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涟伸出手，隔空与连姝相对。
指尖相连，阿涟忽然感到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流过。她的双手缓缓合拢，轻轻环住连姝的指尖。
阿涟也想把心中积攒的情感传递过去。
连姝无措地擦着泪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如果我再努力一些，姜末也许就不用消失了。我要是再努力一些、大家也不用离开了……”
阿涟无奈叹气：“这不怪你的，阿姝。那是我们的选择，我们想体面地离开。别把这一切都揽在你的身上，我们都不怪你的。”
“阿姝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了，我们都看见了。姜末命数已尽，我们都走到了终结。这样的结局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是最体面的不是吗？”
“别哭了，阿姝……”
阿涟无奈弯唇：“我很想帮阿姝擦干眼泪，但是现在似乎也触摸不到阿姝。”
阿涟温婉地笑着，满是疼惜：“不要再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阿涟想要像往日那般拥抱住这个格外懂事的妹妹，抱着她，哄着她。
告诉连姝，她会一直都在的，不要难过了……
只是这些安慰的承诺，她无法兑现了。轻飘飘落下，往后难过的还是阿姝。
阿涟贴近连姝的额头，声音也更近了些：“这么长时间不见，我想多和阿姝说说话。”
环顾一周。
她看见了如梦似幻的场景。
阿涟曾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的画面，站在此处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银白的湖泊里面开满了姒莲……”
阿涟又笑了，眼尾泛红：“梦里的景色，阿姝帮我实现了。”
阿涟也瞧见了那朵最艳丽的姒莲。
她弯下身子，伸出玉白的手指，白色花瓣从胸口穿过，姒莲将她环绕在中心。
从远处看。
阿涟盛放在花朵中，纯净似雪。
她喃喃着：“是婆婆带给我的种子种出来的啊。”
眼尾红了一片，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在月光下，闪烁着流光。
“……妹妹帮我种出来了最幸福的花朵。”
“这一生，我何其幸运。”
“能遇见婆婆，遇见了阿婆、青狄、阿姝……遇见姜末的大家，实在是太幸福了。”
泪水滑过她的下颌，滴落在花蕊处。
啪嗒——
转瞬即逝间。
泪水化为虚无，融入开得绚烂的姒莲中。姒莲花瓣似有所感，花瓣微颤，边缘染上一层薄红。
连姝呼吸重了些，她擦着眼角止不住往外冒的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我也好幸运，遇见了阿姐……是阿姐带我回家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阿涟轻咬唇瓣。
她也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阿涟转移话题，扬起温和的笑容：“传说，在姒莲花盛开的月圆之夜，绕着倾月湖一圈，便能获得祝福。”
“阿姝陪我走一走好吗？”
连姝闷闷道：“阿姐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阿涟又笑了，她点了点连姝的额头，轻飘飘的，并无任何实感，但是这熟稔的动作，让她们又回到了生活在姜末的时光。
阿涟说：“那我们便走走吧。”
连姝将那颗心脏状的夙石收起，重新戴在胸前，微凉的感觉，唤回她缭乱的心神。
扶疏忽然出声：“时间有限，好好说说话吧……收一收泪水，要不然难过的还是你姐姐。”
连姝应了一声，她拿出帕子，背过身去，把眼角的泪水擦干了。
然后，她收敛了悲伤，对着阿涟展颜一笑：“嗯，我们去看看满湖的姒莲花吧。”
连姝踩着平静的湖面，身侧的阿涟轻盈如风，她们两个肩并肩，在辽阔的湖面上行走。
阿涟嫣然一笑，眉眼顾盼生辉：“和我讲讲吧，这些年阿姝是怎么样过来的，来到上界以后，也没有受到欺负？”
“没有受到欺负。”
连姝拿出身份牌，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阿涟看。
“爬天梯来到上界后，我在神殿招待所生活了三个月，考上了圣燎学院。”
她笑笑：“初试第一，复试第一。没有给姜末丢脸。”
阿涟却在看见“姜末连姝”那刻，心尖颤了颤，酸涩无比。
她明白这是什么含义。
阿姝是很要强一个人，冠以姜末，想必她根本无法忘记发生的一切。
心中沉甸甸的。
阿涟微不可察，轻叹一声。
连姝没有察觉到，她依旧扬起笑容：“我在学院交到了很多朋友，他们对我都很好。白迎也随我来到了上界……”
连姝目光一转，落在了趴在莲叶上绒白的一小团，呼吸匀称，似乎还在睡觉。
阿涟也看见了，她凝眸一笑：“那边好，这一路有它陪着你。”
连姝继续往下滑：“三年间，我修炼到了玄宗三阶。新生大比也获得了榜一……”
荣誉满身。
连姝想用这种方式，告诉阿涟，她过得很好，这些年她也很努力，一直保持优秀，从没有懈怠过。
阿涟眼中只有满满的心疼。
“阿姝……一定很累吧。”
“见到如此优秀的阿姝，我很开心。有个这么厉害的妹妹，我真心感到骄傲自豪，我想姜末的大家也一样，都会为阿姝而骄傲。只是，阿姝不要太拼命了。”
她的手落在连姝的侧脸上，隔了一点距离，低低叹口气：“是在没日没夜修炼吗？不要太逼自己了，你看起来太累了……”
单是那满屏幕的证书。她就知道，阿姝一定在拼命学习，不肯放松自己。一旦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完成。
“我只希望我们阿姝健健康康长大，平平安安的活着，往后幸福地走完这一生，就好了。”
连姝声音微弱：“可是，我只想和阿姐你们一起生活下去啊，我想回家，回到姜末……”
离开了姜末。
她的心脏就缺了一半。
只是凭借着那微弱的希望，她才能走到现在。
可是她顺着希望往前走，路却越走越窄，希望也越来越微弱。
前路渺茫。
所有的线索都告诉她。
这一别，就是永远。
连姝不愿相信，她也不敢相信。
如若她也放弃了……
这世间便再无姜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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