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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淮山娘也不再勉强他下山去见见未来丈母娘,只跟他道:“那娘就找媒人上门提亲了,定亲的日子咱们也尽快一点儿。”


    “娘你看着办吧。”李淮山冷漠的道。


    淮山娘商量着说:“那定亲之后,娘就跟你季婶儿连婚期也一起定了?”


    “娘你定就好,这些事以后不用再问我了。”李淮山拿着他磨好的刀进了屋。


    季大哥跟淮山娘对视了一眼,都摇了下头,季大哥小声的说:“你说结婚那天他不会不去吧?”


    淮山娘轻拍了他一下:“乱说什么,你弟不是那样的人。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季大哥摸了下头说:“我这不是担心吗?这要是不去结亲,这季家笑话可就更大了。”


    “你也少说几句,你这两天在这山上陪你弟,开解开解他,别让他心里存了事,伤身体。”


    “行,正好家里正好也不忙了。”


    但第二天李大哥被驱赶下山了,李淮山说不需要他,他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李大哥隔着门,趴在门缝里跟他说:“得习惯习惯,等成亲了你不得适应两个人……”


    “走!”李淮山对着门吼了一声。


    “走,娘,咱还是赶紧走吧。”李大哥赶紧扶着淮山娘下山了。


    淮山娘下山后也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到了季然家,跟季然娘说了,第二天媒婆上门提亲,第五天定了亲,也定了结婚的日子。


    结婚日子定是在一个月后,时间算是紧凑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再拖了。


    定亲仪式李淮山要出面,只不过不用见季然。


    李淮山要来季家,让丈母娘看看,季然可以在厢房里透过门缝看看。


    季嫂子在厢房陪着他,看季然真在门缝里看了眼,笑着揶揄他:“看到什么了?未婚夫英俊吧?”


    季然坐回炕沿上说:“英俊。”


    季嫂子笑了:“那可不,李家老二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小伙子了,高大魁梧不说,面相比那戏台上武生还要俊,唯一缺点就是不爱笑。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你别怕。”


    季嫂子被季然娘嘱咐了一项任务就是安抚季然。


    担心季然怕他,季然以前被李淮山杀猪时捅出去的血溅到了身上,吓着了。


    也就前年的事,季嫂子还有印象。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李淮山也会帮着村里杀猪挣钱,猎户本来就是杀生的,那杀猪也是一样的。


    一刀子下去,从脖子到猪心脏,猪立时就不动了,只见血咕咕往外冒,血气翻涌,然而杀猪的人面不改色。


    李淮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死的早的原因,整天沉着一张脸,不笑就会让人觉得唬人,再加上这个时刻,就让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很多村民一边称赞他技术好,一边心里却防备着他,惹谁都好,千万别惹着李淮山,这么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在他手里,他眼睛眨都不眨。


    季嫂子想着那时的事看了一眼季然,这次季然脸上到没有害怕的神情,只看着门口说:“我不怕。”


    定亲仪式,李家是来送彩礼的,不仅有彩礼,还要送给哥儿点儿见面礼,哥儿再回送对方礼物的。


    李家的见面礼送的是簪子跟发带。


    季然给李淮山的回礼,是一个荷包,两方帕子。


    双方的礼物都是包在红色的包袱里的。要等对方回家后再打开看的。


    定亲送下礼物,说几句话,拜见了岳父岳父就行了。李淮山走的比谁都快,要不是李大嫂子给带着礼物,他大概都忘记了。


    季然娘看着李淮山头也不回的背影暗暗的磨了下牙:“这是把我们家当洪水猛兽了吗?”


    季然爹说:“他这不是新上门的女婿,不敢太造次嘛。我看挺好的。”


    季然娘还想说什么,季然已经去拆礼物盒了。


    季然娘也就不说了,跟着上前去看。


    礼物还不错。


    簪子是银簪子,是淮山娘给未来二儿媳的,缎带则是买的,浅蓝色的,上面还有一颗珠子,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季嫂子感叹道:“没想到李淮山眼光还挺好。”


    她不知道这是李大嫂给挑的。


    李淮山回到家后就要上山,李大嫂笑话他:“跟后头有什么追着你似的,一刻都留不住了,不看看人家然哥儿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李淮山没有兴趣,他给季然准备的礼物让李大嫂给挑的,好不好看他不知道,反正挑贵的就行了。


    李大嫂却帮他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看到季然绣的那个荷包跟帕子了。


    她都愣了下:“这也太好看了些吧?这……这是什么绣法?娘你快来看。”


    淮山娘拿着荷包帕子到门口,阳光下照看了下才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绣法,但真好看,这一阵阵绣的密实,花样又漂亮喜庆,这花儿还长在小鹿头上呢,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好,淮山你来看看。”


    李淮山都要走了,只得回来说:“娘你喜欢就收着吧,”


    李淮山娘把荷包塞他手里:“这是然哥儿给你的,你这孩子,看看,人家绣的很好。”


    李大嫂插话问:“娘,你说这是那个然哥儿绣的?他会这种绣法吗?”


    李淮山娘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这种绣法。”


    李大嫂道:“不会是买的吧,要是买的话应该也挺贵的。他对咱们家倒也……”


    李大嫂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听见李淮山说:“不是买的,是他绣的。”


    李大嫂啊了声:“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李淮山只默默的看着这个粗麻布上精致的小鹿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句话。


    可这头小鹿是那么的熟悉,就连小鹿头上的海棠花儿都熟悉的让他奇怪。他所住的山上有几棵野海棠花,开花的季节是有不少的动物路过,也许有天有一只小鹿也从那棵树下路过了吗?


    看李淮山对着荷包走神,李大嫂揶揄道:“好看的移不开眼了是吧?这还有两方帕子呢,不一起看看?”


    李淮山没有被她揶揄到,他把两方帕子都看了,帕子上有一方绣的是两只鱼,有一方是海棠花。李淮山都觉得似曾相识,他把东西又都放在了红布里,包好了,这次揣在了怀里。


    李大嫂还笑话道:“拿着去哪儿啊,留着给嫂子看看呗,嫂子看看怎么绣的。”


    李淮山走的更快了,李大嫂跟淮山娘对视一眼都笑了下,淮山娘道:“他这应该是高兴了吧?”


    她也希望她的儿子对这幢婚事有所期待。


    李大嫂说:“放心吧,眼珠子差点儿没拔出来。”


    季然跟李家定亲的事没过几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三山村。


    隔壁家季晨娘听着他定的日子,也跟何家商量着,把自己儿子跟何家的婚事定在了同一天。


    有赶巧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季晨娘担心夜长梦多。


    她原本想把季晨嫁给李淮山,是觉得李家是能后起的人家,但现在竟然捡了一个大漏,竟然让秀才家看好了,那更加高兴,与其盼着李家以后能强,还不如要眼前现在就富裕的人家,更何况这可是秀才家啊,谁不爱读书人呢,李淮山再厉害也只是个猎户啊。


    猎户挣钱是拿着命,而秀才就稳定多了,现在每个月就能拿到2两的月俸,这可是庄户人家忙活一个月都挣不来的银子啊。这要是秀才以后再高中举人,那他们家季晨可就是举人夫郎了,虽然举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不妨做做梦。


    所以季晨娘赶紧抓着这个机会,生怕迟了有变动,她哪里不知道何家的想法,何家是怕季然娘,怕季然赖上他们家,为了赶紧甩开他们家,才选了季晨。


    谁让他们村里出名的哥儿就他们家晨哥跟季然呢。


    反正何秀才只知道死读书,压根不知道这两个齐名的哥儿霸道脾气,只想着挑出名的,既然如此那就赶紧。


    两家同时嫁哥儿,村里人又有了谈资,大多都是围绕着两个哥儿嫁的人家说话。


    【他们四家这跟唱戏似的,怎么选在了同一天结婚啊,这不会是赌气吧?】


    【确实跟唱戏的似的,任谁都没有想到何家选了晨哥儿,剩下季然那可不是赌气要嫁别人了。】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我早就说何家不可能再娶季然了,除了李家没有人再娶了。】


    【那你们说李家到底给了季家多少彩礼啊?】


    【李家这些年都欠外债,再加上着婚事是季家上赶着,肯定给不了多少礼金。】


    【这么说的话,这两家的婚事好像不是良缘啊。】


    大多都是这样的八卦,来帮着季然娘缝被子的本家季大娘跟季然娘说了,季然娘现在已经沉得住气了,只是一边缝一边冷哼了声:“是我们家嫁哥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娘说:“你说的是,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看然哥儿还挺好,嫁妆准备的丰厚啊。”


    季然娘淡淡笑道:“那是当然,淮山家给我们的礼金是六两六,我们家然哥儿的嫁妆当然也要相衬。”


    大娘哇了声:“六两六的礼金这是咱们这里很高的数了。李家这诚意十足啊。”


    这要是何家出她还不会这么惊讶,可这是李淮山家,众人凑知道他们家这些年有多困难,现在能拿这么高的彩礼是对然哥儿最大的诚意了。


    季然娘说到这个问题脸色就好多了,她也没有想到李家能给这么足的礼金,她因着理亏在先,没有跟李家提礼金的事,没想到李家给了一个很诚意的数。


    这多少让季然娘心里好受多了。她不是在意这个数,而是这个数让她明白,他们李家会好好对待季然的。


    所以季然娘这一个月可劲的给季然备嫁妆,光棉被,6斤棉花重的6床,4斤重的6床,季然的春夏秋冬衣服各六身,女婿淮山衣服各两身,李家人的鞋子每人两双。另外给绸缎、棉布、麻布各两匹,其余的生活用品,脸盆到碗筷,成双成对,一应俱全。


    再加上季然家的手艺,竹编的各种箩筐,这个月季然爹就被委派了这个任务。


    季然娘气了一个月的心,决定要在季然成婚的那天雪耻。


    季然大娘听着这些礼单啧啧道:“都说你疼然哥儿,今天才知道,这嫁妆是要羡煞全村人啊。哎,然哥儿呢?然哥儿自己的嫁衣准备的怎么样了?”


    季然娘指了下西厢房:“在跟他嫂子还有胳膊的晨哥儿做嫁衣呢。”


    季大娘啊了声:“隔壁的晨哥儿也在?”


    这俩人还能坐在一块儿绣嫁衣?外面人都传言两家以后不会再说话了呢?


    季然娘也有些郁闷的道:“大人的事,跟小辈儿无关,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季然娘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自己还不如季然,季然对抢了何秀才的季晨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这反而让季然娘摸不准了,只能相信季嫂子说的,季然原来就不喜欢何秀才,嫁给谁都一样。


    当然这话也不好说,说的跟季然特别无情一样。


    西厢房里的季然嫁衣其实做完了,嫁衣是最重要的行头,季然娘请了村里最好的裁缝,早早给季然做出来了。


    大红的长袍,圆领、袖口处滚白边,前襟上锈的是银色的凤,简洁大方,非常好看。


    季晨照着他的样子也做了一身,这会儿正在锈前襟上的凤凰。他刚学会苏绣,一定要绣在自己嫁衣上。


    季然则在旁边绣一方帕子。


    这次上面绣的一对儿鱼,季晨还在说他:“人家都绣鸳鸯,你怎么绣两条胖鱼?”


    季然说:“我喜欢鱼。”


    季嫂子在旁边也说:“我前几天还说他呢,他给人家淮山衣服上绣的也是鱼,你说说,不绣个飞禽走兽,那绣花草也好啊,他偏偏绣的都是鱼。”


    季晨没良心的嘲笑道:“他是想吃鱼吧。”


    季然不搭理他们,把他帕子上的鱼绣的再胖一点儿。


    这个世界很好,哥儿绣花天经地义,没有人笑话。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结婚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季然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打扮了。


    他家里来了不少的亲戚,季家是大姓,季然爹就有六个兄弟,六个兄弟家的大娘、婶子、堂哥、堂妹的都来了,大娘婶子是帮着做饭、送嫁的。


    堂哥儿跟堂妹则来给季然梳妆。


    哥儿不跟姑娘一样,需要化妆,不过也是要精心装扮下,头发高高的用红色缎带绑起来,红色嫁衣穿上,腰间荷包、香囊都挂上。


    季然把小鹿也挂在了新的香囊上。


    虽然嫁的是本村,但也要按照吉时,也就是下午出发。


    隔壁季晨家也一样,两家住在同一个胡同里,那么迎亲的队伍是一起到的。


    两个新郎官一起骑着马到胡同里时,胡同里早已被来看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季然跟着三家的事这几个人一直都是村里热议的闲话,所以他们四个人一同婚嫁,自然更吸引了众人来围观。


    村民在新娘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对着两个新郎官点评。


    【何秀才今天真是精神啊,穿着一身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我都以为又高中了呢。】


    【李淮山今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都没有见过他穿红衣服的时候,别说还真好看,威风凛凛,跟那什么将军似的,他骑在马上要比何秀才稳多了,有气势。】


    【有什么气势,抢婚的气势吗?】


    【你还说笑,我都被你说的想歪了,这李淮山确实要比何秀才高大魁梧,这要是真抢婚,瑞锦肯定是抢不过他的。】


    从这些嬉笑的话里来看,这些村民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不少幸灾乐祸的还盼着发生点儿别的。


    迎亲的来了,那哥儿们也该出门了,季然跟季晨也是一块儿出来的,他们俩都是哥儿,哥儿不用带盖头。


    只不过当众人看见他们俩穿的一模一样的婚服时又来了话头。


    【这幸亏是不用盖红头巾,要不这一时还分不清楚了,你说他们俩家怎么想的呢,嫁衣一模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然哥儿赌气呢,想让何秀才后悔?】


    【我觉得不是,我没有从然哥儿脸上看出赌气的成分来,你看他出场的样子,总感觉有一种气势。】


    【什么气势?你刚才还说李淮山骑马上有气势呢。】


    【就是……就是那戏台上娘娘出场,不,应该说是皇上出场,他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害羞的样子,也不看我们。】


    【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个然哥儿以前就挺傲气的,现在穿上嫁衣就更什么了。希望他别是硬撑着就好。】


    【我感觉他是硬撑的,要不你能让他怎么办,跟晨哥儿一起出嫁,曾经的何秀才迎娶的是别人。】


    【这么说的话,这个然哥儿也挺可怜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这两个哥儿,没想到季晨还是那个有福气的,竟然让他嫁给了何秀才。】


    他们以前对季晨可看好了,现在则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于是就对季然转变了,因着同情开始夸季然。


    【虽说这两个哥儿都好看,不过然哥儿更白一些,穿这喜服好看。】


    【他娘把他娇养着,又不让他下地,任谁都会白的,我看还是晨哥儿好,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然哥儿就不像是种地的人,他要是嫁个何家也还好,偏偏嫁给了李家,这受苦的日子长着呢。】


    【我怎么觉得还是着然哥儿看着跟秀才相配呢?就这两人的长相,都是俊秀的书生相。】


    【这么看的话,还是然哥儿跟秀才相配,可惜了,然哥儿能写会读的嫁给了个猎户。】


    他们的话里因着说不清的醋意带着言不由衷的挑拨,李淮山对这种阳奉阴违的话早就看透了的,只是今天听着心里还是不舒服了,他手无意识的握了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脸色有些冷。


    听着那些人更加的窃窃私语。


    【这个李淮山今日大喜的日子,他都没有几分高兴,这是真不喜欢然哥儿吗?那然哥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也不知道这个李淮山打不打人?】


    李淮山向那人扫了一眼,那人没有想到李淮山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被他看他这一眼,哆嗦了下低下了头去。


    鞭炮重新放起来,劈里啪啦声里,新夫郎要上花轿了。


    看着走近的季然,李淮山从马上下来了,他是猎户,骑马的机会不少,下马的姿势非常潇洒,系在腰间的荷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起,季然看了一眼,是他送给李淮山的那个小鹿荷包。


    季然就看了一眼李淮山,李淮山只跟他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轿帘大娘已经给掀开了,季然就扶着他堂弟的手进了轿子。


    看季然坐进轿子里,李淮山缓缓吸了口气,重新上马,驱马当先一步领着花轿走,同村嫁娶,所以路线是绕着全村转一圈,两个新郎官分两路走。


    这是要通知全村人,也要让村民们看看嫁妆。


    季然的嫁妆虽然没有夸张到十里红妆,但在季然娘一个月的筹备下,还是准备了一里地。


    从家里一箱箱抬出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眼红,也有不少后悔的。


    【这季家还真是挺舍得的,刚这些嫁妆都值十多两银子了,早知道不应该顾着面子,这娶回家了就是自己家了。】


    季然娘听着他们的话了,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经过这几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了,与他们相比,李家是好的。


    季然娘远远的看着花轿一点点儿走远,心里怅然若失,拿着帕子擦了下眼角,季然爹笑着跟她说:“哭啥,就在咱们村里,你两步就走到了,以后你还多了一个蹭饭的地方了呢。”


    季然娘哼了声,到底是笑了。


    季然不是第一次坐轿子,但第一次坐花轿,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还很新鲜,掀开轿子帘一角,能看见其在马上的李淮山,背影高大,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季然又把帘子放下了。


    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季然终于到了李家,李家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新房。


    院里院外全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家里虽简朴,但里外都是喜气。


    拜堂的堂屋也都准备妥当,铺上了红色的蒲团,季然这是第一次参加古代婚礼,比第三个世界在教堂结婚时简单一些,季然跟着媒婆说的一样样的做,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候。


    第112章


    李淮山只有娘,所以高堂上只有淮山娘坐着,季然再次给她磕头,他心想这大概也是缘分吧,上一次刚认她做了干娘,这次是婆婆了。


    跟李淮山夫妻对拜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没有笑,不过脸色没有拉着了,季然看他时,他嘴角还微微动了下,大概是想说什么又想起暂时还不能说话,所以忍回去了。


    拜堂结束后,季然就坐到了新房炕上,这里已经铺好了喜庆的被褥,上面是两笸箩红纸包着的果糖,季嫂子嘱咐他,谁进来都给他抓一把糖果。


    季然端坐在炕上,堂弟跟堂妹陪着他,外面院子里是喝喜酒的人,李淮山在外面招呼客人,同村结婚客人格外多,除了同村来讨喜酒的,还有两家的亲人,幸好今天两家同事结婚,把村里的人分了两拨,就是忙坏了村长,给这家一对新人拜完堂后,赶紧再去另一家。


    村长摸着胡须说,幸亏两家挨的近。


    村里的喜宴不会闹到很晚,闹洞房的人也都是小打小闹,有李淮山在外面挡着,没有太胡闹的,晚上约九点钟的时候,婚宴就接书了,村民们都回家了,季然的堂弟堂妹也都回家了,临走时跟他说,去给他叫新郎官进来陪他。


    季然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新郎官等来。


    李淮山不太想进婚房,被季大哥在外面笑话了一顿,李淮山在厢房门口处站了一会儿,他心情很复杂,并不是他大哥笑话他的不好意思进屋,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季然。


    他跟季然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季然不喜欢他,是迫不得已嫁给他的。


    他娶季然是因为要对他负责任,让他免受流言蜚语,季然不愿意嫁给他,他也没有愿意娶他。


    所以是不是应该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好?


    李淮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季然端坐在炕头上,正抬头看他,红烛光影里,李淮山想起那些人说的话,季然确实生的太好,娇养着长大的,人如画,面如雪,眼神黑白分明,精致的跟个瓷人一样,捧在手里都要怕摔碎了。


    李淮山移开了视线,向前几步问道:“你……吃过东西了吧?”


    季然嗯了声:“要睡觉了吗?”


    李淮山脚步一滞,季然什么意思?


    李淮山咳了声:“你不饿的话,就……休息吧。”


    李淮山从炕的另一边上去,脱了鞋子就裹着婚服就躺下了,枕头有两个,被子有一床,但李淮山没有动被子,现在天不冷,初秋季节,晚上不盖也没关系。


    新婚夜晚上的红烛不能吹,要燃一晚上的。所以屋里还有亮光,季然就看躺在他旁边的李淮山。


    一身婚服整整齐齐,里外透着坚贞不屈。


    李淮山被他看的颇不自在,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季然眼神跟火苗似的,李淮山拧着眉头忍不住问:“你不睡觉看什么?”


    季然问他:“你这就睡了吗?”


    “我不睡我干什么?”


    季然眨了下眼,跟他说:“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


    李淮山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咳了声:“没关系,你快睡吧。”


    季然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他自己把外面的婚服脱掉,躺好不再去看李淮山,他现在知道李淮山的想法了,他并不愿意娶自己。


    主角是一个是非分明、雷厉风行,说什么是什么的人,倘若是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碰的。


    这跟上上个ABO世界还不太一样,那时候陆明朗是不敢去喜欢他。现在他是还没有喜欢自己。


    他是迫不得已娶他的。


    季然想明白了就没有再强求,他闭着眼睛睡觉,233在脑海里跟他说话:【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说:“没事,他是还没有认出我来。他不记得我。”


    季然顿了下又道:“你们每一世都要给他喝多少孟婆汤啊。”


    233张了下口,轻声道:“少爷,你难过了吗?”


    如果不难过就不会问出这句追究的话。只是它没有办法,这个系统就是只有它的少爷有记忆,他才是主角,只不过是反派系统里的主角而已。


    季然也知道233没有办法,便没有再说什么,准备睡觉。


    他应该是没有心事,说睡就睡的人,但这一次,他有一大会儿没有睡着。


    233看着他翻身,心里想他的少爷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季然本来也想快点儿睡着的,但总觉得身下哪儿不太舒服,被褥下面有东西,就是李淮山是怎么能躺的一动不动的呢?是他那边没东西?


    季然翻到他身边,但还是不太舒服,季然正想再翻回去的,就听见李淮山问他:“怎么了?”


    季然睁开眼看他:“我那边被子下面有东西,硌着我不舒服。”


    李淮山目光复杂的看着季然,片刻后把手伸到了被子下面,掏出一把栗子大枣来,季然这才恍然大悟,他往李淮山旁边靠了下,让他把其他的也摸出来。


    李淮山手臂有点儿僵硬,季然这会儿挨着他很近,自己摸栗子的那个手臂伸着,这个动作几乎是要把季然抱怀里。


    偏季然一点儿害羞的表情都没有,还看着他,等着他给他把栗子都掏完。


    李淮山只得以这个僵硬的姿势给季然把身下的栗子大枣都摸没了,跟他的不自在相比,季然就老神的躺着。


    李淮山不去看季然,只把视线瞥到了一边,这一下却又注意到了墙上的影子。


    烛光将两人影子拉的长,一点儿动作都被放大在墙上,摸索的身影显得格外暧昧,不知道窗外偷听的人会不会误会。


    等摸完后,李淮山身体都是绷紧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都庆幸自己脸黑。


    李淮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一滴汗下来了,正好在他移动的时候,于是就滴在了季然脸上,季然本能的闭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的那一下,李淮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他都有些后悔摸栗子抹的手臂僵硬,没能第一时间接住那滴汗。


    等重新躺会去后,他硬梆梆的跟季然说:“行了,现在没有了,睡觉吧。”


    他强怕自己闭着眼睛,不去看季然擦完汗后的样子。要不他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身体已经很难受了。


    李淮山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等缓下来,发现季然睡着了。


    呼吸均匀悠长,面容平和,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刚才折腾的那一顿挂心。


    屋里安静了,于是窗户那一声‘嘘’就挺明显的,李淮山忍着没去打开窗户看,反正过一会儿听墙角的就走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窃窃私语的人就走了,李淮山缓缓吸了几口气,也闭上眼睛睡觉,这一天折腾的太累了,一大早就起床准备迎亲,所以李淮山经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后也睡着了。


    这一觉就到天亮了,阳光透过红色的窗棂纸照进屋里,柔和的洒季然脸上,让他脸色跟暖玉一样,李淮山眨了几下眼睛后,终于清醒了。


    他看着自己手臂搭的位置,再看看窝在自己胳膊下的人,暗暗的咬了下牙,昨晚上顾虑的那些统统都没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抱住的呢?李淮山缓慢的把手臂从季然身上收回来,但季然搭在他身上的腿他还弄不下去。


    李淮山平躺着想等季然醒,但季然一看就是喜欢睡懒觉的,压根没反应,小腿搭在他大腿上,胳膊也松松的揽着他。


    李淮山都能听见外面他大嫂跟他大哥说话声了,他们俩人这会儿不是昨晚上那鬼鬼索索的样子了,李大嫂声音都像是故意笑话他的:“再让他们俩睡会儿,毕竟晚上睡的晚。”


    李大哥跟故意的一样问:“你怎么只得他们睡的晚,你晚上来听墙根了。”


    李大嫂轻拍他的声音:“你小点儿声,我这不是担心二弟吗?替咱娘听听。”


    李淮山听见了他娘的声音:“我可没有让你去听啊,你们两个身为大哥大嫂,能不能有点儿样子。”


    李大嫂笑着说:“娘,您难道就不着急喝二儿媳妇给您敬的茶?”


    淮山娘说:“这有什么着急的,什么时候喝不是喝啊,你俩要是没事去耍去吧。”


    李大嫂哎哟了声:“然哥儿真是有福气啊,得了娘这个宽宏大量的婆婆。”


    李淮山听到这里不再凝神听她们闲聊,去看季然,伸手把他胳膊、腿拿下去,季然有睁眼的迹象了,但也就眯开一条儿缝,随即又合上了,李淮山都想笑,他起身先飞快的换了衣服,他都忘了还有敬茶这一回事了,看床上季然那睡相,恐怕他早就忘记了。


    李淮山换了一身新衣服,衣服是在旁边的桌上迭放着的,跟季然的一块儿,颜色一样,尺码不一样,李淮山系腰带的时候,看了下腰带上的花纹,海棠花枝,跟胳膊上的绣花是一样的,也跟他荷包上小鹿头上的花枝一样。


    李淮山看了一眼蹬着腿睡的呼呼的季然,伸出一根指头碰了下他腿:“醒醒,该起床了。”


    再不起床,以后会让他大嫂笑一辈子的。


    季然嗯了声,李淮山还以为他会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听见东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季然还是刚才的姿势,那声‘嗯’是在梦里喊的吧。


    李淮山上前把他拉起来:“醒醒,得去敬茶了,你娘没告诉你吗?”季然坐着又嗯了声,答应的都很干脆,就是不行动,眼睛还闭着,仿佛坐着都不会影响他睡觉一样。


    李淮山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在平日里,他也就由着着小少爷睡了,但是今天是新婚第二天,他还要陪他一起去敬茶,关键不是敬茶,而是要是起晚了,会被李大嫂笑话,笑话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们俩昨晚什么也没有干啊。


    “醒醒,一会儿敬完茶你再回来睡。”李淮山把他衣服给他拿到炕上来,季然有意识的伸开了手臂,李淮山看他伸着的手臂顿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起来昨天结亲时,有一个小哥儿调侃季然的话,


    【这是皇上出场啊】。


    李淮山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等着人给穿衣服的季然,想说一声,这还真像。


    李淮山看着低着脑袋打瞌睡的季然深吸了口气,给他穿衣服。穿衣要比脱衣好点儿,幸好昨晚季然自己把婚服脱了,李淮山给季然把衣服披上,夏末衣服不多,几下就穿好了,腰带李淮山是抬着下巴比划着给他系上的,季然下地的时候清醒多了,他跟李淮山道谢,脸上神色自然,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李淮山自然也就不会提这一茬,值咳了声:“走吧,外面院子里有水,去洗把脸。”


    李淮山到院子轱辘井旁压水,不管从伙房里伸出头来打趣的李大嫂。


    李大嫂看他没反应,就打趣季然:“哎吆,然哥儿你终于醒了,嫂子还怕做早了饭凉了呢?昨晚上睡的好吗?”


    季然点头:“嗯睡的好,嫂子,我一会儿给你烧火。”


    李大嫂哈哈笑:“淮山,你看看你还不如然哥儿,然哥儿多爽快。然哥儿啊,早饭嫂子做就好,我知道你们俩昨晚睡的晚,不累着你了。”


    这话里有话,季然这会儿听明白了,他看了一眼李淮山,他俩昨晚上没睡觉吧?


    摸栗子了。李淮山低头一使劲把水桶提上来,倒进新的木盆里,低声喊季然:“先过来洗脸。”


    李大嫂揶揄道:“哎呀,护着了,我就不打扰小两口了,娘那边还等喝新茶呢。”


    敬茶也很简单,淮山娘说没有那么多规矩,季然给她端茶,喊她娘,从干娘到娘,淮山娘感慨了下:“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新婚后的第一顿饭好做,昨晚上吃大席,还剩下不少的菜,不是吃剩下的,是指材料做剩下的,肉类是放在咕噜井里冰着,都还算新鲜,已经是夏末了,菜还能存一两天。


    吃完早饭后,淮山娘让李大嫂帮着季然收拾一下他昨天带来的嫁妆,东西非常多,先不说那些棉被、布匹,只季然爹给季然编的那些筐,从盛馒头的小扁筐到晒干货的那种大扁筐,从小花篮到大提篮,种类都有十二个,再加上成双成对,在他们家院子里摆了整一面墙。


    这些都是农村里用的上的好工具。


    李大嫂看着这么多的嫁妆,心里有些发酸的,被比下去了,季然娘把季然当宝贝,嫁哥儿跟嫁娘娘似的,把她对比的不是滋味。


    李大嫂感慨的说:“这些筐编的可真好看,还结实耐用,这些你跟淮山怎么也得用上十年八年。”


    季然跟她说:“大嫂,我们两个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带一半去山上就可以,剩下的留在这个家里用就好。”


    李大嫂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大了,什么醋也不吃了,然哥儿陪嫁的就是他们家的啊,而且然哥儿也太大方了,李大嫂笑着道:“那嫂子就先谢谢你了,嫂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跟嫂子说!”


    季然嗯了声:“好,我想吃面条。”


    李大嫂哈哈笑:“好,这个简单,嫂子这就去给你做。”


    李淮山在旁边,他不是来查看季然嫁妆的,是他娘让他来帮忙,听见季然的话,忍不住问他:“你要跟着我上山?”


    季然跟他上山干什么?山上又清苦,十天半月的见不着个人,猛兽还多,他整天在外打猎,晚上才回家,他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能行?


    季然跟他理所当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走出来的淮山娘听着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下,她本来也是想劝劝季然留下来的,虽然她也很想让季然去山上陪李淮山,娶媳妇就是去陪伴着的,要是别的哥儿淮山娘就不存在这个顾虑了。


    但如果是季然的话,淮山娘有些担心的,先不说亲家母肯定不同意自己宝贝儿子上山吃苦,她这个婆婆也担心,季然一看就没有吃过苦的人,手指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恐怕也不会做饭,到了山上怎么办?


    只是此刻淮山娘听着季然的话,再看着被他话逗的脸色青红不定的儿子,笑着摇了下头,然哥儿这孩子虽然活计千般不是,但有一样很可贵,那就是很爽快。


    有什么是什么,一点儿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李淮山没法接季然的话,只跟他说:“你留在家里陪娘吧,你家里人也能时常来看你。”


    季然看着他说:“那谁陪你呢?”


    李淮山牙齿上下磨了几下:“我不需要陪。”


    他这么大人需要陪什么,再说他还有大青呢。


    李淮山没说出来去,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谁知道季然还能给他说出什么话来。


    淮山娘笑着道:“这个先不着急,这几天先让你大哥在山上帮你看着,你留在家里陪陪然哥儿,跟然哥儿商量着,后天陪然哥儿回门,正好也问问亲家母的意见。毕竟然哥儿在亲家母膝下这么多年,要是猛的离开,亲家母该想他了。这样行吗?然哥儿。”


    季然跟她道谢,他这个婆婆很好,通情达理,说的话让人听的很舒服。


    只不过季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李淮山上山了。所以嫁妆整理他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带到山上,一部分留下来。


    毕竟两个家。


    中午饭季然去帮着烧火,他已经学会大锅炒菜、烙饼子了,只不过最拿手的还是烧火,尤其是有李大嫂这么勤快手巧的人在,他把火烧好就可以了。


    李大嫂果真给季然做了面条,季然学了大半,准备等上山后他自己尝试着做。


    吃完饭,李淮山跟李大哥去农忙,虽说最忙的麦子收割完了,但麦地里要继续种玉米、大豆,水田里莲藕也可以收了。


    季然则在家里帮着李大嫂、淮山娘晒麦子,打猪草等活。


    今天天气非常好,家里院子中间扫干净,铺上竹编的凉席,把新收割的麦子晒上去。


    淮山娘一边在屋檐下纳鞋底,一边跟季然说:“我看你喜欢吃面,这批新麦子就留一些给你磨成面。”


    “好,我带山上。”季然跟她说。


    淮山娘仔细的看着他:“然哥儿,山上要比家里苦,那边又没有人陪你说话。去一趟山上,要住十天半月的,你不想家吗?你娘不想你吗?”


    季然想了下跟她道:“山上清净。”


    他知道如果他说,他更喜欢山林,进山林对他来说才是如鱼得水,她们没有信的,所以那不如从别的方面讲。


    果然他这话说完,淮山娘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带着心疼了,这是心疼他所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语。


    淮山娘最后跟他说起了李淮山爹去世的原因。


    跟他说,猎户看着是一个来钱快的活计,可每一次打猎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虎豹豺狼不在少数,且还有黑瞎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来转,淮山他爹就是被黑瞎子所伤,拍断了数,把他逼得掉下后山断山崖,半条命都没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经看不出哀戚。


    大约是看季然看她,淮山娘跟他说:“他爹捡回一条命来,可在病榻上太受罪了,每一天都是煎熬,熬了三年,他闭眼的那一刻笑着走的,我想着那应该是终于熬到头了意思。”


    是如释负重了。


    季然点了下头,淮山娘重新看向季然:“然哥儿,在外打猎危险,住在山里也危险,虽然那边住的地方安全,围墙都很高,门也是最厚实的,可总不能把你整天关在家里,你要是出门迷路了,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季然问她说:“那二哥不怕危险吗?”


    季然娘手一顿,针扎进了指头里,她苦笑了下,那怎么会不怕危险呢,她整日里挂心着,想让他换一个活计,但他知道家里的困难,不肯换,哪怕现在家里已经还清债务了,他也没有下山,他是怕了借钱的那些年了。


    “娘,我已经决定去山上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季然把绣品放下,起身用耙子翻麦子,他现在还不能跟他婆婆说他,他有在山林生活的经验,还是有两世经验。


    至于野兽,第四个世界变异兽横行,要比现在还要危险,他见识过了,不会害怕的。只要不怕,就会有生存的办法。


    淮山娘看他用耙子耙出来的一行行笔直的麦子,知道这个然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会轻易听从别人劝说。


    就只能先让他去山上住一段时间,她说的那些话是往大了说的,淮山住的地方在山前,还是很安全的,只要季然不去深山老林里,不迷路就不会有问题。


    他在山上待一段时间觉得无聊了就回来了,或者他真的适应了在哪里生活那就更好,两个人住在一块儿有照应。


    这么想着淮山娘也就同意了,跟他说:“那我明天就去把麦子磨了,然后再晒一天,你带着,米、粮,这几天我都给你准备好。后天回门,一定要跟你娘多说说话。如果亲家母不同意,你也要听她的意见。”


    “好的。”


    第113章


    李淮山下午回来,一看季然正忙着大包小包的备上山的货,问他娘,他娘只摇了下头:“你多照看他些,晚上早点儿回去陪他,白天走的时候院里留着小黑陪他。”


    这是都规划好了,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李淮山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跟我上山?”


    季然侧过身来,枕着手臂:“我不放心你。”


    李淮山嘴角抽了下:“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季然眨着眼睛说:“你长的好看啊。”


    李淮山忍无可忍的翻过去背对着他了,亏他以为季然是担心他在山上有危险呢,原来是怕他勾三搭四。


    季然跟233在心里说:“他是害羞了吗?”


    233想了下说:【应该……不是,这会儿他眉头拧着,额头上青筋暴露呢。】


    季然道:“那好吧。”


    早上醒了的时候,胳膊窝下又卧了一个脑袋,李淮山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不自在了。他就只顿了一会儿,就把揽在季然腰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拿下去,再把季然胳膊、腿轻轻移下去,跟做贼似的从另一面下炕。


    刚穿好外衣,季然也爬起来了,昨晚上睡的早,看样子不赖床了。


    只不过李淮山看着他半开的里衣还是从旁边拿过衣服给他披上,他不去想季然里衣的带子是怎么解开的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早上是在什么位置。


    好在季然还不算太清醒,李淮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给季然系好衣带。


    吃完早饭,李淮山去地里帮忙,他们家田地不算多,他们家是外来户,来这里个村里不到二十年,没有季家本家那么大,田地也就分的不多,他爹以打猎为主,开垦的荒地也不多,所以这也是李淮山依旧准备当猎户的原因。


    季然在家跟着淮山娘、李嫂子做家务,也无差别的教了李大嫂苏绣,顺便把跟镇上布庄掌柜谈好的价格也告诉她了,李大嫂别提多高兴了,跟淮山娘说:“虽然然哥儿娇气,可是这手绣活没得说,谈生意的能力也是厉害的,以后他跟着淮山去大集上保准不会吃亏的。”


    淮山娘也笑:“然哥儿确实聪明伶俐。”季然娘是那么精明厉害的人物,她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点儿立身之本呢?这一点儿淮山娘从来没有怀疑他,她之前最担心的莫过于季然是个冷心肠的人,可自季然愿意上山去陪淮山、哪怕他是因为村里的闲言闲语,淮山娘也觉得他心底还好。


    第三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淮山娘也给季然准备了回门礼,不小气,般般样样都准备了,把李淮山这一个多月打猎挣得钱全花上了,本来就是淮山挣得,自然也要给他花,淮山娘并不偏袒。再加上她也不想让季然娘觉得自己家委屈季然。


    所以回门的时候看着这些礼物,季然娘难得对女婿露出点儿好脸色了,要亲自下厨去给女婿做饭,拉着季然去烧火,实际上是问问季然这三天过的怎么样。


    “淮山对你好吗?有没有为难你,单独对着的你的时候还拉着脸吗?”


    季然只用一句话就都堵回去了:“他每天早上给我穿衣服。”


    季然娘正要问到他们俩有没有圆房的,这下也不用问了,季然娘轻轻拍打了下季然:“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季嫂子抿着嘴笑:“没想到这个李淮山还挺会心疼人的。”


    季然不说话,季然娘也不用他说了,都是过来人,哪怕最亲密的时候,又有几个夫婿给媳妇儿、夫郎穿衣服的,都是媳妇给相公穿。


    所以季然娘心里高兴着,嘴上还说着季然:“淮山对你好,你也不能拿乔,早上要先于相公起,要给他穿衣服。”


    季然都答应着,季然娘一高兴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设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那只山羊被屈尊降贵的移到墙角出了,看着饭桌咩咩的叫着抗议。


    季然把路上摘的荷叶给它,顶在它脑门上,不叫唤了。


    隔壁家的季晨今日也回门,隔着墙头喊季然:“你们这就吃饭了吗?一会儿吃完饭我到你家去玩啊。”


    季然也隔着院墙往他家院子里看:“你不用陪何瑞锦吗?”


    季晨脸一红:“他……他有什么好陪的啊。”季然没有拆穿他,前几日结婚前还跟他传授,说婚后一定要好好看住自己相公的。


    季然跟他说了几句,那边季晨娘就喊他要吃饭了。季晨连忙跟兔子似的窜进屋里去了。


    季晨家没有在院子里设饭菜,季晨不知道看好自己相公,但季晨娘是知道的。她要替季晨看好何秀才,防着何秀才见着季然。


    季然哪怕这会儿嫁给李淮山了,在季晨娘这里还是很大的威胁,因为这桩婚事都是何瑞锦娘一手操办的,何瑞锦听他娘的话娶了季晨,但心里怎么想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不是?


    当不确定的时候,那就先防范着,这是一个乡村妇道人家的智慧。


    季然家这边吃饭倒是很热闹,季然爹本来就喜欢李淮山,一个劲的给李淮山倒酒:“来女婿,满上,我是知道你酒量的,”


    “没事,多喝几杯,咱哥俩难得……”


    刚开始的时候季然爹还叫李淮山女婿,后面就成哥俩了。


    季然娘拍他:“你是喝胡涂了吗,这是女婿,”


    季然爹喝了酒有胆量,跟季然娘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跟淮山兄弟在山上砍竹子的时候就是老相识了,”


    李淮山说:“……岳父在前山砍竹子时遇见我几次。”


    李淮山不知道怎么说,他发现季然爹是很和善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打开话匣子,他就能把任何人当兄弟。实际上他们俩就是在砍竹子的时候见过几次。


    李淮山那时是刨竹笋,顺带着帮季然爹砍了些竹子,那里知道就被季然爹当成兄弟了呢。


    季然爹这会儿还问他儿子:“然哥儿你说是不是?!我们俩是不是好哥俩?”


    季然跟他爹说:“爹,他是我的二哥。”


    李淮山呛了下,把茶杯放下了,季然跟他爹一样,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没有喝醉的大舅哥季大哥跟李淮山说:“淮山,我爹喝醉了,你别在意,来,我这个大舅哥陪你喝。”


    这顿饭终于在尴尬与热情中吃完了,吃完饭,李淮山又在他们家待了一大段时间,因为季然娘要留着季然说会儿话。


    李淮山在他们家帮着编了大半个竹筐总算能顺利的带着季然回家了。


    临走时,季然娘又一再的嘱咐他:“淮山啊,然哥儿跟着你到了山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晚上早点儿回家,娘不指望你们挣多少钱,安心过日子才好,等过几日让你爹上山教你编竹筐,这个虽然挣的少,也是一门手艺,总比打猎省力,你说是吧?”


    她絮絮叨叨,李淮山没有烦,因为这些话跟他娘说的一样,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心疼自己儿子,她都是好心,都挂心他这个猎户的营生,都想着让他改一个行业,李淮山不是不懂事的人。


    “好的,娘,我会早回去……陪他的。”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朝他伸手,于是李淮山也握住了,他知道季然顶聪明,不知道跟他娘说了什么才让他娘同意他上山的,那既然已经决定要上山了,那他就会保护好他的。现在先让他娘放心。


    如果拉着手就能证明的了的话。


    跟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摸栗子一样。


    季然娘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直到拐弯了,李淮山也没有再松开季然手,因为季然握着他指头还挺牢固。


    已经是傍晚时分,村里下地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村了,见着两人纷纷打招呼。


    “哎呀,这是回门吗?”


    “淮山这是陪着夫郎回门啊,真不错。”


    “哎呀,一转眼淮山也成亲了,然哥儿嫁在咱们村里好。”


    李淮山都点头,季然则叫人,大婶、嫂子、大娘,他看着人年纪叫,老的就大娘,年轻的就嫂子,反正他现在嫁人了,不管是按照本家的叫法,还是随着李淮山那边叫,都错不了几个。


    两人走过后,还能听见后面人说话。


    “小两口看上去感情很不错啊。手拉着手,羡煞他人。”


    “是的呢,这么看一对壁人。”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李淮山跟他轻声说:“真的要跟我上山?我以后隔几天就回来一趟,你也不在家里?”


    他们两个绕村一圈,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俩关系好了,季然还怕说闲话吗?


    但季然肯定的道:“嗯,我要跟你住一块儿。”


    一边说着,手又握紧了些,跟怕自己要撒手似的,有这个想法的李淮山只得放弃了,拉着他手进了家门。


    晚上他们俩睡的很早,明天早起上山,淮山娘唯恐季然在山上饿着,让李大哥用大板车拉了一车的东西,送他们俩上的山。


    李淮山住在前山,有上山的路,李淮山一路走又在路过的树上系上了红绳,这是他娘让他系的,新婚需要,李淮山除了系上红绳,又给季然指了一些标记,那都是刻在树上的,如果季然想出来也能认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山住处就到了。季然看着树林空地处的那几间屋子微顿了脚步,房子很熟悉,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在山林里,不用雕梁画栋,不用富丽堂皇,只要牢固、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因为被山林环绕已经最好了。


    李淮山结婚这几天都没有上来,三只狗子怕惊扰宾客也没有带下山,所以李淮山等人甫已靠近,脚步声还没有响起,狗子们就开始叫唤了,那是知道他来了。


    李大哥停下板车,先上前开门,跟季然笑着说:“然哥儿这个门有两把钥匙,我这里存着一把,一会儿给你。反正以后你都在这里。”


    季然嗯了声,李大哥把门打开了,季然就看见一条大灰狗从院子里飞奔出来,它跑的很快,且瞒过李大哥,直直的朝着季然奔过来。


    季然上一次赶鸭子的时候见过这只领头的大灰狗,那时它在水中就展示出了它聪明伶俐又迅速的本领,而这一会儿,它比那时还要魁梧,体型比其他的狗都要大上很多,咧着嘴也要比别的狗大,蹦起来的时候也比别的狗高,感觉能把整个人扑倒。


    季然不想怕狗的,可他也没有想到他不得狗待见,眼看这只狗一个纵深扑上来的时候,季然转头往身后的李淮山身上跳,搂着他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至于其他的地方也顾不上了。


    既然闭着眼睛感觉到那条狗扑在了他屁股上,狗爪子还扒拉他腰,大概是想要把他扒拉下来。季然死死闭着眼睛,蜷着手脚,一动不动。


    而那边的李大哥已经看呆了。


    大青是他们养了快五年的狗,绝对不会咬自家人,所以他也忘了嘱咐下季然不用怕,大青朝他二弟奔过去那是因为想念他。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的。


    所以在他眼里,眼前这幅画面别提多滑稽了,大青想要扑李淮山,但被吓着了的季然抢先一步抱住了人,于是大青只能扒拉揽着别人的李淮山的手臂,想让李淮山也抱抱它。


    李大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二弟以前说‘他要跟大青过一辈子’的话来。


    李大哥就看着他弟弟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站稳后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李淮山在季然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本能的把他抱住了,紧接着就是大青也扑了过来,一人一狗的重量哪怕他再魁梧也被扑了个踉跄,只得先紧紧的抱住了季然。


    大青扒拉着他手臂,嘴里呜呜的,这是受委屈了。


    但季然抱着他也不肯撒手,脸紧紧贴在他脖子空里,能感觉到颤抖,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想把自己整个人都钻他怀里。


    季然没有感情,但知道怕的。


    李淮山抱着顾头不顾腚的季然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忍不住想笑。


    “别怕,大青不咬人的。”


    话是这么说,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季然放下来,只抱着他转了个方向,不让大青扒拉他,一边跟大青说:“乖,这是你的另一个主人,他现在不认识你。”


    大青得了李淮山的安抚好歹下来了,李大哥这会儿终于看够热闹了,朝大青招手:“大青,到我这里来,”


    李大哥还没忘记调侃抱着季然的二弟,跟大青说:“人家现在娶了夫郎顾不上你了。你以后就跟着大哥下山吧?”


    李淮山不搭理他,只跟还趴在他身上的季然说:“好了,大青不会再扑你了。它已经走了。”


    季然从他脖子空里抬起头看了下旁边,跟他说:“谢谢二哥。”


    二哥。


    李淮山手抖了下,那是从脊椎处传来的酥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季然口里听到‘二哥’这个称呼,会有这种异样。季然早上趴在他怀里,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让他近乎狼狈的把季然放下来。掩饰性的道:“进来吧,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李大哥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先大概的给分类放起来后就跟这小两口告别了,他想赶紧回家把刚才的事跟他娘、媳妇说一下,太好笑了。


    李大哥临走时没忘记撩一下大青:“大青,我走了啊,真不跟我回家吗?”


    李淮山送他到门口,说他:“大哥,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怎么不好笑呢,李大哥笑着下山了。


    回到屋里时,季然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了,以前这里只有李淮山住,结婚时没有想着让季然来,所以这边东西也是他自己的,没有怎么收拾。


    这会儿看季然在扑床铺,李淮山帮着他把床上旧的被褥抱出去,新的被褥、衣服、布料、箱子都帮他搬到炕上,季然可能一时半会儿不想下地。


    院子里的三条狗见着新来的主人都好奇,正在炕沿下打转呢。不过不敢上炕,规矩还是有的。


    李淮山把要放在屋子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看季然拿着麻布擦炕台、窗户、炕桌,擦的仔细,一时半会儿还擦不完,于是跟他道:“我去院子里。”


    他把三只狗一起叫了出去,院子里这几日没住,墙角都长出草来了,这所房子是季然爹早些年盖的,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过当时用的木料、石料都是最好的,所以不用担心牢固度。


    李淮山把冒出来的草拔了,院子边边角角的扫了一遍,今天不出去打猎了,就帮着季然收拾下。


    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自理能力不错,除了没有季然那么细致。


    等他把院子收拾完,从竹筒里引来的泉水打了一桶水,把厨房里锅碗瓢盆也刷了下,季然才从里屋出来。


    “中午想吃什么?”李淮山问他。


    “娘给我们带的花卷,腌咸菜,咸鸭蛋,油炸五花肉、青菜,我们煮个粥,炒两个菜,炒竹笋胡萝卜片,豆腐烧荠菜,凉拌水芹菜。”季然想了一下菜单跟他说。


    他婆婆不仅给带的米面粮油,今天现成的饭菜也带着了,唯恐他今天第一顿饭就做不出来。


    季然会做饭的,他就是做的慢一些,以后只要他提前准备就能做出了的。


    李淮山听的数的仔细,分的也干脆,就听他的,去院子里抱了柴,季然抢了点火的活,李淮山也知道他目前就会烧火,也让他坐在灶前,跟他说:“以后晚上我都会早点儿回来,帮你做饭。”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我会做饭,我明天早上就做给你吃。”


    李淮山嘴角牵了下,心想,你明天早上起的了床再说吧。


    李淮山动作迅速的切了菜,笋片、胡萝卜片都切的很薄,看着刀工很好,炒菜也很利落。大铁锅里倒上油,都不用扣锅盖,几分钟就翻炒出来了。


    另一个锅里煮着粟米粥,上面放上蒸屉热花卷,开锅后,季然火烧的细一些,慢火熬出小米油来。


    李淮山看他火烧的很好,只笑了下,大约在知道自己要娶季然的时候,就没有对他抱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季然不会做饭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以前都是他自己做着吃,现在多了一个烧火的,虽然火他一个人也能干得了,木柴都是劈好的,有粗有细,怎么烧都行。


    但有一个人在旁边,哪怕只是来烧火的,都觉得哪儿不太一样了。


    如果矫情点儿说,那就是这里不冷清了。人间烟火因为有人分享,于是才有了温度。


    吃完午饭后,李淮山带着季然在周边转了下,房子周围几百米都是宽敞安全的,房子选址的时候就选的很安全,不靠近溪流,也不在山坳处,周边平整,把四周的树木砍伐了一些,只留了几棵百年多的古树。


    所以干爽、明朗,只在周边活动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淮山摸了下身边形影不离的大青的脑门,跟季然道:“我出门的时候把大青留给你,你想出门的话,可以带着它,做个伴。”


    虽然不想季然往深处走,但李淮山还是跟他讲了下:“如果不小心走远了迷路了也不要害怕,大青认路,或者你喊我,它就会叫唤,我哪怕走的远了,我带着的另外两条狗也会听得见,我会循着声音来找你的。”


    季然一手拉着李淮山,一手去摸了下大青说:“好的。”


    山上晚上来的早,太阳落山后,山林里就暗下来了,李淮山带着季然回家,把厚重的木门关上,又把门后的两根粗壮的木头顶上,看着就很牢固。


    季然在竹子引来的水塘前洗脸,这里没有打咕噜井,但李淮山的父亲却用碗口粗的山竹从山泉处引来了山泉水,季然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喝到嘴里的,也干脆咽下去了,有甘甜的滋味。


    大青也在他旁边的石塘里喝水,竹子只在他们家路过,又用石塘挖成的渠道引出去,不用怕水淌满院子,也能让每个狗子都能喝到流动的水。


    大山里的泉水,只要不是大旱的干枯岁月,是永远流不尽的,且会冬暖夏凉。


    李淮山看季然已经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了,把蜡烛吹灭也上了炕,季然铺了一个下午的炕,干爽蓬松,李淮山闭上了眼,他已经很坦然的躺在季然身边睡觉了,哪怕就一床被子,哪怕季然还会翻几下身,他也不会不自在。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才三天他已经适应季然在他旁边打滚睡觉了。


    打完滚后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脑门拱在他胳膊下,就跟今天顾头不顾腚的把头埋在他颈窝下一样。


    李淮山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下。


    只弯了片刻,他又绷着脸把笑容都收回来了,因为他身体不受他控制的起了反应,因为他又想到了季然喊他的那一声‘二哥’。


    明明季然喊的无比正经,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非常正常,可他偏偏会起反应。


    现在就是,他只是想了一下,身下就绷的难受了。这种反应未免……太变态!李淮山握着拳头恨不得掐自己兄弟一把,他使劲盯着季然侧睡的脸,嘴巴因为侧压着,微微嘟着,看上去粉嫩鲜活。


    李淮山又骂了自己一遍,做好事念念不忘人身体就不对了,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他跟苦行僧似的想逼着自己戒掉这种反应,但奈何解决不了,他是那么想再碰一下这张看着柔软有温度的嘴唇,这是他救上来的人,那时候冷冷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让他心底都跟着冰凉。除了机械似的做着那些急救的动作,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的心慌让他短时间内压不下去,他每次见到季然会多看他一眼,确定他确实是活过来了。


    所以此刻近在咫尺之间的人,呼吸都有温度的人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都分不清自己是见色起意,还是想触摸一下有温度的、活生生的季然。


    李淮山手伸到了半空中了又收回去了,他平躺回来强迫自己闭上眼,


    身体投降,但心里还在倔强的守着。


    他不愿意勉强任何人,心里多少还有些隔阂,那些说他们不般配的话他都还记得。他是一个挺记仇的人。


    在他没有确定季然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他共同度过余生时,他苦行僧似的别扭着。


    半夜的时候,季然睡熟了,果然如李淮山说的那样,他把脑门往李淮山胳膊下钻,仿佛天生不喜欢枕枕头一样,不过只脑袋过来了,身体还斜在被窝里。


    李淮山模糊的摸索着把他身体搬过来一些,就一床被子,晚上山间凉一些的,虽然这个理由不太成立。这才是初秋,但睡得模糊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季然被正过来并不会老老实实的躺着,本能的就想往别人身上搭,搭在李淮山身上,李淮山也不舒服,就给他拿下去,季然就顺着他力道把腿曲起来睡,顶在他腰侧,这次李淮山手握着他膝盖没有再把他推开。


    各自找到舒服的姿势睡了,至于睡熟后手放在哪里就不管了,也顾不上管了。


    第114章


    第二天的早饭是两个人做的,季然起来了,睡得早后,他早上不赖床了。


    把剩下的花卷都热了,包在布包里给李淮山当午饭,季然给他装上了两个咸鸭蛋,鸭蛋并不会很咸,他婆婆腌的恰到好处。蛋黄流出油来摸在一层层的花卷上非常好吃。


    李淮山看他包饭跟他道:“我带一个就可以了。”


    花卷里面本来就有葱花盐的味道了。他中午在外吃饱就行了,没有那么讲究。


    但季然还是给他放上了,跟他说:“明天我做菜给你带着,就少带一个。水壶我装满了,你要多喝水。”


    季然把包饭的,装水的,都般般样样的给李淮山放在背篓里,李淮山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等我回来,我下午早点儿回来。”


    季然跟他摆手:“放心吧,我今天还要收拾家里,不出门。你也要注意安全啊,遇到厉害的就往树上爬。”


    李淮山笑了下:“好。”


    李淮山今天没有往太远的深山去,他这些日子都没有上山,所以只把他放置捕猎夹、陷阱的地方走上一遍就可以了,收获也还不错,四只野兔,两只山鸡、两只竹鸟,还有一窝蛋,要是在以往李淮山不会捡蛋,竹鸟的蛋会有其他的竹鸟来孵化,猎人不会赶尽杀绝,就跟河里捞鱼只要大的一样。


    不过这次李淮山准备拿回去,放在暖和的地方,孵出来后让季然养着。也让院子里热闹点儿,省得他无聊。


    李淮山看了下太阳,在落山前启程回家了,走的快,脚步不自觉的就快了,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院子里挂了一绳子的衣服,季然这是洗衣服了。


    季然听着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回来了?太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了,李淮山把背篓放地上,回头刚想说好的,就见季然伸过手来。


    他从怀里拿出来帕子,给他擦汗,初秋白天还是很热的,李淮山回来的路上走的又急,出了不少汗,李淮山想接过他帕子自己擦的,但见季然擦的非常自然、仔细,先把他散碎的鬓发拨开,再一点点儿擦,从额头到脸面到脖子。


    专注的看着他,眼睛因着黑白分明,眼神里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那应该是心疼,李淮山不知怎么想起了收割麦子的那天傍晚,晚霞也是这么红,季然的眼里也包含了无数的心疼,那天他原来也想给他擦汗。


    李淮山就站着没有动,由着季然给他擦了汗,他的帕子不大,擦完还不太满意,跟他说:“泉水凉,出汗的时候不能洗脸,你先只洗手,吃完饭,我给你烧水洗澡。”


    季然给他安排的事都井井有条,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交代的,做家务的流程。


    李淮山笑了下:“好,听你的。”


    李淮山不去问季然给他做了什么饭,心里做好了准备,无论一会儿季然做了什么他都闭着眼睛吃就行了,但当季然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惊讶了下,这是真的会做饭。


    李淮山拿起小扁筐的圆圆的薄饼咬了一口,做的很劲道,嚼上两口新麦的甜香就出来了,李淮山笑道:“好吃。”


    季然拿了一张饼往里夹菜,跟他说:“夹上菜,要这样吃。”


    他今天炒的菜也是平常菜色,土豆胡萝卜丝、藕条,水芹菜,虽然丝切的比较粗,但都很整齐,粗的一样,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李淮山看着他把每样菜都般般样样的夹在大圆饼里,然后递给了自己。


    李淮山看着那个包的圆圆滚滚的薄饼微微顿了下,然后接了过来,‘谢谢’两个生疏的字眼让他咬着饼咽回去了。


    “好吃。”李淮山咬了一大口咽下去后跟他说,季然嗯了声:“明天中午就给你这样带饭,我给你包好,你中午的时候找溪水洗了手就可以吃了。”


    李淮山看了他一眼后笑:“好。”


    日子一天天过,说不上从那天开始变化的,总之每次回来,院子里就有悄悄的变化,某一天多了一根晾衣绳,除了他每天穿脏的衣服外,还要秋天的衣服、被子,哦这是准备要过冬了。


    李淮山把被子上的落叶拿下来。顺便帮季然抱进屋里,太阳马上就下山了。


    某一天竹扁筐里晾晒着他摘来的枸杞、木耳、菌子、田七等药草,这证明他跟着小黑出去了。


    哦,大青季然又让给他了。说大青是领头的,是打猎的好手,如果只是给他带路的话,小黑就足够了。


    小黑虽然名字叫的小,但实际上已经是一条成年大狗了,只不过才一岁,跟着李淮山的年岁少,还没有大青训练的好。不过如季然说的那样,只在周边转悠足够了。


    李淮山给他看他采集来的菌子,确定都是能吃的后也就放心了。令他意外的是季然还采了好几种药草,根茎挖的非常完整,显然他还懂药草。


    某一天院子墙壁上挂着一篮子兰花草,他舍得用小提篮种花,于是李淮山每次回来的路上给季然挖一株野花,给他在院子墙角处用竹篱笆围起来做了一个花坛,只要长的好看的,开花的都给他带来,渐渐的也凑了一花坛了。


    秋天的野菊花开的灿烂,各色的牵牛花更是开的早,爬的快,没用多久,院子里的这面墙就开满了花。


    某一天,他们俩的炕上挂起一个藏蓝色布的帐子,帐子是一件大的物件,比季然绣的那些帕子要大出无数倍,但季然用五面麻布缝出来了,挂在炕上的时候,这个炕头都有了让人有了流连旖旎的想法。


    李淮山摸了下垂在金色铜弯钩下的小鱼挂饰,季然很喜欢用这对儿小鱼挂饰,他的衣服上有,给他的帕子上有,给他的荷包上也有,通红的颜色看着就喜庆。


    李淮山看着里里外外的变化,无声的站了一会儿,他想他娶来的小夫郎,手非常巧。


    他做的慢,但他一点点儿的做,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家换了样子,更像家,温暖舒适又干净。


    季然把这里当成家,那就是真的愿意跟他过吧?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李淮山回来的都晚了些了,山路远,深山老林,要是赶一个来回都要不少的时间,再加上打猎,要费时一些。


    所以李淮山跟季然说,会要是赶在天黑前回来,让他不用担心。


    季然还是愿意在门口等他,每次看到大青的身影他都会先高兴下,因为后面紧跟着就是李淮山了。


    他迎上去,虽然帮不了什么忙,李淮山不用他背背篓,但能应一下也很开心。


    提前跟他说:“我今天摘到了苹果。”


    李淮山笑道:“后山坡那两棵苹果树也让你找到了?”


    他发现季然是真的喜欢这个山林,前面那段时间把院子里的活都干完后,他就愿意出门溜达了。现在后山坡的苹果树他也走到了。


    那两棵苹果树结的果子不大,微酸口的,两人吃完晚饭,坐在炕上啃小苹果,季然啃了一半就酸的咬不动了,呲牙道:“为什么一棵树上长得果子不一个味道呢?我摘的时候还特意尝了呢。”


    李淮山拿过他手里的果子尝了下,他啃的这个确实酸,李淮山三口两口的给他吃了,虽然酸,扔了可惜。


    季然凑过头来要咬他的,李淮山也给了他:“也有一点儿酸,你先尝尝。”


    季然觉得他手里的好吃,就着他手咬了几口,剩下的李淮山也吃了。


    吃完苹果简单洗漱完就睡觉,靠着李淮山,暖和又毫无负担,李淮山现在还只抱着他盖着棉被纯睡觉,那真是太好了,一点儿都不累,要是等他那天想要了,那就要累了,所以季然对现在这样非常满意,反正他会找着舒服的地方睡。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季然完全适应了这山上的生活,要比在他家里的时候自在多了,一周前他娘跟他爹来看他,还说他是个小没良心的,在山上住的乐不思蜀了。


    虽然是这么抱怨,但季然娘还是很高兴,对着女婿又亲热了些,给他们俩做了好多饭才回去的。


    季然娘对季然放心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婿,临走时一再的嘱咐李女婿早点儿回家,钱不用挣那么多,两个人平平安安就好。


    李淮山都答应了,每天都回在天黑前回来。


    明天就是大集了,早上季然送李淮山上山后,就开始收拾完家里的东西,先在前山打了草,切碎了拌着麦麸把野山羊、野兔、野鸡还有孵出来的小竹鸟都喂了,再把他采摘来的枸杞、菌子、药草都分别装好,药草需要分类,分类清晰的药店给的价格高一些。


    他挖的都是大个儿的,小的留着慢慢长,反正不着急。


    等弄完这些,太阳就落山了。


    季然赶紧去做饭,等他做晚饭天就黑了,但李淮山还没回来,季然去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来后,他把饭菜放进了大锅的蒸屉里,这样不会凉了。


    季然坐在门口木桩上等着,天已经黑透了,季然看着星星一颗颗亮起来,今晚上没有月亮,于是星星格外明亮,季然看了一会儿把视线又移到了侧面,那里是李淮山下山的方向。


    黑透的森林里是不能留的,以往李淮山都会在天黑前回来,哪怕有月亮的晚上,他也不会待很晚,他说晚上是山里野兽大的,要还给它们。


    那么为什么李淮山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已经九月份,山上就冷了,晚上尤其凉,季然在木桩上坐不住的时候开始围着门前转,他已经问了好几遍233了,233说他也不知道主角去哪儿了。


    233这句话其实是在委婉的跟他说,主角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主角,但季然还是担心。


    他知道主角不会有性命危险,可主角也是人啊,他也会受伤,会一身病。


    他母亲跟他说过,李淮山的爹曾是他们村里有名的猎人,可他还是在40岁壮年的时候被猛兽袭击,折了一条腿,拖着病体熬了三年最终也没能熬过去。


    而李淮山今年才19岁,就算年轻力壮,他也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


    在季然把手套、靴子穿好了,准备要上山的时候听见了狗叫声,季然连忙看去,是大黑跑回来了。


    季然朝它身后望去,发现没有李淮山,也没有大黄,大黑朝着季然叫唤了几声后,咬着他衣服往山上走,于是季然就知道李淮山出事了。


    季然飞快的摸了下大黑的头。把挂在墙上的防风灯笼领着就往山上走。


    233不再劝他,它的少爷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只经历过一个世界的人,上一个世界他都不顾一切的跳水里去,就知道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这两者毫不冲突。


    白天森林有多漂亮,晚上就有多可怕。


    漆黑的望不尽的森林像是猛兽的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吞进去。


    季然一手提着防风灯垄,一手抓着树枝,大黑带着他走的路越来越陡峭,树枝越来越密,有很多枝条划在季然脸上,勾破了衣服,幸好他带了手套,穿了新缝的靴子,只要手脚不疼,季然就不用停,快速的跟着大黑走。


    他知道这是深林深处了。


    越是森林深处越危险,除了树林茂密路不好走,野兽出没,陷阱密布外,后山还有一个陡峭的断崖,那里李淮山还曾严厉的告诫他别过去。


    233给他调出来的地图已经不好看了,因为大黑带着他走的路都是最近的能够直线到达的路线,穿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树林,陡坡,兜兜转转的终于在那个断崖前停下了。


    季然有点儿慌,他趴在断崖下喊李淮山的名字,然而回给他的都是回音。


    大黑也冲着断崖喊,声音长而厉,像是一种信号,然后断崖下并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但季然没有放弃,一人一狗趴着持续的喊。


    喊了一会儿后,大黑朝着他侧面的地方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这个声音季然在他旁边都觉出了恐吓感,季然看着侧面山林里冒出来的一双双绿眼睛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那边有狼群。


    大青是狼青品种,有着狼的野性,也有狗的忠诚,所以这一刻它充分的发挥了它的能力。


    一只狗威风凛凛的保持了跟群狼的对峙,季然把他手里提着的灯笼举高了,火光让那些狼群也不敢靠近。


    一人一狗僵持着往丛林里退,时刻瞄着周围的树,准备看事不好就往树上爬,季然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在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进狼嘴里,只是他还是着急,不知道李淮山去哪儿了。


    李淮山正在找季然,他从断崖下救上来大黄后,也知道时间太晚了,怕大黑提前跑回去,让季然担心,所以就收拾了东西赶紧背着下山,急匆匆的赶回去,果然院里没有了季然。


    李淮山返回来找,他不知道季然跟着大黑到悬崖前找不到自己有多着急,更还怕他们在途中出什么事,因为他来的路上怕大黑领着季然上山,已经格外留意了,可路上都没见过季然,那就是双方都走差了。


    “季然?季然!”


    深山老林里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李淮山越走越快,越喊心越慌,他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了快十年了,可如果是大晚上,他一个人也不能保证从老林里出来,不只是迷路,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后山的猛兽、恶狼,哪一个出来都不是季然能对付的了的。


    李淮山一拳捶在了树上,另一只手摸了一把脸,不想承认那是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这么脆弱,可是他无法忘记六年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来这里来找他的父亲。


    那种恐惧像是刻在了他心里,不经意间就要翻出来,且现在迭加了他曾经从水里救上来的季然身上,恐惧翻倍了。


    李淮山握着树干做了几个深呼吸,现在不是六年前,他不应该还没有找到人就开始自己吓自己。


    李淮山稳定了心神,带着小黑继续往上走,隔一会儿就吹一声口哨,大黑跟着他的口哨仰天叫唤一嗓子。


    在持续的走了一刻钟后,小黑终于冲着一个方向汪汪的叫唤起来。李淮山立刻跟着小黑往上跑。


    他在半山腰的时候看到了季然,季然提着一盏灯笼,走的跌跌撞撞,在看到他的身影时,还想跑几步,但下山的森林怎么能跑。灌木丛生,绊的他一个趔趄,李淮山几乎目眦尽裂。


    “别跑!慢点儿!”


    他不让季然跑,但他自己却几个箭步跑了上去,手指有些颤抖的握住了季然的胳膊,握住了人他依旧害怕,所以脾气非常不好,他朝季然发火:“你跑去哪儿了?我不是跟你说在家里好好待着吗?!”


    季然提着灯笼要去搂他脖子,双脚还没有踮起的时候就被李淮山抱起来了。


    季然抱着他脖子,把脸埋在他脖子空里,他现在不害怕了,就是非常想他,听着他熟悉的经历了几个世界的话,想念他。


    季然跟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淮山把他紧紧的扣在了怀里,脚下的两条狗儿围着两人呜呜叫唤,似是为冲锋的两人欢呼。


    等回到家后已经不早了,就着烛光李淮山给季然擦了下脸上的伤口,被树枝划出来的,不深,都是细小的伤口,这是钻了北边的松树林。


    李淮山心跟被针扎了一样,他小心的给每一道伤口都擦了药,低头挨着吹了下:“疼不疼?”


    季然笑了下:“有一点儿。”


    看李淮山浓眉凝着,季然跟他道:“再吹吹。”


    李淮山抬着他下巴给他吹,季然闭着眼,等来了一个吻,蜓蜓点水,飞快的一下,季然睁开眼的时候,李淮山已经低头收拾小药箱了。


    季然见好就收,跟着他去看大黄,大黄后腿受伤了,大黄追来的半大的鹿前腿受伤了,两个动物也算持平了。


    李淮山给它们两个公平的上了药,那头小鹿惊慌失措,怕生人,季然就没有靠近。


    李淮山跟他说,大黄发现了这头鹿,发疯的追,把小鹿逼到了断崖下,大黄也跟着掉下去了。两个动物命大,都掉在了悬崖下的树上。李淮山救大黄的时候,把这头鹿也一起背上来了。


    李淮山说的平淡,但季然从他磨破了的衣服以及磨的发红的手掌上就知道有多难,李淮山常年干粗活,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可过来这么久掌心依旧是红的。


    季然想着那个断崖,想着断崖下面的那棵树,


    季然跟他说:“下次你要叫着我一块儿。”


    他知道大黄、大青、小黑都是李淮山的伙伴,他绝对不会看它们还活着的时候舍弃它们。


    李淮山是猎户,村里人说他心狠手辣,杀猪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可他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待小动物有常人所没有的耐心。非常的矛盾,跟他这个人一样,此刻他给那头鹿包好了腿后,给他送进了笼子里,顺便还摸了下那头鹿说:“你倒是福大命大,算了,不用怕,不杀你了。”


    他偏头跟季然道:“留给你养在院子里作伴吧?”


    他的脸色很温柔,眼神深邃如夜空,明亮如点点星辰。


    季然给小鹿起了名字,陆小鹿。


    而这一次李淮山也没有问为什么,只纵容的道:“行,大青、大黄、小黑、小鹿,齐了。”


    等把这些动物都安顿好后,两人才收拾着上了炕,季然这次脸上有小伤口,不能乱钻了,只能好好躺在枕头上,不过李淮山这次抱着他,抱的很结实。手臂揽着他,手指扣在指缝里,下巴也抵在季然头上,严丝合缝。


    季然听见他说:“别怕。以后我都不会走那么远了。”


    季然说:“我不害怕。”


    李淮山手指扣紧了,声音沉了些:“遇到那些狼群也不害怕?”


    季然觉得他更害怕一些,季然伸出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他:“我没事,你别害怕。”


    李淮山身体僵硬了下,片刻后,他跟季然说:“我父亲就算在那个断崖下出事的,”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了,没有人说,也不想说。这是他们家的不幸,说出来也只能让别人幸灾乐祸,那一点儿同情心不够日后借钱糟践的。


    所以李淮山讲的很慢。


    幸好季然很乖,不会插话,让他一点点儿回想那些事。


    第115章


    六年前的旁晚,他也跟季然一样,在院里怎么等都等不到早该下山的父亲,于是知道是出事了,那时候他没有大黑,大黑受伤了,不能跑回了报信,于是他在这三座山里找了一圈又一圈,绝望了一次又一次,才在悬崖下找到了他只剩一条腿的父亲。


    后来他父亲跟他说,他遇上了黑瞎子,要不是被挂在松树上,他爹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到父亲还活着的那一刻有多么高兴,恐慌了半个晚上的心因着看到他而活过来。


    这也是后面的那三年,无论他爹怎么反对,他们家也散尽钱财求医问药竭力想留住他的原因,不仅仅是孝心,更是因为他舍不得父亲,父亲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家里的顶梁柱。哪怕他躺在床上已经无法支撑这个家,他也希望他活着。


    只是老天无眼,他父亲熬了三年还是撒手人寰。


    李淮山说到这里时下意识的抱紧了季然,手臂绷的很紧都没有止住簌簌的发抖,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滋味了。


    今天晚上他失控了,在找不到季然的那一刻,那些压在他心底里的恐惧都一再的翻出来,比当年更加严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么一个大人崩溃成这样确实丢人了。


    李淮山把头抵在季然头上,不想让季然抬头看他失态。


    季然没有看他,但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安抚一个孩子,李淮山不想让自己掉眼泪,但还是把眼泪滴在了季然发丝里。


    他在那一晚上哭过后,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这次哭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等缓过来后,他捧着季然脸吻了上去,他想要深刻的拥抱这个人,把他变成自己的,融进他的血肉里,跟他成一体。


    季然回应他了,那张他晚上上浅尝辄止的嘴唇此刻微张着欢迎他,喘息的时候哼哼着喊他‘二哥’,李淮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再也无法控制了。


    季然反趴在被窝里,身上李淮山还紧紧追着他,他喜欢用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好进,刚才他们俩第一次,李淮山把他浑身上下都啃软了也没能找到地方进,把季然反过来后,才误打误撞的进来了,进来之后就一直用这个姿势。


    季然被他锁着手臂爬不出去,哼哼了几声:“轻点儿,慢点儿,哼~”


    鼻音他控制不住,哼出来都长的跟拉丝的糖一样,李淮山把他拉回去了,吻他脖颈,低声的讨好他,说尽量。


    尽量什么呀,季然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也知道自己前面一个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他很乖的配合,因为知道配合的好的话会快一点儿。


    果然在他超级配合下,李淮山出来了。


    季然也是累的,他把额头抵在被子上,不想趴下去,因为身上全是汗,还有他弄出来的东西。


    他哑着嗓子喊李淮山:“二哥,拿毛巾来。”


    哪知他刚喊完,本来要下去的李淮山又缠上来了,季然懵了下:“二哥?”


    李淮山缓缓抱紧他时,在他耳边厮磨:“再叫声‘二哥’。”


    季然这次不叫了,他知道哪儿出问题了,他又不傻,被欺负了这么多次当然要长记性了。


    夜深了,屋里窃窃私语声也低了。


    季然打哈欠道:“明天我们要赶大集。”


    李淮山说:“不着急,明早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发。早饭我做,您尽管睡就好。”


    季然又问:“那娘他们会等我们吗?”


    李淮山嗯了声:“会的,他们会来这里接我们,正好试试新买的牛车。你可以跟娘、嫂子他们坐在上面。”


    明天怎么走路都安排好了,季然就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果然李大哥拉着牛车上来接季然两人,看他们俩还在吃早饭,啧了声:“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今天要赶集啊?怎么才吃早饭啊?不过怎么这么香呢?哇,鸡汤面?谁擀的面条这么细?吆还有枸杞?”


    嫩黄的汤里偎着白色的面条,飘着鲜红的枸杞子,看着就好吃。


    李大哥这么夸奖,那当然是要给一碗了,李淮是给他大哥盛了一大碗,还撕了一个鸡腿。


    季然跟李大哥说:“是二哥擀的面条。”


    青天白日,就敢叫‘二哥’了。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眉目带笑,片刻后才把视线施舍一点儿给李大哥,说:“这鸡是昨晚季然炖的,你赶巧了。”


    李大哥在他们俩脸上转了一圈,又看着一大早就晾上的床单,啧啧了声:“你们俩互夸了是吧?”


    李大哥是过来人,不点破这俩人造人的夜生活,只呼噜着吃面条,一边吃一边说:“做的真不错,幸好我早上吃的早,就知道你们两个这里有好吃的。”


    有李大哥帮忙,吃完饭后,几个人很快把要去卖的猎物都绑好了抓到了板车笼子里,当然李大哥也看到了那头半大的鹿,惊叹了声:“竟然抓到了一头鹿,这么大个怎么也值10两银子。”


    鹿皮、鹿茸、鹿肉都是很昂贵的,这个还是活抓的,就更贵,不管是卖给药房还是富贵人家都能买一个好价钱。


    但李淮山跟他说,这头鹿不卖钱了,留给季然养着作伴。


    李大哥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笑着同意了:“也好,娘在家里时整天担心的就是怕然哥儿在山上无聊,让你早点儿每天都要早点儿回家陪他呢。”


    这次李淮山跟他说:“我会的,我以后每天都会在日落前回来陪他,不让他担心。”


    他难的说的这么郑重,李大哥很欣慰,拍了下他肩膀:“这就对了,你现在有家的人了,要跟然哥儿好好过好这个家……”


    李大哥看着已经变大样子的院子,发现挑剔不出什么来了,他弯腰在竹栅栏里抓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竹鸟,笑着跟季然道:“不过,然哥儿你这里也热闹起来了,你要是喜欢养这个,那这次赶大集,让娘跟你嫂子给你买几只小鸡跟鸭子。”


    “好,那咱们走吧。”


    既然已经收拾好了他要去买的东西,除了他挖的药草、摘得枸杞外,还得空绣了几方帕子。


    李淮山进屋给他拿了一件夹袄,李大哥刚想说这天还用不着穿袄吧,就见他铺在了板车里面,这是让季然坐着的。


    李大哥被喂了一口狗粮,咳了声:“还是二弟想的周到哈,要不给你婶子跟咱娘也铺上点儿?”


    李淮山点头,去屋里拿了一床褥子,交给季然抱着,临走前最后看了下各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大部分都装在车上去卖,剩下那头鹿,李淮山给他塞进去一把草,给腿还没有好的大黄留了骨头剩饭,最后他摸了下大青跟小黑的头,让他们乖乖看家。


    这个家里越来越热闹,就需要大青跟小黑这两个管家了


    因为这次赶的是牛车,所以季然就安稳的坐车上,李大哥在前面牵着牛,李淮山则在侧面陪着季然走,不时的看他几眼,季然脸上的细小伤疤今早上好一点儿了,李淮山早上给他抹了药膏,不出几日就能好,不过他还是想看看他。


    不知为什么,就是少看他一眼都觉得少点儿什么,幸亏李大哥在前头赶着牛车,要不看到了准会笑话他。


    他们在山下季然娘家跟淮山娘,李大嫂碰面,季然娘家大哥、大嫂也已经把车都装好了,两家人一起出发,都赶着牛车那就有坐在车里边走边聊。


    到了大集上才分开,摆摊的地方不一样,不过季然娘等买东西的人继续结伴儿。


    他们先去布庄店把帕子卖掉,李淮山也跟着去了,把板车就交给了李大哥,李大哥哎哎的叫唤了几声也没能把他叫回来,只自己道:“这真是开窍了,知道疼媳妇了,这是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啊。”


    李大嫂跟季嫂子也挽着手臂揶揄了李淮山几句,但李淮山都当听不见,他跟季然两人谁都没有跟他们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连季然娘问季然脸上那小划痕是怎么弄的,季然也只是说摘松子划的,季然娘还说了他一顿:傻了吧,松子这会儿摘了也不好吃,你再留留,冬天吃。


    季然在山上的小日子过的舒适,季然娘不往李淮山身上怪。


    或者是季然娘知道她养的然哥儿馋嘴,又跟他嘱咐说:“还有那柿子,这会儿可千万别摘啊,再留留,下了霜才好吃。吃的时候晒成柿饼,不过也不能贪嘴啊。”


    好家伙,到布庄的这一路讲的都是吃的,李大嫂跟淮山娘使眼色,这然哥儿听着就是吃货啊。


    但淮山娘听着只是笑,还给季然补了几样好吃的:“对的,我记着山上还有山枣树,那树长的都很高,你别去爬,让淮山给你用镰刀勾下来。”


    李大嫂不说什么了,说多了就是偏心眼啊。不过李大嫂并不往心里去,因为知道,季然两口子整日在山上,家里他娘做的那些好吃的,他们都吃不到。


    要论偏心,她这个大房还是占了很多便宜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布庄了,季然在这里碰到了季晨,季晨跟着他婆婆也就瑞锦娘也来这里送帕子。


    三家相遇,最尴尬的是瑞锦娘,季然娘直接没有搭理她,只簇着季然说:“赶紧去把帕子交给掌柜的,这里太挤了。”


    瑞锦娘哪里听不懂她的话,这布店这么大怎么可能挤,这是不想跟她同一个地方,所以她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了,催着季晨赶紧把帕子交了:“你先交了帕子,咱们今天先不扯布了,人是有些多,有好些花色我还没有看呢。”


    季晨嘴角撇了下,知道他婆婆好面子,什么扯布,都是借口,不过季晨会来事,也不揭穿他婆婆,他也没有事先告诉他婆婆,他就是要在这里等季然,一起上交帕子的,因为价格是季然跟掌柜的谈好的,掌柜的认季然的价格。


    果然掌柜的看到季然来笑着先招呼他:“季小哥儿,来了啊,这次带来了什么样的花样啊,快让我们看看。”


    季晨也上前来看,他每集期待的也是这一刻,他在绣花的时候攒了劲的要绣好,谁让他跟季然对比了十多年,绝不想在季然面前输,只是当看到季然拿出来的荷包跟帕子时,他还是郁闷了下,季然一个大集,半个月,总共才缝了两个荷包,四方帕子。


    可就这六样东西每一个都让人爱不释手,掌柜脸上的笑纹跟褶子一样了。


    其他人的绣品也很好,针法都没有问题,绣的花纹也都是喜庆的牡丹、梅兰竹菊、花鸟等花样,每一个拿出来都很漂亮,但是这些绣品在被季然的对比之下,就线的普通了,不是针法上的普通,而是花样大多千篇一律。


    季然每一次带来的荷包都是不一样的,今天的这两个,一个是绣了一只小黑狗趴着在篱笆牵牛花前,各色的喇叭花开满了竹篱笆,蓝的、红的、粉的、紫的,颜色斑斓,于是哪怕小黑狗占了主体,也没有觉得画面沉重,尤其是小狗的表情悠闲,吐着舌头,头顶上还驻足着一只蝴蝶。


    让看的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地方。这些一看就像是真实的地方。


    明明绣的都是最普通的,在之前都不会轻易绣上来的东西,但却让人看着惊喜。


    而另一个竟然绣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小鸡凑在一堆里,那感觉像是在叽叽喳喳什么,有几只调皮的在外面,啄着什么,四周则是整齐的竹叶,竹叶枝干巧妙的缝进了里面,于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四面的碧绿镶边,这个荷包像是一副完整的画,很鲜活可爱。


    季嫂子喜欢养鸡养鸭,她在家里刚孵化出一窝来,所以一看这个荷包就捧着了手里,拿给小圆看,小圆直说可爱,说的季嫂子都想要买下来了。


    那掌柜的也很喜欢这个荷包,把这个荷包捧在手里说:“这个荷包有孩子的一定很喜欢,这一个我给加价。”


    季然摇了下头:“不用,按照我们定的价格就好。”


    掌柜的一顿,季晨跟季然娘都看季然了,这是傻了吗?价钱都不要?


    但季然有他的理由:“掌柜的,我绣的都是我想要绣的,有的你们会喜欢,有的别人会喜欢,有的也会不喜欢,但每一个都是细心绣的,就跟我嫂子她们绣的一样,针法、绣法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价格都应该是我们谈好的那样。”


    李淮山看着自己的小夫郎笑,公平公道,童叟无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掌柜的听了季然的话也感叹道:“季小哥儿说的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些花样我们就都按照说话的算,我让伙计检查完,没有问题后就是六十六文一个。”


    掌柜的也看到了李淮山,他这么大个子,最重要的是男人很少进他的布庄的,看他一直陪在季然的身边,这是陪着来的,还真挺稀奇的,掌柜的看着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笑着说:“这个荷包也一定是季小哥儿绣的吧,好看。”


    李淮山只点了下头,季然交完了帕子,领了新的绸缎跟绣线,他拿的比李嫂子他们少了一半,比季晨则少了一大半,季晨说他:“你在山上忙什么?没时间绣吗?”


    季然点头:“我要养鸡、养鸭、养竹鸟,还要上山采药,等回去后,我还想种菜,忙不过来。”


    季晨把视线看向李淮山,他现在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不用避嫌了,所以眼神很不客气,看不出来李淮山是这么不会疼人的啊。


    李淮山没有搭理他,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他纵容季然的一切,季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在家里就好。他最开始娶季然的时候就想着他是什么都不会的,就跟现在每天的早饭都是他做好的,只要他在家能帮季然做的他就做了。


    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不用过给别人看。


    李淮山只跟季然笑:“行,一会儿去买菜种子,不过就是现在入秋了,种菜只能种萝卜跟白菜了。”


    季然说:“那就先种萝卜跟白菜。”


    李淮山道:“好,我回去把我们门口的空地刨出来,明天就能种上。”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商量,季然娘跟李大嫂都插不上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算了由着他们俩折腾吧。新开出来的荒地能种出菜来才奇怪呢,就是浪费菜种子。


    季然娘跟淮山娘说:“没事,我们家菜园子里今年多种一些,够他们两个吃的。”


    淮山娘笑:“亲家母放心,我们家菜园子也种的足够多,我还种了两垄菠菜,冬天用草甸子盖着,保证他们俩有菜吃,然哥儿喜欢吃面条,煮开面后放上两棵青菜更好吃。”


    季晨这会儿也看出是自己多操心了,季然这个家伙命还真够好的,在娘家时被他娘娇生惯养着,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李淮山,李淮山又接着惯着他。


    最重要的是,两人整天生活在山里,那无论季然干的好不好都不会被婆婆挑剔。


    季晨都想幸亏季然是嫁给了李家,要是嫁给何瑞锦,何瑞锦整天在学院读书,那他家里的那些活不得干?当然也可以不干,但瑞锦他娘就会阴阳人,干的好,看在眼里,干的不好那能高兴?


    季晨看了一眼他婆婆,他婆婆这会儿正看着那俩人,心里指不定是什么滋味呢。季晨幸灾乐祸的想,她现在是看季然挣钱了,长面子了,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娶了他季晨就别再想什么幺蛾子了。


    季晨就跟他婆婆道:“娘,咱们走吧,还要去学院看瑞锦哥呢。”


    瑞锦娘从牵着手的那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哦了声:“对,瑞锦还在书院里用功读书呢,他那么累,哪有那些心情赶集呢。”


    有得必有失,这世上哪有好事都被占全的呢。更何况她儿子用功读书怎么也要比猎户强多了,不能只看眼前的好,季然没有嫁给他们家是他的损失。


    瑞锦娘自我安慰道。


    季晨听着她的话,心里切了声,这是怕他攀比呢。他倒是羡慕季然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也没有嫌弃他现在的生活,他比较务实,也盼着何瑞锦某一天能高中,就算高中不了了,现在这个秀才也行,秀才夫郎的头衔他还挺满意的。


    季晨临走前跟季然打招呼:“季然,等我有空儿去山上找你绣花啊。我也想绣你那样的。”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婆婆听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无所谓。


    看季晨婆媳走后,季然娘冷哼了声:“要不是看着晨哥儿跟你一起长大的,就不想理他们家。”


    季然跟她说:“没关系,要是季晨不嫁给他们家,我就要嫁到他们家去了。”


    他这话说的跟季晨替他受了什么罪一样,季然娘咳了声,心里到底是好受多了,季然能说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他现在过的很好。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当着淮山家人,季然娘还是给季然打圆场:“这孩子说话就是太直了些,他的意思是‘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淮山娘明白她的意思,当娘的都会千方百计为自己孩子想,所以她笑到:“说的是,我看然哥儿手巧又勤快,最重要的是心地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说话。”


    一家人达成一致,高高兴兴的继续去赶集。李淮山还是先跟着季然去药房把他采来的药跟枸杞卖掉,季然采的药材跟枸杞都是挑大个的来,量也不会很多,所以药店很愿意收,让他下次来只要是这种质量直接给他一样的价格。


    二十斤枸杞给了季然100文,这个钱也很可观啊,反正是山上白采来的。所以出药房后,李大嫂蠢蠢欲动,问季然:“然哥儿,这个枸杞山上多不多?我也跟着你上山采吧?”


    药材她不认识,但枸杞还是认识的,李大嫂想着季然那慢悠悠的动作,半个月才采集二十斤,她去了指定能采不少。


    季然想了下跟她说:“山上是很多,就是散的,这儿一丛哪儿一丛的。大小也不一样。”


    他采集枸杞都是去山上玩的时候采的,只要大的,小的留着给其他动物吃,枸杞有很多动物喜欢吃的,尤其是山鸡跟兔子,山鸡跟吃米粒一样,一口啄一个。兔子则连梗咬断,叶子跟枸杞一起吃。


    同住在大山里,不能独占这些东西,也不会让你独占,都是散碎的长着的。


    如果单为了采这个,李大嫂应该不会专程漫山遍野的跑。


    李大嫂听他这么说果然遗憾的放弃了:“哎呀,那就不值当的了,我还以为是一片片的呢。”


    淮山娘跟她说:“那有那么傻的长的,你以为跟咱们种庄稼似的,让它顺从的长?如果一大片一大片的,也不会值这个价格了。”


    还是那句话,摘到已经是荣幸,不要贪求太多,得不偿失。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事都归你的。


    李大嫂咳了声:“娘说的是。咱们去买菜种子吧,然哥儿不是要种白菜跟萝卜吗?哎,二弟?”


    李大嫂这会儿看李淮山还跟在他们后面,就跟她道:“买种子我跟然哥儿去买就行了,你不用再跟着了,快回去跟你大哥卖山货,他又不怎么懂行情。”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季然跟他道:“我跟他们一块儿,放心吧,买完菜种子再去买点儿点心,另外再买包糖做桂花饼就回去。”


    季然知道李淮山是怕他丢了,昨晚的事给他带来的恐惧感让他一时半会儿消不去,所以季然把他要去买的东西、去的地方跟他说清楚,好让他放心。


    李淮山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把手松开了:“那我去摊子那里等你。”


    第116章


    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又被李大嫂跟季嫂子笑话了一顿,季然娘心里欣慰之余又担心,小声的问季然:“你会做桂花饼吗?”


    季然说:“我已经摇了很多桂花晾晒着了,拌上糖包起来不就行了吗?等过几天中秋节的时候我包给你们吃。”


    说的简单,做起来不是很难吗?季然娘还没有吃过季然做的东西,怀疑季然,但也只能由着他弄了。


    倒是淮山娘笑道:“好,只要然哥儿包出来就行,面发一下包会更好一点儿。”


    季然准确的拿捏住的了两个娘,季嫂子跟李大嫂互相对视了眼,心里都想着,她们也许小看了季然,以为他不通人情世故,不会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但实际上他却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的很好,简单明了,干脆利落,反而能让人心服口服。


    这边李大哥刚给一个客户剁好一只兔子,抬头擦汗时见李淮山回来,忍不住抱怨道:“终于舍得回来了?真是娶了夫郎不要大哥了啊,你舍得让大哥一个人在这里卖东西吗?”


    李淮山说:“舍得。”


    把李大哥气的要撂挑子不干了:“行,反正这山货不是我的,你不要我也不要了。”


    来买山货的人说:“你们两个老板要是都不要了的话,那我连板车一起拉走了?”


    来买山货都是熟人,跟李家兄弟开玩笑。


    李淮山围上围裙,接过刀来招待客人,张老板是好吃的人,每集都来李淮山这里转悠一圈,这次要了一条羊腿,一只山鸡,李大哥说:“这次要这么多吗?”


    张老板笑着说:“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那不得买条羊腿吃羊肉,这个季节的羊肉最好吃了,尤其是山羊。哎,对了,羊肚也给我来一点儿,羊脂也来一块儿。这个羊肉瘦,非得放上点儿羊脂才好吃呢。”


    李淮山刀起刀落,几下就给张老板把羊腿切割下来,张老板在旁边摸着下巴说:“我就爱看李二老板分肉,刀法精湛啊!”


    李淮山给他称完后,又把羊脂、羊肚多给了他两块儿,张老板乐呵道:“谢谢兄弟,今天看样子真是心情好啊,真是娶了媳妇了?恭喜恭喜啊。”


    李淮山嗯了声:“谢谢。”


    张老板提着羊肉、兔肉乐呵呵的走了,其他的人也挨着上前来割肉,吃野味的大多都是熟人,今天恰逢中秋节前的大集,所以买野味的多了些,季然回来的时候,那一只羊被分的差不多了,而其他的兔子、山鸡、竹鸟,他们提着活的回去的,也卖掉大半了。


    李淮山忙着给客人分肉,见季然来朝他笑了下,让他坐旁边等着,


    季然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汗,李淮山两手都占着,正好就着他手擦了下,李大哥在旁边说:“我感觉我挺多余的。”


    季然把买来的绿豆糕给他:“大哥吃。”


    李大哥说:“我真能吃?”


    李淮山笑道:“大哥不爱吃这个,你收起来吧。”


    李大哥呸了他一声。


    等把这一波儿客人送走后,剩下的也不多了,李淮山把羊头、羊脂、羊肚、羊肝收起来,提着另外笼子里装的猎物一起给酒楼送去。跟酒楼合作也是淮山爹在世时就留存下来的,


    季然跟他一块儿去送,送完货物,两人在集上又闲逛了一会儿,因为淮山娘他们还没有回去,大后天是中秋节,有不少东西要买。


    季然又买了糖葫芦、糍粑糕吃,都买的一份,两个人分着吃,一路走一路吃,等淮山娘他们买齐东西后,已经大中午了。


    几个人商量着在集上吃点儿东西再回家,虽然今天山货早早卖完了,但回去的路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淮山娘问想吃什么,大集上吃的东西多,羊肉汤、馄饨摊,面摊铺,包子粥,都有。


    李大哥说:“要不喝羊汤?”


    李淮山说:“买了一上午羊肉,不想闻这个味道了。”


    他以前从不挑剔这个的,李大哥啧了声:“那你想吃什么?”


    “阳春面吧。”


    李大哥啊了声:“咱们早上不是吃了面了吗?”


    李大嫂问:“你早上吃的面?”


    李大哥忙解释:“在二弟家吃的。”


    李大嫂哎呀了声:“一大早就吃面啊,”


    李大哥说:“可不,还是鸡丝面呢。”


    李大嫂哦了声:“是然哥儿喜欢吃面。”


    淮山娘笑道:“行了,实在不行就分开吃,你们两口子去喝羊汤,我跟着然哥儿去吃阳春面,年纪大了就想吃点儿好消化的。”


    李大嫂笑道:“娘,咱们一家子哪能分开呢,我也去吃阳春面。”


    少数服从多数,于是一起去吃阳春面。


    阳春面的老汤做的很好,浓白的骨头汤,飘着嫩绿的葱花,还是很好吃的。尽管李大哥说没有大鸡腿好吃。


    一家人吃饱后便启程回家了,现在有牛车,淮山娘就坐着,季然等人在下面慢悠悠走,李淮山跟季然落在最后面,小声的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上车上坐一会儿?”


    季然看了他一眼,李淮山正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笑意,非常明亮,都快要盖过阳光了,季然觉得脸有点儿烫,他缓缓的把脸转了个方向,说:“不累。”


    就是走路稍微有点儿别扭,慢慢走还是没问题的,坐在牛车上,要是压到了石头上,颠一下更不舒服呢。


    李淮山拉着他手,陪着他慢悠悠走,反正不着急,天还长着呢。


    回到家后太阳还没有落山,李淮山刨门口的荒地,说干就干,季然说不用太多,够他们两个吃的、以及小鸡他们吃的就行。


    前山的野草也不少,土菜、蒲公英、车前菜足够多,季然在周边转了一会儿就能挖一提篮。


    而鹿吃的大多是树叶,李淮山用绑着的镰刀从树上砍了树枝,插在笼子里让它吃,那头鹿前腿受伤了,站不起来,还能关的住,大黄看猎物关在笼子里后也不叫唤了,所以那头鹿经过一天的兵荒马乱,这会儿也不再害怕了,仰着头吃树叶。


    季然在旁边看它,过几天等它腿好了就把它放回山里去,所以也就能看这几天了。


    晚饭两人一起做的,煮了粟米粥,从集上回来的时候,先到家里一趟,他婆婆又给他们俩装上了很多吃的,花卷、馒头,还有大包子,咸菜也给两人装了两坛,有清脆的黄瓜咸菜跟酸藕条,都是没有放辣椒的,照顾了他们俩的口味。


    晚饭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吃的,大后天就是中秋节,月亮很亮,包子很香,里面是苋菜肉的,咬一口流出来的汤汁是油汪汪、绿汪汪的,季然跟李淮山说:“你娘做饭好吃。”


    李淮山看他:“我娘?”


    季然啃着包子眨了下眼:“咱娘。”


    李淮山从鼻音里轻哼了声,但脸一点儿都不沉,还带着笑,季然知道他以后无论怎么作威作福李淮山都会纵容他的。


    吃过晚饭,李淮山在水塘里洗了碗,跟季然说:“明天我砍几根竹子把水引到菜地旁,方便你浇水。”


    季然说好,说他跟着去刨竹笋。


    他吃的有点儿饱,靠在墙上,懒洋洋的拿着树枝喂那只小鹿,笼子盖打开了,小鹿伸出头来吃树叶,这种树叶小鹿最爱吃,结的奶白色的果子更喜欢吃,以往这种树都长的糕,小鹿都会跟在小猴子身后吃,猴子挑食,一枝树枝就吃两口就扔下来的,小鹿就吃它们剩下的。


    这一会儿,见有这么多的奶果子,小鹿也不怕人了,季然喂完了一枝,它还扭头朝季然这里看了眼,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这是一只还没有长出鹿角的鹿,也许是母鹿,没有地方给它别上树枝,季然就很有耐心的给他举着奶浆果枝。


    李淮山坐到他身边,把鹿咬到地上的浆果捡起来扔到小竹鸡的栅栏里。小竹鸡本来都聚在一团睡觉的,被他打扰了,扑棱着小小的尖翅在栅栏里跑了一会儿。


    小竹鸡是一种比山鸡翅膀长、却没有山鸡大的一种鸡,虽然翅膀长,但其实飞不了很高,顶多飞进窝里去,它们喜欢吃竹笋,竹叶的嫩尖、树的果子包括枸杞、柿子、浆果等果实,吃的都是精细的,所以肉很好吃。


    季然说等这一窝长大了就吃掉。


    李淮山笑着说好。


    他看季然望着那头小鹿的眼神想,希望到时候季然还舍得吃。


    起风了的时候,两人回屋里睡觉,这次是纯睡觉,不是李淮山不想干,而是知道自己昨晚做的有点儿莽撞,还因为食髓知味而不知餍足,所以这次只抱着季然,用下巴蹭他头发,声音带着点儿讨好:“要不要再抹上点儿药?”


    季然在被窝里活动了下,感受了下说:“不用。”


    李淮山话当即就像大尾巴狼了:“那就是明天就能做了?”


    季然说:“不太行。”


    李淮山吻他鼻尖:“那后天准行了吧?我保证轻一点儿,慢一点儿。”


    季然被他吻的发痒,把脸偏到一边,笑着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李淮山虽沉在大尾巴狼的想象里,但还是很清晰的为自己辩驳:“我就昨天说过,就说了几次。”


    季然把脑袋扎进他怀里,不让他亲了,再亲下去那就要控制不住了。


    他埋在他胸膛上说:“以后也会这么说的,会天天说。”


    李淮山粗粝的手在他腰臀上摸索,深吸气。季然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显然是在控制自己,季然正想说他有进步的,就听见他哑声说:“你说的没错,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说的。”


    季然抱着他腰过来人似的说:“隔两天做一次,要不对身体不好。”现在李淮山是青年,身体好不知疲累,但身体再好也要悠着来,季然不想他跟上个世界一样,弄得一身病。


    回应他的是李淮山不乐意的话,他箍着他腰说:“你是在说我身体不好吗?嗯?”


    季然想他现在是19岁,最不乐意被人说‘不行’的时候,于是赶紧跟他说:“我是说想要跟你做到九十九。”


    李淮山托着他屁股把他往上一抱,把头抵在他肩膀上笑,笑的都打颤了,有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媳妇儿,谢谢你想这么长远。哈哈哈……九九长圆……”


    季然:“……”


    这个词听着像荤段子呢?


    早上又是一天好天气,进入秋天后,每天天气都不错,吃了早饭,季然跟李淮山去挖竹子,前山的竹林又密又深,村里生活在大山下,靠山吃山,这片竹林养了不少人家,比如编筐的季然娘家,制作竹制家具的木匠家等。


    竹编人家不止有季然家,只不过季然爹是传承了他爹的手艺,且更加手巧,做的比种地更强,所以在村里比较有名气。


    季然跟李淮山只是挖了做水渠,没有走太远,砍了两根就够用的了,


    剩下的世界,两人挖了一些竹笋,大部分是李淮山挖的,季然在旁边扒皮。


    只摘了够它们两个晚上吃的,就没有再挖。


    季然带着他去把他看好的一个很大的芋头挖出来。这是他前些日子看到的,长了约有五六年的样子,叶子比荷叶还有大。


    李淮山放下竹子,接过季然手里的撅头问:“说吧,怎么弄,叶子要不要?”


    家务、饭菜处理,李淮山都会让季然做主,因为季然都会安排的井井有条。


    果然季然安排好了:“叶子要的,嫩的我们今天抄着吃,大的洗干净了包点心,芋头点心你吃过没有?”


    李淮山笑:“没吃过,等着你做呢。”


    季然对着那个快到他腰的芋头一挥手:“刨吧,明天我就做进月饼里,会很好吃的。”


    李淮山先给他把上面的叶子割下来,让季然坐在远一点儿的地方收拾,他开始刨芋头,要给季然刨一个完整的,不管季然做什么,他都会吃的,再说现在季然的手艺很好的。


    等芋头刨出来后,拍掉泥巴足有二十斤重,李淮山掂了下要放进他背的背篓里,季然不同意,李淮山已经扛了两根很粗的竹子了,虽然说竹子空心,但这么粗的鲜竹子扛着也很累。


    最重要的是,季然也是个大小伙子,虽然这个世界把哥儿当女孩一样养着,但他心里没有这个条框,他只是手脚怕疼,跟背东西没有关系。


    李淮山看了他一会儿后点了下头:“好。你只背这个,其他的我来。”


    他知道季然是想帮他分担,怕他累着,李淮山要说心里没有暖流滑过那就是假的了。


    他之前没有预想过会有一个人会帮他分担,因为没有那户人家原因让自己家的孩子跟着他在渺无人烟的山里吃苦的。


    可他现在不仅有人日夜陪着他,还愿意跟他一同分担。


    李淮山给季然抹了下鬓发说:“我上辈子大概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让我娶到你。”


    季然跟他点头,他的上辈子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一国之相,教出了两个帝王,为万民谋了福利。


    李淮山不知道他想什么,看他不客气的点头,低头飞快的亲了他一下,自己先咳了声:“还真是不客气,不过我喜欢。”


    季然就只抿嘴笑。喜欢他是必须的。


    两人在山坡上又挖了一些野菜,割了青草,把两个背篓都装满,明天季然要在家里做点心,就不出来打草了。


    回到家后李淮山就开始砍竹子,引水渠。


    季然收拾家务,把嫩竹笋扒出一半剁碎了拌着麦麸喂小竹鸡,小竹鸡感觉一天一个样,前面几天还一点点儿,这会儿已经能握满手了。


    季然抓着一个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进去,它扑棱着小翅膀赶紧加入吃饭的行列里去了。


    季然就看着笑了下,虽然很短暂,233跟他说:【少爷,你喜欢吗?】


    233觉得季然能对小动物生出感情来了。刚才看季然盯着小毛团看的时候,他还以为季然在考虑怎么吃呢,但季然一笑却很温柔。


    233最近很少出来了,因为只要主角爱上它的少爷后,就无时无刻的黏在一块儿,它都没机会跟季然聊天了。


    过不然季然跟它聊了几句,主角就喊他了。


    “阿然,来看看这些剩下的竹子你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一会儿都收进屋里不就行了吗?对庄户人家来说怎么可能没用呢?晒干了都能当柴烧阿,他这是要让季然就在他眼前,233都懂,摇摇头去学习了,它说它也快要考试了。争取一次性转正。


    李淮山选做水渠的竹子要粗大的那一头,剩下的细一点儿的都留给季然,说是细,其实也有手臂那么粗细,沿着关节砍断后,能用来装一些东西,盐巴啊、麻椒等东西。


    果然季然从中选了4节一模一样粗细的竹筒子:“我要这4个,正好装桂花,给娘他们带一些。”


    李淮山笑:“好,你把桂花笸箩搬到这里来挑。”


    季然果然把他晾晒好的一笸箩桂花搬出来了,桂花树他们院子后面就种了两棵,山上其他地方也有,季然摘了很多,这个好摘,在树下铺上布,晃一下树就都掉下来了。


    季然摘这么多,是想做成小香包,放置在屋子里的。


    他们住在山里的房子要定期熏屋子,抹草药,防止蛇虫到访。除了草药,家里还有一些樟脑球,这个味道可以用桂花香味来中和一下。


    晒了两大笸箩够季然挑拣一会儿的,李淮山一边弄水渠,一边看着他,季然穿着棉布素衣,颜色是浅淡的米白色,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他都穿的最朴素的、没有染色的衣服,可就是这样最清淡的衣服,他穿着尤其好看。


    不只是因为他长的好看,更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安静平和,不急不躁,在那么大的笸箩前,一点点儿的仔细挑,那张清冷的脸跟天上的云一样,纯净柔和。


    “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李淮山还记得书本上的话,那些话在此刻全都有了画面感。


    季然觉察到他的眼神,抬头看他:“怎么了?”


    李淮山笑:“就是看看你。”


    季然抿嘴一笑,又低头去捡花去了,看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李淮山把他手里的活忙活完,就来帮他捡花,说是来捡,但是来捣乱的,他从后面把头凑在他脖子空里嗅了下:“好香。”


    季然想,能不香吗?他在这里半个时辰都觉得自己要被这些桂花同化了呢,都要闻到桂花炒出油来的甜香了。


    “快帮我捡,我今天要先把桂花糖炒出来,明天才能做月饼。”


    李淮山都要比大黑跟大青还要粘人了。


    熬制桂花酱很简单,等最麻烦的挑拣清洗桂花步骤做完后,剩下的就简单了,李淮山给他劈了最细的柴,火候稳定,季然把洗干净的陶罐放在小火炉上,先把在集上买到的黄色冰糖加水煮化,等汤汁熬的浓稠的时候把沥干的桂花倒进去,几分钟后桂花酱就好了。凉透后倒进瓷白的罐子里封装起来,等着明天用。


    两个人的晚饭煮了大米粥,各加了一勺桂花酱,又甜又香。


    晚上睡觉两人抱着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做实质的,李淮山在最后的时候说:“我等着明天晚上。”


    明天啊,那一睁眼就到了啊。


    第二天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天气还是很好,李淮山吃了早饭去河塘那边挖淤泥,季然娘跟他娘以为他跟季然不会开荒地,他怎么会不会呢?


    森林里刚开垦出来的地贫瘠,要养,从河塘里挖出来的淤泥就是最好的肥料,李大哥帮着李淮山用牛车把淤泥一车车拉上来,大半天终于把这块儿新开垦出来的地,全部都用淤泥养起来。


    李大哥又牵着牛帮他们把这五分菜地犁出来。


    等看着整齐的地,李大哥自夸道:“二弟,你怎么谢我吧,你们明天种上菜种子,今年冬天就能吃到了。”


    李淮山说:“谢谢大哥。”


    李大哥啧了声:“二弟,我怎么听着这么敷衍呢?就不能从你嘴里听到好话,我去看看然哥儿。哎,然哥儿在忙活什么呢?哎,我怎么闻着这么香呢?”


    李淮山从门口向屋里看了下,跟他大哥笑道:“大哥洗洗手,进来吧,有好吃的。”


    第117章


    “哎呀,那可是有口福了!对了,把这泥鳅一起炸了,这么多我领回去,娘他们也吃不了。”李大哥提着水桶说,这些都是挖淤泥的时候挖出来的,这个季节正好是泥鳅肉多的时候。


    李大哥现在喜欢吃他二弟家的饭了。他们俩手艺越来越好了。


    季然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煮绿豆、蒸芋头,两种材料全都捣碎,搅拌成泥,再和面,等面皮弄好,再把腌了一个晚上的桂花酱拌进芋头泥里。芋头是奶白色的,拌上桂花酱后颜色非常漂亮,金黄色。


    绿豆泥里,季然只加了白糖,要保留绿豆的味道。


    两种馅子,做不同的花样,桂花月饼是花形的模子刻出来的,儿绿豆糕则是小鱼的形状。


    这两种模子在古代很常见,年年有余,鱼是很好的兆头。


    李大哥跟李淮山忙活完的时候,季然也全都包完了,这会儿刚烙出第一锅来,用的是大铁锅,一锅可以放好多。


    这个时候的大铁锅也非常厚实,李淮山给季然劈的柴正正好,一根不急不慢的烧着,烙出来的小月饼一个个金黄色,季然先烙的桂花芋头的月饼,外面皮薄,金黄色的桂花馅都晕染开来,还没有掀开锅盖就能闻到香气,那掀开锅后别提多香了,又香又甜,简直让人挪不动步。


    李大哥虽是个大老爷们,可没有人说大老爷们儿不喜欢吃甜品,更何况这个年代糖是稀缺品,孩子们都吃的少,更何况是大人了。


    所以李大哥眼巴巴的看着锅里说:“以前在大集上,闻到点心铺子里的香甜味道都走不动,以为里面做了什么好吃的,今天才发现然哥儿你做的更好闻,这是做的什么?”


    季然用小铲子把这一锅小月饼盛到笸箩里,给李大哥端着:“大哥,这是桂花芋头月饼,你尝尝。”


    李淮山把院子里的小桌支好,不敢放上去,因为院子里的所有动物都在看他,三只狗,连瘸着腿的大黄都凑了过来,李大哥不是小气的人,但这次护着了:“你们不能吃,不能吃,”


    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能吃。不舍得吃,想要留给他媳妇跟他娘尝尝。


    李淮山就知道他这么想,笑着道:“赶紧吃吧,阿然做了这么多呢,大嫂跟娘都有。”


    他很熟练的帮着季然把小鱼的点心放进锅里,季然也跟李大哥说:“大哥,这一锅是绿豆泥的,你慢慢吃,一会儿尝尝这个。”


    李大哥看着桌上摆的一桌,终于舍得吃了,这一吃连吃了好几个。


    “好吃,好吃……哈……”


    李大哥一边吹着气一边说,李淮山也拿了一个,吹好了先让季然咬一口,季然点头,是他想要的味道。


    等绿豆月饼出来后,李大哥也不客气的尝了,最后走的时候带着满满一小筐,还笑着说:“这是不是不大好?吃了还要带着?”


    季然跟他说:“本来就是要带给娘跟嫂子的,现在刚出锅的好吃,你带着,我们明天就不用带了。”


    李大哥想了下道:“那好吧,哎,对了,你们明天要下山,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现在就回去呢,正好我也也赶着牛车来了。”


    季然看向李淮山,李淮山面不改色的说:“明天我们还要种菜,种完菜下午回去,你跟娘说一声。”


    李大哥啧了声:“那行吧,记着明天就别再带东西了啊,这月饼是两份的,我一会儿路过然哥儿家的时候,也给送过去一份,你们俩明天就早早下山来吃饭就行了。”


    李淮山嗯了声,送他出门,等李大哥驾着牛车看不见身影后,李淮山把大门关上了,季然看了下太阳,还没有落山呢。


    李淮山手脚勤快的喂了各种家禽,就着季然和的面做了面条,用鸡丝抄了秋笋,又抄了一大盘木耳青葱鸡蛋,加上刚才跟季大哥一起炸的一大盘泥鳅,喂饱了季然。


    目的非常明确,只等天黑上炕。


    季然说要洗澡,入秋了不用天天洗澡,但明天是中秋节啊,有理由焚香沐浴。


    李淮山立刻给他烧水,把季然陪嫁的大木桶灌满了,上面撒上了一把鲜桂花。


    季然泡在里面觉得自己洗的香喷喷的一会儿就要被吃抹干净了。李淮山正在帮他洗头发,古人的头发都很长,不容易干,所以都要先洗头,洗好头发后,包上毛巾,李淮山一刻不停的给他搓背,一点儿时间差都不留啊。


    季然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桶里,李淮山一手扶着他背,一手把他背上细小的泥都给他搓下来,季然是雪白细腻的肤色,不藏泥,很容易搓下来,李淮山给他搓完了背,再把两个胳膊搓出来,剩下的季然说:“我自己来。”


    现在他还能自己动手,不是以前病入膏肓的时候,李淮山还蹲在他木桶前不走,这是怕他拖延时间吗?


    季然跟他说:“我很快。”


    李淮山笑了:“好,我在外面冲一下,一会儿我来抱你。”


    等两人都洗完澡,一起坐在炕上,李淮山从身后拥着季然,从炕头箱子下摸出一本书来,翻着看。


    他刚才在外面还那么着急,这会儿竟然不急了?


    季然跟着他看了两页,就明白了,他眼睛越睁越大,这就是古代的小黄书啊。


    姿势花样还挺多,这一页是坐莲式,虽然这本册子引得不够精美,也不是彩色,但古人的画技没得说,动作精炼,一笔一划都让人想入非非,季然身体往前倾,不是他看的眼睛拔不出来,而是他身后


    的人身体很热,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季然都觉得热。


    李淮山还不让他动,下巴抵在他肩上,手臂困着他,还在看那一页。


    看样子他对这一页感兴趣,季然不让他看了,把他手里的《避火图》打掉,扭在他怀里是个撒娇的姿势:“不看这个。”


    李淮山就着图上的姿势,把季然就合抱在了怀里,他现学现卖的能力还是很快的,笑:“为什么不能看?”


    这是他大哥在他结婚的时候给他的,但他那时不想看,结果前天晚上废了好些功夫呢。


    所以现在得学习下,他眼睛幽亮的盯着季然,想看看从那里下嘴。


    季然用手去捂他眼睛,他哪里不知道李淮山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李淮山不看那些图就已经让他难以招架了,要是再加上那些花样,那还了得。


    李淮山吻他手心,季然痒的发颤,扭着身体躲的时候,就被李淮山抱着压在了炕头上,季然喊:“~~还没有吹灯。”


    今天晚上点的是一支红蜡烛呢,蜡烛要比灯油贵啊。


    但李淮山亲他嘴巴,不让他说话,于是那支蜡烛就一直亮着。


    第二天季然睡到了天大亮,李淮山还在,季然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他身上,李淮山收握着他膝盖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闭着眼睛跟他说:“醒了?可以再睡会儿。今天我们不着急。”


    季然把头挪到他肩膀上又眯了一会儿,外面的鸡、狗开始叫唤了,李淮山昨晚上吃饱了,可是它们还饿着呢。


    等两人起床,把所有动物喂上食,再种上菜种子,一个上午过去了,怪不得李淮山说下午才能到家呢。


    临下山前,两人又把所有草料、吃的都给它们备下来,两人这次要回去住一晚上,正月十六要陪着季然回娘家。


    两人带着大青下山,家里大黄腿还是没有好,留下小黑陪着它。


    先回李淮山家,李大嫂已经开始忙活了,中秋节是一个大节日,仅次于春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常年在外的人,回家就会跟客人一样格外受欢迎,李大嫂很热情的招呼两人,也不让两人动手帮忙。


    李大嫂对季然说:“然哥儿,你昨儿带来的月饼太好吃了,还做了那么多,咱们家都不用做了,省大事了,所以今天你不用插手。”


    季然朝他婆婆一笑:“好吃吗?”


    淮山娘笑:“好吃的很,要不是娘牙口不好,不敢吃多了糖,能吃上十多个呢?”


    李大哥殷勤的给两人搬了凳子坐:“今晚然哥儿就坐着吃现成的。”


    李淮山帮他娘捶谷子,这是前几天收割来的,季然娘说:“今年咱们谷子种的少,然哥儿喜欢喝小米粥,咱们今年这些就都留着自己喝,明年我们多种一些。”


    李淮山应了声:“好的娘。”


    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李家的饭菜也都做好了,李大哥特意把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李大嫂跟李大哥做了很丰盛的一桌饭菜,红烧肉、酱香排骨,小鸡炖蘑菇、水煎鱼等大菜,全都没有放辣椒,照顾李淮山跟季然的口味。


    李淮山跟李大嫂道谢了。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能吃辣椒的人,一旦不吃辣椒就会觉得菜色无味,所以能做这样的饭菜是顾着他跟季然了。


    李大嫂笑着说:“这有什么,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哎,娘,说来也奇怪了。你看,”


    李大嫂指着季然跟淮山娘说:“我本来以为就二弟吃不了辣椒呢,结果然哥儿也不能吃,你说这可不是凑巧了,这就是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季然只默默看了李淮山一眼,他以前可爱吃辣椒了,每顿饭都要带着老干妈呢。但因为照顾自己的口味,他都变了。


    李淮山给季然夹了一块儿排骨,跟他道:“快吃,我嫂子做的酱香排骨比镇上酒楼里做的都好吃,一会儿我大哥要是下筷子,你就抢不着了。”


    他难得夸人,李大嫂让他夸的合不拢嘴了,哈哈,知道这是因为自己那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淮山娘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哪还有不高兴的,让李大哥去拿米酒,给每人都倒上一杯,过节嘛,就是要高高兴兴。


    吃完饭,淮山娘在院子里点了香,李淮山跟李大哥一起给他父亲磕了个头,李大哥笑着说:“爹,老二家现在也结婚了,您就放心吧。”


    李淮山也嗯了声:“爹您放心,我有夫郎了,他很好。我会跟他一起照顾娘。”


    中秋节晚上大家都睡的晚,加上又亮堂,外面孩子们、大人玩耍的声音到下半夜才停了,而季然早已经睡着了。他的作息时间很标准,只有李淮山不拉着他做,那就早睡早起。


    今天晚上是在老家里,隔壁虽说是堂屋,但另一面就是李大嫂跟李大哥的住处,所以两人并没有折腾,这也是李淮山为什么今天下午才回家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淮山娘就打发两房的人早点儿回娘家,李大嫂家也不远,是邻村的。李大哥驾着牛车、带着各种吃的、喝的,拉着媳妇去了。


    而季然家更近,都不用出村,但淮山娘说季然娘一定翘首以盼了,虽说三天前他们还在大集上碰到过,但嫁出去的孩子,做娘的哪个不挂心呢?


    淮山娘不让季然他们收拾碗筷,让他们换好衣服。季然换上一身跟李淮山一样的,这是结婚前季然娘给两人备下的衣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就留着过节回娘家时候穿的。


    淮山娘看他们俩打扮着出来,笑着跟季然说:“我就喜欢看然哥儿打扮起来,好看的跟那画上人一样。”


    李淮山笑:“是不是把我比下去了。”


    淮山娘也给他整了下衣襟,笑着说:“那可不,本来我以为我生了个高大帅气的儿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知见了然哥儿后,才知人外有人,要论俊俏,我在没有见过比然哥儿更俊的了。”


    季然对他婆婆的夸奖道谢,跟她说:“二哥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淮山娘每每都会被他的话说的心里发软,因为季然很少奉承被人,他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能这么夸奖她儿子,淮山娘心里当然高兴,之前的那些芥蒂全然都没了,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的了。


    淮山娘看着自己傻儿子看季然的那眼神,心想,苍天有眼,当初兜兜转转原来是天定的缘分,这才是好事多磨。


    季然带着李淮山回娘家,因为离家近,没用一刻钟就到了,季家门开着,小圆早早的在院子里等着了,一看季然来忙叫道:“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季然娘拿着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先对着李淮山一阵嘘寒问暖,对待女婿要热情客气,自己家的那个以后再说。


    一边寒暄着,一边喊季然爹出来迎女婿,季然娘的热情李淮山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他们毕竟三天前还一起赶过集,李淮山咳了声:“娘,理应是我去见爹。”


    刚说完,季然爹已经乐呵呵的从屋里出来了:“李女婿来了,快进来!我真要泡茶呢。”


    李淮山忙迎上去:“爹,我来给您泡。”


    这是自上次陪季然会门后的第二次来,李淮山的心情与那时大不同,那时因为赶鸭子上架而分外生疏,而现在就不一样了,也许是爱屋及乌,李淮山真心孝敬季然爹娘,把他们当长辈看待。


    季然回娘家就自在多了,虽然他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待很久,但在这里季然娘也不会把他当客人,所以他不用陪着自己爹恭恭敬敬的喝茶,他在院子里跟小圆一起喂那只挑嘴的山羊,看李淮山在屋里拘谨又正经的坐着,他偷笑了下。


    等李淮山跟季然爹喝了一起茶后,终于得空出来,说要去看看季然之前的闺房。


    季然也带他去,他的闺房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如他在山上那边东西多。不过这里有书桌,他出阁后,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李淮山倒是第一次进来,所以好奇的转了两圈,两人正看着时,外面季晨来找季然了。


    他今天也是回门日,不过他来的晚,刚到家没多一会儿,他家里他爹、他大哥也伺候祖宗似的捧着何瑞锦,也用不着他,所以季晨就来找季然了。


    他嘴巴也甜,先跟季然娘说:“婶,我来看季然,他天天在山上,我轻易见不着。”


    季然娘现在跟季晨娘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僵硬了,虽然两人还是不搭话,但怨恨没有那么大了,毕竟现在季然嫁给李淮山越过越好,所以季然娘对季晨还算和蔼,跟他指了下:“在屋里呢,季然,晨哥儿来看你了。”


    两个哥儿要说私房话,李淮山也就出来了,季大哥正好也割猪草回来了,拉着李淮山去看猪,问他什么时候就能杀着了。


    李淮山是猎户,对杀猪这些活计都会,季大哥非常信任他。


    季晨来看季然当然不是纯粹的想念他,也是有目的的。


    他想要送给何瑞锦点儿东西,何瑞锦要秋试了。


    “哎,季然,瑞锦学院里的那些秀才同学说,举子不好考,有很多还是要靠运气的,说那些考中举人的,大都是运气超好,佛祖保佑的,很多人在临考前都要烧香拜佛,求个好兆头。你说这给准不准啊?”


    季然看着他在握着拳头在屋里转圈的样子,就没说,考举人不是考运气,而是真才实学,考中举人后就可以为官,作为一个官员,怎么可能没有真才实学。


    考秀才时还能九九取一,那举人就是万里挑一了。不是运气能达到的。


    季晨看他不说话也习惯了,自己又问:“那你说瑞锦他这次能不能高中啊?”


    这个季然也不太清楚,只不过他上次去何家祝贺的时候,看了几眼何秀才的字跟文章,离那些文人举子的水平差一些,当然季然上个世界见到的学士都已经是经过三试三会才走到他面前的三甲,水平自然很好。


    季然想了下跟他道:“举人难考,尽力就行。”


    季晨摆了下手:“我也知道是这个理,这不就是跟着紧张起来了吗。你是不知道瑞锦他娘,”


    季晨咳了声:“就我婆婆,现在每天都在家里烧香,前几天还去那个西山庙拜了菩萨 ,求回来了一张符,我这不是心思着给他做个好一点儿的荷包,把这个付给他装进去,这个荷包,我想做的与众不同一些,你的主意多,还读过书,你帮我想想呗,要让这个荷包在那些学子里出众,还要有读书人的品味。”


    季晨要求还挺多,季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给你写几个字吧。”


    这还是从他娘上次让他送字得出来的启发。


    季晨一听果然很高兴:“季然,我就知道你聪明,写字好,那你写‘金榜题名’!我给绣在金色绸布上,周边也跟你上次那样四边绣上祥云,跟裱糊起来的字一样,怎么样?哎,会不会太直接了?这要是没中,回来肯定得怨我,说我让他压不住。”


    季然就看着他团团转,感觉他跟伺候孩子高考的父母一样。


    季晨在他房间里把他书架上的书一本本的拨完后,又看向季然:“你别听我的,你帮我想想写什么吧。”


    “径行直遂,青云万里。”季然道。


    “什么意思?”季晨为了自家相公不耻下问。


    “就是‘金榜题名’的委婉说法。”季然也跟他解释。


    季晨虽没有读过书,但很聪明,在口里念道了几遍后,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好处,看向季然的眼神复杂:“季然你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早知道以前我也跟着你去念书好了,都怪我当时看着那些字就头疼,背不过,那夫子就要拿着戒尺抽手心,疼死我了都。”


    季然看他打冷颤,也下意识的把手攥了起来,幸亏他来的时候,已经不读书了,读书确实太痛苦了,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古人,背的那些书太难了。


    季然这么想着还挺同情何瑞锦的。考完了秀才还要考举人,举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还有考很多年,不是何瑞锦学的不好,而是他们这里的学识太少了,比不过那些京师的学子的。


    举子考试范进中举。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第118章


    “反正你现在也不用读书了,嫁到山里不用了。”季晨快言快语的道,等说完后,他尴尬的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现在过的挺开心的,我……”


    其实还是有点儿优越感的。


    季晨也为自己哪点儿小心思羞愧,可他也控制不住,他没有别的坏心思,也盼着季然好,就是别强过他好就行,这是每个人的私心。


    233给季然科普了下闺蜜经典语录:【我希望你好,但你不能比我好。】


    季然表示明白,他不在意季晨那些话,无情无义,很少有人能伤到他。


    季然磨墨,准备写字,他嫁到山里的这些日子再没有写过字,有一点儿生疏了。


    不过底子还在,季然提笔落墨。


    季晨看季然不仅没生气,还给他写字,忙上前伺候笔墨,给季然磨墨,他也伺候过何瑞锦的,所以在一边看着,等季然把字全部写完后,他咽了下唾沫,虽然他是外行人,但字好不好看,他还是懂的,他为什么觉得,季然的字比何秀才的都要好看呢?


    他这么想的,也说出口了:“然哥儿你的字比学堂里秀才爷爷还要好看。”


    当然他换了个人,自己相公没有提,怎么也要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而季然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回答说:“我知道。”


    季晨一顿,好吧,季然就不能夸。他就不能谦虚点儿吗?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这么痛快的理所当然的承认吧?


    一个小哥儿怎么能跟秀才爷爷相比呢?


    季晨不想再跟季然说写字读书的事了,就转移话题道:“那我用什么颜色的布?淡蓝色的绸布,这样绣上白云也好看,行吗?”


    季然说好,季晨比他手巧,要是有人点播他,他自己很快就悟透了,所以不用他多说什么。


    字干要有一会儿,季晨有点儿没话找话:“希望瑞锦能高中,不要辜负了这几个字,要是等他高中了,我一定给你送大礼。”


    季然跟他说:“不用,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季晨说:“我知道的,就是有个心理安慰,”


    “我是说,你要放平心……要有平常心。”季然重复了一遍。


    季晨还是没懂:“不是让瑞锦放平心?”


    季然摇头:“是让你跟他的家人放平心,你紧张他也会紧张的,会影响发挥。”


    季晨这次终于明白了,如果他着急,于何瑞锦就是火上浇油,反而不利于考试。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只是做不到,瞎张罗,反而更添乱。就比如他家人,他爹、他哥、他嫂子都一个劲的做好吃的、奉承着何瑞锦,说他一看就是举人的命,一定会高中的。


    何瑞锦就坐在他们家不动,感觉被架起来了。


    季晨看着季然目光比刚才还要复杂,季然为什么没有任何私心呢?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点播他呢。


    季晨这次终于跟他说心里话了:“谢谢你啊季然,其实我也没有很期望瑞锦能高中,我跟你说心里话,我现在就挺知足的了,秀才夫郎已经很不错了,我大字不识几个,如果瑞锦要是中了举人,我……我……我不就配不上了吗?我其实很想就这么跟他过,他每月拿2两银子就很好了,我照顾家里老人,做些家务,再添补着绣些帕子,怎么也能跟他平等。”


    季然也看了他一眼,季晨还还是挺有想法的,他要强,期许平等,不依靠别人,虽说有私心,但能理解。


    季然点点头,跟他指了下字:“差不多干了,你拿回去吧。”


    季晨不贪功,捧着纸道:“我拿给瑞锦看。”


    季然能这么无私心的对他,是因为他过的很好,不跟他抢人,那他何必防着他呢。


    季晨捧着字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帮季大哥编筐的李淮山,他现在对李淮山没有什么想法了,就是每次都想感慨下,以前他觉得大少爷脾气的季然配不上李淮山,但现在觉得两人很般配,因为能看出他们幸福。


    如果不幸福,那个平日里看不到笑容的李淮山怎么可能这么自然的帮季然家编筐呢,脸上表情自然,尤其是看到季然出来的时候,眼神直接就在他身上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李淮山问季然:“写字了?”


    季晨也大气的把字给他看:“季然写的字老好看了。你看。”


    李淮山果然放下手里的竹篾,走上前来看。看他眼里有惊艳,季晨啧了声:“哎,李淮山,你不会第一次看他写字吧,他都嫁给你这么久了。”


    季晨把称呼也换了,他怎么也是季然的好闺蜜,虽有私心,但绝不是坏人。再说在他们俩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婚姻忠诚,绝无二心。


    季晨调侃了两人后,捧着字回家了,回去后也给何瑞锦看了,跟他说:“我跟季然要了几个字,送给你,希望你顺其自然,不要太有压力。”他这会儿也不担心季然跟他抢秀才了。季然已经不喜欢秀才了。


    何瑞锦有些意外,也很感动,毕竟他在这里坐了半个上午听到的都是让他好好学,一举高中的话。


    所以他上前看了下字,忍不住问:“这真的是季然写的?”


    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季晨点头:“当然。”


    “我……我去跟他道谢。”


    何瑞锦这次忍不住道,上一次季然送给他的字他以为是季然找夫子写的,可现在看着还没有干透的字迹,他终于镇住了。


    这字写的比他的夫子好,也就是说比他的更好。


    这太厉害了。


    何瑞锦有些拘谨的站在墙头下,他自觉是文人,应该登门道谢、亲自讨教,只是季晨跟季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两人就隔着墙头喊出来了。


    季晨端着一盘月饼从墙头递过来,大嗓门:“季然,秀才想跟你道谢。这是我包的红豆馅月饼,你尝尝。”


    季然也站在墙头那头接:“不用的,就几个字。”


    他们两个这么接地气,何瑞锦咳了声,拱手给季然作揖:“不,应该道谢的,你写的字很好,我想请问下,你的老师是谁?师承何处?”


    师承何处啊?季然偏头看了下已经走过来的李淮山,他师承大庆国少师啊,上一个世界周湛舸的字才是好呢,他只不过学到了他的十分之一罢了。


    不过他不能说。


    季然看着还等着答案的何瑞锦道:“我是跟着一本字帖练的,你也知道我就上了几年私塾。喜欢练字,没事就练的。”


    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季然娘被他这话说的差点儿呛着,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不知道他天天在家练字呢?


    不过季然娘也给她儿面子,笑着跟李淮山说:“然哥儿就这点儿爱好,没出阁的时候,整天在家写字画画呢。”


    她看李淮山盯着何瑞锦,哪里不懂他的心思,心里越发得意,知道他是在意季然,正吃醋呢。


    李淮山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淮山娘看他眼神深刻,担心自己拱过了火,都知道他脾气硬,于是又道:“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他嫁给了你,以后也不需要摆弄这些了,跟你正经过日子就行了。”


    李淮山看了她一眼:“娘,如果然哥儿还喜欢写字画画,我也会让他写的。我给他买纸墨笔砚。”


    跟何瑞锦说完话,回来的季然听见他这话一下子噎住了,季晨包的红豆月饼也太噎人了啊。


    李淮山上前给他拍背:“慢点儿吃,怎么这么好吃吗?”


    季然把咬了一口的月饼递到他嘴边,李淮山也就着他手尝了下:“是有点儿干。你坐下慢点儿吃。”


    季然娘看着这旁若无人的小两口笑着回灶房了,她不用在里面掺和了。


    季然回到他闺房后,看左右无人了,跟李淮山说:“我不想写字。”


    上个世界已经逼着他写了十多年字了,这个世界能不能不要写了啊?


    李淮山只哦了声:“可我看你字写的很好,一定是练了很多年,轻易放弃了多可惜。我听他们夸你心里都高兴着呢,我都写不了这么好的字呢。”


    季然小声的说:“你要是写的话比我好多了。”


    李淮山用手指捏他下巴:“说什么我没听到。”


    这是他近来老想做的动作,不是想在后面抱着他,把下巴搭在他身上,就是想捏捏季然,捏他腰,捏他肚子,捏他屁股,捏他下巴,总之总想动手动脚。


    季然握着他手指,李淮山的手又大又粗糙,


    季然抬手抚摸他的脸庞,跟他说:“我是说你很厉害,打猎厉害,种菜也厉害,如果你去考功名就会更厉害,一路三甲,状元及第。”


    他说的斩钉截铁,仿佛他已经高中了一样,李淮山都笑了:“做梦梦到的吗?这么想我中状元。”


    季然摇头,他说的是实话,上个世界他就是状元,他更厉害的不是状元,而是做到了首辅的位置,为大庆国选出了很多的人才。


    李淮山轻叹一声:“但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辈子不会去考取功名了。”


    “我知道。”季然脱口道。


    李淮山挑了下眉头:“你知道?”


    他父亲当年也想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那时他们家条件挺好,但他念完私塾,没有再去镇上读书,而是跟着他父亲学打猎,他父亲当时还说过他呢,只是那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拧着脾气,死活要学打猎,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猎户的儿子当猎户,还把他爹气的气抄起棍子追着他跑了半个山头呢。


    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遥远了,李淮山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不是为他那时没读书而后悔,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去学打猎,依旧会在父亲倒下的时候撑起家来。


    他现在就是有一点儿惆怅,如果他是个读书人,能如季然想的那样去考取功名,给季然一个秀才夫郎当当,是不是更好?


    季然拉着他手摇晃:“不用去考功名,现在种地就好,你说过要跟我……”


    233在他脑海里咳嗽了声,季然及时的止住了话头。


    他差一点儿就把上一世的话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李淮山这一生不会去考功名、站朝堂的原因了,田园生活虽苦,但心不累,不用为天下百姓累,上一世他太累了。


    他在延州的那一天晚上说不想当皇帝了,周湛舸没有说他任性,他说是他这一生生在高门,无法确切的体会民间疾苦。所以是这个少师做的不好,不怪皇上。


    他说如果有来世就跟自己做一小民,他耕田,季然织布,他打猎,季然采药,夫唱妇随、平平淡淡的跟他过。


    李淮山反手握住了他,疑惑他没有说完的话:“我说过什么?”


    季然嘴角动了几下,不说话,就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着风吹日晒而而愈显得棱角分明、眉目深刻的人,心里某个地方有些疼,他在这个世界里才19岁,可他这些年已经吃了很多的苦,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他早早的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明知道猎户有多危险,深山有多孤单,他还是一待这么多年。


    他说的体会人间疾苦真的都体会了,从现在开始,他要陪他一起过。


    季然跟他说:“你说过要好好注意身体,晚上不能老做,要跟我一起到九十九。”


    李淮山那张冷俊的脸都没有绷住,嘴角动了好几下后,把头背过去抽搐着肩膀笑。


    他得是做的多么畜生啊,让季然这会儿还记着。


    李淮山背过身笑,但还握着季然手,笑的手都在打颤,季然把指头插进他指头空里,李淮山笑完后,正过身来时把季然一使劲抱到了腿上,以前天晚上那个做的最多的姿势。


    姿势亲密,然而神色无比端正。


    李淮山不笑的时候,那张俊脸带着一点儿凶,让他神情郑重。


    他问:“说,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虽然心里已经都明白了,但该吃的醋还是要吃的,尤其是那个何瑞锦的醋。


    季然也跟他说:“喜欢,一开始就喜欢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李淮山托着他屁股,想捏他,谁让他话说的这么好听呢。


    李淮山鼻子抵着季然鼻子,在唇瓣间低声说:“我知道,你那时老是偷看我。”


    认他当二哥的时候,割麦子的时候,路上的时候……


    季然说:“我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李淮山又开始笑,没有办法不笑,从心底里都是甜的,笑完后在他嘴唇上啄了下:“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也一直都是你。”


    声音沙哑,却非常好听,像是狗尾巴草在季然心里挠了一下。季然说:“我知道,二哥。”


    又叫二哥,二哥身体都绷起来了。


    外面还是光天化日,能听见季然娘大呼小叫的嘱咐季然爹去打米酒,嘱咐季大哥提着剁骨头去丈母娘家,套好牛车,给小圆带着衣服……


    李淮山缓缓吸口气,拉着季然出门:“走,我们也去帮忙。”


    季大哥也陪季嫂子会娘家,季嫂子家也不远,所以季然来了这一会儿,两人才收拾着出发。


    季大哥两口子走了,李淮山跟季然帮着季然娘下厨,季然娘在一边说着‘不用帮忙,哎,怎么能让淮山你动手呢?’,一边心里又说不出的高兴,假惺惺的指责季然:“季然你这孩子在家里是不是也不做饭?”


    季然说:“我做,娘你吃的月饼还是我做的呢。”


    季然娘咳了声:“你做饭就对了,淮山一天在外够累的,回家可不能让他再忙着做饭了啊。”


    李淮山笑道:“娘,没事,我回家早。”


    季然娘笑道:“回家早就对了,以后有我们家在,咱们日子会越过越好,你不用那么辛苦,你跟季然安安稳稳的就比什么都强。”


    李淮山知道她的意思,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也这么想的,以后我跟着爹学编竹筐,半日打猎就够了。平时再去采些药,补贴下生活。”


    这些年他在山林里也没有白干,那些布置好的陷阱也够用了,每日去转一转就够了,他这些年还学了不少的药草知识,挖药草也能维持生活。


    他答应季然,要跟他平平安安的过到九十九。


    季然娘听他这么规划着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好。没有什么比安安稳稳更好了。


    季家招待女婿的饭菜非常隆重,三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做了满桌子菜,季然爹米酒、烧酒都打回来了,季然娘一看他提着烧酒就说他:“就知道你会买你的烧酒,你就不能少喝点儿?”


    季然爹乐呵呵的道:“我买给女婿喝的。”


    季然娘毫不客气的切了声:“你现在知道这是女婿了,拉着人家当兄弟的时候忘了?”上次出那洋相哎呦来,季然娘会给他记一辈子。


    季然爹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咳了声:“当着孩子的面,说啥呢?”


    李淮山跟季然对视着笑,笑完后李淮山跟季然爹道:“爹,我愿意跟您喝酒,您少喝一点儿,我陪着。”


    季然爹跟他爹脾气一样好,整天乐呵呵的尤其让人觉得亲切,李淮山对季然爹有打心底里的亲近。


    季然爹听他这么说面子扳回来了,高兴的跟季然娘道:“你看看,女婿都这么说了。别小气抠搜的,让女婿笑话。”


    季然娘呵呵了声:“你要是有女婿那酒量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季然娘没有再拦着他,招呼众人落座,她跟季然喝了米酒,跟季然道:“咱俩也喝点儿。”


    季然给她倒上:“多喝点儿,对了,我加上一点儿桂花酱,会更好喝。”


    季然做了三罐桂花酱,也给季然娘带来了一罐,在乳白的糯米酒上撒上一勺金黄色的桂花酱,不仅好看,闻着都有醉人的意味,一向讲究的季然娘都被惊艳到了,怀疑的看着季然:“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季然给她搅拌开,跟她说:“酒楼里米酒就是加这个。”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就有的,只不过因为他们在村里,没有见识过。


    季然娘端起来尝了下,连着喝了好几口:“确实很好喝,说不上的,就跟喝了桂花蜜一样,他爹、淮山,我去找杯子你们两个也尝尝,喝了这个,保准不想喝你的烧酒了。”


    季然爹说:“那绝不可能,不过你倒上我尝尝。”


    季然也给他爹如法炮制了一杯,李淮山说不用单给他弄了,拿着季然的米酒杯子尝了一口。


    季然跟他娘等着他们俩反馈,李淮山当然除了好就是好,他给季然喝了一大半,季然爹也砸吧了几下,虽然他觉得还是他自己的烧酒有滋味,但也跟他小儿子说:“尝着是不错,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他端的还是他自个儿的烧酒,李淮山也陪着他喝烧酒,这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多时辰,这次有季然的米酒掺着,再加上季然爹有意识的控制着,所以这次没喝醉,没再跟季然抢二哥。


    吃完饭后季然爹教李淮山编竹筐:“这个编筐就是看手,淮山心灵手巧,比老大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李淮山只笑:“季大哥比我厉害,我编的慢。”


    淮山爹摇头:“他刚开始编的时候三天编不出一个筐底来,筐底是最难编的,而你的编法就对了,是不是吃这口饭,先看筐底编的对不对,我看人没错的!”


    季然爹跟季然娘道:“我一开始就看好了李女婿,是个眼里有活、手中有劲的好小子,比那个谁,那个耍花枪的好。”


    季然娘知道他喝多了就藏不住话,怕他又把何秀才给拉进来,这何秀才还在隔壁呢,最主要的是,订婚前的事确实是他们季家做的不对,弄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李淮山跟季然关系好了,千万别再弄僵了。


    于是她重重的咳了声:“你又喝多了,嘟嘟囔囔啥,都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别说了。”


    季然娘看了下李淮山的脸,发现他神色温和,并没有异样,给季然剥鱼肉动作温柔又细致,这不是装的,别人装有可能,比如那个何瑞锦,但如果是李淮山,他不会。


    因为以他的脾气,他不屑于装。喜欢就是喜欢,对一个人好就是好。


    季然娘就彻底的放心了。


    她不知道两人刚才在闺房里已经互诉衷肠了,所以无论季然爹给透漏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再影响两人的感情了。


    季然爹不说闲话了,开始专心教李淮山跟季然,他看好李淮山是事实,打心里喜欢他,所以压根没往别处想,只牟足了劲教他。


    下午两人因为要回山上去,季然娘也没有多留,给两人大包小包的装上吃的喝的,目送着上山了。


    第119章


    在山上的日子过的快,季然种的菜苗已经长了半尺高了,那只小鹿的腿也养好了伤,已经在院子里用后腿踢大黄了。季然放它回山里,他给小鹿编了一条红绳给它戴在了脖子上,不期望再次相遇,只是送它一个小礼物,希望它平平安安的待在山林里。


    李淮山摸着大黄的头跟它说:“记住这个红绳,以后别追它了。”


    大黄吐了下舌头,当答应了。


    李淮山跟季然把小鹿送到后山,就放开了它的绳子,目送它钻进林子里。


    “走吧,我们回去吧。”李淮山拉着季然往回走,季然嗯了声:“我们是不是要回家秋收了。”


    把小鹿放归山林,就算了了一件心事了。


    李淮山嗯了声:“今天下午咱们就回去。”


    山林里已经一片秋色,树叶黄了大半,有的树叶已经泛红了,红黄相见间,色彩斑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光影交错,时间安然。


    两人缓步走在山涧,享受着山林赠与的安然美景。


    下午两人把家里收拾好,小竹鸡已经长大了一些,李淮山在院子外面围了一个大的栅栏,白天会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找着吃的,现在两人要出门,就提前把它们收回家里。


    季然给它们拌上吃的,多拌一些,这样隔一天回来喂一次就醒了。


    李淮山把四只大的打来的山鸡绑起来,准备回家炖着吃。


    他们在山上,隔两天都会炖上一只鸡,季然吃饭不挑食,只不过他偏爱吃面条一些。所以回家后也炖上,秋收忙的时候更应该吃的好一些。


    等都收拾妥当后,两人锁上门下山了。


    这一次季然在山下住了半个月,地多的人家要忙活整一个月,但


    李家的地不多,不过般般样样都种了,水稻、玉米、红薯、玉米、花生、棉花历时半个月都收回家了,堆在院子里的感觉别提多好了,这大概就是丰收的喜悦。


    上山前,淮山娘把新鲜的花生、玉米、红薯给两个人装了一车,让季大哥套上牛车给送上去。


    回到院子里,小竹鸡有几只已经飞出来了,看到他们来朝着他们扑腾过来,李淮山伸手把一只扑棱到季然身上的抓住了,笑着道:“这是想你了。”


    季然摸了下鸡尾巴,他不摸小竹鸡的脑门,因为知道它们嘴巴厉害,一啄一个准。


    “我去给它们拌新鲜的红薯吃。”


    院子外面的菜李淮山隔一天上山时都会浇一次水,所以这半个月已经长了一大截了,当初菜种子洒的有点儿多,季然择出来一些,切碎了,拌上红薯喂鸡,小鸡吃的头也不抬。


    新鲜的就是好吃。


    季然跟李淮山道:“我们晚上也吃煮红薯、玉米、花生吧?”


    李淮山笑道:“好,听你的。我去劈柴。”


    季然在水塘前把红薯、花生洗干净,玉米剥的剩一层皮放在蒸屉上面,这样一大锅就能出来。


    山里已经冷了,两人在屋里吃饭,大锅炉里烧着水,放上一根很粗的木头,烧水热炕。


    季然问:“这么早就烧炕吗?”


    李淮山嗯了声:“你以前没有住过山里,不适应,再加上咱们半个月没来住了,有潮气,热热好一些。”


    季然啃着玉米说:“好。”


    他挑的玉米是嫩的,他婆婆说有几棵夏天的时候在涝地,长的晚了,虽然长的不够饱满,但正好用来煮着吃。


    也许是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原因,这样的普通玉米,季然也吃出了水果玉米的感觉,又甜又糯,所以他啃的空不出嘴巴来说话。


    李淮山看着他笑,眼睛里烛光跳跃,看着分外明亮,季然用眼神看他,示意怎么了?


    李淮山说:“烧炕正好烧了不少热水,一会儿给你洗个澡吧?”


    季然眨了下眼,知道又要上炕了。总归都要来的,那就来吧。


    季然坐进泡满桂花的浴桶里,用手捞着桂花说:“我本来想留着做香囊的。”


    每次洗澡就洒一把,不等做出香囊就要没了。


    李淮山给他擦头发,低头闻着他头发说:“好香。”


    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季然说什么,季然跟他道:“这是做香囊的。”


    李淮山笑道:“香囊不也是这个用处吗?现在香香的就好了。”


    他说着还低头在季然脖子空的嗅了下,嗅着嗅着就啃一口,把色狼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还说:“不浪费,一会儿你洗完我用你的水洗。”


    话是这么说,等洗完澡,大半桶水都要没了。


    这次换季然给他洗澡了,给他重新倒的水,季然也给李淮山抓了一把干桂花,李淮山咳了声:“我就不需要了吧?”


    季然笑:“需要,要香喷喷的。”他很殷勤的给李淮山头发上浇水,屋里热气腾腾,干桂花被水汽浇开后就是很好闻,水都是清香的,洗完的头发都是香的,季然也趴着闻了下。


    李淮山被闹了个大红脸,嗓音都有点儿沙哑:“好闻吗?”


    季然点头:“好闻,别动,我给你搓背。”


    吃豆腐就是好,季然给他搓完了后背还想给他洗前面,摸到他胸口的时候,李淮山就把他手抓住了:“这里我自己洗就好。”


    季然摇头:“我帮你洗的快。”


    刚才李淮山帮他洗澡也是这么帮他洗的,两人一起动手洗的快啊。


    等洗完澡后,李淮山跨出浴桶,把季然拦腰抱起来了,大步就到里屋的炕上了。


    炕上已经烧的暖热,透过被子都是热的,季然被他平放在炕上脸都哄热了。


    他们两个着半个月也做了好几次,虽然农忙,干完活回来一天也累了,但睡到半夜就休息过来了,于是他们俩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一次,不过只能做一次,时间不够。


    所以这会儿李淮山扳着季然腿缓缓沉入后,舒服的叹出口气,看季然凝着眉,低头亲他:“我这次轻点儿,慢点儿,我们今晚上有一晚上时间。”


    季然抱着他背攀了几下,跟他接吻,接吻好像是灵丹妙药一样,分泌出的津液都像是缓和剂,不用多大会儿,季然就舒服了,他甚至有小鱼在水里恣意畅游的滋味。


    炕烧的很暖和,哪怕季然从这头走到那头都不冷,他今晚上换上了冬天的被子,被子又厚又宽大,一床就把整个炕头都铺满了,他们在山上的这个家比较小,只有三个房间,卧室的这个炕也正正好,一床被子能铺满厚,季然就铺了两层,他不知道李淮山要烧炕。


    现在这两层厚被爬着很软,季然爬一会儿腿就软了,李淮山把他抱怀里,以他最喜欢的姿势,面对面的坐着,不会太压着季然,还能无限的贴近。


    秋收后众人都要放宽心好好休息一场的,季然就跟李淮山用这种休息方式了,大汗淋漓之后,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一觉就到天亮了。


    深秋是狩猎的好时候,动物们都想在冬天来临前把自己喂的胖胖的,秋天的水草食物也格外多,树上的柿饼被鸟儿啄了,地上的果子也都可以吃了,草也坚韧起来,吃一口能顶嫩草七八口。


    动物们开始在森林里大规模的活动了。


    李淮山开始每日出门打猎,季然也会跟他一起,大多是去陷阱边上看看,这样就有不少的收获。


    途中季然会去摘一些其他的果实,秋天的木薯、野生芋头都可以挖出来了。


    季然还摘了一些柿子做柿饼。秋霜挂着指头,打过霜的柿子甜的满口余香。


    但柿子一顿不能多吃,所以大家都晒柿饼,季然娘教了季然怎么晒柿饼,季然摘回去后都晾晒在竹扁里。另一边的竹扁里已经晒满了红薯干。


    晒到半干之后,洒上面粉再晒一段时间,这样就能软硬适中了。


    秋末、冬初,季然更喜欢在树林里,他感觉自己跟那些动物一样,也感觉到冬天要来后,森林就萧条了,趁着这一段时间赶紧出来疯玩。深深的呼吸着森林的气息。


    树叶几乎都落光了,季然踩在厚厚的树叶里捡榛子,这个烧火很好,松香味满屋。


    李淮山给季然打了很多的松子,不用动手,等晒干后种子自动就出来了。


    两人会在要下山的时候,各自捡上一筐。


    李淮山已经开始编竹筐,所以在冬雪地硬前,要提前备下一些竹子,季然跟着他挖冬笋,冬笋藏在地下,也要在冬雪来临前刨出来,要不过了冬就直接烂在地里了。


    冬笋要比秋笋好吃,无论是炖汤还是清炒都好吃,李淮山打了很多的猎物,不好养的都已经制成了腊肉储存起来了,冬天用来炖汤整好。


    而且冬笋好保存,有很厚的外衣,完整的能存一个冬天,比土豆还要好。


    就是冬笋藏在地下不好找,季然找不准,大部分都是白刨,李淮山砍完了竹子来帮他。


    “不好找是吗?来,我教你,这还是爹教我的,”李淮山跟他笑着说,季然爹常年跟竹子打交道,是挖冬笋的好手,之前看他挖,就教给了他诀窍。


    “你爹说冬笋是顺着竹鞭长的,所以要顺着竹鞭的走向挖,然后你在看竹子的长势,竹叶青翠茂密的才容易长冬笋,就跟这一棵一样,照着这里挖保准能挖到。”


    李淮山扛起镢头先刨了几下,果然不多会儿就露出笋尖来了,然后他就扩大范围深挖,几下之后就把一个完整的笋挖出来了,个头还不小,在李淮山的大手里躺着看着格外饱满,季然眼睛亮了下:“哇,这一个就能吃一顿了。二哥真厉害。”


    二哥被夸奖后,更得意了,伸手一指另一丛竹子:“这一棵保准也有,”


    季然立刻道:“我来挖。”


    “好,你慢慢挖,它们藏的不深,你先刨出表层来,不用费大力气。”


    李淮山也不在意季然为什么没有继承他爹的手艺,跟他一块儿挖冬笋,有了诀窍后,季然也挖出来不少,一个上午挖了一背篓。


    季大哥上来帮两人运竹子,还惊讶了下:“这是你们两人挖的?这么多?”


    季然笑了下:“对,大哥你一会儿带回家一些。我们吃不完。”


    季大哥财迷似的说:“咱们家还有其他的菜呢,这个冬笋品相好,咱们不如去集上卖掉,镇上的人也喜欢这个,能买一个很好的价钱。”


    “行啊。”季然不甚在意的说,他就是刚才刨上瘾了,跟寻宝一样,他喜欢的是刨的过程,至于刨出来之后的事反而不怎么在意了。


    再说他的菜园里也要丰收了,菜是足够吃的。


    李大哥笑着道:“那就成,整好明天赶大集,一起卖掉,咱们家菜园子里白菜、萝卜都能收了,明天正好一起带着去卖了。对了,我正好去给你们俩看看,你们俩种的菜是不是也得收了。”


    李大哥回去后给看了,说长的还不错,这片地正好在院前空旷地里,阳光充足,周边还有森林做挡风墙,所以这块地儿还挺暖和,李大哥说让他再长两天,下雪前收了就行。


    “对了,二弟是不是今年最后一次卖山货了啊?”季大哥问到。李淮山一边把家里的猎物往板车上放,一边嗯了声:“是的,过几天就下雪了,猫冬的时候了,就不再打猎了。”


    猫冬季节到了啊,季然帮着把处理好的皮毛整齐的放在包裹里,这些比猎物更值钱。


    等收拾好最后一板车货,李淮山在货物上面的笼子上盖上蒙布,一是让猎物安静下来,二是不想让村里人眼红,每家每户都有生存之道,李淮山家地少,粮食少,但村里人却每次在看到他拉着猎物时还是眼红。


    拉出门口时,李淮山又从菜地里拔了一筐白菜、跟一筐萝卜给他装在车上,李大哥不要,嫌弃道:“二弟,虽然你家白菜卷叶了、萝卜头也有手臂粗细了,但咱们家里的更大,你这个卖不上价格去。”


    李淮山说:“不是让你卖的,是让咱娘尝尝我们俩种的菜。”


    李大哥看他已经搬车上去了,也只好道:“那行吧,我们也尝尝。”


    把一板车货全都装好后,李淮山用麻绳结结实实的绑好了,然后跟季然一起送李大哥下山。


    只送到山下,这还是下午,李大哥说不用他们俩再送了,两人也回山上去了。


    李大哥回家的这一路遇到了不少村民,中午头有出来晒太阳的,冬天闲着了,看他拉着一车东西都上来看。


    “这么一大板车啊!都是淮山那小子打的猎物吗?这得买多少钱啊?!”


    李大哥看着他们要上手掀布,皱了下眉,看到了板车尾上的两筐菜时,他自己用手虚虚的掀开,笑着道:“哪里都是猎物啊,我二弟在山上开了荒,种了菜,让我拉着去买,就是不知道这么小能不能卖上价。”


    村民也不好使劲动手,在没能掀开后,看着那两筐菜也都没那么眼红了,跟他道:“这么小恐怕是卖不好,这山上种的菜就是不如地里啊。”


    李大哥叹气道:“这也没办法,我们家地少,开荒出来的地得养上几年,这菜天天浇着才这么点儿,那这两年还不敢种庄稼呢。”


    一番卖惨的话讲完后,那些村民也不说什么了,李大哥赶着牛车赶紧往家里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的念道:“老二这心眼还挺多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呢?”


    回家后李嫂子跟淮山娘上来帮忙,李嫂子道:“这么多啊?”


    李大哥嗯了声:“二弟说年前就这一次打猎了。”


    淮山娘看着这一车货问:“村里人问了吧?”


    李大哥把路上来的事都跟她们俩说了,最后指着那两筐菜道:“老二给的菜,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啊,这小子心眼不少啊。”


    李大嫂说他:“人二弟这叫有城府,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傻兮兮,直不楞登的。”


    李大哥抗议了下:“我这是直率,坦诚。”


    淮山娘把筐里的菜一个个拿出来,无声的叹了口气:“淮山是被逼的啊。这些年他一个人过,什么都要自己想。”


    一个人在山里过,方方面面都要想到,逼的他把所有事情都要想一遍,无论是心眼还是城府不过都是一点点儿吃亏中积累出来的经验。


    李大嫂安慰她道:“娘,二弟现在结婚了,有人陪着了。我看然哥也是聪明伶俐的人,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说到了淮山娘的心坎上,她笑着道:“说的是,然哥儿聪明懂事,无论是算账还是计划活计般般样样都理的清清楚楚,帮了老二大忙了。”


    淮山娘感叹道:“然哥儿比我想的要厉害多了,是我以前低眼看人了。”


    李大嫂笑着揶揄道:“娘你现在是不是看二儿媳比我顺眼了?人家然哥儿又会绣花又会算账、又识字,哎呀我是比不上了。”


    淮山娘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你赶紧坐下吧。你这张嘴是叭叭叭的比谁都快,说今晚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李大嫂抚着小腹笑着道:“娘,咱们今年做酸白菜吧,如果老二家的也有了,咱们明年吃酸菜的时候多着呢?”


    李大嫂有身孕了,这个月没有来月信,加上胃口不好,开始挑嘴,虽没有请郎中来确定下,但淮山娘已经确认了,所以这会儿被她哄的高兴着呢,说道:“行,听你的,咱们明儿就开始腌上。”


    她又高兴的说:“如果老二家的也有了,那咱们真是双喜临门了。”


    “那下次他来咱们家,我帮着给问问,这哥儿有孕跟我们还不一样,然哥儿又小,淮山大男人的也不懂这个,两人这要是有了都不知道呢。”


    李大嫂的月份还不到三个月,就还不能说出去,所以也没有告诉李淮山他们,也就没有提过这个怀孕的事。


    淮山娘听她这么说也点头:“是可以告诉他们了,如果有了要注意着点儿。”


    季然这边啥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生不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跟李淮山忙着收菜地了。


    昨天晚上起了小北风,李淮山根据常年的经验说,明后天就有雪了,那在冬雪来临前,赶紧都收了。


    他们俩种的菜这会儿也熟透了,虽然个头小,但也好吃,白菜个个都卷了叶,萝卜也是清脆的,大葱也有拇指粗细,用河里淤泥喂的地还是挺不错的,这五分田种出来的菜足够他们两个吃一冬天。


    一个上午,这五分地就全都收完了,季然在院子里把这些东西分门归类。白菜跟大葱都是要晒一下,去去水分再收起来的。


    萝卜则留一部分在外面,留着晒成萝卜干,剩余的大部分则放在地窖里,他们家有一个挺大的地窖,猎户都会备下一个的。


    把萝卜用土培上保鲜,跟储存红薯一样,两人忙活一天把东西都弄好了。


    傍晚的时候雪花就飘下来了。


    季然给鸡棚盖上厚厚的稻草,鸡棚重新用石头盖了一个,加上厚稻草垫子后,小竹鸡可以在里面过冬。


    “季然来吃饭了。”李淮山端着陶锅把高汤倒进两人的大海碗里,陶锅里面今天炖的野兔,放上萝卜炖的,又鲜又嫩,野兔的鲜香全都炖入味了。


    季然吃的萝卜都比兔肉多,一大碗面条也进肚子里了,在山里的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饭量长了很多,比上个世界在宫里时大概多了一倍,而且吃完后胃也没有不舒服,他的身体变好了,这是在大山里的功劳,或者说干农活锻炼出来的。


    三只狗儿跟着他们吃,骨头汤泡饼,兔头啃着,吃完后都跟季然一样懒洋洋的躺着。


    外面雪花一团团的下,下了一整夜,于是整个山林白茫茫的一片,玉树琼枝,云落山头。季然戴着厚厚的手套在门口站着往外看,李淮山笑着问:“第一次见山里的大雪?”


    季然点头:“真好看。”


    李淮山看着他雪团似的脸上乌睫的眉眼笑:“嗯,好看。”


    这些雪景他年复一年的看了无数次,早已成了平常,而现在,季然成了他雪地里的风景。


    第120章


    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两人开始打扫院子,先把鸡鸭放出来,在上个月季然又孵出一窝新的小鸡小鸭后,李淮山就在外面又圈了一个大院子,从门口一直圈到菜地边上,把竹子引来的水渠圈进去,还把一丛竹子也圈了进去,周边是用竹子圈起来的篱笆,圈的很密实,确保小鸡不会跑丢,也确保黄鼠狼不进来。


    白天的时候季然就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在院子里自行觅食,跑跑跳跳,院子圈的很大,连林子边上的一丛竹子都圈进来了。


    这会儿小鸡从关了一晚上的笼子里跑出来,叽叽喳喳的在雪地里留下了它们一串竹子脚印。


    雪下的很厚,院子里都堆了两大堆雪,李淮山全都用篮子提着倒进了外面的菜地里,院子外面的雪,李淮山扫出了路线,不让季然摔倒。


    下了大雪,山里封路了,两人哪儿也不去了,在炕头上歇着,季然坐在炕上绣花,李淮山往锅底下填了一根粗木头,又在锅里添了一瓢水后,也一撩帘子上了炕。


    他在季然后头伸着脖子看,不碰着季然,免得他扎手,季然在绣柿子树,雪后的柿子,半边雪,半边红彤彤的柿子,柿子下面还有一头鹿等着柿子往下掉,柿子已经绣完了,下面的鹿有了轮廓,看上去就是只调皮的鹿,跟他腰上荷包上的不一样。李淮山腻歪着问:“这个是绣给我的吗?”


    季然嗯了声:“给你绣个帕子。”


    李淮山心里无比得意,他现在已经知道季然绣花样的规律了,但凡是小鹿跟海棠花的都是他的。他的衣服上好几件都绣上海棠花了。


    这个帕子上有小鹿那就是他的。


    李淮山坐到他对面,把盘里的柿饼拈起来给季然放口里:“张口,啊。”


    季然就张口,眼睛还在帕子上,除了绣帕子别的不需要他操心。


    李淮山喂他一口,自己咬一口,很快一根柿饼就吃完了,柿饼吃完了再吃红薯干,吃完了红薯干,问他中午饭想吃什么。


    冬天主打一个吃,地窖里、粮草里、厨房里存满了满满当当的吃的,他的任务就是喂饱季然。


    季然绣完了小鹿的身体,把浅褐色的地方绣完,换绣线,李淮山帮他穿线,对着窗户,眯着眼,别看手掌大,但很灵活的帮他穿了线,穿好后跟他道:“休息一会儿,想想中午吃什么。我们吃点儿热乎的。”


    季然想了下道:“我们用昨晚炖的骨头汤下白菜面条吧?”


    “昨天就吃的这个了,想不想吃点儿别的,高难度点儿的随便点。”李淮山跟他说,季然太好养了,一锅汤就能吃好几顿,那怎么能体现他的手艺呢?


    季然偏头想了下:“高难度的?饺子?”


    李淮山乐了:“行,就饺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上次是没有发挥好。”


    上一次回家,家里吃水饺,李家人没有男人不下厨的规矩,所以


    全家人一起动手,他的是所有人里包的最醒目的一个,要么趴着、要么躺着,受到了他大哥跟大嫂无情的嘲笑。


    现在季然又提,这是还记着呢,看季然嘴角弯着,李淮山把手里的针小心的放到笸箩上上后,起身去扑季然:“让你笑话我。”


    两人在炕上闹了一会儿,去包水饺。


    白菜猪肉馅,季然和面,李淮山剁馅,这些弄好后两人端到炕桌上包。


    这次没有李大哥、大嫂笑话,李淮山包的很认真,两人包了两盖顶,现在天气冷,直接丢在院子里冻上,明天早上接着下。


    锅里水滚开,水饺一个个泛着肚皮飘上来,季然切了猪肉冻,昨天熬的,今天正好冻成型了。


    李淮山拍了蒜瓣,加了酱汁、醋汁,一顿简单又丰盛的饺子餐就好了。


    白菜用的是他们菜园子里种出来的白菜,白菜个头小,但黄心多,包出来的饺子非常鲜嫩,面是李淮山揉的,咬着很筋道,季然吃了一大盘,他现在不止是喜爱面条,现在很多饭菜他都爱吃了,仿佛自己做的都好吃了一样。


    “好不好吃?”李淮山问到。


    “好吃。”


    “我包的好不好看?”


    “……好看!”


    季然只迟疑了一下就立刻斩钉截铁的回复道。


    李淮山眉眼一弯:“那好,等下山后过年饺子我来包。”


    “过年我们要回家住几天啊?”


    今年过年早,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淮山娘早就嘱咐两人早点儿下山过年,让他们俩不用置办年货。


    李淮山把碗盘洗了,跟他道:“咱们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回去,初二陪你走完娘家就回来。”


    季然眨了下眼,李淮山就住这几天吗?他不用在家里多陪陪家人,走走亲戚吗?


    不过季然心里小人在说,不用来回走亲戚真好,早一点儿回来真好。


    虽然他婆婆及大哥大嫂对他很好,每次回家就把他当客人招待,但他更喜欢山上这个家。


    李淮山偏头问他:“怎么想在家里多住几天?那我们就住到正月十五再回来?去你家也住几天?”


    季然立刻道:“不用!就按照你说的,就住到初二。”


    李淮山笑了:“连你家都不想多住几天?”


    他想早点儿回山上,是因为他想早早的回跟季然的这个家,过二人世界,那季然如果连娘家都不想多住几天的话,是不是也跟他想的一样?想跟他一个人过?


    李淮山越想嘴角笑就越大,他知道自己有点过分,越来越想把季然据为己有,把他圈养在他的山林里,就他们俩人在这里过,谁也不要来打扰。


    李淮山及时的把自己过分的念头遏止住了。


    过年是最喜庆的节日,尤其是农家人,忙了一整年这几天就是要好好享福的,所以年前的办年热热闹闹,着实忙活了一番,年集季然跟李淮山也去了,两人这次不卖东西,先去了布庄送帕子,季然这次绣的也不多,因为还给他们两人做了新年衣服,虽然两人成婚时有新衣服,不过过年人人置新衣,所以两人也做了。


    送完帕子荷包后,两人就开始赶大集,对联、窗花、碗筷、年糕、糖果、瓜子等这些必须有的年货都一一买了。


    对联纸买了不少,跟季然娘在集上碰到了,两家一起买的,买整张纸,回家自行切开,淮山娘跟季然娘笑着说:“今年我们有然哥儿在,就不用去请秀才给写了。”


    季然大气道:“好,我给写。”


    季然娘自中秋节时见到了季然突飞猛进的字也信他了,笑着说:“行,好好写,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


    这还跟哄孩子似的,但李淮山笑着说:“娘,我给他买。”


    年货大集上人挤人,李淮山拉着季然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中午头了还没有逛完,两家人一起去喝羊汤,李淮山给季然捏腿,说:“这比我在山上一天还累。”


    季然嗯了声:“因为她们来回的买,走过了又回去。”


    季然娘瞪他一眼:“我这不是货比三家吗?不比比怎么知道哪家的好吃?我买回去你少吃了吗?”


    季然不说话了,这个年忙的时候是不能得罪操持家务的人的。


    李淮山把碗里的羊脑挖给季然:“尝尝这个。”


    季然胃口现在很不错了,什么都吃,只要李淮山吃过的他都吃,羊脑炖的又嫩又香,比豆腐好吃,季然连连点头:“好吃。”


    季嫂子都意外的道:“然哥儿现在胃口好很多了。”


    季然娘看着季然腮上的肉心里挺高兴,这证明季然在李家过的很好。


    几个人吃完饭后又去逛了半个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


    收拾着吃完晚饭就坐在炕头上裁纸,明天写对联。


    第二天一大早季然就开始写对联了,李嫂子身孕定了,三个月了,就坐着帮季然磨墨,看着季然的字感叹道:“以后我家娃出生了,然哥儿你教他读书。”


    季然答应着:“好。”


    李嫂子笑着看他肚子:“然哥儿你也加把劲,要是咱们孩子一块儿上学那才好呢,做个伴。”


    季然写字的手一顿,把福字的那一点加粗了,然后写了一个粗体隶书福字。


    他生不了孩子。


    季然没有接李嫂子的话,李嫂子还以为他害羞,笑着道:“行行,嫂子不说你了,嫂子就是想着咱们家现在生活一步步好起来了,你跟淮山什么时候想生孩子就生,不用有心理负担。你跟淮山兄弟也还年小,身体好着呢,总会有孩子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在外面扫屋子打扫卫生的李淮山,眨了下眼,他不能在大过年的这个喜庆节日里说他不能生育这种话,所以季然跟李大嫂嗯了声,继续低头写字,这次写的快,李嫂子也顾不上话家常了。


    季然把三家的字花了一个上午全部写出来,这里面也包括他们山上的家里,李淮山提着浆糊跟季然上山贴上,里里外外,连小鸡棚上都贴上了。


    最后关门的时候,把‘出门见喜’也贴上,李淮山看着他的字夸道:“好字,我这是娶了一个小先生,哎,你说,”李淮山想到什么,跟季然道:“咱们村里的老秀才先生年纪大了,他这两年一直想找一个接班的,你去试试怎么样?”


    秀才担负着孩子们的教育,但他觉得他家的然哥儿足以胜任。


    季然抱着他胳膊抗议:“我不去,我不想当先生。”


    李淮山笑:“那你就愿意在山里陪我一辈子啊?”


    季然回答的斩钉截铁:“是的,我要跟你在山里一辈子。”


    李淮山嘴角动了几下,他也不舍得季然下山,但他要为季然考虑,不能让他这么年轻就跟他在山里与世隔绝,可季然跟他说他不想当先生,更愿意跟他在山里,要跟他在山里过一辈子。


    李淮山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李家的新年喜庆又热闹,李大嫂有孕在身又填了一件喜事,所以家里气氛非常欢快,李大嫂已经开始给小孩子做小衣服了,小肚兜上绣花样还用了季然的一个图案。


    淮山娘笑着说:“然哥儿手巧,图样活泼,小孩子看着就会喜欢。”她并没有提让季然也赶紧生孩子的事,季然觉得她是一个很宽容大度的人,像极了江姨,也像他福利院的院长,让他天生一种亲近感。季然愿意跟她一块儿做手工活,跟她学纳鞋底,但因为鞋底太难扎,最后这个活李淮山学会了。


    淮山娘也不偏袒,笑着说:“这也行,两人中有一个会缝就行了。”既然跟她说:“那娘,我跟你学做衣服。”


    淮山娘很痛快的答应了,两天后,她跟季然说:“娘觉得娘的这一手手艺将有传人了。”


    季然就笑:“好,我传下去。”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就传承了院长勾毛衣的手艺呢。


    淮山娘伸手摸了下他头,对着窗外的时候,轻声道:“淮山他爹,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大年就这么热闹的过去了,季然回娘家的时候,季然娘听说了李嫂子有孕的事,开始忐忑了,拐弯抹角的问季然,问李淮山对孩子的想法。


    李淮山说孩子不着急的,什么时候有都行。


    季然娘终于放心点儿了,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拉着季然又嘱咐了一些什么话,她说他是想着季然能调理好身体,万一就能生了,所以让季然再等等,先不要告诉李淮山他不能生的事。


    季然也都点头答应了,他想这不怪季然娘,他天生身体有问题。


    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跟李淮山说的,这样也消除他娘的愧疚感。


    这个世纪很快就到了,过了年后春暖花开,秀才夫郎季晨有身孕了,何瑞锦年前的时候没有考中举人,深感举人难考,思虑再三后决定回村里接老秀才的班,于是年后他就回村里来了,跟季晨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季晨就有身孕了。


    季晨跟季然从小就被比较到大,结婚都在一起,那感觉生孩子也应该在一起。


    现在季然落单了,于是村里的闲言闲语又来了。


    因为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不仅有说季然不行的,还有说李淮山的,不是说他不行,而是说他当猎户的这些年杀生太多,没有福气,就跟他父亲一样等话。


    对于这些闲话,李淮山跟季然住在山上不知道,哪怕下山或者赶集的时候遇到,那些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是李大哥有一天气不过的时候跟李淮山说出来了,让李淮山不要往心里去,什么报应、轮回的事都太他妈的扯淡了!


    李大哥也不想这么激动的,没控制住,当年自己也遭过这种流言,那是他跟媳妇因着父亲出事就决定先不要孩子,哪知被村里人谣言诽谤过,现在竟然又到他二弟头上了,李大哥气不过了。


    李淮山听着他的话,脸色果然变了,那张冷峻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手里的拳头都捏起来了,季然连忙把他手握住了,跟李大哥说:“不是二哥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李大哥摆了下手:“然哥儿,大哥不是那个意思,跟你们两个没有关系,是那些人太嘴碎,太无聊,你们两个还年轻着呢,早晚就有了。”


    季然摇了下头:“大哥,我说的是针的,我从小身体不好,是我的问题。不是二哥的原因。”


    他要说清楚,因为他知道李淮山对他父亲去世心里存着心结。那天晚上这个男人在他肩头流的眼泪他都记着。


    他应该跟他说清楚,虽然知道李淮山不会怪他,会跟以往的每一世一样只对他一个人好,可如果别人非议他,那对他也不公平。他更不想让他内心煎熬。


    李淮山看向了季然,季然跟他说:“是我生不了孩子。”


    李淮山反手握住了他,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季然也让他看,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李淮山应该是想说什么,但他就是没有说出来,最后扭头跟季大哥说:“大哥,今天的事你先别跟别人说,我跟阿然单独说说。”


    李大哥已经有点儿听傻了,哪里还敢多话,忙摆手让他们俩单独说。


    李淮山拉着季然回了山上。


    路上的时候季然把他娘跟他说的话都说了,他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


    最后说对不起,连他娘的那一份抱歉也说了。


    上山的路不算太陡,但李淮山一直牵着季然的手,没有松开,于是季然就知道李淮山没有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说话。


    李淮山拉着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往上走,季然问他:“我们去哪儿,不回家吗?”


    李淮山终于看他了,跟他说:“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李淮山带他看的是海棠花。


    这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花,槐花、紫地丁、蒲公英,白的、紫的、粉的、黄的、姹紫嫣红,争芳斗艳的妆点了这座深山,可当季然看到前面的那两棵野生的海棠树时,依旧被惊艳到了。


    惊艳又熟悉,一朵朵娇俏的花,半开的、全开的、花骨朵儿的组成了一个个花团,在浓密的绿叶里漂亮极了。季然仰头望着有一瞬间像是穿越了无数个年华,回到了他们最初的院子。


    李淮山跟他说:“一直想带你来看,就等着花开的时候。现在开的正好,好看吗?”


    季然点头:“好看。”


    李淮山从背篓里把剪刀拿出来,从繁茂的花枝中修剪了几枝递给季然,拉着他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石头很平整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坐着。


    季然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吗?”


    李淮山嗯了声,拍了下座下的石头跟他说:“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知道吗,在没有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会一个人过了,也不是因为那时家里困难,而是我一个人在这座山里习惯了,不愿意让其他人陪着我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受苦,那时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人的准备了,每次觉得孤单的时候,就会来这两棵大树下坐一坐,坐一坐就好了,”


    他这段话说的很长,一边说一边把剪下来的花枝,轻巧的编成花环,他的手很巧,所以季然爹才会想着要教他编竹筐,所以这会儿他编的很轻巧,很快就编成了型。


    他拿着那个花环看向了季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戴上,而是只看着他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出现,没有想到会娶到你,然后你还会来山里陪我。”


    他的眼圈有些红,但他还是专注的看着季然,轻声道:“你来陪我已经是我最幸运的事了,别的我再无所求。”


    我不要多了,我怕要的太多,连你都失去。


    这句话他压在心底说不出来,因为只是想着心就跟被刀子捅了一样。


    他把花环轻轻给季然戴在头上,跟他笑着说:“


    也许有个孩子我们的生活会更丰富,可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过。我就是这么自私,你不要怪我。”


    季然点头又笑了:“好,不怪你。”


    他知道李淮山不会怪他的,这是他们每一世最后相处的样子,这一世他要再争取活的时间长一些,陪着他。


    李淮山伸手揽他肩膀,季然找了个不压着他花环的角度靠在他肩上,跟他指着前面槐花树:“我们采些槐花,回去做槐花饼吃吧?”


    李淮山笑:“好,我们多采一些,我还想吃槐花馅的饺子。”


    “行。”


    有了你,从此柴米油盐都变成了诗情画意,所以此生有你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