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霍团长,你就是这样照顾她……
沈柏聿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气极反笑。
这位霍团长在防备自己?
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对,为什么要和他解释?
看来姜沅并没有提过自己和她的关系,既然如此,沈柏聿更加不会说。
见两人僵持不下,姜沅吃完饭,盖上饭盒,还给沈柏聿。
“谢谢,需要我洗吗。”她问。
“……”
“不用,我来就好。”
霍青淮的宣示主权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她的礼貌疏离让沈柏聿十分受挫。
什么时候她也能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表露情绪?
沈柏聿接过饭盒,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在霍青淮晦暗不明的目光中,和姜沅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房间。
这里的动静家属房的嫂子们都看在眼里,平时海岛上太无聊了,她们也会聊聊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时间嘛。
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自然时刻关注着。
“哎你说这霍团长去给她送东西很正常,那沈教导员跟着凑什么热闹?眼巴巴跑过来送饭,不会是对这小姑娘有意思吧,他们可是一起来的……”
看到撅着屁股扒拉在窗户上不停往外瞅的媳妇儿,张富国一边拍蚊子一边说:“你管那么多干啥啊,人家也没碍着你眼吧,这事可不好瞎说,属于作风问题了。”
“你再这样小心政委媳妇找你谈话。”
“你别跟我在这上纲上线啊,也别拿杨大姐压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想处对象也正常啊。再说了,我不是替巧云关心一下嘛,她条件多好啊,又是工农兵大学生又是咱们岛上的军医,她对霍团长的心思大伙都知道,我是觉得她们条件般配,各方面都太合适了。”
吴秀珍看到沈柏聿走了,霍青淮还在里面,纳闷道:“你说这小姑娘跟霍团长到底啥意思啊,真是当兄妹?”
要是这样她可就替巧云松了
口气。
不然就这姑娘的长相,哪个男人见了不得被迷住。
这一点巧云还是没法跟人比的。
“你倒是能耐,人家霍团长压根没这个心思,你先给人家配上对了。”张富国懒得再搭理她,拿起苍蝇拍子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看了,人家窗户都要被你盯出一个洞来了。”
“这几天估摸着有台风,你看好家里那两个小崽子,别让他们去海边疯玩,听见没?”
吴秀珍捂着屁股恋恋不舍收回视线,愤愤道:“今晚你给我等着!”
张富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媳妇儿我想起来部队还有任务,我得去加固一下野战工事,维护下坑道,不然台风来了发电机都要被水给泡了……”
他正要开溜,吴秀珍一把甩上门,拦在他面前,恶狠狠道:“想跑?没门儿!”
张富国一张脸皱成苦瓜,唉声叹气。
他的命咋这么苦啊!
等沈柏聿走了,霍青淮才收回手,从姜沅身后离开。
“洗漱都在外面那间公用的澡房里,厕所在旁边,厕所里的水不要用来洗手,都是海水。”
他事无巨细叮嘱道:“我给你留一只手电筒,晚上出门不要抹黑出去,外面会有一些爬行动物。要喝水就去炊事班打烧开的热水,澡房里的水不是雨水就是地下水,喝了容易生病。”
姜沅耐心听着,并且全部记了下来。
霍青淮想了一下都说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这么唠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姜沅疑惑地看向自己,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宠溺道:“没什么,就是第一次当哥哥,有点兴奋。”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阿沅多包容点。”
姜沅也忍不住笑了,两人又聊了会儿,哪怕知道她要去美国留学,但是再次听到,还是会有些沉默。
知道他想起了老师,姜沅也不好多说,更不敢在他面前提关于老师的事。
如果给老师平反会有风险,就让她一个人来担,不要影响到哥哥的前途。
下午在船舱听到的话让她很心疼霍青淮,小时候被迫和父亲断亲,长大了还要因为这层关系受牵连,他只能默默沉受这一切。
“阿沅,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去了国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给我写信。”
霍青淮心里有些沉重,看向姜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笑着祝她学业有成。
见时间不早了,霍青淮也不再继续话题,让她早点睡不要过于劳累,晚上学习容易伤眼睛。
姜沅笑着应好,起身送他出去,还不忘把他的外套带上。
“走了。”霍青淮站在门外朝她摆手,大步往前,踩着月光回了团部。
像他们这种单身干部一般都是住宿舍,虽然以他的级别可以分房,但霍青淮觉得在营地工作更方便。
只不过现在姜沅来了,他心里有了牵挂,才会时不时来上一趟。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姜沅才关门,余光瞥见对面窗户探头探脑的身影,不由有些好笑。
本来还想再做一道题的,但是想起哥哥的话,又合上了本子,放下铅笔,把毛巾放在搪瓷盆里,打着手电筒出去洗漱。
本以为刚来新环境会不适应,没想到却意外的好睡,蚊香淡淡的草木味道盈满整个房间,没有蚊虫侵扰,一夜无梦。
第二天五点多她就醒来了,围着海岛跑了一圈,差不到把整个岛上的环境弄清楚了,才去家属食堂吃早餐。
“妹子,吃面还是馒头?”贾大胖看到她,立马呲牙乐了。
昨晚大家伙还在说这姑娘怎么没来食堂呢,也没见霍团长给她打饭过去,心里寻思她应该也不至于自己开火啊,这不,早上人不就来了吗。
“清汤面吧,谢谢贾班长。”姜沅不好意思道,“我哥哥说走他的定量,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贾班长个不高,身材圆胖,为人随和,“霍团长每个月的定量都吃不完,正好你给他分担分担。”
姜沅也笑了,乖巧坐在一边等着。
大早上来吃早饭的人不少,有些家里的媳妇儿太早了起不来,他们来打点早餐回去。
“南瓜红薯多来点呗,老贾。”有人把铝饭盒递过去,目光看了眼姜沅,心想原来这就是昨晚自家娘们儿说的那个美人坯子。
霍团长这漂亮妹妹确实好看,如果家里媳妇儿猜的没错,那巧云可是有对手咯。
他心里刚想到巧云,结果没一会儿人就到了近前。
韩巧云扎着两根油亮的大麻花辫,身穿上白下蓝的制服,头戴无檐帽,眼神清亮有光。
“贾班长,我要一碗鸡蛋面,挑个大点的鸡蛋。”
“成啊,要不给你放个鹅蛋?那玩意更大。”贾班长头也没抬调侃道。
“也行,要是有鸵鸟蛋就更好了。”韩巧云顺势回嘴,见旁边的男人盯着她看,纳闷问,“看什么呢?我脸上有眼屎?”
穿着军装的男人看了眼她,再看看另一边安安静静坐在那的小姑娘,无奈扶额。
得,妹子你再这么糙下去,是真难找对象了。
韩巧云一开始还以为他犯病了,正要问他要不要去军诊所打两针,旁边的吴秀珍拉了拉她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没一会儿,韩巧云面色就变了,“唰”地一下看向姜沅。
吴秀珍诶了一声——
“你别现在就看啊,这不是明显让人家知道咱们在说她吗。”
韩巧云充耳不闻,忍不住打量那个明显与众不同的姑娘。
一头柔顺的长发散在腰后,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棉麻裙,脚上布鞋的鞋面也是浅蓝色的。
五官更是让人惊艳,杏眼柳叶眉,粉面桃腮,皮肤瓷白,和她们这些在海岛上久经风吹日晒的明显不一样。
炊事班的小战士把面端给她的时候,她弯着眸子温和道谢,吃面时也不像她一样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
韩巧云挠了挠后颈,问吴秀珍:“这小姑娘真是霍团长的干妹妹?挺好看啊。”
“……”吴秀珍有些无语,她哪里说的是这个。
“你可长点心吧。”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接过贾大胖递来的铝饭盒,捧着红薯土豆扭着屁股回去了。
中午晚上在家做饭划算,早上炊事班有蒸南瓜蒸红薯蒸土豆,这些都直接从她们家男人定量里扣就行,他们在岛上开荒种了很多,吃起来也不心疼。
韩巧云不知道这吴大嫂生的哪门子气,自己去抽了双筷子,坐在一边等鸡蛋面。
还时不时看一眼姜沅。
别说,这姑娘还真养眼。
本以为后续没啥见面的机会,她是住军医宿舍,一般也不去家属房那边。
没成想晚上这姑娘就被人送来了,蜷缩着身子,浑身冒着冷汗。
“同志,麻烦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霍青淮把她放到一边的简易行军床上,大声喊军医过来。
姜沅嘴唇有些发白,小腹绞痛,冷汗从额角一直往下淌。
她是晚上吃完饭回去才知道自己来生理期了,本来想换上月事带,再洗一下裙子,没想到会突然痛到站不起来。
霍青淮正好从炊事班给她打了壶热水过来,一见妹妹这样,赶紧送到军诊所。
韩巧云应了两声,看到霍青淮来不及惊喜,就瞅见姜沅快要痛昏过去了。
她戴上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心肺声,蹙着眉问姜沅:“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姜沅摇头。
瞥见她一直捂着肚子,韩巧云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霍青淮面色微僵,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
见姜沅点头,她又问:“今天吃了什么?说详细点,是不是吃了海鲜?”
“是,早上吃了清汤面,中午吃的螃蟹和清蒸扇贝,晚上吃了带鱼。”姜沅如实回答,因为疼痛,冷汗浸湿了后背。
“那就没错了,你应该还在吃一些温阳散寒的药,和寒性的食物有冲突,造成腹痛,像是螃蟹这些都是大寒,吃了容易脾胃虚寒。而且正巧月事来了,痛经会比以前更严重。”
韩巧云又触诊了一会儿,根据她的状况,在纸上写上自己的诊断:“吊两瓶水,给你开点药,这几天不要再吃海鲜了,等月事走了再吃。”
“小姚,来给这个小同志吊个水!”她扭头喊道。
“马上好!”那边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姜沅躺在行军床上,佝着身子看起来十分可怜,看她难受,霍青淮心里懊恼不已。
中午的饭是他送的,听说她早上还去跑了步,以为她缓过来适应了,就想让她
尝尝岛上的东西。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见他站在一边忧心不已,韩巧云心里多少有些吃味,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姜沅:“小口小口慢慢喝。”
随后又问霍青淮:“有红糖没?掰点儿给她泡水喝,可以缓解一下疼痛,暖宫散寒。”
“有。”霍青淮毫不犹豫转身,“我回去拿。”
这会儿他总算知道干妈为什么要寄红糖过来了,步伐急促往家属房那边走,生怕晚一步她就要多疼一会儿。
韩巧云看着他的背影,撇嘴。
还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着急。
接过姜沅喝完的搪瓷杯,韩巧云又去用盐水瓶子灌了点热水,用毛巾裹住:“放在肚子里那里缓缓,能舒服点。”
姜沅依言照做,极为温顺。
韩巧云看了也有几分怜惜,想起了吴秀珍说的话,不由叹气。
这谁能不喜欢啊,连她都觉得乖巧可爱。
在岛上呆惯了的韩巧云头一回看到这么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身上还有着清爽的皂荚味,和那些动不动出一身汗馊味的男人们不同。
又有一个婶子带着小孩过来,说是去海边玩被石头划伤了脚底板,韩巧云又拿着碘酒去给小家伙消毒上药,缠上了绷带。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霍青淮就提着一包红糖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个搪瓷杯,拎起桌上的暖壶就开始冲水。
见他掰了一大块红糖要往杯子里放,韩巧云无语道:“你要是想齁死她,干脆全部放进去得了。”
霍青淮手足无措,最后韩巧云看不下去了,拿过他手里的红糖,掰了十分之一,又用热水冲开,没好气地递给他:“给你妹妹喂下去吧。”
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霍青淮还真照做,递到姜沅嘴边让她慢点喝,烫。
姜沅不是个迟钝的人,哪怕对男女之事再没有经验,也看出来了这位小韩同志看向哥哥时眼底的哀怨。
她伸手拿过霍青淮手里的搪瓷杯,虚弱道:“我自己喝就好。”
霍青淮点头,扶着她坐起来,看她肚子上多了一个温热的盐水瓶,朝韩巧云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算你还有点良心。”韩巧云心里哼了一声,等护士拿着注射好的盐水瓶过来,她接过来挂在床边的挂钩上,又蹲下来给姜沅手腕绑上压脉带。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手背经络也明显,用棉球沾着碘酒擦了两下,韩巧云根据她血管的走向进行穿刺。
扎针的时候,霍青淮下意识伸手挡住姜沅的眼睛,不让她看。
他的举动让姜沅愣了一下,韩巧云也有些郁闷。
不过不说别的,这男人细心点,以后不管谁嫁给他都好过日子。
韩巧云又用医用胶带给固定住针头,这才松开压脉带,起身调整输液速度。
霍青淮就坐在床边陪她输液,见她脸色逐渐好转,嘴唇没那么吓人了,才开口:“是哥哥不好,不应该给你打海鲜。”
听他内疚,姜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螃蟹很好吃,痛一下也不亏的。”
见她明明痛得不行还要来安慰自己,霍青淮更加揪心了。
沈柏聿本来是想给姜沅送点椰子和香蕉,都是岛上的水果,那天看她捧着个椰子目光很新奇。
到了家属房才听对门的嫂子说姜沅被她哥抱去军诊所了,说看着人好像都要昏过去了。
沈柏聿立马放下尼龙网袋,转身往军诊所走,吴秀珍看在眼里又是啧啧称奇。
来了军诊所,看到脸色苍白的姜沅,又问了韩巧云关于她的状况,沈柏聿脸上温润的笑容消失不见,走到姜沅面前,瞥见她身后有些许血迹,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
沈柏聿语气平缓,但听起来却咄咄逼人——
“霍团长,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做错事了还这么横
霍青淮自觉失职,沉默不语,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沈柏聿查看了下姜沅的情况,见她状况没有吴大嫂说的那么严重,心里才好受了些。
两个男人确实都有些吓到了。
海岛上的医疗条件终究不比陆地,军医们平时虽然也治一些头疼脑热发烧咳嗽,但更多是给受伤的战士处理外伤,比如骨折脱臼扭伤之类的以及给重伤的同志做手术。
像是这种急症,能控制住还好,控制不住就要送去陆地县城医院,光是坐船就要七八个小时,而且现在是晚上,更加麻烦。
所以沈柏聿听完韩巧云的话,是真的急了,语气也有些不好。
他还要说话,忽然觉得袖口一沉,垂眸看过去,就看到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
姜沅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轻轻摇头:“我没事。”
沈柏聿心头一软,无声叹了口气,想要坐在他旁边,但见霍青淮冷冷的目光扫来,只能坐到一边的小马扎上。
他哑口无言。
做错了事还这么横。
一米八五的男人只能屈腿坐着,看起来就难受,但他没有出声,只是抬头看了眼盐水瓶里的点滴液。
霍青淮收回目光,有沈柏聿在这里,他更是寸步不敢离。
部队里平时也有战友的妹妹会来探亲,他们一个护得比一个紧,生怕被兄弟们觊觎自家妹妹。
海岛虽然待遇高,但是生活条件苦,长时间住下来身体吃不消,不是风吹日晒就是暴雨狂风,连用水都得省着。
要是一个没看住,自家妹妹被哄走了哭着喊着要随军,真是气都没处撒。
霍青淮也不是对沈柏聿有意见,只是觉得这人的行为举止太过越界了。
不管怎么样,基本的距离还是要保持吧,天天这么凑过来算怎么回事?
沈柏聿也看霍青淮有些不顺眼。
他不懂霍青淮对他妹妹是什么居心,也怕妹妹年纪小被他哄骗。
毕竟两人年龄相差九岁,哪怕阿沅再聪明,可毕竟阅历少,不懂得人心险恶,很容易上当。
作为哥哥,他必须防备霍青淮,以免她受到伤害。
至于那个谢家的妹夫,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过。
在他看来,这门婚事必须退。
谢家再怎么家世好他也看不上,妹妹一辈子的终生幸福不能就这么草率决定。
可他也不好跟姜沅明说,因为她的事,他最多只能提一下建议,不能插手。
他没资格。
这么一想,沈柏聿反而看霍青淮顺眼了些。虽然年纪大点,但是比谢宥川还是要好,不说别的,起码以后不会需要人照顾,捆绑住她。
察觉他神色有异,霍青淮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虞。
姜沅有些累,躺着睡了会儿,有霍青淮在旁边看着吊瓶,她很放心。
谢宥川还不知道未来便宜大舅子已经在想怎么退亲了,他虽然担心姜沅,但也没办法,只能一直沉默。
同为男人,他最了解这两人的心思,都在互相忌惮对方对姜沅心思不正,完全没想到双方都是把她当成亲妹妹。
所以他轻嗤一声,冷眼旁观,毕竟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等两瓶盐水都吊完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韩巧云都有些打瞌睡,这个时候一般没有人来,她早就下班了。
拔完针,她打着哈欠道:“开了点药记得带回去,这几天别让她吃生冷的食物,少碰冷水,多喝点红糖水。”
“对了,她自己吃的那个药先停了,等经期结束了再吃。”
两人都有些局促,只能点头应好,沈柏聿接过药的时候霍青淮已经去准备抱姜沅了。
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懊恼,他慢了一步,让霍青淮有机可乘。
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姜沅醒了过来:“吊完了吗?”
她抬头往上看。
霍青淮点头,见姜沅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去抱了。
将韩巧云说的话转告她,霍青淮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这几天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吧,到了饭点我会给你送饭。”
姜沅点头应好。
两人一起把她送回家属房,刚出了军诊所的门,就吹来一阵狂风,椰树上巨大的叶子都被吹折了。
霍青淮和沈柏聿同时觉得不妙,对视一眼,脸色严肃道:“台风要来了。”
虽然沈柏聿才刚调来没多久,但之前也见过一次台风肆虐过后的景象,渔民的房屋倒塌严重,树木被连根拔起,岛上的通信设备受到了破坏,严重断电。
和台风一起来的是骤雨,如果不及时清淤,就会造成内涝,破坏他们修建的防御工事。
夜晚寂静,能听见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浪潮席卷,只希望渔民能及时返航。
看了眼灯塔的方向,霍青淮忧心忡忡。
送姜沅到了家属房,又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叮嘱她早点休息后,霍青淮和沈柏聿并肩离开大院。
海边的月亮已经被乌云淹没,海面漆黑汹涌,一看就是暴风雨的前兆。
霍青淮眺望远方,沉默着回了团部,去部署应对计划。
沈柏聿也往营地走,接下来肯定是一场硬仗。
到了凌晨三四点就开始下雨了,一开始还很小,但是狂风呼啸声有些骇人,呜啦啦叫。
姜沅翻来覆去没睡好。
她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到处黑沉沉的,家属房的灯也陆续亮起,原本已经睡下了的男人们穿上军装,自主集结,一起去了营区。
她有些担心霍青淮和沈柏聿,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老实待在房间里,不给他们添乱。
这一晚上姜沅因为肚子痛以及忧心,再加上房顶上总是噼里啪啦作响,好像有什么重物砸了上去一样,躺在床上也生怕屋顶随时会被砸穿。
她闭着眼睛煎熬地等天亮,好不容易到了六点多,外面雨停了,风也小了,只是不像往常一样天光大亮,而是阴沉沉的。
穿上鞋子推开门出去,外面凉飕飕的,一点也不像夏天该有的温度。
院子里被雨水冲刷,泥泞坑洼,到处都是残枝落叶。
昨晚没有几个人睡了安稳觉,既担心自家男人,又害怕房顶被吹跑了,还要哄着孩子。
早上起来打开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盯着一双熊猫眼,只能苦中作乐无奈而笑。
“都出来,别站屋里。”有男人扛来长梯,深灰色的军装已经湿透了,招呼着她们往空地走,“你们去家属食堂待会儿,我们要检修屋顶。”
说完,又来了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破旧的渔网,还用独轮车推了一堆石头过来。
他们利索地爬上屋顶,先是清理上面的树叶还有一些果实,把破了的地方修修补补,又抬手示意战友们扯开渔网,平铺在屋顶上。
渔网的几个角都绑了石头,这样再刮台风屋顶不容易被掀翻。
“我看这阵仗估计今晚的动静更大,这可咋办啊,一刮台风就提心吊胆的,我这心脏扑通扑通跳。”吴秀珍也有些发愁,昨晚她是一宿没睡,两个孩子吓得直哭,嗓子都哑了。
“先去食堂吧,余下的再说,我得找个地方打个盹缓缓,这肚子也空落落的,吃饱了睡会儿再想事。”王卫红安慰道,“再说了,男人们都在这呢,天塌下来了有他们扛着,我们看好了孩子别拖后腿就成。”
吴秀珍点点头,见姜沅站在那看着男人们修屋顶,喊了一声:“赶紧走啊妹子,你放心,你哥没事,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昨晚姜沅那样子可是把她吓够呛,现在看人在这好生生的站着,心也落回嗓子眼里了。
她是爱说长道短没错,但也只是打发下时间,可不是真对姜沅有什么意见。
姜沅回过神来,去屋里拿了件薄外套,然后往家属食堂那边走。
到那儿还有段距离,她踩在沙砾上,脚步平缓,侧头往旁边看。
从椰林的间隙里能看到海边的情况,不少渔民都在紧急往回收捕鱼的渔具,还有远海回来的船在海上就是一个小点,船帆随风而动。
姜沅的心不断往下沉,昨天台风给海岛造成的破坏已经出乎预料了,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
她收回目光,拧眉往食堂走。
昨天还在食堂里说说笑笑的战士们今天都没来,只有带着孩子的嫂子们在这,大多数都愁眉苦脸的。
看到她来了,贾大胖也没有和寻常一样开开心心地喊着妹子,而是沉默地递过去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两个鸡蛋。
“霍团长交代让我给你的。”见她讶异,贾大胖解释道。
姜沅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角吃着面,心不在焉的模样让韩巧云忍不住抬脚走过去。
“不用担心太多,他们有经验处理这些事。”韩巧云在她对面坐下,手里是一份炒饭,旁边还有两个红薯。
她拿了个放到姜沅面前:“吃饱了身体也会舒服些,你太瘦了,免疫差也容易生病。”
姜沅心神不宁地颔首,握着筷子咬了口煎蛋,又喝了两口热汤,肚子里传来的暖意让她大脑也逐渐恢复思考。
另一边。
军人们在对舰艇进行系泊加固,加了几根缆绳以防舰艇被台风刮走,还有人在对营区的房子进行加固。
沈柏聿带人对海岛上的坑道、岸防炮进行检查,发现损坏的,立即叫人来修复。
团部内。
有人大步进来,敬礼道:“团长,雷达兵在海上发现数艘渔船尚未靠岸,询问指挥部是否要立即展开救援。”
霍青淮站在海防图前面,目光落在雷达兵标注的位置上,蹙眉道:“出动磐山舰,如遇巨大风浪,先引导渔船去安全区域避风。”
从远海回来的渔船距离岛上太远了,海军气象部门传来讯息,飓风即将登陆。
渔船强行回来只会被巨浪掀翻。
“收到!”
岛上进入紧急战备状态,风雨刚停歇没多久,外面又开始七倒八歪。
营区外墙竖着的备荒备战为人民的木牌被吹得摇摇欲坠。
韩巧云也没有闲着,她回了军诊所清点药品,随时准备接收伤患。
怕姜沅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还把她也一并捎了过去。
纱布碘酒这些都被拿了出来,军医和护士们在诊所里穿来穿去,已经有因为加固防御工事被石头砸伤的战士过来了,还有附近因为房屋倒塌受伤的渔民。
姜沅看到这些疲倦麻木的面容,于心不忍,帮着给护士们端装着医疗用品的盘子以及递东西。
韩巧云抽空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无限上升,觉得就算吴大嫂说的是真的,也没关系了。
这姑娘挺好的,霍青淮也不错,真要是两人都有意,她也……
算了,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
没有多余的功夫想这些,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过了一瞬,又开始给受伤的战士们处理伤口。
一通忙下来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一点多,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骤雨也猛然落下,比昨晚急切得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送来,姜沅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到现在她还没见过霍青淮和沈柏聿,满心眼都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
外面有几根电线柱轰然倒塌,闷响声压在了每个人心上。
军诊所的电灯跳了几下,灭了,没过一会儿有军医启动了备用电源,又开始重
新亮了起来。
岛上使用的是潮汐发电和小型柴油发电机组,部队的通信设备照明系统以及岸炮的火控系统和探照灯都是靠这些来发电。
除了这些,食堂做饭的水泵,还有这个军诊所里照明消毒设备都依靠潮汐发电站和柴油发电机进行电力保障。
因为军诊所有手术室,至关重要,所以独立配备了柴油发电机,可以提供临时供电支持。
韩巧云看到这情况也觉得不妙,但她没出声,怕引起恐慌。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众人也越来越沉默,偌大的军诊所,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受伤的也一声不吭。
姜沅心里也异常沉闷,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台风到底有多可怕,好像所有的一切瞬间就能摧毁。
渐渐的,夜幕开始降临。
外面的暴雨并没有停歇,不安感逐渐弥漫开来,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阴影。
军诊所的房顶上哗哗作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掀翻了,雨点狠狠地砸下来。
没过多久,有几个战士抬着一个受了重伤的战友过来,急促道:“军医!快看看他!他腿被石板砸断了!”
韩巧云立刻戴上口罩上前查看,语气镇定:“大腿骨严重骨折,断骨已经刺穿了肌肉,要立刻进行手术。”
“别愣着了!赶紧抬进来!”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你就不想知道你生的那个女……
因为台风来袭,邮局没办法继续往岛上送信,金蝶给姜沅寄的信件被积压在县城邮电所。
沈临的电话打到合成团团部。
“给我接两栖营教导员沈柏聿。”
“报告首长,岛上正在抵御台风,沈教导员出去执行任务了,等他回来立即给您回电。”
沈临皱了下眉,没有再作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年的事他已经让军医院查清了,当天不同时间段生产的产妇共有四十九名,包括军嫂和附近几个乡的村民。
军医说并没有出现死婴和弃婴情况。
和他的妻子在同一时间段里生产的产妇共有十九名,那个时候只有这些人有机会换孩子,而姜家那个田素芬恰好在列。
事实真相怎么样已经不言而喻,并且海城那边的侄子邱曜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告知了这件事,并说等父亲回国后,会立即带着他们兄妹以及表弟阿昭赶去首都。
沈临本来是想先告诉儿子真相,毕竟他现在和女儿在一起,让他照顾好女儿,至于妻子那里,他会回去一趟,当面说明。
听到岛上面临台风,他心里记挂着尚未谋面的亲生女儿,中午警卫员送来饭菜沈临都无心动筷。
海城。
从望舒嘴里得知姜沅是自己的亲表妹之后,邱曜扶额沉默了很久。
“你们是真能瞒,难怪当初我问柏聿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他只是笑而不语。”
邱曜是真的无奈了,他甚至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表妹。
邱望舒坐在一边喝着甘草茶,语气平淡道:“谁让你自己不留意,被他耍了也是应当。”
邱曜无语:“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祖父身体怎么样?你强行施针,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了,恐怕是有点吃不消。”
“你们瞒着我先斩后奏,还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没有大碍,在用药材温补。”邱望舒看向他,没有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而是冷静道,“祖父这段时间很高兴。”
哪怕最近一直在针灸喝药,并且神志不清醒,邱老爷子依然很开心,总是笑呵呵的,像是完成了某个心愿。
本来还有一丝后悔的邱望舒彻底打消念头,有时候对与错和某些东西比起来并不重要,比如尊重。
哪怕明知道对祖父身体有损,依旧要尊重他的意愿,这是老爷子活了一辈子、在小辈面前该有的尊严。
邱曜不说话了,过了一阵,才点头:“你做的没错。”
“阿昭那边要说吗?姑父说他已经查清了情况,到时候我们肯定要一同过去的。”
“还有安澜……虽然我们和她只见过两次,但她到底在沈家养了这么多年,要是姑姑知道了真相……”
邱曜忧虑不已。
“你考虑阿昭忧心姑姑,想过阿沅吗。”邱望舒语气平平,眉眼间带着冷意,“被亏欠的人竟然不是你第一时间记挂的,到底不是亲哥。”
邱曜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单手捂脸,深深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望舒。”
邱望舒这才面容和缓了些。
“阿昭那边先不要说,他最先见到阿沅,并且有过多次交集,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
“这种榆木脑袋只配最后知道。”
“姑姑那边姑父自有打算,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们是小辈,做不了长辈的决定。”
“我只是担心姑姑承受不住……这么多年疼爱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邱曜头疼道:“还有安澜,阿沅要是认回去了,姑姑要怎么安置她,一个不好就会闹出大问题。”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邱望舒最担忧的。
她和大哥只是表亲,并且没怎么见过沈安澜,所以有些话说起来很容易,因为他们对沈安澜并没有多浓厚的感情,完全是血缘支撑着。
父亲也还好,以前因为怕家世连累沈家,所以他很少去见妹妹妹夫,最多是写封家信报平安。
直到前几年祖父平反,政府归还房产,恢复他爱国商人的身份后,父亲才逐渐被重用。
他因为有公务在身,这几年时常往返首都,所以近两年见沈安澜的次数较多,也时常也给她带礼物。
真要说多重的感情也谈不上,全然是心疼妹妹以前在信里写的这个孩子有多可怜,从小体弱多病,而那个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除了对小辈的疼爱,对妹妹的心疼以及怜惜更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所以补偿给了沈安澜。
但姑姑和阿昭不一样。
姑姑亲手养育大沈安澜,因为有两个孩子奶水不够,那么爱漂亮的人还吃各种土方子下奶,导致刚生完孩子那两年胖了二十多斤,这些都是第一次见沈安澜和沈昭时,姑姑笑着说的。
当时她只觉得辛酸。
而沈昭把沈安澜当成自己的孪生姐姐,日夜相处,假双生子早年没有的默契,如今也都经过日积月累培养了出来。
割舍谈何容易。
所以兄妹俩都没有再出声,只等父亲回来,让他们这些长辈去处理。
瞥见手腕上的碧绿的翡翠,邱望舒情绪复杂。
她的镯子是早几年老宅刚收回来时,祖父给的,当时他老人家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但也已经开始认不出人了。
后来父亲去外事部任职后,可以去首都了,祖父却想不起来关于镯子的事,所以没有给沈安澜带过去。
直到今年二月,沈柏聿要换防,沈安澜过来探亲,途径海城在家里住了半个月,祖父既没有认出她,也想不起来镯子在哪。
也许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云县。
金蝶从公婆口里没有打探到什么,但是她爸是粮食局的干部,人脉广。
现在又是刚双抢完,各大生产队割了稻子晒好就要去交公粮。
她爸和粮站的人打了声招呼,收粮的时候就这么一问,很轻松就问到了当年和婆婆一起在军诊所生产的十里八乡的妇女。
金蝶亲自去了村里,她们都说当年并没有人生下死婴,而且她们对田素芬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对那个漂亮的军官老婆记忆深刻。
“听军医说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还晕死过去了,不过她生了对龙凤胎呢!这多稀罕呐,好多人都羡慕。后来来了个战士给她送补品,说是她男人在前线顾不上!”
当时大家都疼得不行,军诊所里又都是各种惨痛的嚎叫,谁还顾得上别人啊,也就那女人长得好看再加上一下子儿女双全,所以才能一直记得。
虽然这些不能完全确定姜沅就是那个漂亮军官老婆的女儿,但是金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喝完茶道了别,没心思回供销社上班了,眼珠子一转,回了钢铁厂家属院。
姜母看到她就跟没看到一样,拿着扫把在扫地,要不是她肚子里有自己的宝贝孙子,早就开始赶人了。
“妈。”金蝶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你当年费那么大劲换了别人的孩子,心里就一点也不愧疚?”
姜母脸色变了又变,皮笑肉不笑道:“你别指望从我这套出来什么,我知道,你和姜沅是一伙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小儿子姜二宝如今还被采石场扣着没放人,她原本还想和姜沅缓和关系,恢复母女亲情,没想到她竟然做得这么绝!
姜沅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她,只恨当初没有直接掐死她当做死婴扔到路边,这样谁也查不出来。
还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没门。
只要自己咬死了她就是被抛弃的弃婴,她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而且还敢登报说一切都是姜家的错,要不是大儿子的工作在她手里拿捏着,姜母非要和她闹个鱼死网破不可!
姜母却想越气愤,手指头就差把扫把捏出印来。
“那你就不想知道你生的那个女儿在哪儿吗?”金蝶说,“妈,你都把她送去享了这么多年福了,不应该让她回报回报你?要是没有你,她能有今天的日子吗?”
“虽然你对不起姜沅,但你了没有对不起她啊。”
“当年换的那户人家条件肯定不错吧,咱们家现在这光景你也知道,就靠我和大宝撑着,爸想回去村里种地又拉不下面子,二宝还在采石场,和于小凤的亲事肯定是掰了。”
“你为你那个宝贝女儿筹谋这么多,不得让她回馈一下咱们姜家?人家现在可是军官的女儿,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点东西,就够你和爸养老了,说不定还能把二宝送进部队呢。”
金蝶循循善诱,摸着肚子:“哪怕二宝不行,还有你孙子啊,咱们家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在吃苦,就她一个人享福,要是让爸知道了,恐怕也不乐意吧。”
姜德胜眼里就他自己和两个儿子,当初哪怕媳妇儿抱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都行,甚至在听到田素芬说亲女儿病歪歪的时,还夸她聪明。
比起一个需要钱看病养大又干不了活的病秧子,能帮家里做事还能给儿子换彩礼的闺女对他来说才算是好闺女。
姜母被说动了,虽然她当时换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想过等她长大了相认,只是想为自己减轻负担而且还能让女儿有个活命的机会。
要是抱回去,婆婆肯定不会让她留着这个孩子,还会骂她没用,净会给姜家生赔钱货。
但是不得不说,金蝶的话都踩在了她心坎上
对啊,当年换的是一个军官的孩子,要是能找到她让她帮家里,别的先不说,先把二宝弄出来。
她最近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小儿子在采石场过得不好,虽然总觉得他没用,可到底就两个儿子。
大儿子和入赘没差别了,养老就指着小儿子。
姜母神色有些迟疑,心思急转,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惊又怕道:“你都知道了?你从哪知道的?!”
金蝶蓦然笑了。
这不,话不就套出来了吗。
回去她就给姜沅写了封信寄出去,把所有的事都一一说明,姜大宝一开始还不赞同她的做法,既然亲妹妹有个当军官的父亲,干嘛还要去讨好姜沅。
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去黏着那个亲妹妹,总比这个养妹要牢靠吧!
金蝶当时就怒骂他蠢,真是和姜家人蠢的别无二致。
以姜沅的能耐,先不说她前程如何大好,就说她能把姜二宝送进采石场就知道,她在首都绝对是有人脉的。
而且她都已经怀疑到这了,以后查清自己的身世也不是什么难事,听说那个军官当年就已经是个首长了,现在指不定升到了什么位置,说不好就在首都。
比起一个冒牌货,谁都知道要讨好的是谁,姜沅才是军官真正的女儿。
“再说了,你们姜家要是能有本事能找到当年那个女人,姜沅只会更早找到,还想享你亲妹妹的福?下辈子吧!”
姜大宝瞬间就不吱声了。
金蝶白了他一眼,把在粮站问到的那些同一天去军诊所生孩子的妇女名字写了上去。
姜沅有孙厂长那边的关系,只要孙厂长肯帮她去军诊所要一份当年生孩子的名册,排除掉她说的这些人的名字,剩下那个就是她亲妈了。
她们这些普通人,别说想问军诊所要名册,人家搭都不带搭理你的。
再说了,金蝶可见识过姜沅的手段,别的不说,自家男人的工作可是她一句话的事,还有孩子——
轻轻摸了摸肚子,金蝶可不认为姜大宝那个所谓的亲妹妹就算认了,会对他们姜家有什么感情,更别说帮亲侄子铺路了。
那些话都是她哄婆婆的。
姜母会对自己的亲女儿寄予希望,她可不会对那个小姑子有什么妄想。
姜沅的厉害她看在眼里,金蝶现在只想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就是真正的傻子!
首都。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邱映雪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给海城那边打了电话,得知二儿子没事,又担心大儿子。
在听到岛上出现台风天气的时候,她一直焦心不已。
“妈妈,大哥会没事的,营部的人不是说了,他只是去抢修工事吗。”沈安澜陪在她身边宽慰道。
邱映雪摇了摇头,看着女儿清秀的脸庞,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种母子连心的感觉,旁人体会不了。
而此时,磐岩岛军诊所。
姜沅昨晚就在这里坐了一宿,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来气。
因为柴油发电机电压不稳,军诊所的电灯断断续续亮着,明暗闪烁。
这让本来就压抑的军诊所更加蒙上了一层阴霾。
明明是上午十点多,可外面依旧阴沉沉的。
不等她多想,身穿灰色雨衣浑身往下淌水的沈柏聿大步从门外进来,目光搜寻片刻,找到了角落里的她。
沈柏聿快步过去,语气凝重道:“阿沅,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对不起,哥哥,是我让你受……
从他嘴里,姜沅得知潮汐发电站的电力设施被台风破坏了,机房也被洪水浸泡,导致设备损坏断电,部队的维修班的技术兵正在紧急抢修。
“柴油发电机组电气系统也出了故障,部队维修人手不够。”
抹了把脸上苦涩的盐水,沈柏聿正色道:“岛上的雷达设备以及通信设备都需要设备供电,如果柴油机组断电,后果不堪设想。”
“阿沅,我知道你是物理工程专业的,这些你应该擅长。”
“能帮帮我吗?”
岛上的技术兵只有一个班的编制,这次台风造成损坏太大,技术兵也是分身乏术,并且短时间内外援无法登岛。
他知道姜沅现在身体虚弱,但已经顾不
上这么多了。
部队的雷达设备一旦断电,就会与还在海上的磐山舰失去联系,在远海的货轮和渔船也会联系不上海军部队汇报位置求援,指挥部没办法根据实事情况下达命令。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姜沅。
母亲也是物理研究所的,他对这个专业有些了解,知道姜沅肯定会这些。
“好,我跟你去。”姜沅没有过多犹豫,起身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的手背不知道被什么划烂了往外渗血,“你的伤……”
“不碍事。”走到门口,沈柏聿脱下身上的军用雨衣给她穿上,又抬手给她戴好帽子,随后蹲在她身前。
“上来。”他说。
军诊所有各种医疗设备,地势高,暂时还没有被水淹。
不过外面的水已经涨到了膝盖的位置,沈柏聿记得韩军医说过,她不能沾冷水。
而且水里有台风刮来的各种碎石块,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他也怕姜沅受伤。
没有过多迟疑,姜沅鼻尖一酸,趴了过去。
男人顺势站起,双手牢牢箍住她的腿弯,背着她脚步稳重往发电房的方向去。
沈柏聿穿的是高筒防水作战靴,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水里,背着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负重。
之前只觉得她瘦,现在才发现太轻了。
皱了下眉头,察觉到她的沉默,沈柏聿以为她在担心霍青淮,安慰道:“霍团长在指挥部,不会有事。”
姜沅伏在他背后,尽力贴着他,不让他被雨淋到。
男人宽阔的背脊就像一堵厚实的城墙,哪怕疾风骤雨,他也不动分毫,稳稳承担着她带来的重量,炙热的体温也通过后背传递给她。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不仅是担心哥哥。
柴油发电机组放在半山腰的发电房内,之所以没有考虑放进防空洞,是因为洞内潮湿容易回潮,会导致零件生锈损坏。
沈柏聿背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上了台阶,推开被风摇得嘎吱响的铁门,这才将姜沅放了下来。
这个发电房是一个正方形的建筑,矗立在半山腰,用砖石切成后还用混凝土加固过了。
进了门就能看到最中间的柴油发电机组,柴油机和发电机被联轴器连接在一起。
机组旁边除了燃油储存区,另外一侧还有个控制台和配电柜,有两个技术兵已经在确定故障范围,脚边是各种工具,像万用表示波器这些,还有各种扳手螺丝刀和钳子。
姜沅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过去帮忙,这些事她在华大的实验室早就做过多次,动作十分熟稔。
两个技术兵看到她略微讶异了一下,见她测量电压的行为十分专业,也没有过多疑惑,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
最后几人得出的答案一致:“是电气系统的故障!”
有一个技术兵在用万用表测量发电机输出端的电压,姜沅根据各种参数,拿过操作台上的纸笔,飞快计算磁场强度和感应电动势,另一个技术兵在检查电压调节器的工作情况。
三人配合得很好,确定是励磁系统出了问题后,开始进行修复和更换。
沈柏聿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在一边递工具,屋顶上厚实的铁皮被各种大风刮来的东西砸得哐当响,他有些忧心。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喊人来加固屋顶避免发电房进水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技术兵更换完部件启动进行调试,看电压是否稳定了下来。
姜沅记录下维修过程,还有各种测量数据以及刚才他们用到的维修方法和更换过的部件,然后交给技术兵,让他们存档。
验收完成后,技术兵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姜沅。
“咦,小同志,你是霍团长的妹妹吧?我在食堂见过你,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要不留下来到我们维修班当个尖兵?”
他开着玩笑缓解疲惫:“我们岛上技术人员不多,你这完全可以来带徒弟了,说不好第二年就能顶了我们的班长。”
旁边的技术兵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呵呵乐道:“小同志,别信他的,他就是我们班长。”
“就你嘴快!”班长一个眼刀过去,扶着一边的操作台慢慢站起来,“谢谢你了小同志,要是没有你,我们估计得弄到回头让贾大胖给你加餐。”
“沈教导员,我们还要去潮汐发电站,你们现在走还是?”
“嗯,一起走。”沈柏聿拿过一边的钥匙准备锁门,打算等下再来一趟,这屋顶和门都需要修缮了。
两个技术兵走在前面,姜沅跟在他们后面,刚推开门,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不远处有颗树瞬间被拦腰吹断,被气流携裹着猛然朝他们这边砸过来,狠狠撞到门上。
“阿沅!”后面的沈柏聿瞥见铁门被砸倒,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拔腿跑过去,扑倒姜沅,护在她身上。
事情就发生在刹那间,谁也来不及反应,听到一声闷响,前面两个技术兵这才回过神来。
“快抬门板!”
……
沈柏聿和姜沅被紧急送到军诊所,男军医得知他被铁门砸到了,脱下他的衣服。
“背部肌肉严重挫裂,伤口污染严重,需要立刻清创。”
“你们几个搭把手,动作轻点,把人抬进手术室。”
说完这才看到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姑娘,额头和嘴角有血,其它地方没有明显外伤。
得知是沈柏聿替她挡住了铁门,军医扒开她的眼皮看:“估计是脑袋受到了撞击,快去叫韩军医!”
此刻,首都。
邱映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胸闷气短,头痛难忍。
她强撑着给丈夫打了个电话,眼眶通红:“临哥,柏聿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沈临让她别担心,又给合成团去了个电话,得知沈柏聿从昨天开始一直没有回过营部,他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另一端的谢家,二楼。
男人眉头轻皱,眼皮缓缓掀动,没过多久,像是终于在黑暗中破开重重枷锁和迷雾,猛然从床上坐起。
掀开被子,他径直下楼,脚步声沉稳有力。
在客厅择菜的徐姨还以为是儿子弄出的动静,头也没抬道:“兴邦,小声点,楼板都要被你踩塌了。”
“今天给宥川擦了脸没?待会儿你弄根棉签蘸点水,给他擦擦嘴,不然都皲裂了。”
“听见没啊你这孩子!”见半天没人回应,徐姨纳闷,下意识抬头看,看清下楼的人是谁后,手里的菜啪嗒掉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宥川?!”
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她激动地跑过去,带着哭腔:“宥川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现在去给研究所打电话!告诉你妈,让她回来!”
“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但很快,跑到一半的她又意识到什么,惊愕回头:“不对,你的腿……”
谢宥川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因为负伤而不能行走的双腿如今和常人无异。
男人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脸部轮廓硬朗刚毅,眼神锐利冷淡,眸底静若寒潭。
“徐姨。”他开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嗓音沙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人帮我买张今天去虞城的火车票。”-
磐岩岛。
韩巧云仔细观察过姜沅的瞳孔呼吸和脉搏,又用干净的纱布替她处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后,才开口道——
“轻微脑震荡造成的昏迷,口鼻腔有些出血。应该是有人用手给她托了一下脑袋,缓冲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小姚,给她吊一瓶葡萄糖补充血容量。”
两个技术兵早就跑去喊人抢修发电房的大门了,这要是让雨水飘进去进了发电机可不得了。
韩巧云知道她是和沈教导员一起送来的,本来想要不要找人通知一下霍团长,但外面雨大,这里她又脱不开身,姜沅的情况不算严重,也就暂时搁置了。
直到晚上,岛上的风浪短暂平息,姜沅才缓缓醒了过来。
她躺在行军床上,眼睛看着头顶的白炽灯,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沈柏聿突然扑过来。
对,他为了救自己受伤了。
姜沅挣扎着要坐起来去看他,却浑身使不上劲,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痛。
头痛欲裂间,她嗓音艰涩,轻声道:“谢宥川,你在吗。”
为什么这一次,自己昏迷后,他没有控制身
体。
“谢宥川。”
还是没有人应。
姜沅头昏脑胀,四肢酸痛乏力,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过了许久才终于努力坐起来,找护士问:“同志,沈柏聿呢?”
“在那边,刚做完清创手术。”护士给她指了个位置,“你也别乱动,本来在经期身体就弱,又吹了冷风,还被铁门砸了,要好好静养……”
护士还要说什么,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缠着绷带,鲜红的血浸出来,一双杏眼噙着泪,雾蒙蒙地看着她,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唉,跟我来吧。”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她过去,“我只是怕你动太多了身体受不住,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帮了我们部队去维修了发电机,是个顶好的同志。”
“放心,沈教导员已经醒了,没想到平时看看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竟然也是个硬骨头,清创的时候没打麻药,愣是一声不吭熬过来了,一醒来就问你的情况。”
“他是真的不能下床,估计得躺十天半个月的,你俩现在都是病号,都需要人照顾。”
护士带着姜沅掀开帘子去了病房,除了沈柏聿,还有其它受伤的战士也在这,有些已经睡着了。
护士拉了条椅子过来,动作轻柔,扶着姜沅在床边坐下。
又看了眼沈柏聿正在输的青霉素,还不需要拔针,这才离开去做别的事。
沈柏聿侧卧在床上,背上用无菌纱布上了药,缠着绷带,只穿了件干爽宽松的衬衣。
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女孩。
小姑娘好看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眶泛红,看到他醒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
见她紧咬嘴唇,因为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肩膀微微有些颤抖,沈柏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轻声哄道:“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注意到——”
“对不起哥哥。”姜沅双眸雾气弥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伤了。”
沈柏聿有些手足无措,抬起扎着针头的那只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僵硬又笨拙地屈指蹭了蹭她脸颊。
滚烫的泪水灼伤他的手指,落到他心里去了。
沈柏聿眼里满是疼惜和无措,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可听着她压抑的抽噎声,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看到她额头上透着血迹的纱布,沈柏聿的心揪成一团,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
但又因为听到这句哥哥,酸涩的心瞬间被注满暖流,软成一片,十分熨帖。
他轻轻叹息一句,温润的眸子里带着愧疚与心疼:“是我对不起你,阿沅。”
“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要让她看到结果
邱映雪心口闷痛出现心悸,晚上也没有睡安稳,丈夫那边只说让她安心,柏聿在外面执行任务。
第二天,她神情憔悴,眼底一片乌青。
沈安澜见她难受,有些担心:“妈妈,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
邱映雪茶饭不思,正要摇头,就听女儿说:“您这样我也好难过,要是爸爸和大哥知道您不舒服,他们也会受影响,一心记挂着家里。”
被她劝了很久,邱映雪还是跟着她去了首都医院。
出家属大院时,看到母女俩挽着手,有婶子打趣道:“果然还是小棉袄好啊,你家阿昭去探亲了,家里还有一个陪着。”
邱映雪只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到了首都医院,沈安澜带她体检,做了各项检查,有些报告出得晚的要在医院等结果。
林白揉了揉脖子从中药房走出来,余光随意一瞥,就看到大厅靠墙那排座位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邱阿姨?”他脚步下意识走过去,“安澜,你们怎么来医院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邱映雪气色不好,他蹲下来,给她把脉:“心浮气躁,忧思过度导致气血翻涌,邱阿姨,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一直心神不宁。”
邱映雪点头,眉眼间带着忧虑,但还是脸上还是尽力露出笑容:“让你担心了,小白。”
“哪里的话,柏聿不在首都,作为他的兄弟,我理所应当照顾您。”
听他提到沈柏聿,邱映雪心里更加沉闷,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心脏,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一边的沈安澜也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看到他招呼都没打,林白下意识伸手给她搭脉。
手指刚碰到,沈安澜猛然收回手,骤然回神。
她的反应太大,别说林白吓了一跳,旁边的邱映雪也愣愣地看过去。
“安澜?你怎么了?”邱映雪拧眉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小时候的病调养的七七八八了,但大夫说过,情绪上不能受刺激,不然还会发病。
沈安澜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犯过病了,身体也越来越好,邱映雪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件事。
“……我没事。”沈安澜下意识避开林白打量的目光,眼神闪躲,起身道,“妈妈,我去看看您的检查报告好了没有。”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体检科那边走,背影有些仓促。
她竟然忘了大哥的朋友也在这家医院,沈安澜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带妈妈来这里。
但随即,她又陷入深深的沉默,指甲几乎抠进了掌心。
之前最先拿到的是血型检测报告,当场就出了结果,看到上面的A型血,沈安澜只觉头昏脑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她的血型和家里人不一样?
脑海里浮现从小到大,别人知道她和沈昭是龙凤胎时,随口而来的调侃:“这两姐弟长得也不像啊,映雪,你家的孩子还真是一个人一个相。”
弟弟沈昭像爸爸,而她和大哥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当时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像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又或者更远的遗传关系。
大哥不也这样吗?
她从来没有疑心过,直到华大和京大安排学生体检,她和阿昭的血型完全不同。
沈安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自己又换到这个医院用吴珍珍的名字检查过,结果依然一样,所以不是检测结果有问题。
是她……
扶住门框,沈安澜有些站不稳,直到医生喊了几声才回神,浑浑噩噩地拿了报告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白觉得安澜这小姑娘的神态有些奇怪,邱映雪却叹气:“可能是血缘感应吧,我昨天总觉得心口痛,打电话去岛上联系不上柏聿,团部说他在出任务一直未归。”
“安澜应该是和我一样,想到她哥哥,心忧不已。”
听她说完,林白只能出言安慰,看了眼时间,他说:“邱阿姨,差不到到饭点了,中午咱们去下个馆子,您的体检报告应该没什么事,到时候我给您开点安神的中药,吃两天就好了。”
“柏聿那边您也别担心,我待会儿给岛上打个电话,看看他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立即让他回电到大院报平安,行不行?”
邱映雪不想他跟着担心,只能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林白扶着膝盖起身:“那我就去喊安澜一起了,阿昭不在家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
“您放心吧,柏聿不会有事的,部队里那么多人在呢,台风天最多是清障维修,忙不过来很正常。”
听他说完,邱映雪心里好受了些,点点头:“小白,谢谢你。”
林白笑了笑:“您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往体检科那边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走廊上的沈安澜,神色有些萎靡。
“怎么了安澜,是邱阿姨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吗?给我看看。”
沈安澜下意识想缩回手,但还是犹豫着递了
过去。
手里拿着一沓报告纸,林白一边翻一边打趣道:“检查的够详细啊,怎么血型都测出来了。”
沈安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看报告没什么问题,邱阿姨应该就是思虑过重,心里焦躁不安。行了,先跟我去吃饭吧,等下来中药房取两副药。”
“对了,阿昭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家你和邱阿姨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哥要是知道了又得挂心。”
沈安澜默不作声跟着他走,内心天人交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想起这么多年妈妈和家人对自己的疼爱,沈安澜眼眶发酸,心里非常痛苦。
如果自己不是妈妈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拿了药回家,邱映雪已经喝了在中药房煎好的一副中药睡下了。
看着妈妈憔悴的样子,沈安澜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口,可她又没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是抱错的话,妈妈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不如就这样将错就错吧……
沈安澜浑身被恐惧包围,她很害怕。
害怕妈妈知道了真相后,会不要自己。
内心惴惴不安,她去找了吴珍珍。
“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假设?”吴珍珍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吹着风扇,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惬意道,“我想想啊,要是我哥哥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啊,不是就不是呗,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血缘关系吗?就因为不是亲生的就果断放弃?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吧。”
她打了个比喻:“不说我哥吧,哪怕你养了条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我之前丢了个漂亮的发卡还心疼死了呢,要是放弃我哥……不,那绝对不可能!”
“有血缘没感情的只能算亲戚,有深厚感情基础的才能叫家人。”
吴珍珍翘着脚丫子,见她垂眸不语,弯腰拿了块西瓜递过去:“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故事,说女孩从小被抱错了,养父母得知后毫不犹豫放弃她,把亲生女儿接回来。”沈安澜心不在焉,拿着西瓜也没胃口吃。
“那她爸妈挺绝情的。”吴珍珍随口道,“血缘关系这东西我觉得不好说啊,有些人有血缘但是也不亲近。而且不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很难产生感情吧,就像咱们大院里有些婶子,大女儿放在老家带,小女儿放在身边,都是亲生的,不也照样只疼小女儿么。”
“感情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有的,而是日常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这句话是我妈说的。”
沈安澜心里安定了些。
是啊,爸妈这么疼爱她,怎么可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轻易放弃她?
只是她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还是就这样瞒一辈子……
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到底是有不同。
想到妈妈这两天状态很差,沈安澜无声叹息。
再想想吧,妈妈现在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其实她也有些承受不来,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磐岩岛,军诊所。
霍青淮有些无语。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给沈柏聿送饭。
因为沈柏聿的腿也被砸伤了,暂时还不能下地,而且容易拉扯到后背,所以军医不让他下床。
姜沅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受了寒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再加上又痛经,外面又下着雨,韩巧云也不让她回去。
“你就安心待在军诊所吧,这里床位够,实在不行就铺个凉席躺地上。”这是韩巧云的原话。
所以姜沅就这么在军诊所住了下来。
霍青淮处理完团部的事好不容易抽出点空,得知她在军诊所,还以为是家属房危险,被安置在那儿,就去食堂给她打饭。
结果食堂里的人个个都夸他有个好妹妹,还问他沈柏聿和他妹妹是什么关系。
霍青淮一头雾水。
听了贾大胖说起昨天发生的事,他才明白过来,顿时铁青着脸,拎着贾班长给的两份病号餐,径直去了军诊所。
看到他,韩巧云随手一指:“小姜同志在这边,沈教导员在那边。”
霍青淮颔首,下颚线绷直,先去了沈柏聿所在的病房。
见他来势汹汹,沈柏聿也不怵,笑眯眯地问:“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霍团长。”
军医正在给他换药,因为清创过,后背没有一块好皮,看起来有些骇人。
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受伤的,霍青淮脸色好了一些:“潮汐发电站已经抢修完毕了,电力设备供应不是问题。”
霍青淮向来都是个性格很好相处的人,平时爽朗大方,不会轻易给人撂脸。
但是看到沈柏聿和他妹妹走得近,他确实有些不虞。
“阿沅有未婚夫你知道吧。”
沈柏聿心道果然。
他一直在防备自己。
本来还想逗一下他,但是想到妹妹对他的亲切和特殊,心里有些吃味,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是阿沅的哥哥。”
在霍青淮不耐烦的眼神中,男人语气温和,一字一顿道:“亲、哥、哥。”
“……”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旁边行军床上躺着的战士眨巴着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小声嘀咕:“那小姜同志到底有几个哥哥?”
“怎么三个人都不同姓。”
“……”
很好,这也是霍青淮想要问的事。
怎么他就一天没空顾着这边,他的妹妹,又多了一个哥哥。
还是什么亲哥哥。
看他的表情,沈柏聿就知道他肯定不清楚姜沅的真实身世,更不知道姜沅并非姜家的亲生女儿。
所以简短地把事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遍,最后无奈道:“一直没有认亲是因为我要查的东西还没有查出来。”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靠近姜沅,才会被霍青淮当成肖想他妹妹的人。
霍青淮越听越错愕,最后一针见血问:“那认回去之后呢,家里那个怎么办。”
“安澜也有十八岁了,这十八年我们对她呵护备至,她也到了可以自己独立的年纪,再住在家里不合适。”
沈柏聿想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把她送回姜家是不可能的,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姜家都是什么人你应该也听说过,阿沅好不容易脱离出来,我不希望再把安澜送进去让她填那个窟窿给姜家的儿子兑彩礼。”
“她现在可以在学校住校,我们再给她租个房子在校外,直到她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就当一个远房亲戚减少来往。”
以沈柏聿的人品和家教,做不出拿沈安澜报复姜家泄愤的事,这是他目前暂时能想到的,其它的还要看父母那边怎么决定。
“其实最重要的是阿沅怎么想。”沈柏聿说,“当年的事真正受苦的人只有她,如果她不同意我的建议,我也会按照她的意愿来。”
霍青淮却笑了,意味深长道:“这件事,也许你不应该先看阿沅怎么想,而是要看你家里那个妹妹怎么做。”
面对沈柏聿不解的目光,他语气平静:“阿沅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最是心软良善,哪怕受了委屈也只会在心里忍着,就算觉得不妥恐怕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你们问她的意见,她要怎么说,把另外那个赶出去不再来往?还是说你们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保持现状两全其美以彰显她的大度?”
“不要让她做决定,要让她看到结果。”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毫无防备撞进男人怀里……
霍青淮的话让他陷入沉思,擅长做思想工作的沈柏聿头一次被别人做了思想工作。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很多不恰当的地方,总之知错就要能改,他觉得霍青淮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那他只好再重新想别的解决办法了 。
无论如何,家里只能有一个妹妹,这是他的底线。
如果让安澜继续留在家里,只会让阿沅时刻想起两人这些年来天差地别的待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不愿意再让她难过了。
“让安澜做决定吗?”沈柏聿敛眸,思索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霍青淮提着另外一份病号餐到了姜沅这边,还没踏进病房就换上了笑容,语气轻松道:“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同志,这么厉害,还能帮维修班一起修机器故障了。”
走到姜沅面前,他放下铝饭盒,一层一层拿出去,而后才坐下。
病号餐和一般的饭菜不同,多了点肉丝。
姜沅这份饭不仅有两个蒸鸡蛋,还有一份肉丝粥。
说是肉丝,贾班长故意刀工不好,直接给切成筷子粗细的肉条了,里面还有姜丝,可以去腥还能驱驱寒气。
“小姜同志,现在人人都夸我有个好妹妹,都惦记着想做我妹夫,你说哥哥考虑一下谁比较好。”
见床上的小姑娘手足无措,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懵懂地看着他,霍青淮“啧”了一声。
“要不就沈柏聿吧?他还帮你挡了铁门,我看他伤的可不轻,估计这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地。”
被他这么一揶揄,姜沅白皙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她立马认错,态度诚恳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该瞒着你。”
霍青淮看到她额头上的绷带也心疼,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了,其实他对别人的事并不是那么关心,而是因为涉及到姜沅,所以才会上心。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沈柏聿都和我说了。”霍青淮把勺子递给她,让她自己吃。
姜沅怔愣片刻,接过勺子,嗓音低落道:“我让人帮我去查了,还没有收到回信,所以不敢随便断定。”
来虞城的路上,哪怕她心里明白自己和沈柏聿的,也没有明说,并且一直不远不近。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这件事如果沈家处理不好,她也不会打算去认亲。
更何况……
以往吴珍珍在宿舍说了很多关于沈安澜家里怎么宠她的事,当时听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一刀刀往她心上割。
不管怎么样,她都需要先知道真相。
霍青淮都明白,又拿出红糖块,掰了一点放进搪瓷杯里,用热水冲开。
“无论如何,哥哥都支持你。这些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你好好养伤,争取在回首都之前再吃上一顿海鲜。”
姜沅点头应好,乖巧地吃着鸡蛋羹,脑海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听到谢宥川的回应,难道是他的灵魂又陷入了沉睡?
之前也有一次,就是杨英母子把她绑走,她那次也晕了过去,由谢宥川接管身体。
她当时的灵魂就是休眠状态,能感知到外界的事,但是和谢宥川沟通不了,十分疲累。
姜沅有些担心谢宥川的情况,又想知道首都那边他的身体有没有反应,可目前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首都那边。
得知儿子没事但是受了伤,邱映雪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担心儿子伤得重不重。
她今天去研究所都是强行打起精神工作,满心眼都是大儿子的安危。
“柏聿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好不容易和我们住了两年又去参军了,如今……如今……”
说到这,邱映雪有些哽咽,总觉得对不住儿子。
可她工作忙走不开,也没办法去岛上探亲,看看儿子现在怎么样。
沈临听着电话里妻子的哭声,心里也很是难受,话到了嘴边只剩一句:“我半个月后回来,大哥他们也会送阿昭过来,你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对了,安澜呢。”
邱映雪听到大哥大嫂要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心里自然高兴,就连刚才的忧伤也冲淡了几分。
她有许久没见过阿曜和望舒了,还有大嫂,心里想念得紧。
“安澜去找珍珍一起学习了,她最近很用功,也很心疼我,还陪我去医院检查了,药也是她亲手熬的。”
“对了,你们一般不是半年才回来一次吗,距离安澜生日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你怎么又要回来?”
多年的夫妻让她直觉有些不对,但又因为最近过于不安,找不到头绪。
“大哥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接待他们。”沈临没有打算在电话说这件事,半个月后女儿也回了首都,到时候正好趁机见个面。
不然他短时间内是不会特意再回去一趟的。
邱映雪仔细想了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暗道自己最近太敏感,有些多心了。
挂断电话后,正好沈安澜回来了。
“你爸爸说柏聿没事,不过受了伤,需要静养。还有,舅舅舅妈过段时间会来一趟首都。”
“安澜,连累你这两天和妈妈一起担惊受怕了。”
爸爸要回来?
沈安澜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觉得非常不踏实。
“我知道了。”她扯出一抹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常,“大哥没事就好,妈妈您今晚可要多吃一点饭,我做您爱吃的地三鲜怎么样。”
“好,我们安澜真乖,妈妈也陪你一起。对了,转系的事考虑的怎么样,还要继续在物理工程读下去吗。”
沈安澜最初选择物理工程系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妈妈就是这个专业的,她从小就非常崇拜妈妈,觉得妈妈什么都懂。
再加上周围的人夸她以后肯定也会和妈妈一样成为一个科学家,所以沈安澜毫不犹豫就选了这个专业。
从刚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甲班制度一出来,原先没有发力的人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内逐渐跟上,你追我赶,沈安澜已经有些吃力了。
在拿到妈妈的血型报告确定了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之后,沈安澜也对物理工程系彻底失去兴趣。
“妈妈,我想转系。”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不想和姜沅再在一个班了。
所有人总是提起她,只要在学校,不管老师同学哪怕门口保卫科的大爷,都对她赞口不绝。
她有一种活在姜沅阴影下的感觉。
刚刚吴珍珍还和她说了件事,听说姜沅的未婚夫腿好了,大院里有人亲眼见到他行走如常。
沈安澜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多少有点觉得姜沅见识短浅。
学校留学生名额已经在选拔了,姜沅作为甲班的佼佼者,再加上英语好,校方肯定会直接让她去,老师们也会力荐。
现在放开了,有了留学的背景,再回来待遇又不一样,她才十八岁,真不应该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下。
不过看到姜二宝也知道,她家条件应该不怎么好,谢家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平时接触不到的存在,再加上谢军长的爱人也是研究所的,其它的就说得通了。
珍珍跟她说,大院里那个张婶子觉得谢宥川的腿好了,说不定就看不上姜沅了。可沈安澜却明白,像姜沅那般长相的又是华大的高考状元,很难有男人不动心。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和姜沅较劲,但是当初知道姜沅这么优秀竟然要嫁给一个瘸腿的男人时,心里却有一丝窃喜。
好像终于可以胜过她一筹。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想法不对,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这是嫉妒心在作祟。
所以她更加想要远离姜沅,不在一个院系,再加上她很快就要出国留学,自己应该能早点调整过来。
对于她的决定邱映雪向来是支持的,所以只是点头:“好,下个学期就去学你喜欢的专业,到时候妈妈陪你去学校。”-
就这么过了两天,台风也走了。
姜沅除了额头上的伤,已经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战士们都在清理台风留下的痕迹,帮渔民们重建房屋,军嫂们也在铲走地上的落叶碎石,就连小孩子们也没有闲着,都在帮忙干活。
她也会和维修班的技术兵一起去修理一些电力设备,短短几天时间,岛上的人都认识她了,一口一个漂亮妹妹,姜沅听了无比耳热。
傍晚,台风过后海面风平浪静,有物资船过来送补给。
谢宥川从船上下来,直接往军诊所去。
他不知道姜沅现在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路上不少人回头看他。
有军嫂拿着扫把,纳闷道:“这是哪来的小伙子?新调来的?也没穿军装啊。”
“反正不是咱们岛上的驻军,天天打交道 ,我连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都一清二楚了。”
“嗯,看这身板,确实像是个当兵的……”
军诊所。
见有人进来,韩巧云下意识开口:“哪里不舒服同志……”
“姜沅在吗。”男人面色冷峻,言简意赅问。
“呃,姜沅去潮汐发电站了,可能要过一阵才回来吧,不过她等下会来换药。”
韩巧云抬头,悄悄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位男同志宽肩窄腰,身材劲瘦挺拔,高鼻梁薄嘴唇,一双眸子宛若寒星,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看起来好像比霍团长还要高一些,那不得有一米八七?而且年纪也不大,估摸着和沈教导员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就是性子太冷了,除了谢谢,连多说一个字都吝啬。
谢宥川得知她没事后,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没有在军诊所等她,而是去了家属房。
过了半个小时,姜沅从潮汐发电站回来经过军诊所,正好过来换药,手里还提着两个椰子。
“巧云姐,这个给你。”姜沅放了一个椰子在台面上,言笑晏晏道。
“小姜同志你回来的正好,”韩巧云神秘兮兮凑过来,“刚才有个男同志过来找你,长得特别俊,是不是你家哪个亲戚?”
在她看来,姜沅长得好看,她家里的人肯定也好看。
哥哥的话,那应该不是了吧?看模样不像。
姜沅“啊”了一声,听她形容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哪有这个样子的,最后只能问:“他去哪啦?”
“不知道,问完话就直接出了军诊所,往那边走了。”韩巧云努努嘴。
姜沅一看,那不就是家属院方向吗。
她若有所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韩巧云已经拆了她额头上的纱布,用棉签蘸着药粉给她上药。
“嘶——”
姜沅眸中含泪,楚楚可怜道:“巧云姐,你故意转移我注意力。”
小姑娘这两天好像要灵动了些,性子依旧温和,但是没有那么沉静了,对于岛上的人开的玩笑也会主动回应,看着比之前鲜活很多。
韩巧云越跟她接触是越喜欢她,虽然心里还会惋惜一下自己跟霍团长,但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不是怕你哭吗,你要是说两句软话央着我别换药,我可受不住。”
韩巧云动作轻柔,给她贴上纱布又缠好绷带,揶揄道:“哎呀,没想到我还能摸上高考状元的小脑袋瓜子,真是三生有幸。”
被她这么一说,姜沅耳根通红,恨不得立马起身回去。
她是华大的学生还是高考状元这件事是两栖营的团部那边传出来的,她帮着维修班一起干活,自然会有人关注。
从她没上岛开始,档案已经在他们桌上了,政审没问题才能登岛,所以对她的背景干部们都清楚。
一听说她是大学生,还是首都的大学生,而是还是高考状元,那家属院的军嫂们看到她都笑吟吟的,再也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就这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什么好男人配不上?
再传瞎话那可真是没道理了,更何况小姑娘刚上岛自己还病着呢就在帮忙,于情于理也不好再说人家的是非。
姜沅换完药又去看了沈柏聿,去家属食堂给他带了饭过来,自己才拎着另一个饭盒回去。
家属院飘来饭菜香,有嫂子从窗户那里看见姜沅回来了,探头问:“小姜回来啦,要不要一起来吃饭?今天物资船来了,我家炖了酸菜棒骨,可香了!”
姜沅闻言,弯眸道:“谢谢胡嫂,您不用客气,我在家属食堂打了饭。”
说完,她低头一边从口袋里摸钥匙一边往前走。到了门口,毫无防备撞进男人硬朗结实的怀里,就像是一堵温暖的墙。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来接她回家
姜沅心下一惊,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看向门口。
傍晚时分天边只有一丝光亮,只能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看不清楚轮廓。
“哥哥?”她不确定是不是霍青淮,试探着喊了一声。
“是我。”男人嗓音低沉冷冽,漆黑的眸子望住来人,“谢宥川。”
“……”
姜沅开了门,扯了一下墙上的灯线,暖白色的灯光倾泻下来。
看向站在门前的男人,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真要说起来她只在床上见过谢宥川,而如今这人突然站在她面前,就有点……难以形容。
想到自己曾经给他擦过脸和手,视线掠过他的面容时,指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谢宥川也在打量她,看到她额头上的绷带,微不可察皱眉。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在我昏迷之后吗。”整理好思绪后,姜沅放下手里的饭盒,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从她受伤到现在才过去了两天,谢宥川竟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首都并没有直达虞城的火车,需要在海城转车。
所以他自从醒来后,就一刻没停立即过来了。
得出这个结论,姜沅心里酸酸胀胀的。
“嗯,你失去意识后。”
谢宥川也没有跟她客气,抬脚过去坐了下来。
因为是临时买的票,已经没有软卧和卧铺了,而飞机又需要审批手续,他等不及。
所以是一路坐硬座过来的,到了虞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船。
现在两条腿又酸又麻,可能也有受过伤的缘故,再加上太久没有活动过,一醒来就高强度行走,以及这种天气导致伤处有些痛。
他没有说自己有多担心姜沅,只是从兜里摸出两封信,放在桌上。
“虞城县城邮电所拿到的,台风天气邮局没有往岛上带信。”
姜沅看到了上面的邮戳和地址,是云县寄过来的。
一封是孙厂长寄的,还有一封是金蝶的字。
两人灵魂同体那么久,姜沅做的事他都知道,所以她并不意外。
视线从他腿上瞥过,她没有过多追问,而是打开饭盒,把筷子递给他:“你先吃饭,我看看信。”
谢宥川颔首,接过筷子,两人动作无比默契,十分自然。
姜沅坐在床边看信,男人坐在窗前吃饭,有军嫂透过窗户看到她屋子里又多了一个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确定不是霍青淮和沈柏聿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这有啥的,门不是开着吗,指不定是哪个亲戚,就算不是又怎么了,小姜能耐这么大,抢手点是应该的。”
“男同志们心里明白着呢,主动才有希望,不主动只能看着别人有希望。”
谢宥川吃饭的时候没发出什么声音,太久没进食了他也吃不进什么,只是吃了点青菜,肉丝粥和蒸南瓜没有动。
屋子里有些静,甚至还能听到别人家两口子在说话。
姜沅垂眸认真看信,先是看金蝶的,她给自己来信肯定是打探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金蝶说她诈出了姜母的话,姜沅并不是弃婴,而是她当初在生产后,换了另外一个军官太太的孩子。
并且把当天本地所有生产的人的名单都写了上去。
巧的是当时和姜母同一时间生产的那一批人里,只有一个军嫂,别的军嫂只是肚子疼在一边喊痛,因为没生,不在这批名单内。
其他人都是十里八乡的村民,这些人金蝶都去走访过了,并且附加上一句——
我觉得她们的孩子都是自己的,相貌要么像爹要么像娘,而且家里都不止一个兄弟姊妹,一看就是一个爹妈生的,不可能抱错,唯一能出错的只有婆婆和另外一个军官太太。
还在最后提了一句,她的弟弟已经高考完了,志愿填的是澜市的大学,在等待录取通知书,感谢姜沅让孙小麦送过去的学习资料。
首都的大学金蝶不敢想,只是希望等弟弟毕业后,如果能有去首都
的机会,姜沅能帮衬一二。
看完她的信,姜沅又拆开孙厂长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洁明了说他托人去军诊所要了一份当年产妇的名单,让姜沅自己看看。
王春妮、赵大丫、冯彩姑……邱映雪、田素芬。
孙厂长在信里说,名字是军医当时按照床位一个一个填的,所以她那个养母挨着的床位就是这位邱映雪同志。
他托人在部队里询问得知,这位邱映雪同志生完孩子没两年就跟着她丈夫调走了,现在想要找人也难,得费大功夫。
他还在信里劝慰,让姜沅不要心急,他会想办法的。
姜沅看完信,走到谢宥川面前,放下信纸。
谢宥川已经饱了,他现在胃不太舒服,吃不下什么,姜沅顺势倒过去一杯热水递给他。
两个人说陌生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但是下意识的举动又透着亲昵,好像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只是姜沅初次看到他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男人气场太强了,性格又冷,让人难以忽视。
谢宥川拿过搪瓷杯,起身把位置让给她。
冷淡的眸光落在桌上的信纸上,头顶的光线又落在他身上,在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姜沅也没觉得有什么,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坐在他坐过的地方,她拿起另外一个勺子,开始喝粥。
“你是沈家的女儿。”谢宥川早就从她和沈柏聿的言行举止以及在海城时邱家老爷子的反应中看出这一点,也没太意外。
姜沅“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吃着肉丝粥,问他:“黎华阿姨知道你醒了吗,还有你的腿……”
目光在他修长的腿上扫过,又收回视线:“徐姨和黎华阿姨应该都很高兴吧。”
“嗯。”谢宥川面不改色颔首。
他醒来的事只有徐姨知道,虞黎华去研究所上班了,不过现在应该也清楚了。
而且老爷子那边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恐怕近期会来一趟军属院。
还有,谢宥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和组织上报告要求归队。
当时他醒来后唯一的念头,就是看看姜沅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自己会脱离她的身体,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刚才看到她,所有的不安才回落。
姜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庆幸他安然无恙:“我醒来后一直喊不应你。”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和后怕:“我还以为你又陷入了沉睡。”
谢宥川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委屈,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所以语气有些生硬:“我没事。”
姜沅拉开抽屉要收起两封信时,谢宥川瞥见还有一封只写了一半的信纸,收件人是徐姨。
想到什么,他眉头松开,看向姜沅时也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抱歉,让你担心了。”
姜沅只是摇头:“你没事就好。”
说完,她放下勺子,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仰头道:“谢宥川,我知道为什么你会换回去了。”
“你第一次出现,是我在邮电所外面昏倒,那个时候我失去意识,而你能掌控我的身体,是在我听到妈……姜母和姜二宝谈话,藏了我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次晕了过去。”
“还有在姜城家那次,也是我彻底昏死过去后,你才出现的。”她有些懊恼,“但是这件事过后,我只以为我晕倒你才会出来,没想过你能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
“姜沅,这世上没有人能算无遗策。”谢宥川平静道。
姜沅泄了气,点点头。
是啊,而且就算她当初想到了,难道要把自己撞晕过去吗,也许有时候刻意为之反而并没有这样的效果。
等她吃完了,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我带你去找哥哥,让他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不用,我住在你隔壁。”
谢宥川上岛之前去了邮电所,除了拿姜沅的信件之外,还给海军司令部打了电话,申请上岛,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宿问题。
在姜沅离岛之前,他会一直在这里。
“好。”姜沅吃完,正要去外面的水房洗饭盒,男人抬手接过。
“天黑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外,顺手关了房门。
姜沅愣了一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又透过窗户瞥见男人踩着别人窗外的光线往水房去的身影,无意识弯了弯唇。
另一边,军诊所。
物资船不仅带来了补给,还把邮电所的信给捎上来了。
沈柏聿已经拿到了战友给他寄的信,里面清楚罗列了从军诊所那边拿到的产妇名单,并且说明军诊所那边是得到了沈军长的示意给的。
沈临在云县驻扎过几年,他的战友如今还在那,有了这层关系查起来易如反掌。
这封信对他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他早就认定姜沅是他的亲妹妹,并且营部的人接到他父亲的电话后,将他的情况告知了沈军长。
通信员转告了他,父亲让他照顾好妹妹,而且还夸赞他做得很好,保护了妹妹,言辞中肯定了姜沅的身份。
虽然受了伤,可沈柏聿心情却极为不错,军医给他换药的时候也察觉到了。
军医顺嘴问了一句:“沈教导员,韩军医说今天还有个陌生男人来找小姜同志,你知道是谁吗?”
沈柏聿的笑容僵在脸上。
陌生男人?
能登岛的肯定政审没问题,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姜沅。
他想不通,隔天看到和姜沅一起去军属食堂吃饭的男人时,霍青淮也有些想不通。
“阿沅,这位是?”霍青淮眯起眸子,看向谢宥川的目光中,带着打量和探究。
谢宥川对这种眼神不陌生,霍青淮之前看沈柏聿的时候,也是这样。
姜沅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昨天还在欣喜谢宥川安然无恙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并且看到两封信后,也没有精力思考别的。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来——
她和谢宥川的关系还没有解除。
在她犹豫不决时,旁边的男人开口,嗓音平静冷淡:“谢宥川,来接她回家。”
霍青淮笑了。
被男人气笑的。
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语气却很狂妄。
刚想和姜沅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很耳熟。
等等,谢?
谢宥川?
霍青淮无法克制自己的眸子,下意识就去打量他的腿,脱
口而出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不是都说他负伤在家修养?腿很难好吗。
霍青淮在确定沈柏聿就是阿沅亲哥,并且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后,两人交换了很多信息。
对于和沈家住在一个军属院里谢家,也有所了解。
爷爷是老一辈的将军,军区司令员,奶奶是文工团退休的老团长,父亲是陆军集团军军长,和沈柏聿的父亲同级别,母亲是研究所的副所长。
说是家世显赫根正苗红毫不为过,唯一的缺点其实也不能算是缺点。
负伤对他们来说是光荣。
只不过两人都心疼妹妹,但对谢宥川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问过姜沅,两人是在云县认识的,那时姜沅还并不是什么高考状元,而且还是谢宥川主动写的求亲书。
年轻人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对么?
霍青淮不觉得。
但是看到眼前神态冷淡倨傲的人,霍青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皮笑肉不笑道:“哦,这样啊,阿沅受了伤还要在岛上修养一段时间,谢同志要等她一起回去吗。”
“嗯。”谢宥川颔首,“等她。”
“……”霍青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挺会抓重点的,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照顾好姜沅,他还要去指挥部。
贾班长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张大了嘴:“啊,妹子,这是你未婚夫啊?我还以为沈教导员对你……”
想到什么,他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些天总是听军嫂们念叨,搞得他满脑子都是姜沅是来岛上相亲的之类的话。
人家有正经未婚夫,可不敢再乱说,坏人名声,也影响沈教导员。
这可是作风问题,马虎不得。
姜沅虽然有些诧异,偏头看了眼神色不变的男人,弯眸笑了笑,点头:“是,他是我未婚夫。”
很快,小姜同志有未婚夫并且未婚夫高大帅气相貌英俊的消息在岛上不胫而走,连卧床养伤的沈柏聿都知道了。
他先是咬牙切齿,随后得知谢宥川腿伤好了之后,又长松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担忧妹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被拖累,没办法专心学业,现在看来好像问题自动迎刃而解了。
虽然对谢家了解不深,但他听过谢家那位老将军的英雄事迹,对这位司令员十分钦佩。
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人品都很好,姜沅以后要是结婚了他也能放心,最重要的是都在一个大院,有什么家里人都能盯着点。
哪怕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但也没办法,姜沅的事他是真的没资格干涉,而且谢宥川比他更早认识妹妹,两人又是情投意合,他更没法和人比。
沈柏聿心里颇为酸涩,但也只能唉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小姜同志有未婚夫了没希望所以难受。
唯一高兴的就是韩巧云,本以为自己和霍青淮没希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冷意的男人竟然是小姜未婚夫?
她怎么年纪这么小就有未婚夫了?那男同志看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啊!
韩巧云又有些担心,怕姜沅吃亏受委屈,心情十分复杂,脸上的喜意也淡了几分。
不行,等小姜同志来换药的时候,她得打探打探。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照顾好阿沅,算我们拜托你……
就这么过了一周,姜沅头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开始结痂了。
她去换药的时候谢宥川也陪着一起,看到韩巧云给她上药,他又不由想到她初次去首都时,额头也是受了伤。
男人眸色微沉,姜沅又轻轻“嘶”了一声,韩巧云不知道怎么突然抬了下头,看到谢宥川冷淡不虞的神色,手一抖,赶紧哄道:“我轻点,轻点哈。”
韩巧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开玩笑了,小心翼翼给姜沅上着药,凑近她耳边悄声问:“他真是你未婚夫啊。”
姜沅点点头,目前暂时还是。等她回了首都,再和谢宥川商量怎么解除婚事。
其实想到这件事心里好像莫名有点酸酸的,但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以为自己是习惯了有谢宥川在。
但现在两人已经各归各位,也该各过各的生活了,她即将出国,谢宥川也要回归部队。
韩巧云偷偷瞥了眼冷傲的男人,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他看起来挺凶的,应该不会打老婆吧?”
姜沅想了一下,说:“不会。”
谢宥川这种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的人,不仅不会动手打人,甚至连吵架都不可能。
“那更麻烦了,这种男人最擅长冷战,有什么事只会晾着你,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姜沅哑然失笑。
是不是她并不在意,和她也没有关系。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巧云姐,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的照顾,我很快就要离岛了,这次来除了换药也是想和你告别。”
“什么?这么快吗?”韩巧云愣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算一下姜沅来了也差不多十多天了,她刚开始确实说了只在这待半个月。
韩巧云见她嫣然而笑点头,心里有些不舍:“那你记得伤口不能沾水,结痂的地方会痒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碰,要等它自然脱落。你不是爱喝椰子水吗?晚点我给你拿几个带回去,出了海岛可就不容易弄到这东西了。”
韩巧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就把姜沅当成了朋友,并且一开始心里就从来没有对她有过敌意。
姜沅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安慰道:“等我回了首都会给你写信的。”
韩巧云只能点头,心情有些低落。
沈柏聿在军诊所躺了一个星期已经回了团部,他背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只要注意不撕裂伤口就没事,腿早就能下地了。
在姜沅离岛前一天,他和霍青淮都向上面打了报告,要送她去县城火车站,正好到时候去接一批军需物资。
上级首长大笔一挥,很爽快地写了个通过,还让他们代为感谢姜沅,这小同志是个好同志啊。
除了韩巧云舍不得她,最为不舍的还是维修班的那十二名技术兵。
这段时间他们和姜沅一起修柴油发电机组,一起去潮汐发电站维护设备,姜沅留下的笔记对他们来说用途不小。
晚上,在贾班长的组织下,大家一起为姜沅开了个欢送会,在海边空地上放起了电影《军民同心守海岛》。
“这待遇一般人可没有!”吴秀珍现在对姜沅是一点说法也没有了,这小姑娘多好啊,而且她和霍团长也是实打实的兄妹,没有别的关系。
巧云又有希望了,皆大欢喜了不是。
台风过境后,最近几天又是晴空朗朗万里无云,晚上的海边悠闲惬意。
姜沅下午在霍青淮的带领下,去滩涂赶了海捉了不少螃蟹还捡了猫眼螺,霍青淮又抓了八爪鱼,还有很多其它海产。
炊事班的人也弄了很多,台风过后不愁海鲜,最近食堂天天吃这些,大家都有些腻味了。
晚上架着火,除了值岗的官兵们,很多战士和军嫂们拖家带口都在沙滩上看放映员放电影,眼见他们还在上蹿下跳折腾只听到声儿还没有画像,也不着急,坐在火边用棍子烤着海鲜。
小朋友们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留下自己的脚印,岸边海浪声轻缓,有几个战士叼着烟站在那侃天侃地,视线却落在孩子们身上,防止这群小家伙一个不注意被浪卷走。
霍青淮和沈柏聿一左一右坐在姜沅身边,在说明天上午送她去县城的事,还在商量给她带点什么。
要是以前,因为要转车,肯定舍不得她带那么多东西,但现在不一样了。
两人同时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眉眼冷峻握着匕首和炊事班一起开生蚝的男人。
有他在,再多的东西也不用妹妹自己拿,多带点回去也挺好。
海边热热闹闹的,还有附近的渔民知道部队在这放电影,搬着小板凳带着老婆孩子就过来了,他们和这群
官兵都熟,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有些战士把烤好的螃蟹黄花鱼给自己在那边唠嗑看电影的老婆送过去,贾班长也用芭蕉叶装了七八个烤好的生蚝,递到谢宥川眼前。
“谢同志,别闷头干活了,给小姜妹子还有你两个大舅子送过去啊。男人要是只会干不会说,就容易吃了沉默寡言的亏,主动点,懂不?现在正是挣表现的好时候呢!”
贾班长是觉得他们明天就要下岛了,沈教导员和霍团长短时间内可没有能回家的机会,这个时候他应该趁机讨好两个大舅子,留个好印象。
谢宥川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连声催促中,还是放下匕首,接了过来,起身往姜沅那边走。
“诶,这就对了嘛!”贾班长笑得一脸欣慰。
这可是他们过来人的经验,不仅要讨好媳妇儿,还得讨好媳妇儿的家人,不然人家对你不满意三言两语就能给你撺掇黄咯。
看到他递过来的蒜蓉烤生蚝,沈柏聿刚要伸手拿,就见他不耐烦收了回去,弯腰全部放在姜沅面前的凳子上。
沈柏聿尴尬地收回手,挠了一下头发。
刚要扭头说些什么,就撞进姜沅笑意盈盈的眼睛,她手里还拿了一个生蚝,凑到他面前。
沈柏聿唇边溢出笑意,嗓音清朗道:“谢谢阿沅。”
霍青淮挑眉:“那我呢。”
姜沅适时递了过去。
“我也谢谢阿沅。”霍青淮眉眼舒展。
谢宥川扯了扯嘴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篝火倒映在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中,赤焰跳动。
他垂眸看着焰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孤寂的背影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一道纤细的身影笼罩在他上方,白皙的手指握着坚硬的生蚝壳——
“谢宥川,”女孩声音温和轻缓,不疾不徐,就像海边的风,“你吃吗。”
“……”
看着那边坐在一起的两人,沈柏聿敏锐察觉到了,妹妹对谢宥川有种超乎寻常的信赖感。
哪怕在他面前也是没有的。
霍青淮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吃着生蚝,说:“别操心那么多了,阿沅有自己的主见,你还是想想明天给她带些什么吧。”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霍青淮也有些担心姜沅回去后,该怎么面对沈家人。
他和沈柏聿今年内是不能回去了,部队的探亲假一年只有一次,沈柏聿也没办法回去探明情况。
所以他有些忧心。
但是现在谢宥川的腿好了是件喜事,他虽然看起来面冷,但是对阿沅还是有几分不同,想来有什么事他也会护着自己的未婚妻的。
翌日一早,贾班长特意包了顿饺子,而且还是虾仁蟹肉馅的。
“虽然在岛上不稀罕,但你们要是回了首都,想吃上这一口也难,小姜妹子,明年你还来探亲不?”
“谢谢贾班长,”姜沅笑着回应,“要看情况,现在还不能确定。”
“行,反应你有空能来就来,我们都热烈欢迎你。我还给你蒸了几个海参包子,还有其它馅儿的,你们带着路上吃。”
姜沅点点头,吃完饺子后,和贾班长告别。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其实她也没别的,就两身衣服还有几本书本纸笔,夏天衣裳薄,不占地方,一个斜挎包就能轻松装完。
沈柏聿和霍青淮已经在船上等她了,姜沅和谢宥川刚到岸边,后面就传来声音——
“小姜!等一下!”
韩巧云用旧渔网拖着一袋青皮嫩椰子,费劲地拽过来,最后实在是弄不动了。
“小姜,这些椰子你带回去。”她蹲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这玩意耐放,够你吃一阵的。”
姜沅赶紧过去扶她,看到她手都勒红了,心疼道:“巧云姐,你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的。痛不痛?”
韩巧云摇摇头,和她说了会儿话,交代她要常写书信。
姜沅点头,正要去拿渔网,谢宥川蹙眉,走过去率先拎起,不让她沾手。
看着男人大步往前,拎着椰子放上船,韩巧云在姜沅耳边小声道:“这样看起来谢同志好像还挺会疼人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姜沅被她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朵有点痒,瞬间泛红,嗓音很轻道:“他是很好。”
韩巧云顿时扑哧笑出声。
目送姜沅上了船,韩巧云在岸边挥舞着双手:“照顾好自己!”
姜沅笑着点头,等船开远后,看不见韩巧云了,才从甲班转身走进船舱。
怕她晕船,昨天韩巧云给了她一些晕船药粉,吃了饺子后姜沅就在食堂冲泡喝了。
现在也差不多起作用了。
来的时候她因为不舒服没有仔细看外面,现在天气好,从船舱往外看,天空蓝蓝的,海水也同色,碧波荡漾,海面上漂浮着很多渔船。
满是椰林的海岛离视线越来越远,姜沅也有些不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哥哥短时间内还不会调走,阿沅以后什么时候有空都能来,不过下一次恐怕就要两三年后了吧。”霍青淮笑着递给她一个剥开的橘子。
这是个早熟品种,甜度不高还带点酸,但是姜沅吃着觉得胃里很舒服,橘子皮的清香也让她觉得头脑清爽。
听完霍青淮的话,她默默点头,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来的时候她听到军需官和船长说过,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事,哥哥早就升任调走了,不用一直驻守孤岛。
可她现在没有能力为老师平反,她的声音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只有在学成归来成为国家不可或缺的专业领域人才,她才有资格为老师发声。
两年。
握着橘子皮的手攥紧又松开,她神色温和却又寂寥。
两年可真久啊,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船只行驶六个半小时候终于靠岸,霍青淮和沈柏聿把给姜沅带的鱼干虾干紫菜虾酱等岛上特有的东西扔上军卡,看到谢宥川脚边的那一袋椰子,面皮一抽,终究有些不忍。
“会不会太多了?”霍青淮不好意思道,“怪我,总是想着阿沅喜欢吃什么,忘了你们不好拿。”
沈柏聿心下一笑,这位霍团长可真会说话,好话都被他讲完了。
谢宥川只是淡淡瞥了眼两人,默不作声把椰子扛上车。
霍青淮勾了勾唇角,坐上车后,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同志,去火车站接物资,中间在照相馆停一下。”
“是!首长。”
两排的座位,谢宥川和司机坐在前面,霍青淮和姜沅还有沈柏聿坐在后排。
卡车在县城行驶,没一会儿,就到了照相馆。
霍青淮先下车,又扶了把姜沅:“一个星期前我让物资船的船长帮我提前预约今天照相,咱们几个人留个影,等你出国了也好做个纪念。”
沈柏聿也觉得他这事做得很妥当,不得不说人家能当上团长,心思还是比一般人要细。
姜沅看着门上的磐山照相馆几个大字,乖巧应好。
“是霍团长吧?您之前预约的彩色胶卷我们也弄来了,请进请进。”老板笑脸相迎,带着他们去了室内影棚。
“你们想选什么背景都可以,咱们这儿靠近海岛,椰林啊这些我们也都有。”老板一一介绍着,看到有一位女同志,还让出位置来让她挑选。
霍青淮也笑了:“那就让阿沅选吧,看看喜欢什么。”
沈柏聿也好整以暇望着,这里的布景还真不少,椰林海滩的背景一拉,又换了另外一种景色不同的幕布。
姜沅挑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了蓝色的纯色背景。
“就这张可以吗。”她询问几个男人的意见。
沈柏聿和霍青淮都夸她挑的好,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在她看向谢宥川时,对方也颔首。
选定这张,老板在想该怎么让几人站位:“霍团长,你们几位都是兄妹?”
沈柏聿点头,瞥了眼谢宥川,又摇头:“我们三个人是兄妹,他是我妹夫。”
谢宥川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的意思。
“行,那这样,女同志坐在椅子上,她丈夫站在后面中间,两个哥哥在两侧,行吗?”
听到这个称呼,谢宥川下颚绷紧,姜沅也有些无所适从。
沈柏聿没有过多解释,拍个照就走了,什么称呼不重要。
几人按照老板说的站好,谢宥川手放在椅背,在准备拍照时,身穿军装的沈柏聿和霍青淮一左一右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面上露出灿烂笑容,嘴上却压低了声音——
“照顾好阿沅,算我们拜托你了,宥川。”
谢宥川闻言,脸上的冷意也稍缓,在老板按下快门时,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拍完后,老板得知要洗成四份,两份下次让船长带去岛上,两份寄往首都,就让他们写下首都的地址和姓名。
“大概二十天左右你们去邮局领就行,彩胶冲洗更费时。”
听完老板的解释,霍青淮交了钱,道了谢,带着几人出去,重新上了军卡,送他们去火车站。
亲自把他们送上站台,又把东西都放上火车,霍青淮和沈柏聿站在软卧车窗外朝他们挥手,目送火车缓缓开动-
首都军属院,下午五点多。
林白下了班回来去给邱阿姨送安神的药,又给她号了脉:“您现在身体状况不错,再喝最后一服药,就可以停了。”
邱映雪温婉笑道:“知道柏聿没事,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这段时间多亏安澜陪着我,不然我一个人也难捱。”
“对了小白,过两天我外甥女会过来,也是学医的,你们年轻人有话题,到时候一起来阿姨家吃个饭,认识一下,好不好?”
都是一个大院的,又是大
儿子的好朋友,邱映雪对林白的品行十分放心,也惦记着外甥女找对象的事。
哪怕聊不来,当个朋友总是可以的,他们工作又类似,应该也有可以说的话。
林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行,那我到时候过来,不会打扰您一家团聚吧?”
“怎么会,你本来就是柏聿的好朋友,他不在家也多亏你照顾我们,就当是过来吃个家常便饭就好,让你沈叔叔好好感谢你。”
林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厚着脸皮来蹭饭了。”
见她起身要走,邱映雪说:“安澜,送一下林白哥哥。”
沈安澜顺势站起,脸上扬起笑容:“走吧林白哥,我妈的命令我可不敢不从。”
见她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林白也有些惊奇,不过想来可能当天她确实是因为柏聿的事担心,所以也没多想,只让她平时不要胡思乱想,免得肝气郁结。
沈安澜点头说好,把人送到院门口。
这段时间陪着妈妈她也想通了,妈妈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妈妈,当初被错换的孩子是谁是哪家的现在也难找,说不定人家自己也不想换回来。
而且珍珍说得对,没有人能舍弃这么久的亲情,所以她打算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再也不提。
想通这些,再加上这段时间和妈妈的独处十分温馨,她心里也暖洋洋的,脸上笑容更深。
林白走在家属院小道上,经过吴珍珍家门口,见她骑着单车要出去,打了个招呼后,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嘴——
“珍珍,你们学校不是组织在隔壁医院体检吗,你怎么又去了我们医院检查,去也不跟哥哥打个招呼,生分了啊。”
“啊?”吴珍珍赶着去和小姐妹看电影呢,也没多想,踩着单车踏脚在他身边停下来,“没有啊,我没去过你们医院啊,你是不是眼花认错人了?不说了林白哥,我还有急事,拜拜啦~”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生怕林白再多说几句耽误她时间。
“嗯?”林白蹙眉,十分不解。
以他对珍珍的了解,她虽然脾气差性子直,但也不可能说谎。
那医院的体检科记录是怎么回事?
科室的人说六月十八那天确实有她名字啊。
林白摸着后颈往家里走,打算明天再去体检科看看。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时间和机遇终会平等降临……
姜沅乘坐的火车缓缓驶离虞城,到达海城。
与此同时,邱曜和邱望舒带着沈昭,踏上另外一列开往首都的火车,与从国外直飞首都的邱疏寒汇合。
换乘后,姜沅和谢宥川又经过二十三个小时,终于回到首都站。
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站内等待宣城来的车次。
等了差不到一个半小时,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阿沅!”孙小麦头发又剪短了些,只到耳根,身上挎着一个包手里拖着一个麻布袋,朝姜沅飞奔而来。
看到阔别已久的好朋友,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差点把姜沅扑倒在地。
还好后面的谢宥川及时伸手揽了一下女孩纤细的腰身。
从男人怀里站直,姜沅只顾着和好友说话。
谢宥川见状只是默默收回手,对孙小麦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冷然。
当初姜沅能从云县姜家脱离出来,孙家出了不少力,他都是知道的。
“小麦,你瘦了好多。”有五个月没见到她了,当初来首都时太匆忙,没来得及和她打声招呼,姜沅一直很内疚。
“这还不是因为高考嘛,我天天努力复习,你给我出的习题集我都快翻烂了,每天一想到考不上大学就发愁吃不下饭,更加刻苦学习了。”
孙小麦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其实我想考到首都来的,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周老师根据我这半年来的考试成绩估了下分,建议我考到首都旁边的江北大学,所以只好填报那里啦。”
比起来不了首都,考不上大学才是最痛苦的,想想这半年怎么过来的她就辛酸。
“江北也很好。”姜沅笑着打量她,“离首都也近,你想过来或者我去找你都很方便。”
学校定的留学日期是在明年,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小麦相处。
孙小麦疯狂点头,跟她有说不完的话,然后又提起姜家:“听说姜德胜打算回乡下了,姜二宝也从采石场放了回去,他还说你自己偷偷找了个未婚夫——”
说到一半,孙小麦这才察觉到什么,圆溜溜的眼睛从姜沅脸上往上挪,面色冷淡的男人挺拔如松,站在她身后,眼神淡漠。
孙小麦朝姜沅眨眼询问:是他?
姜沅轻声一笑,点头:“嗯,他是我的未婚夫,谢宥川。”
得到肯定的答复,孙小麦这才忍不住开始打量他。
“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冷了些,而且……”她压低了声音,“姜二宝回去到处说你为了攀高枝找了个瘸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吧。”姜沅并没有打算实话实说,主动带着孙小麦往出站方向走,“我在首都租了一个房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那里可以吗?”
她庆幸自己之前租了房,小麦来了也不会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睡大街我也乐意!我妈给你带了酸辣鱼,还有泡豇豆,咱们回去炒肉吃!我爸和小爷爷还给了我好多票呀嘻嘻,咱们到时候去逛商场~天天吃肉!”
孙小麦放下豪言壮语,拖着麻袋跟在姜沅边上,姜沅弯腰拎起一角,和她一起往公交站方向去。
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谢宥川也把一袋青皮椰子还有另外几袋海产干货弄出了站,公交车司机一来,看到他们这么大阵仗,赶紧下车打开车身下面放置行李的地方帮忙放进去。
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大杂院外面,谢宥川下车拿出来,全部帮姜沅放进房间里,她的朋友不少,长辈也不少,想送给谁都可以。
“姜姐姐,你回来啦?”王浅浅高考完也很放松,最近也没有出去玩,天天在家补觉。
听到动静,她出来看,见到姜沅十分开心。
“这位是……”孙小麦有些眼生,没来过大杂院,她不认识。
“我的朋友,小麦。这是浅浅,也是今年刚高考完的高中毕业生。”
姜沅为她们俩介绍,心里想的却是青颖应该也回来了,她和小麦性格相近,两人应该能玩得来。
王浅浅和孙小麦互相问好,看到从里屋出来的高大男人,王浅浅不由有些脸红。
“姜姐姐,这位也是你的哥哥吗?还是师兄呀?”
“他啊,是阿沅的未婚夫,两人就快结婚了。”怕她有不该有的念头,孙小麦信口胡诌,然后看向好友,“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关系的,正好到处走走,你把钥匙给我就行。”
姜沅好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随后又看向谢宥川:“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过两天黎华阿姨休假,我再去看望她。”
说完,又让谢宥川等一下。
她去里屋拿来几个椰子还有两袋虾干鱼干等海产,装在尼龙网袋里,交给谢宥川 :“这些你拿回去让徐姨处理,她手艺好,知道该怎么做。”
谢宥川接过东西,微微颔首,想说什么,但是有别人在,也就没提了。
见他转身大步往门口走,背影清隽挺拔,王浅浅好奇道:“姜姐姐,你未婚夫是做什么的呀?”
孙小麦抢先开口:“阿沅我好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能不能先让我睡会儿?”
说完她还打了个哈欠,悄悄朝姜沅挤眉弄眼。
姜沅对王浅浅笑了笑,然后拉着孙小麦进屋:“辛苦你了,你换身衣服直接睡觉吧,晚上再洗澡,要不要穿我的?”
“好呀好呀,虽然我有衣服,但是还是更喜欢你的,闻起来就香香的!”
王浅浅看着两人进了房间,慢慢收回视线,拿起一边的扫帚开始扫地。
这个孙小麦防人之心也太重了吧!她就是问问而已,再说了,自己一个准大学生,至于去抢一个男人吗?
王浅浅有些郁闷,扫地的动作都大了几分。
等进了屋子反锁上门,孙小麦放下挎包挂在椅背上,跟姜沅说:“你就是租住在这儿,别跟人家说太多自己的事,谁知道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啊。”
“而且我看你这个未婚夫不错,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看就不简单,好男人要紧紧把握住……”
听着她絮絮叨叨,姜沅心里无奈,但还是笑着应好。
谢宥川回了军属院,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刚下班到家的虞黎华看见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掉,嘘寒问暖的,见他完好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醒来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一回来就听徐姐说你不仅醒了腿还好了,想见你又找不到人。”
虞黎华黯然抹泪,自从他昏迷后到现在,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如数发泄出来,哭完了心里也痛快了。
谢宥川站在沙发边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一句:“让您担心了。”
“黎华,宥川这是记挂着他未来媳妇儿呢,别责怪他了。”徐姨笑眯眯端来两杯热茶,又看向他带回来的东西,“你是去接小阿沅了吧,这孩子去部队探亲了,怎么样,见到大舅子了吗?”
“我早就说了小阿沅就是我们家的福星,她一来宥川就有反应,你看,现在宥川醒了吧。”
谢宥川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姜沅的事,只能点头。
“我哪有怪他,欢喜还来不及呢。”虞黎华看到桌上的椰子和干货,也破涕为笑,擦干眼泪后,示意谢宥川坐下来。
“身体还是要重新检查一下的,你爸爸和爷爷知道你恢复了,都非常高兴。过两天爷爷奶奶都会过来,上次你爸爸回来没能见到阿沅,他也一直记挂着。”
“到时候我们全家团聚一下,也商量一下你跟阿沅的事。”
见谢宥川要说话,虞黎华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和阿沅都有自己的主意,退亲书的事我不知道你们要怎么处理,不管怎样,我都同意。”
“阿沅是个好孩子,如果能当我们谢家的儿媳就再好不过,如果她不愿意,我也希望她还能经常来家里坐坐,哪怕是当我的干女儿也是好的。”
谢宥川听到干女儿这三个字有些刺耳,想起她那个亲哥和干哥哥,眼神有些冷。
他没兴趣再给她当哥哥。
“宥川,阿沅当初千里迢迢来到首都,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见你,而你醒来后也全心全意记挂着要去接她回来。”虞黎华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不要辜负自己的心意,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
谢宥川没有明确表态,这件事他要和姜沅一起做决定,看怎么样最合适,所以对于母亲的话,他没有过多回答。
上了楼,推开熟悉的房门,原本禁锢他的一方天地如今看起来格外小。
他在屋内走上几步,就能轻易走完。
视线落在书桌的君子兰上面,嫩绿的叶片已经重新焕发生机,原本的小叶片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长成了最外层坚硬的叶子,包裹着里面四五片新叶。
耳边是她那句:“可它想活呀。”
谢宥川不由自主走过去。
姜沅,它确实活下来了。
你也不用再伤心。
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书架上那本战争论,随意翻了几页,瞥见有一张纸条夹杂其中。
是她上次翻译时,留下来的。
视线往下看,他眸光微沉。
少女娟秀的楷书跃然纸上——
“强者未必能战死沙场,智者未必能得到粮食,明达之人未必能致富,技艺高超之人未必能得宠,时间和机遇终究会平等的降临在众人头上。”
……
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谢宥川心脏不可抑制地猛然跳动了一下,捏着纸条的指尖仿佛还残留她的余温。
过了一阵,男人蓦然低声笑了出来-
沈家。
邱映雪知道哥哥要来,提前请了假在家准备饭菜,家里的肉票被她一次用完了,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活蹦乱跳的河虾,也是费了大功夫托人买来的。
这么隆重不仅是因为哥哥,更多的是嫂嫂还有侄子侄女难得来一趟,她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拿出来。
沈安澜也在帮忙剥豆子,她准备亲手弄一个毛豆烧鸭,其余的待会儿看看再说。
舅妈和表哥表姐好不容易来一趟,妈妈很高兴,她也很开心。
还有就是弟弟回来了。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她也很想阿昭。
此时。
一辆小汽车停在军属院外面,岗哨检查过证件,抬手敬礼放行。
沈昭坐在车内,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
听到外面传来声响,邱映雪在厨房炒菜,头也不抬道:“安澜,去看下是不是舅舅回来了,你爸爸说是今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延期。”
沈安澜应了声好,放下手里择了一半的芹菜,转身往客厅外面走。
“妈,姐,我回来了。”沈昭的声音从外传来,声音带着期待和雀跃。
沈安澜闻言,加快脚步,看到他后笑弯了眉眼。
但很快,又乖巧地喊人——
“舅舅舅妈好,表哥,表姐,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招呼他们往里走,沈安澜赶紧去泡茶,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瓜子花生坚果糖果还有杏干之类的果脯。
邱疏寒是直接从国外回来的,回国后先去汇报了工作,所以耽误到现在才过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更显温文尔雅,看向沈安澜时也带着笑。
“爸爸还没有回来吗?”
沈安澜觉得有些奇怪,舅舅以往到家里来,一直是先问妈妈,很少会提爸爸。
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弟弟,沈安澜总觉得有些不安,右眼皮发跳。
但她还是点头回应:“妈妈说爸爸要晚一点回来,舅舅,这次你从国外给我带了什么呀~”
秋白薇坐在一旁,听见这位外甥女和丈夫撒娇,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邱曜倒是始终笑眯眯的,让别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
么。
邱望舒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瞥了眼沈安澜,慢条斯理捻起一块杏干,送进嘴里,随后又和哥哥一起去厨房跟姑姑打招呼。
邱疏寒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两对花样不同的发卡,笑着说:“之前说要双倍补给你的,这次带来了。”
沈安澜喜出望外,甜甜道:“谢谢舅舅~”
接过发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比较心理,总觉得这两对发卡都没有姜沅和林青颖的蝴蝶发卡漂亮,心里的喜悦也莫名冲淡了几分。
但舅舅对她的熟悉态度让她感到安心,也暗笑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她问一些舅舅这次在国外的事,邱疏寒依旧如往常一样笑着回答,秋白薇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轻轻放下茶杯,不动声色打量这位外甥女。
第90章 第九十章安澜她早就猜到自己不是你们……
沈昭洗了手,没有过多休息,在厨房帮妈妈炒菜。
他的厨艺一直不错,以前在家没有去学校住宿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做饭。
邱映雪温声问了一些和父亲有关的事,得知他老人家身体状况还好,也就放心了。
她和哥哥从小就感情好,所以对侄子侄女也另眼相待,完全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哪怕侄女性子冷,也和她聊了很多。
“望舒,姑姑这边有个年轻人家世品行都不错,他父亲是首都军区的林师长,母亲是军工厂的工程师,自己在首都二院中药房当医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和你表哥是至交好友,你姑父和表哥没在家的时候家里多亏他照拂,姑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邱映雪并没有一下就让他们处对象的心思,年轻人谈恋爱需要情投意合慢慢了解,只是想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可以聊聊医学方面的事,互相了解一下。
邱望舒对此没意见,只是问:“姑姑,您有想过安澜以后的规划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邱映雪愣了一下,将韭菜炒河虾菜装盘,笑着摇头道,“安澜现在还小,学业的规划她自己心里有数,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
“如果她想在大学谈恋爱我和你姑父也不会反对的,我跟你爸爸的想法一样,对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支持,这样才能成为开明的好家长。”
“安澜不小了。”邱望舒语气平缓道,“姑姑,有件事您可能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等姑父回来,他会亲口跟您说。”
邱映雪只是疑惑:“这么神秘?”
邱曜看了眼妹妹,无奈道:“姑姑,这件事我们不能开口,只能由姑父告知您,不过恐怕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听着侄子侄女的话,邱映雪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沈昭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五点半,爸如果要回来也差不多该到了,到底是什么事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倒是不怎么好奇。
邱曜有些担心姑姑承受不住,邱望舒却没那么忧心。
来之前她就准备了急救药还有银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客厅里传来言笑晏晏声,邱望舒见沈安澜笑得很开心,冷哼了一声。
原本她对这个表妹是没有多少感觉的,谈不上喜欢也不厌恶,只要她乖乖的别闹,把属于阿沅的一切还回去,邱望舒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在姑父查明当年的真相,得知不是抱错而是故意换孩子,邱望舒对她的观感一落千丈。
她的笑容都是建立在阿沅的痛苦之上。
还有,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给她带礼物,以后她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沈邱两家了。
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
林白向众人打了声招呼,朝邱望舒微微颔首,坐在沈昭旁边。
沈临也踩着时间点回来了。
正好是六点整。
邱曜和邱望舒起身问好,喊了声“姑父”。
沈临点头,脱下军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去洗完手,这才坐到妻子旁边。
他风尘仆仆,但眉眼依旧刚毅,在一双儿女看过来时,沉声开口道——
“我要宣布一件事。”
邱疏寒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含笑看向他,不过再望向妹妹时,眼底却带着怜惜。
郑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不由坐直了身子,邱映雪笑问:“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吗?这是家宴又不是在部队,不要这么严肃。哥哥奔波劳累一刻没停,嫂嫂也刚从海城过来,你就不能先让他们好好吃顿饭休息下一下呀。”
沈临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坚定道:“大哥和大嫂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映雪,抱歉,我在电话里一直没说,就是希望回来能亲口告诉你。”
他怕妻子承受不住,在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紧急的事后,立马赶了回来,哪怕她知道后再怎么难受,自己也能在身边陪着她。
邱映雪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攥紧丈夫的手,沉默不语。
沈安澜心里也如同擂鼓,不知道即将会从爸爸嘴里听到什么。
沈昭皱眉看过去,脸色紧绷。
反握住妻子的手,沈临语气沉稳道:“半个月前,柏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查当年映雪在军诊所生产时的产妇名单。”
这句话一出,邱映雪面色如纸,想到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
沈安澜也有些摇摇欲坠,勉强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直接失态。
林白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叔叔接下来要说的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叹自己就不该来,只能尽力减少存在感。
“经查实,当年一个叫田素芬的妇女,在产下了一名体弱的女婴后,偷换了隔壁床一对龙凤胎里面的健康女婴。”
沈临语气威严,掷地有声道:“而被换的孩子,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姜沅。”
短暂的沉寂后,沈昭最先接受不了:“不,这不可能,爸你是不是查错了?我姐怎么可能会是抱错的?”
“你说被换的孩子是……等等。”沈昭骤然变了脸色。
姜沅?姜沅!
面对父亲警告的眼神,沈昭跌坐回去,心乱如麻。
姜沅。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嗤之以鼻,觉得是有人用假消息蒙骗父亲,可姜沅……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沈昭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的感觉。
不对,表哥表姐的反应不对。
他们好像并不意外。
他看向对面,邱曜依旧温润地笑着,而表姐看向他时,目光带着冷嘲和讥讽。
回想起前段时间在海城发生的事,还有大哥突然反常的态度,以及外公想见姜沅……
点点滴滴浮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沈昭咬紧牙关,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懊恼,最后是挫败。
他下意识看向面无血色的沈安澜,又想起温和疏离的姜沅,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邱映雪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径直晕死了过去,倒在丈夫怀里。
沈临原本镇定的眼神也慌乱起来,邱望舒和林白同时上前,一个给她掐穴一个扎针,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邱疏寒无声叹了口气:“阿临,扶映雪回房休息吧。”
秋白薇原本淡然的脸上也有些许动容。
同为母亲,她能理解小姑子。
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从出生就被人换了,自己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却是别人的,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感情,换谁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承受。
她看向桌前咬着嘴唇泪如雨下的沈安澜,终究还是开口安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不过比你更难受的人因为你,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家里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你该好好想想,之后要怎么打算。”
沈安澜没说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趴在桌上低声抽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姜沅。
姜沅,又是姜沅。
沈昭站在一边,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都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想替她擦泪的手也默默收回,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现在心情很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精力思考别的事。
现在天气热,桌上的饭菜没那么容易凉,直到晚上八点还是没有人动筷子。
楼上卧室。
林白情急之下跟了过来,等配合邱望舒施完针发觉不妥后想走时,邱映雪恰好哭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抱着床边的沈临哭得肝肠寸断。
虽然心疼妻子,可沈临还是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包括沈柏聿和姜沅在岛上受伤的原委。
想起自己那段时间心神不宁,邱映雪终于明白了当时究竟为何会那样。
“姜沅……是我们的孩子?”邱映雪双眼没有焦距,就像一滩烂泥,只有靠着丈夫,才能汲取到一丝暖意。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三月份,在人民日报上,她就认识了她的女儿。
再然后是前两个月安澜提起她,说自己不想再继续读物理工程系。
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邱映雪掩面痛哭,缩在沈临怀里浑身发颤。
“阿沅!我的阿沅……”
沈临点头,叹了口气,将姜沅从小到大的经历细细道来。
哪怕已经听过一次了,邱疏寒再听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映雪。”邱疏寒愧疚道,“我见过这个孩子,在林家,后来林总工问我有没有翻译的工作,说阿沅想赚一点外快,我向你推荐了她。”
“给你们研究所做外文翻译的那个学生,就是阿沅。”
听到这,邱映雪更加绷不住,哭得两个男人心都碎了。
沈临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邱疏寒心里也难以言喻,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邱望舒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但长痛不如短痛:“姑父,您和姑姑打算怎么安置安澜?她虽然不知情,但到底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姜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阿沅九死一生从云县考出来,如果没有孙家的帮忙,晚去一步她现在还能不能站在我们面前犹未可知。”
“真要说起来,我们和姜家是仇家才对,阿沅的苦难都是安澜和她的家人带来的。”
“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情就能掩盖过去。”
林白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这顿饭一口没吃,但他额角的冷汗却一直往下冒。
安澜不是沈家的孩子?故意换孩子?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字眼。
可他该听的都听到了,现在才走又太惹眼了,只能站在一边当木桩,脑海里想的全是沈柏聿。
兄弟啊,你自己不回来,倒是把我给坑惨了。
这种事是我一个外人能听的吗?
真是个杀千刀的好兄弟。
邱疏寒也没有制止女儿。
望舒说的没错,是他们愧对阿沅。
“可……可安澜我们到底养了十八年……”邱映雪泪眼婆娑,“真要把她送回姜家,我于心不忍。”
直到现在,她还恍惚觉得是一场梦,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怎么好端端的女儿竟然成了错换的,这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女儿啊!
柏聿没能在身边长大她一直很内疚,所以安澜和阿昭从小到大她都亲力亲为,极为用心,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两个孩子也长大上了大学,可现在……现在……
邱映雪几欲再次哭死过去,侄女的步步紧逼更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还有一件事姑父您恐怕不知道。”邱曜适时出声,嗓音温和道,“就在安澜十八岁生日之前,她和好友吴珍珍见到了姜家的小儿子,并且吴珍珍听信哄骗,帮着蹲守在校外的姜二宝把表妹喊了出来,不仅想要钱财,还问她索要工作名额。”
“而这些,都是安澜和吴珍珍透露出去的。”
“这个姜二宝在云县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当初姜父就是为了要给他拿工作名额,藏了表妹的录取通知书,还要把表妹许配给车间主任的儿子给他换彩礼。”
“如果表妹不是找了机械厂的钱主任帮忙,让人在校门外守着,恐怕连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上学名额,又要被他毁了第二次。”
“阿沅她,真的吃了好多苦,这一路来没有任何一位长辈护佑过她。”
“如果您割舍不下从小顺风顺水的安澜,那就让阿沅入我们邱家的族谱吧。祖父已经承认了阿沅的身份,作为邱家的长子,阿沅的表兄,我有责任让她认祖归宗,护她安稳,让她不再独自飘零。”
邱曜讲话没有妹妹那么冷淡锋利,但是软刀子才是最致命的。
邱望舒显然没想到大哥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想也觉得不错:“如果是这样,阿沅以后和沈家就是表亲,您可以继续养着安澜,只是我们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往来。”
邱疏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两个小朋友为了护着妹妹,也是煞费苦心,值得夸赞。
只是太急切太激进了。
他很怕妹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邱映雪也听了出来,他们这是逼自己做选择,亲女儿还是养女,家里只能留一个人。
因为自己的疏忽受苦多年的女儿和养在身边贴心孝顺的女儿,邱映雪一时之间难以割舍。
“为什么不能……”不能就将安澜记在沈家,成为养女呢。
就当没有姜家。
“不能。”沈临听出妻子的痛苦,他对安澜的感情不比映雪浅,但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久了,性格也十分坚决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我只要阿沅。”他斩钉截铁道。
邱映雪眼前一黑,心脏揪成一团,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林白听到吴珍珍的名字,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忍不住出声道:“沈叔叔,邱阿姨,安澜她恐怕早就猜到自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