,他坐在光暗分界处,仰着头看张青雨,看起来莫名有些乖巧。
张青雨垂着眼和他对视,目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瞳孔,此时光线很亮,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颗琉璃珠子清透精致,望着他眼里的笑意,张青雨缓缓弯下腰靠近他的脸。
鼻息交融之际,她弯起唇,慢吞吞开口:“贺泯,你不会是个M吧?”
被踩了不知道痛?哪有人上赶着找疼的,仆人什么的有点禁忌了吧?
窗外梧桐树染上一点金黄,风吹过时带起阵阵摇摆,初秋的阳光实在太好,连吹进来的风都温柔得恰到好处,轻轻拂过她的发梢,黑色长卷发在他眼前缓缓晃荡,秋风卷着一阵微弱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
贺泯不由自主仰着头凑近一点,鼻尖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脸,接着视线从她春水般的眼睛落到红润的唇。
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唔或许是?”
第53章 第53章“好的,主人。”……
两天后,燕市机场。
张青雨脸上戴着墨镜,金粉色吊带外披着一件薄外套,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头。身后站着她的高大仆人,正尽职尽责地拉着她的行李箱,一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神情散漫带着笑。
今天一大早贺泯就开着车在今朝门口等她,一路上又是递早餐又是拧瓶盖,时不时问一句空调温度合适吗?吃饱了还要不要吃别的?要不要眯一会儿休息一下?
张青雨被问烦了,摘下脸上的墨镜瞪他,“你不安静一点我怎么休息?不是当仆人吗?哪有仆人一路上问个不停的。”
“好的,主人。”
“……”张青雨有点被恶心到了,戴上墨镜不再看他,冷冷说一句:“闭嘴。”
仆人开始听话,一路上没再多言,沉默地当一个哑巴助手跟在张青雨身后。
两人最先到机场,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弄完行李托运后坐在贵宾休息室里,贺泯撑开腿用膝盖碰了碰张青雨,“能说话了吗?”
张青雨冷漠,“不行。”
贺泯闭上嘴。过了五分钟,他又用膝盖碰了碰张青雨的腿,问:“能说话了吗?”
“不行。”
他又安静下来。再过五分钟,他刚动了动腿,膝盖还没来得及往张青雨那边靠,一只手已经伸出来抵住他的膝盖,身边人拉长声音说:“别问,问了就是不行。”
贺泯笑起来,“那什么时候能说话?”
“你不是一直在说吗。”
“这只能算发出声音,我想的说话是有来有往才对。”
张青雨反驳:“那叫聊天,不叫说话。”
“嗯。”贺泯顺势又问:“那可以聊天了吗?”
他语气淡淡还带着笑,偏偏又很无理取闹,颇有些无厘头。
张青雨忍不住笑出声,“你好无聊啊贺泯。”
贺泯自己也这么觉得,笑着递过来一杯咖啡,“好像是有一点。”
没过多久,琉金和萧萧一起走进来,看见贺泯贴着张青雨坐在一起,萧萧脚步一顿,偷摸用手肘碰了碰琉金,低声问道:“这什么情况?你只说还有别人一起来,没说那个人是贺泯啊,还和她坐得这么近?”
机场座位本来就不大,贺泯人高腿长,没有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两条长腿敞着都快和张青雨的腿贴在一起了。
琉金看了那边两人一眼,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会议室出来后贺泯就说张青雨同意让他一起去西北,她本来还不信,摸到张青雨办公室一问居然真的同意了。
既然当事人没意见,琉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团里都是老板,叫员工一起去就有些不合适,她一时想不到还能叫什么人,便干脆让贺泯叫一两个朋友一起去。
休息室响起登机广播时,贺泯叫的人还没来。
琉金看了眼时间,朝着贺泯问道:“你朋友呢?飞机要起飞了,还没来吗?”
“快了吧。”贺泯正想摸出手机打电话,一抬头就看见休息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贺泯举起手朝他挥了挥,“老吴,这里。”
吴晟缓步走过来,视线在众人脸上一晃而过,最后停在琉金微微挑眉的脸上。等贺泯为众人做过介绍之后,吴晟一一打了招呼,飞机再次响起登机播报提示音,几人上了飞机去往西北。
这场旅行是一场饭局上旅行社的老板送给琉金的私人团旅行,西北幅员辽阔,半个月时间足够走一场深度旅行。旅行社的人会规划好路线住宿门票,整个过程中若是有想多停留或者跳过的地方,只需要提前说一声就可以,行程自由也是琉金选择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飞机落地机场后,一辆豪华七座商务车已经在停车场等待,通常来说私人团都是司机兼任导游,但旅行社的老板听说琉金要来,亲自挑选了一个专业的导游全程陪同。
只是老板没说导游叫什么名字,也没说导游长得这么帅。
五个人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导游从车门前迎过来,一米九的黑皮高个子,肩宽腿长肌肉健硕,头上戴着个黑帽子,上面是旅行社的金线名字花纹。
琉金打量着导游,目光在他健硕的肌肉上和深邃的五官上停留许久,摸着下巴感慨:“西北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张青雨还戴着墨镜,看不太清来者的脸,但那副高挺的身材是挡不住的,“嗯,是还不错。”
“黑皮大帅哥啊”学生时代风靡的黑皮体育生,换成现在的黑皮帅导游依旧让人赏心悦目,萧萧多看了两眼,又感慨一句:“唔就是有点眼熟。”
一旁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很无谓地耸了耸肩,一个导游而已,帅又如何?半个月后各不相见,和路边野草没什么区别。
导游远远走过来,笑容开朗地和几人热情挥手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这次的导游,我叫兆鸣,很高兴这次能陪大家一起度过半个月,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多多关照啦。”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正想让大家上车,下一瞬眼角余光瞥见什么,说话的动作一顿,望着张青雨和萧萧,迟疑着开口:“你们是青雨和萧萧吗?”
听到青雨两个字,贺泯缓缓扬起眉,视线瞟向他。
萧萧仔细辨认了一下,将眼前人的容貌与久远记忆中的人对上,“是体委啊?我说眼熟呢,原来是老同学啊。”
她说哪来这么多黑皮帅哥,合着原来是一个人啊。
兆鸣哈哈笑着,“是我啊,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你们,这下好啊,我好久没见到以前的朋友了。”
这时张青雨已经认出眼前的人,记忆里他读书的时候好像就长得帅,性格阳光开朗脾气又好,班里人都爱找他帮忙,虽然张青雨没找过他帮忙,但对于这样一个有求必应的帅哥,她必须承认活到至今也只见过这么一个。
张青雨轻轻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贺泯站在她身边,缓声念道:“老同学啊”
他转过头,朝张青雨的方向微微低头,低声问道:“怎么,很熟吗?”
张青雨斜睨他一眼,坦然点头,“还可以。”
相比起其他男生,与兆鸣的相处确实更为惬意一点,毕竟同学三年他对所有女生一视同仁。
贺泯听着就侧过身来,“还可以是什么交情?能和他说话的那种吗?”
“哪种说话?”张青雨似笑非笑,“聊天的那种还是发声的那种?你想听什么答案?”
“我想听什么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贺泯哼笑一声,“我想听的,当然是不说话的那种。”
管它是聊天还是发声,最好什么都不说。
但贺泯只是嘴上说说,他没想着限制张青雨干什么,不说他目前没有这身份,就算有了也不是他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那边萧萧已经向兆鸣介绍了琉金和吴晟,接着几人转头就看见贺泯靠近张青雨窃窃私语的样子。
兆鸣看着两人亲近熟稔的姿态,恍然道:“啊,你是青雨的男朋友吧?”
他多年带团四处跑,对于消息不是很灵通,完全不知道张青雨已经结婚并且老公不是眼前这个人,他只看着两人融洽的氛围,合理地做出猜想。
除了贺泯之外的所有人:“”
想否认,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贺泯唇角上扬,很想直接认下来,但他忍住了,显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下来是行不通的,在场都是知情人,他要是敢认张青雨下一秒就能直接把他脚踩到骨裂。
为了这半个月的旅程愉快,他决定忍一忍。
张青雨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兆鸣左看右看,最后挠了挠头,“好吧。”
他看向贺泯歉然道:“抱歉,我想当然了,不好意思。”
贺泯现在看这个黑皮挺顺眼的,于是微笑道:“没事,我不介意。”
“行,那我们上车吧,先送你们去酒店,下午在市里自由活动,明天早上九点出发下一站!”兆鸣招呼着大家上车,自己在后面帮着琉金和萧萧推箱子。
他两手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与同样两手推着行李箱的贺泯并排,兆鸣转头悄声问:“你是在追青雨吧?”
贺泯:“怎么说?”
“一看就知道了,你还推着她行李箱呢!而且她说你不是她男朋友,那不就是还在追求中吗?”
贺泯微笑没说话。兆鸣说对了一部分,推行李箱是因为他在追求张青雨,但现在还不是男朋友则是因为张青雨有老公。
两人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兆鸣看着贺泯的侧脸,越看越熟悉,“兄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你很眼熟啊。”
“啊”贺泯
笑笑,“说不定真的见过呢。”
“是吧!我就说眼熟呢,在哪见过来着?”兆鸣满脸求知欲。
贺泯脚步没停,只淡淡撂下一句:“你好好想想。”
第54章 第54章“想亲你,可以吗?”……
兆鸣是个身经百战的导游,大学毕业后就到西北专攻这条旅游路线,跟团时间有长有短,这条熟悉的线路他走了无数回。
西北道路很长,这场旅行有很长时间都在车上,这时候就体现出兆鸣优秀的导游素质,他总能妙趣横生地讲一些旅行途中的趣事,让车程变得不那么沉闷。
车上有三个人是高中同学,聊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讲到高中时期,其他三人都闭着眼休息了,恰好剩下三个高中同学没有睡。
兆鸣笑着提起:“我还记得当初有一次学校晚会,宣传部给青雨拍了照片放在校园上,后面两个星期班级门口人来人往,一个个都装作路过来偷瞄。”
张青雨笑笑,“哪有这么夸张?”
“不是我夸张,那会儿真的就是这景象,不信让萧萧说,她是你同桌,肯定有印象。”
萧萧点头认同,“确实是,那两周我替你收情书都收到手软。”
“嗯?”张青雨轻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我一封情书都没收到。”
“因为他们不敢直接给你,全都来贿赂我让我交给你,但是太多了我本来打算攒一攒一起给你来着。”
“然后呢?”
萧萧耸耸肩,“然后我想给你之前,那些情书全都被老师没收了。”
提起这个萧萧至今都还有些气,“明明老师平时都不管的,那天突然把情书都收走了,一封都没留!”
收了贿赂事情却没做到,她的信用直接破产。
张青雨忍不住笑,取笑她:“那岂不是断了我很多桃花?”
萧萧表情有些纠结,脑海里开始回想多年前那些人的模样,接着语气吞吐地说:“也没有吧,那些人长得也一般,反正都没你好看。倒是有一个人是直接把情书放你桌子里的,不过他走得太快我只看到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同班同学都能忘记,更何况只是一个多年前交错而过的背影,早就已经模糊在记忆里。
“这样吗?我没有印象了。”高中三年,张青雨收到的情书数不胜数,内敛些的就用情书加上礼物来告白,有些性格直接的就在路上拦住她当面表白。
不过张青雨都没有接受,一个原因是她当时专注学业确实没想着谈恋爱,另一个原因就是告白的这些人里,没有她喜欢的。
收到的情书太多,大多数她都没看,带回家毁灭在垃圾桶。
兆鸣感慨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觉得我长得也不差,怎么高中三年愣是没人给我递情书呢。”
“毕竟会喜欢中央空调的人不多。”萧萧看向窗外,雪山与峭壁交替的公路景色从窗外掠过,她忽然又说一句:“也或许是给你递了,不过你没在意。”
又聊了一会儿,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兆鸣打开车内音乐调成合适的音量,也没有再说话。
车子行驶过高山,山上落雪成白绒绒一片,明明方才还是草地牛羊成群,转过一个弯就变成高峻巍峨的雪山。
这是与沿海城市截然不同的景色,没有树木成林绿草如茵,放眼望去皆是辽阔的黄色山壁与冷雪山顶。
穿过群山,车子驶入平坦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曲折蜿蜒,路边有经年沙土堆成的山坡,上面插着随风而起的旗帜,时不时有几辆越野车停在山坡上搭起营地。
西北很大,行程中大半的时间都在车上,再困的人也没法一直在车上睡下去。
琉金睡醒后精神饱满,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就见远处天边有一道透蓝的丝带,凝望一会儿才发现那应该是一片海域。
“那是什么地方?”琉金看着那边,问道:“好像不在我们的行程里,看起来很漂亮。”
兆鸣回应:“是一片盐湖,前几年消失不见了来着。我们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今年它重新出现的时候。”
他看向车内后视镜,发现大家睁开了眼,于是便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那里很漂亮的。”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那片盐湖很漂亮。
盐湖距离公路有一段距离,乘坐的商务车没法开过去,几人是下车走过去的。
公路边是植被稀疏的土地,些许绿色与黄土交织在一起,像是沙化的土地。几人朝着远处那条蓝丝带走去,与回来的旅客擦肩而过,穿过一面起伏的小坡,从最高点看过去,蓝丝带彻底展开。
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泊延展至天际,远眺时好似蓝天坠落在地面,分不清是湖水还是天空。阳光照在透蓝的湖水与雪白的盐碱地上,反射出来的光刺眼到需要半眯起眼睛才能适应这强烈的光线。
身侧大风呜呜地吹,脚下是沙土与盐碱,眼前是透亮的蓝色湖泊。
在城市中待久了的人,没有人会不为眼前这景象驻足。
张青雨早已摘了墨镜,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蓝,舒出一口气,“真美。”
向前走去,当鞋子踏入潮湿的盐碱地时,整个人好像与这片湖景融为一体,尽管脚下潮湿,但神态却无比轻盈。
萧萧已经拉着兆鸣去拍照了,在蓝白交界的地方摆着千奇百怪的姿势。
“要拍照吗?我技术还可以。”吴晟转头看琉金。
琉金顿了一下,随意应道:“好啊。”
两人走到另一个方向去拍照,至此六人行只剩张青雨和贺泯还在原地。
身侧的风实在很大,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冷了。
张青雨穿着一件黑色长裙,外面套着黑色冲锋衣,风透过领口吹进来,张青雨拉上冲锋衣的拉链,只露出一张脸,长卷发在身后被风吹得飘扬不歇。
贺泯偏头就看见张青雨在凝望远方,神色安静又邈远,他伸手将她的头发压下来些,“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张青雨搭着手,眼睛被风吹得半眯起来,“这种时候最适合放空自己。”
“嗯,但我想得挺多的。”
“什么?”
贺泯环顾四周,入目皆是不认识的往来者,空旷天地,他侧身为张青雨挡住吹来的风,也将她的身影半遮掩住,黑色裙摆被风带着拂过他裤脚。
“我在想,这里的人这么多,会有几个人认识我们,又会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的话莫名其妙,张青雨皱起眉,“什么意思?”
贺泯微微低下头,俊朗面容靠近眼前,他凑在张青雨面前,低声说:“这个地方好大,偷偷做点坏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离得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偏偏他又把握着分寸没有碰到她,只有风让裙摆和长裤交缠在一起。
张青雨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阳光下他的眼睛像琥珀清透,就像眼前的透蓝湖泊,一眼望进去只能沉迷于深邃。
“什么坏事?”
贺泯抬起手放在张青雨脖颈后,大掌覆在头发上压在脖颈后,他轻轻用力将张青雨拉近一点,温热鼻息就在脸前,琥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想亲你,可以吗?”
周遭往
来人们的声音此刻好像都听不见,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身后透蓝的湖和雪白的盐,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专注的眼睛。
张青雨愣了一会儿,直到眼前的人彻底低下头,微凉的唇擦过她嘴角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偏过头去。
亲吻落空,微凉的唇停在侧脸。
贺泯停了一瞬,手掌牢牢握着她的脖颈,最终只低着头将鼻尖贴着张青雨的侧脸蹭了一下,随后轻轻叹了一声气。
他不再保持礼貌的距离,另一只手覆在张青雨脊背上,紧紧地将人拢进怀里。
“那抱一下好了,就抱一下。”
回去的车上张青雨和贺泯都没有说话,各自阖着眼靠在座位上。
车内只有萧萧和琉金互相挑选照片的讨论声。
“哇!这张好好看,天呐,这个神情真是绝了!”
“你这个也好看,这个角度和光影真是太棒了!朋友圈一定要发这张!”
“一定一定,这个地方太出片了,随便一拍都这么好看!”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两位摄影师默不作声深藏功与名。
最后萧萧和琉金一起低呼:“啊!忘记拍合照了!”
兆鸣在副驾驶说道:“没关系,旅程这么长,有的是拍合照的时间。晚上我们会住在沙漠营地,星空下的合照也不错。”
萧萧想了想,问道:“沙漠营地?有什么不同吗?”
“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起一路上密闭的房间,这种露天的帐篷营地会比较有新奇感。”
“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我们大概五点钟会到营地,大家休整一下吃个晚饭正好可以出来玩玩,简单些的活动比如滑沙或者沙漠摩托之类的,如果不想动的话,也可以在房间休息,等迟一些出来看星空。”
兆鸣又简单说了几个活动,接着提醒道:“沙漠里温差大,晚上的温度会比刚才湖边的风还要冷,如果要看星空一定要多穿点,在这里感冒可不是一件小事。”
平时生活在低海拔的人突然到了高原,如果感冒的话可能会引发急症,所以在这里最要注意的就是千万不能感冒,好在车上几人都知道这点,各自都带了保暖的羽绒服。
车子继续行驶,在下午五点出头的时候到达沙漠营地。
琉金看着眼前的广阔沙漠,感慨一句:“一天之内居然可以看这么多种风景。”
从绿地穿过雪山,路过岩壁与湖泊,最终停留在辽阔沙漠,截然不同的景色,却在短短一天就领略一遍。
第55章 第55章十指相扣
西北的白天很长,哪怕到了八点钟天依旧是亮的。
车子停在沙漠营地门口时正值下午五点,若是在燕市,此时本该已经有黄昏落日模样,但西北不同,现在依旧天光大亮,阳光炽热悬在头顶。
兆鸣率先下车,站在车门外和大家说:“刚刚营地老板微信上和我说有一间帐篷出了问题今晚不能住,所以我们今晚只有四顶帐篷,不过好在帐篷本来就是双人间的大小,所以住两个人没有问题。”
其实按照旅行社的规格通常都是两人一间房,但旅行社老板提前问过琉金,知道这个团里都只是朋友,所以干脆按最高规格一人一间房。
兆鸣又问:“那么,今晚有谁愿意一起住的吗?如果都不方便,我再和营地老板协商一下。”
这个营地比较热门,一般情况都是满房,兆鸣说的协商,也就是让营地老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旅客愿意让出一间房,其中产生的费用由旅行社承担。
“别麻烦了,我和琉金一起吧。”张青雨转过头来说。
琉金没意见,“好啊,我都可以。”
她们俩从小在福利院一起长大,从大通铺睡到上下铺,对于住一间房完全没有意见,能直接定下来的事就懒得再去麻烦协商了。
兆鸣也知道这几人都是比较随性的人,“好,那就这样安排,我带你们去办理入住。”
办理完入住后就是各自的自由活动,人已经到了目的地,接下来没有司机和导游的事情,于是司机先回了房间,但兆鸣被萧萧留下来一起玩。
“都是老同学,你也放松些,别只把自己当导游。”萧萧这么说着,拉住兆鸣往外走,“先帮我把行李放房间里去,不是说有滑沙什么的吗?带我去玩玩儿呗。”
两人消失得快,剩下四人对视一眼,张青雨摘下墨镜拿在手里,说道:“先回房间吧,休息一下。”
贺泯颔首,上前一步想要拉过张青雨的行李箱帮她放到房间,但手还没搭到行李箱上,琉金已经扯过张青雨的箱子,另一只手拉着自己的箱子潇洒转身。
张青雨跟在她后面去了房间。
“啊哦,献殷勤失败。”吴晟在一旁慢悠悠地笑。
贺泯自然地收回手,没理旁边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拿上前台的房卡回房间,转身之际踢了一脚吴晟的箱子,骂一句:“要你说。”
营地的帐篷搭在外面,帐篷顶上搭了透明的防水蓬,三面同样挡着透明的防风板,说是露天帐篷,其实更像是搭在沙漠中的小房子,被透明的板保护着。
营地很大,帐篷与帐篷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弯弯绕绕的排列在沙漠中,像是一道蜿蜒前行的商队,沿着沙漠的脉络缓缓展开。
两三顶帐篷环成一个半圆,中间建了一座偌大的阶梯状高台,台阶从沙土里拔地而起,高台上摆放着舒适的躺椅,打眼看过去每个高台上都放了六七张躺椅,那是用来休憩聊天以及晚上观星的地方。
张青雨和琉金进了自己的帐篷,将行李放置好之后各自躺倒在床上。
“你不出去玩?”张青雨偏头看向琉金问道:“之前大夏天还要叫我去射击,现在怎么躺在这不动了。”
“等会儿再出去。”琉金闭着眼仰面躺着,突然说起来:“贺泯这个朋友以前好像没见过,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叫邵轩来的。”
“吴晟吗?我之前也就见过一次,贺泯说邵轩要去一场峰会时间冲突了没来。”张青雨又说:“不是你让贺泯叫人的吗?怎么连他叫谁都不知道。”
琉金睁开眼,说得很理所当然,“我都让他叫人了,还能把控他叫谁不成?当然是放手让他自己决定啦。”
张青雨闻言瞥她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那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琉金顿了半晌,眉梢染上点点躁意,轻轻地啧了一声,“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海城,我说拉了个人回房间?”
她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很难让人不进行一些联想。
张青雨神情古怪起来,“你的意思是?”
琉金长叹着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整个人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啊,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巧。”
“”张青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宽慰她,“你那天不是先跑了吗,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是你。”
虽然那间房是用琉金自己的名字定的,但是万一呢?万一吴晟没去查,那就当作没这回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琉金半抬起头,“这么多天下来他好像没表露出什么,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没认出来。”
但是,今天下午在盐湖那边拍照的时候,大风吹飞她的帽子,吴晟和她同时去捡,蹲下身捡帽子那一刻两只手碰在一起,她倏然收回手,一抬头就看见吴晟幽深的目光。
但他眼神敛得很快,那一瞬间琉金甚至以为是大风迷了眼,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张青雨侧身说:“就算他认出来了又怎么了?”
“唔”
琉金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其实也没什么,虽然那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大家都是成年人,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来看,吴晟显然不是那种上过床就一定要负责的愣头青。
她挠了挠脸,慢吞吞地说:“也不会怎么样,就是有种莫名的尴尬。”
毕竟那天是在她的房间醒来,多半是她喝醉了硬拉着人回房间的,琉金显然对自己的武力很有数。
琉金轻啧一声,翻身坐起来,摆烂似的说:“算了,不管了。就算我是强迫他,但他才是男人,他不愿意也没辙呀。”
张青雨很认同,“嗯,你说得对。”
能硬拉着他回房间,他真的不
愿意,还能强迫他硬起来不成?由此可见,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个晚上罢了。
琉金得到张青雨的肯定,心里又安定了下来,起身戴上防晒装备准备出门,“我出去玩了,你走不走?”
“你去吧,我躺会儿。”外面太热了,这么干燥又炎热的气候显然不是张青雨的舒适区,她只想躺一会儿然后等温度降下来一些之后再出去踩踩沙子。
琉金也知道她怕热,于是没再多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防晒帽就出门去了。
方才在车上兆鸣说了好几项活动,琉金对沙漠摩托最感兴趣,她只在城市里开过摩托,还没有体验过沙漠里的摩托是什么感觉。
到了租赁摩托的地方,却发现吴晟也在。
看见琉金走过来,吴晟客气点点头,“来玩摩托?”
琉金脚步微顿,下一秒神情自若地走过来,“嗯,来试试沙漠摩托是什么感觉。”
“你想玩儿哪种?”吴晟侧身露出后面的摩托。
总共有两种车型,四轮摩托是双座的,会有专人坐在旁边开,自己只需要坐着感受就可以。还有一种是双轮摩托,可以选择让人带着开,也可以自己独自体验。
琉金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两轮的。”
她喜欢挑战与刺激。
吴晟看她一眼,并无不可地点头,“好,注意安全。”
“你呢?开哪种?”
他扬起下巴,点了点沙地上排列着的双轮摩托,“和你一样。”
两人在教练的指导下穿好防护服戴好头盔,听教练讲完注意事项后才上了车。
琉金一个抬腿跨上摩托,双手握着摩托把手微微俯下身,她偏头看向吴晟,明艳五官藏在头盔里,只露出一双眼,她眼尾轻挑,慢声说道:“比一下?”
吴晟拉下头盔的防护镜,也微微俯下身,声调轻淡的应:“好啊。”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拧下摩托的加速把手,轻巧的摩托‘轰——’一声快速窜出去。
两个人突然加速,教练都没反应过来,摩托开出去十几米他才连忙大声喊道:“喂!注意安全啊!开慢一点啊啊啊啊!”
但已经飞驰出去的两人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也可能就算听见了也不会遵守叮嘱,眨眼间,两辆摩托就消失在眼前。
教练在身后捂着心口,一脸焦虑,“天老爷,真是救了命了。”
怎么总能碰上这种追求刺激的人,教练的命不是命吗?!
沙地松软,山丘多而平地少,摩托刚开出去时吴晟领先在前,在攀过其中一道山坡后转弯时被琉金超车,沙土高高扬起在身后,好像在沙漠中溅起一道沙墙。
给游客玩的沙漠摩托有固定的赛道,因此在驾驶的过程中危险性降低了很多,基本不会遇到突然出现的沙坑等情况。
终点就在眼前,琉金瞥了眼后视镜,身侧不远处一道黑色人影伏低身子骑在摩托上开始加速,琉金不甘示弱一把将加速拧到底,摩托猛冲出去,维持着微弱的优势领先到达终点。
琉金双脚撑着沙地,抬手摘下头盔放在怀里,转头看向旁边停着的吴晟,明艳的脸上扬起微笑,“我赢了。”
吴晟同样摘下头盔放在身前,语调里带着笑意,“嗯,你赢了,很厉害。”
“当然。”琉金毫不谦虚地接下这句夸奖,她当然知道自己很厉害。
终点在最高的山坡上,放眼望去能将四周高低各不相同的山丘通通收入眼底,往左边看去就是蜿蜒如龙的帐篷营地,往右边看去就是相拥亲吻的情侣,往前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沙漠。
——嗯?等等。
琉金倏然将头朝右边转去,相拥亲吻的情侣?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那熟悉的衣服与身影,正是同行许多天的萧萧和兆鸣。
两人正坐在四轮摩托上,萧萧的手搭在兆鸣的肩上,在大漠落日下,微微仰起头接吻。
“!”琉金倏然下了摩托,蹲下身背对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低下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偷偷摸摸的鸵鸟。
吴晟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过去,接着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躲一躲,看见别人接吻多尴尬!”琉金用手挡着脸,调整了一下姿势,彻底背对着右边。
“尴尬吗?”吴晟若有所思,随即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慢条斯理地说:“这应该不至于让你尴尬吧。”
“什么?”
他轻轻笑起来,“你见到我都没有尴尬,看别人接吻有什么好尴尬的?”
琉金有些呆愣地与他对视,霎那间,她知道吴晟早就认出来了。
她默默地掏出怀里的头盔扣到头上,彻底变成一只鸵鸟。
——
天色渐暗,大漠空旷的天空中落日变成金红色,如圆盘一般的太阳逐渐下沉。
张青雨光着脚踩在沙子上,脚掌陷入松软的沙土中,阵阵热意从脚底传来,她在沙漠上漫无目的走着,抬着头看天上的落日,那轮金红色的太阳旁边,有一道烟雾升腾而起。
大漠孤烟直那道烟就像尺子量出来的直线一样,笔直穿透天际。
“原来真的这么直啊”张青雨轻轻感慨一声,她一直以为诗里运用了夸张手法,从没想过居然真的这么直!
“嗯,落日也真的是这么圆呢。”身后传来贺泯淡淡笑着的声音。
张青雨回过头,“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你在这,就过来了。”贺泯走到她身边,毫不讲究地坐在地上,“一起坐会儿吗?挺软的。”
废话,沙子当然是软的,并且还有些热呢。
心里这么想着,但张青雨也坐下了,垂首将自己的脚尖埋进沙子里,只露出半个脚背。
贺泯并拢两只手当勺子挖捧着沙子倾倒在她脚上,细密的沙子好像下午的盐铺洒在她脚背。
温软的沙子从脚上滑落,带来点点痒意,张青雨下意识动了动埋在沙子里的脚趾,笑着说:“你干嘛?”
贺泯很坦然,“没干嘛,突然就想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突然想这么做。
他说得十分自然,挖捧了两下后就放开手,手臂向后撑半仰着身体抬头看天,过了一会儿他躺下来,一只手在张青雨身后卷绕着她长发。
身侧温热的风吹过,将张青雨的裙摆轻轻吹动,广阔的大漠中,黑色裙摆再次交缠着长裤。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沙坡上望向前方。
到了晚上,几人吃过晚饭后坐到高台的躺椅上。
萧萧招呼着大家拍合照,自己身先士卒拿着自拍杆站在最前方,将身后星空一同拍进相片里。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夜幕中的繁星细密如沙,或黯或闪的星辰悬在天空中,躺在躺椅上能将整个星空收入眼底。
大漠的星空,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璀璨的星星,抬头望天时,好像漫天星辰都倾泻。
兆鸣带了小音箱上来,此时正放着舒缓的音乐。
夜里的沙漠有些冷,一阵风吹来时激起身上的凉意,张青雨不自觉摸了摸手臂,正想着要不要坐起来拿面前桌子上的羽绒服穿起来。
旁边躺椅上的贺泯看见她轻搓手臂的动作,就已经起来拿过羽绒服盖在她身上,还顺手将她的勾在躺椅上的头发解出来抚顺。
吴晟一眼瞥到,转回头当作没看见,收回视线时目光从隔了两张躺椅的琉金身上一扫而过。
六个人各自相熟,躺了一会儿就开始聊天 ,贺泯和吴晟讲起商场上的事,萧萧和兆鸣轻声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张青雨和琉金说着今朝和云间的事。
时间缓缓流逝,天空中的星辰依旧璀璨。
又是一阵风吹来,贺泯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张青雨,发现她靠在躺椅上阖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一只手搭在躺椅扶手上,身前羽绒服滑落些许。
贺泯伸手把羽绒服拉上去盖好,只是他却没有将手收回,而是牵着张青雨的手握在掌中,调转了自己手掌的方向手心朝上,修长手指挤进张青雨手中与她十指相扣。
夜色深深,贺泯继续转回头和吴晟交谈,身侧十指相扣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蓝牙音箱响起电量不足的提示,众人才终于起身各自回帐篷休息。
帐篷里都有独立的卫浴,帐篷顶端中间挂着的灯亮着柔白的光。
琉金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张青雨正在用手机回张父的消息,她瞟了张青雨一眼,“怎么还在玩手机,不困吗?”
“还好,今天不是很累。”
“我见你刚刚看星星的时候都睡着了,以为你今天累了呢。”琉金一边拿起吹风机,一边说道:“不过你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好了?刚刚放着音乐你也能睡着。”
张青雨打字的手几不可察的一顿,随后平淡地说:“可能还是有点累了。”
吹风机响起‘呜呜’的声音,琉金又说了什么,但吹风机的声音太响,张青雨已经听不见了。
她垂眸半晌,将暗掉的屏幕点亮,在手机上回复张父的消息:【我后天回来。】
第56章 第56章【前夫哥,走好。】……
隔日一早,大漠旭日初升,蜿蜒的帐篷营地渐渐响起人来人往的动静,一晚上过去,住在这里的人也准备起来集合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琉金醒来时发现张青雨已经不在帐篷里,放在床边的行李箱也已经被收拾好静静立在门边。
拉开帐篷走出去,其他五人已经在门口桌前坐着吃早饭。
张青雨朝她挥手,“快过来,今天的早餐是你喜欢的口味。”
西北的吃食以肉为主,多数味道比较重,这几天下来感觉只有早餐稍微清淡一些,不过今天的早餐例外,味道有些重,恰好符合琉金的口味。
等琉金坐下之后,六人全部到齐,张青雨喝了口咖啡,放下手中的杯子突然说了一件事。
“昨天接到家里的电话,家里人身体不太好在医院,所以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后面几天没办法和大家一起玩了,先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此时旅程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天,除了兆鸣之外其他几人都有些惊讶,贺泯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倏然抬眼看她。
琉金:“啊?昨天没听你提起啊。”
张青雨笑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没惊动你们。”
吴晟不动声色偏头看了贺泯一眼,将他面无表情的神色尽收眼底,接着叹一句:“是有些突然,机场好像离这挺远的,准备怎么过去?”
张青雨昨晚已经安排好了,“昨天我让兆鸣帮我安排了车,一会儿直接去最近的机场,明天的飞机回去。”
这里距离最近的机场也有七八百公里,到达机场都要晚上了,张青雨昨晚查了那里没有凌晨的航班,所以只能买明天的机票回燕市。
吴晟瞥了一眼兆鸣,“这么说兆鸣昨天就知道了?”
兆鸣一愣,随即点头应道:“是啊,我得帮忙安排车,你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自己找司机不是很可靠。”
说到这兆鸣转头对张青雨叮嘱道:“我安排的车还得一个小时左右到,车牌号和司机的手机号我一会儿发你微信。我们过半个小时就出发了,你自己注意时间。”
张青雨点头,“好,谢谢。”
琉金和萧萧叹了一声可惜,虽然想和张青雨继续接下来的旅程,但还是家里人身体健康更重要,所以尽管觉得可惜也没人会开口阻拦。
早餐吃完后,大家各自回帐篷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匆匆而过,琉金拉着行李箱和张青雨告别:“那我们先走了,你随时把行程定位发给我知道吗?”
“好,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们放心去玩吧。”
琉金又重复叮嘱几句迟迟不走,最后被张青雨赶了出去。
帐篷中安静下来,张青雨趴在床上看手机,打开地图查到机场的时间到底要多久,最后上面显示要九个半小时,遥远的距离。
她看着手机叹气,已经提前想象到自己腰酸背痛的感觉。
身后帐篷又响起被拉开的动静,张青雨以为是琉金什么东西落了,头也没回就问:“怎么又回来了?”
但身后迟迟没有回应,也没有走进来的动静。
这时张青雨才察觉出不对,迅速翻身坐起来,警惕地望向帐篷门口。
强烈的光线落在门边那道高大身影的背上,落下的阴影直直覆在地上盖过了半张床,将翻身起来坐在床边的张青雨整个人都囊括进他的阴影里。
门口那人背光而站,张青雨被光晃的一下子没看清脸,但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足够她认出是谁。
“你们还没出发?”
贺泯淡淡应道:“是我没走。”
“你为什么没走?”
贺泯站在门边看她。
和张青雨背光看不清他神色的情况不同,此刻她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下,贺泯能清晰地将她脸上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连她微微抿起嘴唇的小动作都那么显眼。
贺泯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昨晚你就收到消息,甚至能通知兆鸣帮你安排车,却没想着和我说一声,为什么?”
张青雨顿了片刻,“和你说做什么?”
“我为什么来西北你不清楚吗?”贺泯直接挑明,“总不能是因为真的想来这里玩儿吧?”
张青雨默然。
贺泯松开帐篷的门,外面强烈的光线倏然被遮落,他缓缓走近,脸上没什么情绪。
“你明知道我是跟着你来的,明知道这一趟行程我不在乎其他所有人,什么旅行什么游玩,算得上什么事?”贺泯站在床前,低垂着眸看她,缓缓说:“青雨,你明明都知道,不是吗?”
你知道我这趟行程只为你,那为什么要中途离场却一点消息都不透露,要让我和所有人一起知道甚至更迟一点知道你要离开?
帐篷外间歇响起行人走过的动静,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帐篷内一时陷入安静。
“我认为,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与其半途跟我离场,还不如和大家一起继续走完这一圈。”张青雨冷静地说:“我率先通知兆鸣是因为需要他帮我安排车辆,要是你知道了就有可能像现在这样要跟我一起回去,所以我——”
贺泯打断她,“可我就要跟你一起回去。”
“”张青雨张了张嘴,又憋了一口气回去。
贺泯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在乎外面的风景。”
他此刻明明是面无表情我在生气的模样,偏偏张青雨看出来一种委屈的意思。
她盯着贺泯看了片刻,突然笑起来,“贺泯,你是在撒娇吗?”
贺泯半掀起眼皮,依旧面无表情,他否认:“没有。”
“唔但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诶。”
贺泯:“”
贺泯控制不住弯起唇角,下一瞬又克制自己把笑容收了回去。
张青雨直接笑出声,眼眸弯弯地看他,“可是其他人都没回去,就你中途离场,怎么和其他几个人解释?”
贺泯依旧冷着脸,吐出一句话:“和那几个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张青雨笑盈盈的,坐在床边晃着腿,松垮的拖鞋从脚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她还没什么反应,就见面前站着的人忽然蹲下在她脚边,伸手捡起拖鞋替她穿上,接着半仰起头,冷脸问:“能不能一起回去?”
张青雨唇角弯弯,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声色含笑,“能,这就走。”
两人收拾好行李出了门,贺泯照旧拉着两个行李箱,在几个人的旅行群里发消息:【@兆鸣,把约好的司机信息发我。】
六人群里,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只有被点名的兆鸣迅速把车牌号和手机号发出来。
贺泯退出群聊页面,发现吴晟在五秒钟前私聊他:【没出息。】”
“贺泯按住他的对话框向左滑动,点击红色按钮。
一键删除。
兆鸣约的是一辆越野,司机是他旅行社的前同事,辞职后开始在西北自由接客,昨天正好空着车在这附近。
从旅行社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很健谈,更别说这种后来还自己接散活的,从上车开始司机就爽朗地笑着聊天。
聊了半路,张青雨靠在贺泯肩上睡着了他才停下豪放的嗓门,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后座相依的两人,压低声音对贺泯说:“你女朋友睡着啦?后座放了干净的毯子,要是冷的话给她盖上。”
贺泯垂着眸笑,“好。”
——
隔天飞机回了燕市,飞机落地后贺泯的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待,两人上了车后司机径直朝着医院驶去。
此时正值十月初,国庆时节,来燕市旅游的人特别多,节假日期间这个城市里的人只多不少,去医院的路上堵车都堵了快一个小时。
飞机三点落地,到医院已经快要五点。
从降下的车窗中看见医院大门,司机把车子开进去停在住院部楼下。
张青雨下了车后拿上行李箱正要往里走,下一瞬就见另一侧车门也打开,贺泯迈着一双长腿也下了车。
“?”张青雨看他,“你下来干什么?”
“跟你一起上去啊。”
“跟我上去?”张青雨推了推手里拉着的行李箱,笑道:“那你怎么介绍自己?一起旅游的驴友?”
楼上住院部住的是张母,前几天体检检查出身体里有一个瘤,张父没说具体情况只说等医生通知,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几天张父都在陪床,如果贺泯此时上去,必然会和张父面对面。
在路上的时候贺泯就听张青雨提了一嘴,知道张父在楼上也没什么意外,还扬起唇笑着说:“如实介绍呗,我不是你仆人吗?家里多个仆人还不好?”
张青雨瞪他,“少说些有的没的。”
贺泯没听,“别的身份你又不给,要不当宠物吧,当你的狗也不错?”
他继续胡言乱语:“上次喝酒不是输了吗?我早就是你的狗了。”
“”
张青雨转身就走,拉着箱子走出两步,侧过身来指着向前走的贺泯,“你站那,别跟上来。”
贺泯站在阳光下,笑吟吟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模样,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张青雨走进医院背影消失在扶梯上。
十月金秋,医院中桂花盛放,馥郁桂花香萦绕在鼻尖,路旁高昂的桂花树点缀满了簇簇花朵。
温热阳光落在树梢,将树荫投在长椅上,有些许桂花落在地上,又沾在行人的脚底无知无觉地被带走。
贺泯偏头看着路边长椅,视线从地面的桂花移到树梢,再从尖细的树梢向上移,最终对上住院部楼上某间房窗边站着的高大身影。
头顶那道视线,从他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不用抬头他都知道是谁在楼上。
璀璨阳光下,贺泯望向楼上窗边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姿态散漫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对楼上的人指了指手机让他看消息。
消息很简短,总共就五个字。
【前夫哥,走好。】
第57章 第57章“钱可以当赌注,但感情……
住院部,窗户边。
宋平渊垂眸看着楼下车边笑闹着的两个人,背影挺立一言不发,只安静站在窗户边看着。
看到楼下张青雨拉着行李箱往里走,看到贺泯笑吟吟看着她的背影,也看到了手机里收到的信息。
他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语。
身后张父看他盯手机盯了半晌,怕他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劝道:“平渊,你要是有事情就先走吧,青雨妈妈还睡着,这里有我还有护工,一会儿青雨也该到了,照应的来。”
宋平渊摁下手机锁屏键,将那刺眼挑衅的五个字熄灭,神情没有波动地收起手机,转过身来温和道:“没什么要紧事,陪您和妈妈重要。青雨这几天不在,该我替她多陪陪你们。”
张父欣慰道:“你有心了。”
宋平渊淡淡一笑,“您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本该如此。”
病房在五楼,从楼下门口上来大约需要五分钟,宋平渊和张父又聊了几句,门口便响起推门的动静。
张父望向门口,“青雨?你回来了。”
张青雨拉着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轻瞥了一眼宋平渊,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在这里。
她回望张父,问道:“嗯,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再观察看看,大概还要三天才出结果,你妈妈她”张父顿了一下,无奈道:“她看得很开,精神状态挺好的,就是身体有些吃不消,刚刚睡过去。”
张青雨轻嗯了一声,将手中行李箱推到门边,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床上躺着的女人。
其实张青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张母的模样,刚被收养的时候她还会在家里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张母,等到后来明白张母的冷淡之后,便不再多往她面前去。
记忆里上次两人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还是两年多前张家濒临破产的时候。
岁月平等的给每个人留下些什么,这句话应在张母身上就是眉心皱纹的痕迹更重了些,她好像一直挂心着什么,连睡梦中眉头都皱着。
张青雨静静坐了会儿,旁边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扰,过了片刻,她敛了目光站起身来,才终于看向宋平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平渊:“刚来不久。”
一旁张父连忙说:“平渊一大早就来了,一整天都在这里陪我和你妈妈,前两天他知道你妈妈住院,特意从别的地方请专家过来,很有心啊。”
在张父的印象,两人一直是恩爱夫妻,像方才那样进门时眼神都不曾交汇的模样,在往日里从没见到过,他便以为是夫妻俩在闹别扭,下意识替宋平渊说说好话。
张青雨唇角扬起一点礼貌的弧度,对宋平渊说:“麻烦你了。”
宋平渊对上她客气的目光,瞬间哑然说不出话,半晌后只笑了笑,复又垂下眉眼。
落在张父眼里,便更坐实了小夫妻俩闹别扭的猜测。
他左右瞄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咳嗽一下,支使两人一同出去:“平渊啊,刚才医生说要去哪里拿药来着?要不你和青雨一起去拿一下?”
“好。”宋平渊微微颔首,又抬眼问张青雨,“青雨,走吗?”
张青雨看他一瞬,转身走出病房门,宋平渊跟了上来,两人一同向一楼药房走去。
医院走廊向来沉闷,住院部外的走廊更是压抑,穿过一间间病房,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模糊的咳嗽声。
外面是金秋十月的桂花芳香,但那丝丝缕缕的香气传不到病房中,走廊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连落在地面上的阳光都显得惨白。
宋平渊不紧不慢地走在张青雨身侧,温和含笑地问:“西北好玩儿吗?”
张青雨根本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这十来天去了西北,神情自若地点头,“还不错,风景很美。”
这趟行程她没想瞒着什么,有心人稍微一查就知道目的地是哪,同行的人有谁。
但宋平渊没提方才在窗边看到的另一个人,只提了下张母的病情,“专家昨天看过妈妈的检查报告了,说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你不用太担心,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
宋平渊有些无奈,“青雨,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张青雨语气淡淡地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需要有一点客气吗?这样才知道各自的边界。”
两人进了电梯,宋平渊缓缓摁下一楼的楼层按键,歉然的声音在封闭电梯里回响:“上次是我鬼迷心窍,但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没有用过这种招数。”
宋平渊低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卑
劣,那天晚上就算你没醒过来我也不会继续往下做,青雨,我们结婚两年多,相信我好吗?”
电梯墙壁映着他的身影,他专注歉然的神情清晰落入张青雨眼中。
张青雨看着镜面中的他,轻声说:“是吗?”
或许是吧,他本该是个温润端方的人,但张青雨好像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他。
电梯在二楼停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接电话的女孩儿,二十多岁的年纪,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紧握成拳捏在身侧指尖掐的青白,脸上满是隐忍的悲伤与愤怒。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电梯里她已经抑制不住地深呼吸,等电梯停在一楼打开门,女孩儿第一时间冲出去崩溃尖叫——
“别说了别再说了!爸爸已经在医院住院半个月了,你还惦记着赌博赌博赌博!我已经记不清你说了多少次要戒赌,但那笔钱是爸爸的救命钱啊!哥,你是不是疯了?!你是要我们一家子一起去死吗!”
她冲着电话愤怒大喊:“我警告你别动那笔钱!如果我回去后发现爸爸的银行卡不见了,我绝对报警抓你!”
女孩儿恶狠狠地警告:“我说到做到。”
她的崩溃尖叫穿透整个大厅,说完后根本不顾周围人的神情,直接冲出医院大门,或许是回家去了。
张青雨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和宋平渊一起走向药房。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药房没什么人排队,张青雨站过去不一会儿就拿到了张母的药。
转身之际宋平渊还跟在后面,问她过两天的家宴要不要回去吃饭。
忽然张青雨脚步停下,身影被窗外照进来的落日拉长。
“平渊,人可以犯一次错,可以犯两次错,那第三次、第四次呢?还会不会犯错,还该不该原谅?”
“像刚刚那个女孩儿在电话里说的,戒赌无数次,又去赌无数次。”张青雨转过身看向宋平渊,“平渊,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在赌?”
“你想赌我心软,想赌我留恋过去两年多的感情,却没想过赌输了该怎么办。”
张青雨神色很平静,“钱可以当赌注,但感情不行。”
“我不会去几天后的家宴,你也别再来了,我们十二号再见面吧。”
宋平渊默然站在原地,看她说完这番话后决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裙摆翩跹而去,没有回头。
回到楼上病房中,张父见她一人回来,问道:“平渊呢?”
张青雨把药放到床头柜,淡声说:“他有事先走了。”
“啊这样。”张父不动声色瞄着张青雨的脸色,看她一脸平静的模样,也猜不出来两人和好了没,只能模糊着带过去,“那好,他有事就先去忙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护工从门外进来准备后半场的照看。
张父催着张青雨:“你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和护工呢,赶路赶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睡觉。”
他说完还念叨着:“都说让你不用急着赶回来,这么奔波多累啊。”
张青雨笑笑,看了看病床上还睡着的人,顺势起身准备离开,“那我明天再来。”
她离开医院回了今朝,把行李安置好后就去洗漱,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贺泯发来消息。
贺泯:【阿姨怎么样?】
【等三天后的检查结果,目前状态还好。】
贺泯:【好,早点休息。】
张青雨没再回。
隔天早上醒来,张青雨从今朝拿了早餐去医院,到病房时张母已经醒了。
阳光穿透窗户照进来,落在张母侧脸,一眼望去,张青雨的侧脸和张母的侧脸十分相像,只是病床上躺着的人脸色更为憔悴,眼尾有着岁月的痕迹。
张母看了张青雨一眼,同那时在宋母寿宴上一般,她神色依旧冷淡,“你怎么来了。”
“听爸爸说你生病了,我带了今朝的早餐过来,吃点吗?”
“不用,我吃过了。”
张青雨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那给爸爸吃吧。”
张母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出来,只应了两个字:“随你。”
张父昨天回去得迟,今天早上还没来,早餐留着给他吃也没有什么问题。
病房中的两人没什么话说,从刚刚那简短的几句话结束后就没有人再开口,病房内安静地能听见窗外微风拂过的声音,连门口走廊上护士推车的声音都能在房间内回响不停。
又坐了一会儿,张青雨开口告别,“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病床上的人淡淡撂下一句:“不用来,我没什么事。”
张青雨脚步一顿,没有应话,继续往前走,出去时顺手带上病房的门。
走出去没两步,昨天见过的护工迎面走来和张青雨打招呼:“张小姐?来这么早,一起进去吗?”
张青雨笑笑,婉拒:“不用了,我去看过了。”
“啊,那好。那我先进去了,刚去食堂打的早饭,送迟了一会儿要凉了。”护工笑呵呵地和她说:“你妈妈刚刚醒来就说饿了,我得赶紧进去,那下次见啊张小姐。”
“好,下次见。”
第58章 第58章他拿出抽屉里的协议……
张青雨依旧每天都来医院,早上到病房待一会儿,如果遇上张父则在病房里多说两句话,多数时候只待十几分钟话就聊尽了。
三天过去,到了医院出检查结果的时候。张青雨在今朝吃了早饭去医院,上到五楼遇到护工在病房门口踌躇,脸上神情有些许犹豫。
“怎么了?”张青雨走近问道。
护工转过头来,小声地说:“你爸妈好像在吵架……”
她刚说完,张青雨就听见病房里面嘈杂的声音,音量被压低,只能听出来两人一句赶着一句的锋利语调。
张青雨:“你先去忙别的事,过一会儿再来吧。”
护工点头离开。
病房里争吵的声音越来越急,落入耳中的话语愈发清晰,张青雨听见零星几句往事。
她没兴致听别人吵架,远离门边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等听不见病房里争吵的声音后,她才起身准备推门进去。
握上门把手往里推,刚打开一点缝隙,里面又响起对话声。
张父声音缓沉,有些无奈,“你做什么对孩子这么冷淡?知道你生病,青雨从外面赶回来每天来看你,你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
推门的手一顿,张青雨停下动作。
张母冷淡说:“我一直都这样。”
“孩子也是一片好心,我听说前两天青雨拿了早饭过来你也不吃……”
“我没有要求她做这些,我根本不想看见她。”
“你!”张父声音高了些,“青雨来家里十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张母像是被他这句话刺到了一般,声音猛然尖锐起来,“放下?你要我怎么放下!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在我面前车祸去世,你让我怎么面对一个长得这么像她的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明明只是牵着女儿出去玩,可是疾驰的汽车呼啸而过,让她的手彻底空荡。
那样明媚的午后,阳光和花草都那么温柔,但路面洇出的血色让裙摆彻底变红。
她动了动手,指尖痉挛弹动,却只抓到空气。
张母眼睛完全变红,眼泪夺眶而出,“我根本不需要你带一个替代品回来安慰我!我只有一个女儿,永远只有一个!张煜德,我告诉你,我不会忘记我的女儿,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五十年,我也不会忘!”
张父眼眶也红了,喉头艰难滚动,声音喑哑地说:“我没有要你忘,我也不会忘……可青雨只是个孩子,她没做错什么……”
张母哽咽不止,双眼通红地看向他,颤抖着声音问:“那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失去女儿?我看见张青雨的每一分钟,我的心都在痛……”
“我会想女儿如
果长大了也该这么漂亮,每天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一段时间就会回家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张母低了声,喃喃出一句:“生死两隔。”
她缓了缓,神色又变得冷淡下来,“她在我们张家十年,占用本该属于我女儿的一切,我现在只是不想见她而已,不行吗?”
张父沉默,哑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长叹一声,整个人肩膀颓丧下去,上前为张母拉了拉被子,随后转身离开。
却在推开门后,与门边站着的张青雨对视。
张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将门关上,将病房内面色冷淡的人影挡在门内。
“青雨?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青雨如实说:“来了有一会儿了。”
那便是都听到了。
张父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青雨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她不想见我就算了,我们本来见面也已经不多了。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检查结果而已。”
她给了台阶,张父便顺势下来,应道:“今天早上医生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不过手术还是要做的,这周安排了切除手术,免得以后病变。”
张青雨微微点头,“这是好事。”
许是刚刚在病房中的谈话有些尴尬,张父此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连随意聊两句的能力都消失了。
张青雨笑笑,“对了,除了问检查结果,我来医院是还想和您说一件事。”
“什么?”
“我和宋平渊要离婚了,后续张家和宋氏集团的合作您可能要再斟酌一下,毕竟离了婚之后两家的合作关系就没有那么牢固。”
“离婚?”张父神情讶然,“怎么突然要离婚?”
张父突然生气起来,沉着脸说:“是不是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张青雨轻笑,“没有,我们感情不和而已。”
从以往情况来看,夫妻俩一起出现时都是一副恩爱模样,半点看不出感情不和,张父便以为是两人前两天吵架还没和好的赌气行为。
他劝道:“是不是吵架啦?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不要一时冲动。”
张青雨摇头,“不是,我考虑过了。”
她没将离婚协议的事说出来,这是她和宋平渊两人之间的事,没必要让长辈知道。
张父从当初张青雨去联姻之时就一直觉得愧疚,对于她的婚姻张父向来都保持沉默。
若是过得好他很开心,若是过得不如意,他也尊重张青雨的决定。
因此当他看见张青雨不容置喙的神情时,便也轻轻点头应允:“好,我知道了。和宋家的合作到期后我们就不会再续约,这两年多我们家已经缓过来了,没关系,你去做你想做的。”
张青雨微笑颔首,接着和张父告别,眼神没往病房里瞥一眼。
穿过压抑的走廊,电梯升降到一楼,走过人潮来往的大厅,张青雨站到大门外,仰头看外面的桂花树。
秋天的桂花树总是这么醒目,先是闻到馥郁的香味,顺着香味寻过去,就能望见金灿灿的桂花被风吹动,像雪一般落下。
张青雨欣赏了一会儿,等待桂花香充满鼻腔后,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确定了要离婚的事,也可能是因为方才在楼上听到的那段争吵。
她正仰头放空,忽然面前出现一只手,轻轻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霎时将她唤回。
一转头,就看见贺泯笑吟吟地站在旁边。
“你怎么在这?”
贺泯收回手,“知道今天是出结果的日子,猜你会来。”
“所以就在这里等我?”
贺泯嗯了声,“来碰碰运气。”
张青雨笑他,“万一我不在,你不就白来了?”
“这不就被我碰到了。”贺泯垂眸看她,“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嗯,是良性的。”
“那你可以放心了。”贺泯凑近她,“那晚上可以赏脸和我一起吃饭吗?”
阳光下他的面容俊朗的过分,光影之间显得身材更加挺拔,凑近时眼中笑意完全没有遮掩。
张青雨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回去,“吃饭可以,不过,先送我去张家。”
贺泯没问去张家干什么,只不紧不慢点头,“好。”
两人上了车,张青雨打开副驾驶车窗,半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行人与景色。
贺泯瞥了她一眼,“小心些。”
“嗯。”
她轻嗯了一声,没有转过来,依旧侧着身半趴在车窗边。
微风和煦,她半阖着眼休憩。
路遇红灯,车子停下时贺泯又看向她,见她身子几乎没怎么趴出窗外,就知道她没有睡着,依旧将安全放在心里。
他放下心来,转过头时看见张青雨的手机屏幕亮起,她开了静音,因此手机没有发出声音。
贺泯正想和她说有人给她打电话,下一瞬手机屏幕上亮起一个名字。
是宋平渊的电话。
贺泯又瞥了一眼张青雨,在红灯变绿之前,把她的手机翻转过来,亮光湮灭在座椅中。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女声回响在耳边,直到最后一声嘟声响起,宋平渊才放下手机,靠在车后座一言未发。
他一直知道张青雨性格果断决绝,那天在医院,她说别再见面,所以直到现在他连联系她都做不到。
微信发的消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不论他是去今朝还是去张青雨其他的住所,都找不到她。
她说别再见面,好像就是真的别再见了。
放在一旁的手缓缓握紧,捏的座椅深深凹陷进去。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下。
司机下车为宋平渊打开车门,“宋总,今朝到了。”
宋平渊松开手,脸上没什么情绪地下车,大步走进今朝。
一路上遇到几个认识他的人,一声声‘宋总’响在耳边,还有今朝的高管碰见他笑着说:“宋总来了?不过青雨不在今朝喔。”
宋平渊温和笑笑,“我知道,我去办公室等她。”
寒暄几句,他进了电梯到五楼。
张青雨的办公室是锁着的,宋平渊站在办公室门口,熟稔摁下密码,‘滴’声过后,办公室的门打开。
阳光穿透澄净的落地窗,毫无遮掩地照在地面上,办公桌上放着张青雨惯用的茶杯,一旁沙发还搭着一条她的薄毯,应该是她偶尔休憩时盖的。
办公室里的熏香也是张青雨爱用的淡淡甜香,她总说这种味道让人闻起来很舒服,没什么科技狠活的痕迹。
宋平渊环视一圈,走到办公桌后,伸手打开办公桌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
抽屉上了锁。
但就如同宋平渊熟稔地摁下办公室的密码一样,他同样知道张青雨放东西的习惯。
过去两年多里,张青雨对他根本不设防。
宋平渊伸手拿起电脑旁边的招财猫摆件,打开底部的开关,一串精巧的银白色钥匙掉落掌中。
他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协议,摆在桌面上没有去翻,随后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宋平渊知道张青雨不会看他的消息,也不会回复他的电话,所以他打给了另一个人。
“喂,琉金吗?我联系不上青雨,麻烦你帮我转达一句话吧。”
第59章 第59章“挺会装啊,贺泯。”……
张青雨很久没回过张家了。
以前就不太回来,这两年更甚,逢年过节若是聚在一起吃饭也都是在外面酒店。
好在大门处还留存着她的指纹没删,不然她此刻就只能被阻挡在门外再恹恹离去。
穿过小花园,推开大门进屋,偌大的客厅空荡无人,光线明亮,一眼便能望见客厅餐桌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上面是一位十多岁的少女。
贺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从那幅照片上看到了张青雨的影子,眼角眉梢都很相似。
“那是张家真正的女
儿“张青雨察觉到贺泯的视线,开口说道:“她十五岁那年车祸离开了,从此她的照片就停留在墙上。”
贺泯迟疑着问:“那你……”
张青雨关了门,站在客厅中仰头望着那张照片,“你知道吗,收养家庭选择对象的时候都倾向于年龄小的,因为那时候孩子们还不记事。”
她向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而我被收养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
贺泯跟在她身后上楼,静静听她说。
“十五岁啊,早就已经不在收养家庭的考虑范围了。我之所以能到张家,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儿。”
张青雨走到一间房间门口,握住门把手推开,满房的粉白色映入眼帘,房间应是许久没开过,里面空气很沉闷。
贺泯走进去打开窗通风,“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唔”张青雨想了一下,“就在到了张家不久吧,大概是十多天?”
她笑了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搬到燕市之后,墙上就挂了这幅画。”
说记不大清是真的,张父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张母还因悲痛卧病在床,隔天起来在客厅看见她,顿时脸色冷得如寒风侵袭,说话如刀锋。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张父上前解释,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但张母脸色愈发差,手握成拳紧捏在身侧。
张青雨在不远处,将张母紧绷的神情收入眼中,等张父说完后,张母倏然转过头狠狠盯着她,那眼神阴狠冷厉,盯着她像是看着仇敌。
张青雨不自觉退后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张母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一个赝品!’
那时张青雨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这一切并不像张父带她回来时说的那般会有一个温馨的家。
后面几天张家充斥着争吵与歇斯底里的尖叫,在诸多次争吵中,张青雨已经大概还原了事情的原本。
这一切不过阴差阳错,张家女儿去世,张父第一次看见张青雨的时候就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孩儿和自己女儿相同年龄,长相还有七分相似。
他想到家中悲痛欲绝的妻子,便瞒着妻子让她签了委托书,自己带着委托书走了收养手续将张青雨带回家。
在又一次争吵过后,张父推门而出,在门口碰到沉默的张青雨,一高一矮相互对视半晌。
张青雨:‘如果你们意见不能达成一致的话,可以把我送回去。’
张父不同意,他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说:‘她会喜欢你的。’
面前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出空气中飞扬的细微灰尘,蒙蒙一片如雾一般挡在眼前,让人有一瞬看不清窗外的松柏。
张青雨回过神,双手撑着窗台,半侧过头说:“他说他的妻子会喜欢我的,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一家人从此离开了原来的伤心地,他的妻子只将我视而不见,当作家里没有我这个人。”
“有趣的是,他因此越发感到愧疚,于是对我加倍的好。”张青雨笑起来,“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寄人篱下的时候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对待,就有点像冰火两重天?”
张青雨脸上是轻松的神色,叹了一声:“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贺泯:“当时,你会难过吗?”
张青雨摇头,“难过不至于,不舒坦倒是真的。”
一边是愧疚体贴,一边是冷眼无视,在这个家里没有办法真正表露出自己的状态。
当她高兴的时候,脸上刚带了点笑意,就看见楼梯转角处冷冷盯着她的眼神。
张父热切的愧疚与张母冷漠的眼神,在这个家里轮番展现,一旦碰撞在一起,就是难以停歇的争吵。
贺泯在身侧沉默没有说话。
张青雨转头看见他脸上肃穆的神色,眉梢微扬,随性地说:“拜托,当时我已经十五岁了,早就过了渴望亲情的年纪啦。”
收养需要双方都同意,既然当时张青雨同意了,那必然心中是有一定期盼的,只是那点微弱的期盼在后来的冷酷现实中泯灭,便当作没存在过。
贺泯知道,但他没有说出来。
他真诚地点头,“当然,我也这么觉得。”
张青雨扑哧笑起来,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背着手转身带着贺泯去别的地方逛。
窗外松柏长青,鸟雀常鸣,风光无限好。
另一边,辽阔西北。
空旷漫长的公路上,四个人都坐在车上,不同的是兆鸣从副驾驶挪到了萧萧身边。
“喂?喂?你说什么?这信号不行啊!”琉金对着自己的手机骂骂咧咧,“宋平渊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这什么破信号,断断续续的连条消息都要接收半天。”
萧萧牵着兆鸣的手在玩,头也不抬地说:“这边无人区就是这样的啦,过一会儿出了这个地段信号就会恢复的。”
琉金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萧萧理直气壮,“兆鸣告诉我的啊。”
兆鸣在一旁附和:“是,我和她说的。”
自从之前在大漠中琉金看见这两人接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两个人的进度突飞猛进,从暗地里拉拉小手变到如今明目张胆地贴在一起。
有一天晚上在房间里,琉金问萧萧和兆鸣是不是在一起了,萧萧当时正敷着面膜,语调随意地说:“算是吧。”
琉金:“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异地恋吗?”
“以后?”萧萧笑起来,“没有以后啦,我们只谈这一段路而已。”
“啊?”琉金没听明白。
萧萧揭下面膜,用清水洗了脸,温热的水扑到脸上,神思有些清醒起来。
“我会回燕市,而他放不下西北,所以,我们没有以后。”
琉金震惊,陷入沉默。
接下来两人在这段路上你侬我侬,琉金权当没看见,就是自己身边坐着一个笑吟吟的男人,让她有时候不太自在。
“算了,我还是看看之前缓存的朋友圈吧。”琉金嘟囔着,屈服于微弱到约等于无的信号之下。
打开朋友圈,看了一圈微商和广告,手指继续往下滑,突然在某个页面上停顿了一下。
“咦,贺总前两天参加了一个峰会啊,这视频拍得不错啊。”琉金看着朋友圈里别人发的视频,演讲台上男人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熟悉的面孔赫然就是贺泯。
吴晟瞄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拍的也就那样。”
萧萧凑热闹:“是吗?给我看看,到底拍得怎么样。”
她手机也没信号,没什么娱乐活动,不然也不会闲到去玩兆鸣的手指。
琉金把手机递给她,萧萧接过来和兆鸣一起看,两人对着视频里的贺泯评头论足。
萧萧:“我觉得还可以,贺总还是很帅的,就是这视频清晰度不太行,没拍出贺总的美貌。”
兆鸣附和道:“确实,贺哥是蛮帅的,就是我总觉得他眼熟”
说到这个,萧萧也有同感,转头看兆鸣狠狠点头,“我也觉得!见他第一面我就觉得眼熟了。”
两个人表情同步,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异口同声地说:“到底在哪见过?”
琉金看得好笑,拿回自己的手机,打趣道:“你们俩都觉得眼熟,不会以前一起见过吧?”
她纯粹是开玩笑说说的,但前面两人因此陷入了苦思冥想。
车子行驶出无人区,信号恢复之后,琉金的手机响起不停地消息提示音,打开微信一看,最上面就是宋平渊的消息。
【麻烦帮我和青雨说一声,我等她回消息。】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棕色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办公桌角露出一个熟悉又独特的招财猫,看起来好像是青雨办公室?
琉金点开照片放大一看,协议上的五个大字猛地冲进眼睛里。
“我艹!”她控制不住骂出声。
她是知道张青雨有一份提前签好的离婚协议的,之前她查到张家破产事件始末的时候,张青雨就在自己办公室拿出这份协议给她看过。
宋平渊现在拍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他在青雨办公室擅自拿了离婚协议?这狗男人要做什么!
琉金截了图发给张青雨,接着马不停蹄地给张青雨打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就冲着电话里喊:“你快看我给你发的照片!”
琉金骂骂咧咧:“要
不是我不在今朝,我非去你办公室锤死他不可!”
张青雨在电话那边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这么激动,别急,我先看看你发了什么东西。”
琉金大喊:“宋平渊啊!那狗男人偷偷去你办公室翻协议了!”
身后琉金情绪激动,前面萧萧还在皱着眉头思考,“我们一起见过的话,那就只有在”
“高中!”兆鸣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他也很激动,大喊道:“贺泯是我们一个高中的!我想起来了,我们高一入学的时候,他是高三的学长!”
张家阳台处,两句同样激动地大喊从张青雨手机里传出来。
她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一瞬间不知道哪个消息比较重要。
手机挡不住格外激动的声音,更遑论是在较为寂静的阳台,一旁贺泯同样将这两句话收入耳中,转头与张青雨对视,缓缓挑起眉梢。
张青雨在电话里安抚琉金,听她骂了一阵后才挂断电话。
她看向贺泯,缓声叫了句:“学长?”
贺泯神色未动,面不改色应下,“嗯,学妹。”
张青雨轻嗤一声,手机在掌中转了转,低讽说:“挺会装啊,贺泯。”
“没有吧。”贺泯笑着凑近,“我只是没提而已,不算瞒你吧?”
张青雨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宋平渊也知道?”
“嗯,高中的时候我和他见过几次面。”
“我怎么没听他说起。”
贺泯微微一笑。宋平渊怎么会说呢?他巴不得自己和张青雨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还会提起这件事。
贺泯转开话题,问道:“琉金刚刚说的是什么?宋平渊怎么了?”
其实他知道,毕竟曾经他也偷偷去翻过那份协议,但在张青雨面前,他总不能直说自己也当了一回狗男人吧?
“没什么,他约我去明天的宋家家宴。”
“那你要去吗?”
张青雨敛了笑,悠悠秋风中,她的声音有些缥缈。
“去啊,怎么不去。”
第60章 第60章“那是你的奸夫吧!”……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一家人吃顿饭,只是比平时多了几个人。
张青雨到的时候,客厅里坐着宋姑姑和她儿子杨廷云,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宋姑姑看清是张青雨之后,嘴角略带嘲讽地扯起,拖长了声音说道:“呦,青雨来啦?怎么来这么迟?”
张青雨换好鞋走进来,语气平淡,“是没有您来得早。”
宋姑姑向来热衷于赶赴宋家的各种宴会,大到商业晚会,小到自家家宴。但宋家留在燕市的人不多,所以宋父对于宋姑姑这个堂妹还算是比较纵容。
今天这顿饭说是家宴,实际上就是宋平渊和张青雨之前固定时间回家吃饭的约定,宋姑姑一家人本不该在场。
张青雨看见她一家人还觉得奇怪,听到宋姑姑冷讽她来得迟,直接反击回去,讽刺她本不该来。
宋姑姑端坐在沙发上,罕见的没有呛声,只是轻淡打量张青雨一眼,嘴角扯起冷笑。
张青雨没理她,更懒得关注什么。
“青雨。”宋母从厨房中走出来,“你来了?最近怎么样,好像有些瘦了。”
张青雨礼貌地应:“最近挺好的,可能是许久不见您才觉得我瘦了。”
“是有段时间不见了,最近工作很忙吗?”
张青雨笑笑,“嗯,是有一点。”
沙发上响起一声冷嗤,“是在忙工作还是忙些别的什么,恐怕只有青雨自己清楚吧。”
宋母轻皱起眉头,张青雨瞥宋姑姑一眼,“姑姑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张青雨平静反问:“我该清楚吗?”
宋姑姑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一旁杨廷云轻轻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袖子,面色尴尬地低声说:“妈!你说什么呢!”
见她不说话,张青雨便不再理会,宋母松开轻皱的眉头,转而上前拉着张青雨的手一起去厨房。
“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甜点,进来尝尝?”
“好,谢谢您。”
到了厨房里,宋母将做好的豆乳布丁递给张青雨,缓声说:“前几天听说你母亲生病了,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张青雨端着甜品碗,颔首道:“还好,医生说是良性的,做完手术好好休养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到时候等她做完手术,我和平渊爸爸再去看她,现在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
做完手术,应该要十月中旬,到时候她和宋平渊已经离婚,宋母可能也不用再去看望了。
张青雨心里这么想着,但没说出来,只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她微垂着眼,捏着勺子吃布丁,这是宋母知道她喜欢吃布丁之后特意去学的,教程简单但做出来口味很不错,每次她来宋母都会亲自做上几份。
宋母含笑看她乖巧地吃甜品,温和说:“平渊姑姑的性子你也知道,你退她则进,若是她说话难听,你别忍着。”
张青雨了然,“我明白的。”
两人在厨房里闲聊着,外面沙发上杨廷云则皱着眉看宋姑姑。
“妈,你今天来舅舅家到底是做什么?”
宋姑姑拢了拢披肩,“当然是有要紧事。”
“您有事就说事,干什么总针对表嫂?”杨廷云埋怨道:“我最近还想让堂哥给我一个分公司管管呢,表嫂和表哥感情这么好,你这样我还怎么和表哥说!”
“感情好?”宋姑姑笑起来,“傻孩子,今天你就知道他们感情到底好不好了。”
“什么意思?”
“你放心,今天过后你表哥只会感谢你,别说一家分公司,总公司也能有你的位置。”宋姑姑说得笃定,但没有告诉儿子为什么,事以密成,这道理她懂。
“什么感谢?”宋平渊从楼梯上走下来,温和笑道:“廷云做什么了?”
“啊?”杨廷云自己也一头雾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应。
宋姑姑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随即侧身笑着对宋平渊说:“你表弟最近不是大学毕业了吗,想着进公司为你分忧,想让你给他安排个职位呢。”
“是这样啊,好啊。”宋平渊颔首,还不等沙发上的两人高兴,他又接着说:“公司每年都有招实习生,我可以做主让廷云免去面试,直接入职实习。”
杨廷云面色一僵,犹豫着开口:“实习啊?”
宋平渊点头,“是啊,我当年也是从基层做起的,有能力自然会得到体现。”
杨廷云憋了一肚子话没说又咽回去。
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宋平渊一样商业目光这么敏锐,他只是想混个日子而已。
宋姑姑笑着说:“总公司门槛高我们知道的,实在不行直接让你表弟去分公司当个管理层也行,他能力还不错的。”
能力行不行尚且有待观察,但是品行如何这么多年差不多是看明白了,不然也不会谈恋爱被骗几百万,又去赌博输了几百万。
宋平渊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家里帮佣把饭菜端上桌摆好,热气在桌面上缥缈,引诱人的香气在鼻端萦绕。
宋平渊坐在张青雨身边,剥了一只虾放到她碗中,张青雨看了眼把虾夹起来吃掉。
宋平渊看她吃了虾便笑起来,又开始为她剥螃蟹,十月的螃蟹正是最肥美的时候,轻轻一掰就是鲜美蟹肉和油润
黄膏。
桌上聊起家常,宋父看向杨廷云,问道:“廷云最近毕业了吧?打算工作还是继续读书啊?”
宋姑姑应道:“他啊不是读书那块料子,想着让家里安排一个工作呢,职位不用太高,当个管理层就行了。”
“哦。”宋父点点头,“这事儿得问平渊了,公司的事我早就已经不管了。”
宋父又转头看向宋平渊,说道:“平渊啊,你回去让人力部评估一下,给你表弟一个合适的岗位。”
让人力部评估而不是直接安排,就点明了不走裙带关系直接空降这条路。
宋平渊:“好。”
杨廷云失望地垂下头。
这本也不是宋姑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随口一提若是没结果便也罢了,都是一家人以后总有机会。
她转而说起别的话题:“哎呀,家里总不会让廷云没工作的,这个我不操心。反倒是孩子大了,我更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啊。”
宋母抬眼笑道:“前段时间不是听说廷云在和贺家的小女儿接触吗?”
听到这个姓,宋平渊剥螃蟹的手不自觉一顿。
宋姑姑脸色僵了一瞬,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个不合适。”
张青雨嘴角扬起一点笑。据她所知可不是不合适,反倒是杨廷云缠着贺家小女儿被人骂回来了,根本看不上他。
宋姑姑眼尖地看到张青雨嘴角的笑,瞬间脸色沉了下来,“我们廷云找老婆,肯定要找安分持家的,一些小门小户行为不端的女人,可进不了我们杨家的门。”
她眼神直直地盯着张青雨说这句话,话中的不尊重明晃晃展露在桌面上。
宋母敛了笑,宋父手中筷子也停下来。
杨廷云眼神乱飘急忙在桌子底下推宋姑姑的腿让她收敛一点别乱说话,他想不懂怎么会有人在别人家饭桌上指着他们家里人贬损的。
张青雨眉尾轻扬,她就笑了一下,这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冲着自己来了?
宋平渊眉眼沉下来,“姑姑,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问你旁边坐着那个人就知道了!”
张青雨很好奇,“嗯?要问我什么?”
宋姑姑眼神尖锐,“前几天你刚从西北回来吧?你敢说你是和谁一起去的吗?”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张青雨浅笑道:“和朋友们一起去的。”
“什么朋友,那是朋友吗?”宋姑姑语气冰凉,眼神中有报复的快意,恶狠狠地说:“那是你的奸夫吧!”
满桌寂静。
杨廷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自己母亲,怀疑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宋父猛地将筷子拍到桌上,沉沉开口:“宋书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母眉眼也沉寂,“这种毁人名声的话,会有因果的。”
“我没乱说!”宋姑姑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啪’的一声甩到桌上,理直气壮地说:“我有证据,不信你们自己看。”
宋父拿过照片翻了翻,接着面色很差地递给宋母。
宋母看都没看直接给了张青雨,比起不会说话的照片,她更相信平日里相处后看的人心。
张青雨顿了一瞬,随即接过照片翻看着,摆在最上面的一张,是在机场贺泯拉着两个箱子站在她身边笑吟吟的模样,再往后翻,都是相似的一些抓拍。
有贺泯与她同坐一辆车去今朝或者医院,有在酒吧里坐在高椅上碰杯的,还有一些同进同出的照片。
张青雨面色平静地看着,直到翻到最后一张,是深夜中贺泯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
想到这张照片对应的场景,张青雨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当时心中那种失望与低落。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她低笑一声,突然觉得挺有趣的,于是把这张照片递给宋平渊。
宋平渊瞥了一眼就不再多看,那张照片背后的事情他不愿再去回想。
宋姑姑深深皱着眉看张青雨,语气很冲地说:“你笑什么?”
张青雨放下手中的照片,弯起唇,“我笑姑姑你请的私人侦探不是很敬业啊,是不是钱没给够,这么敷衍你。”
她指了指宋平渊手边的那张照片,“这些照片里面唯一有肢体接触的就一张,但是你的私家侦探没告诉你,那张照片里还有一个人吗?”
“什么?”宋姑姑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对。
宋平渊缓缓开口:“那天我也在场。”
他指着那一叠照片,语调平静,“那些照片我都知道,姑姑,这不是你该拿出的证据。”
“这是我们家的家宴,您今天做的事实在很失礼。”
宋姑姑尖叫起来:“你们别被她骗了!她和那个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亲眼看见的!”
“够了!”宋平渊眼神暗沉,语气也变得冰冷,“不用再说了,我看您根本不该来我们家。”
宋平渊看向杨廷云,“把你妈妈带走,不然以后这个门你也不用再踏进一步。”
杨廷云瞬间头皮发麻,看看上首面色很差的两位长辈,急忙拉着宋姑姑的手站起来。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舅舅舅妈表哥表嫂对不起,我妈妈昨天没休息好,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对,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们这就走。”
杨廷云紧紧钳着宋姑姑的手,她甩了甩挣脱不了,整个人被拉起半个身子,还是不死心地指着张青雨手腕上那个碧蓝色玉镯大喊:
“我没胡说!张青雨你自己说,如果他和你没关系,他为什么要送这个镯子给你!几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凭什么!”
张青雨面色平静,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没说话。
宋姑姑还要发疯,杨廷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别说了,妈!想想你的分红,再说下去堂哥真的会让你什么都没有的!”
宋姑姑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哑了声音,忽然回神看了眼饭桌上面色沉沉的大哥大嫂,再看看眼神冷漠的宋平渊,狼狈地被杨廷云带走。
两人走了之后,饭桌上一下子没有人开口说话,过了片刻,张青雨突然开口:“那些照片虽然是真的,但我和贺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种事宋父不太好说什么,反倒是宋母面色缓和起来,温和又真诚地说:“我相信你。”
张青雨微微一笑,沉默一瞬又说道:“不过我和平渊打算离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两位长辈说一声。”
“离婚?”宋母神色震惊。
张青雨看向两位长辈,其实她不知道宋父宋母知不知道当初张家破产是宋平渊设计的,但总归这件事和长辈没有关系,婚后这两年宋父宋母也对她很关怀。
她不想探究到底,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所以面对宋母的震惊与疑惑,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嗯,我们已经商议好了。”
“这两年感谢您二位的体贴关怀,不过可能缘分就是这样,能一起相处这一段时光是我的幸运。”
她站起身,“今天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和平渊还有别的事要谈,就先走了。”
一旁宋平渊抬起头看她,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张青雨淡淡回视,“平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