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六月,夏油杰搬进了五条家的别墅。
天气开始燥热,冬阳叫人检查了一下泳池的恒温系统,方便两个孩子随时去里面玩。
家长会的风波在冬阳这边已经过去,在五条悟那边却二次发酵了一下,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五条悟差点儿成帝光中学大股东的儿子,最后还是老师出面澄清了一下,最后这件事变成了一个梗,用来形容学校里的有钱人。
杉本没有向朋友透露禅院甚尔的存在,可能是因为他所追求的某个道上的规定,但后来他发现好像保不保密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五条悟自初遇狗卷默那一战后就开始时不时受到周边不良的骚扰,这些不良少年自有一套理论,兄弟被打了就要替他打回来,打不过就回去向更厉害的靠山哭诉,五条悟不去找他们,他们会前仆后继的来送。
后来五条悟成了五条哥,夏油杰成了夏油哥,他们两个被称为东京不良少年团伙的统治者,是黑白双煞。
“噗!”冬阳在听到当年的小弟如此讲述不良少年的现状时,非常给面子的把入口的咖啡吐了出来,并说,“你们怎么半点儿长进都没有?黑白双煞,这什么鬼名字,连被人家收服的套路都如此相似,哦,我忘了,你们不良讲究的是传承,每次前辈走了都要哭天抢地的感怀一段时间。”
她的对面,正和她谈贸易订单的红毛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想热血的感慨一下青春,又有些为中二时期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那个白头发的中学生真的很能打,把体格明显要强壮的高中生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我有个部下的弟弟就被他按在地上,用嘴唇亲吻大地,这才传到我耳朵里。”
冬阳想象了一下那场面,看合同的心情都愉快了些。
红毛用钦慕的目光看向冬阳,“冬姐,我们要不要把这么个好苗子招揽过来…?”
“招揽个屁。”
突然被骂的红毛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冬阳瞥了他一眼,“那我儿子。”
“哦……”
“哦?!”
“我靠!”红毛猛地拍案而起,“那小兔崽子是你儿子?!”
冬阳:“……”
冬阳凉凉的看他一眼,“哦,你部下的弟弟被他打得用嘴唇亲吻大地,部下来求救于你,于是你做了什么?”
红毛一梗,“我这就把人叫回来,我本来想着把他绑过来交给你,我靠,逼崽子们接电话啊!!”
他骂骂咧咧的模样还和当年一样,冬阳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电话被接通,男人的脸色从焦急惊恐转到了放松庆幸,突然又变成了惊悚,“哈?你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被他们两个扒了裤子裸奔,然后因为裸露罪被警察抓住了?刚刚才被保释出来?”
红毛扭头看了一眼冬阳,发现女人环着胸,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红毛:“……”
红毛:“我发誓,他们只是起恐吓作用,我真的早就洗手不干了。”
冬阳耸了一下肩,并没追究某些不明真相不自量力的人的责任,她说,“他的名声已经传播得那么广,那么接下来会有其他城市的不良少年来找他打架,不要让杂鱼接近他,那只会浪费他的时间,头目可以放出来给他玩玩。”
五条悟一开始的确对这种不良游戏感到厌烦无趣,但是当那些人死皮赖脸的叫他五条哥,并自发给他买饮品买巴菲还恶里恶气的呵斥其他来找茬的不良时,他突然就有点儿心软和好奇。
尤其在某一天,一个鼻青脸肿的高中生扑在他面前,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救救我的兄弟大海吧!”时,这种复杂且微妙的感觉攀到了极致。
夏油杰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得管,悟。”
“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而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五条悟听到他说这话就要反驳,但是他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尤其在有冬阳作为前例的时候。
然后他说,“好吧,就当为‘遏制咒灵的诞生’了。”
2003年,已经到不良时代的末路了。
五条悟赶上了最后一波。
他穿梭在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不良少年之间,招式干净利落,轻轻松松干翻所有人,有不良特意围观他的打架场合搜集情报,发现不管是多能打多耐打的人,在五条悟面前都像是同一强度一样——菜得要死。
这一现象,简直是当年的红色闪电现世。
五条悟的追从者在级短的时间内飙升,短短两周就已经积累到一个很可观的人数,这些不良少年们对强者有着纯粹且执着的追随之心,他们不管这个强者是否有糟糕的习惯,也不管他的过去如何,只要展现给他们的品行过得去,他们就会热血上头,自发在圈子里造神,说着只要五条悟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和某某个组织干到天明这种话。
这是他们追崇的暴走族文化。
五条悟对这种现象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经历过家族的管束,御三家的不合,高层的腐朽冷漠,他的身边没有聚集过这么多毫无缘由的抛洒热血的人。
即便有些人他都不记得名字,但是那份坚固得可怕的集体团结性质却无关个人情感和关系。
五条悟维持了好长时间的冷处理,甚至放学就立刻回家,两个周末都没有出门,因为出门必遇上不良。
夏油杰有些乐在其中,每次接受到来自他人的感谢时,他都会有一种由衷的喜悦,他会笑着对五条悟说,“反正只是学生时代的游戏而已。”
他还会偶尔发呆,这些异状当然引起了悟的在意,悟问他在想什么,夏油杰只迟疑了两秒钟便说道,“我有个朋友,年轻时也是不良少年,他说正统的不良少年并不霸凌别人,还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卑劣……”
六月中旬,电车上下来了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不良,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到了京都不良组织的斗殴邀请,不,是战书。
五条悟想不通,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去找了冬阳。
“我为什么要应下这封战书,妈妈?”白发少年懒洋洋的躺在冬阳工作室的沙发上,一分钟已经换了不少个姿势,足以看出他的烦躁,“我又不玩不良游戏,那些家伙莫名其妙的来找我茬,被我打败后就自顾自的说些‘你很强,我承认你了,我决定追随你’这种话,在外打架输了来找我,打架赢了还来找我,现在呢,又出现了有人为我的名声而来,为了逼出我所以凌虐‘我的组织成员’这种事……拜托,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过那什么‘黑白’组织,更不是首领。”
冬阳左手撸铁右手写字,听着儿子发了一堆的牢骚,她抬眸看向沙发上的五条悟,白发少年此时正把脸塞进沙发的软垫里,蓬松的发丝凌乱翘着,蒙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都松散开来。
她低笑了两声,立刻引来了五条悟的不满,“妈妈你笑话我……”
冬阳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没有,这么苦恼的悟可不多见,我觉得可爱极了。”
可爱极了的五条悟翻身而起,“所以我该怎么做?”
冬阳:“你想去打吗?”
五条悟:“这是一场必赢的架哎!主要是我为什么要打,这是我的责任吗,老感觉哪里很怪……”
冬阳说,“因为悟,你很善良,或者说,你流露出了悲悯。”
五条悟呆滞了一瞬,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冬阳都能想象出那双天空之瞳中的震惊和不解,他长了张嘴,“哈?”
“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事实上你有绝对拒绝的权利,有‘不接下这堆烂摊子’的理由和自由,因为没人能约束你,那是一群‘弱者’。”
冬阳站起身,径直走向他,“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过那些人的靠近,你只是表面出了‘好麻烦’‘好奇怪’的懈怠态度,而真正能斥退他们的是什么呢?——嗯,是冷漠和残酷。”
冬阳站在他面前,压下眉宇,唇角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眼神里只有嘲讽和鄙夷,她露出了一个充满敌意与震慑的表情,用冰冷的声线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滚,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宰了你。”
五条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突然扬起大拇指,笑着说,“妈妈你好帅!”
“哈哈,是吧,但是会把那些不良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冬阳坐在他身边,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可是你没对那些不良这么做过,所以吸引他们靠近你的是什么呢?悟,那实际上是你展现出来的人格魅力。”
五条悟缩了下手指,然后环起胸,歪头靠在了母亲的肩上,“不是因为我很强,他们觉得找了个好打手吗?”
“那他们可真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哪有人敢去找狮子保护自己的。”冬阳伸手撸上他的脑袋,将那些乱翘的白发一下一下捋顺,“不是强大,单纯的强大可以变成暴力,变成他们厌恶惧怕的东西。他们只是弱小,不是不会识人,他们发觉在你身边不会被欺负,发觉你会因为他们受伤而愤怒,发觉你人好得不得了。这些最本质的内核不需要他们和你朝夕相处来辨别,所以他们追随你,只要为这一点就好。”
冬阳抬起手,收拢五指,“这就是组织的核心,一人吸引数人,数人奉上忠诚。”
“力量,人格,都是你的魅力。”
“他们对你的爱前仆后继,他们对你的爱不允许他人桎梏。”
“既然不忍心甩掉,就接纳他们,然后任意去指挥他们。”冬阳说,“这不是你要求来的,是你的存在让那些东西呈现了出来,你又不能死,那么那些东西就不会灭。”
“被动的不是你。”
“那是你的责任吗,是的,可那同样是你的力量。”
五条悟低头思索了片刻。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很短暂,走出怪圈只需要几句话的引导。
他说,“那会变成我的责任。”
“但是责任这种东西,又不是不能担的。”
神子站起来,转身面对冬阳,“责任和力量与感情并不依存,属下不是我需要专注关心的对象,他们又不是没了我就不能独立行走,不能独立行走的拖累就扔掉,我以后要承担的责任可比这要重得多。”
而五条悟从来没有逃避过,他选择了这条路。
弱者怎么会敢依附强者,因为那个强者愿意让他们依附。
就像守护某种和平,某个拥有希望的未来。
“‘黑白’这个名字怪难听的。”五条悟说,“让他们改改吧。”
***
六月下旬,五条悟第一次以首长的姿态出现在了不良少年面前。
这场斗殴引来了各个地区的不良观战,规模不小。
而五条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对面的首长,剩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人顿时傻眼了。
将没了,兵还怎么打?
白发少年低头看着地上狂呕的人,“明白了吗,我们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按照约定,你的组织要么解散,要么归我。”
夏油杰一脚踹开了一个想要偷袭的人,对方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把刀,这在不良少年眼中是最没品卑劣的行为,夏油杰踩住对方的手,啧了一声,“垃圾。”
有人不信邪的上前,想要从他们手上救下首长,被毫不留情的叠了罗汉,观战的不良一开始还嘬着嘴,笑话这些高中生来找初中生的茬,很快就因闻所未闻的战况面色凝重。
无敌的五条哥。
这个称号是后来传起来的。
以至于在未来的某一天,二十多岁的最强排队买铜锣烧,店家看到他时都会惊喜的大喊一声“无敌的五条哥!”,然后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五条悟微妙的脸色中大肆回忆那段不算成熟却全力以赴的青春。
……
“好奇妙且熟悉的发展。”隔着老远偷窥的五条千风说,“你当初不也是这样?”
“就是说,不良这个团体还真是不变。”
“按照原本的计划,悟这个时间段还在五条家族学习修炼。”千风摸着下巴想象着,“咒术界怎么可能允许他搞这些事嘛,就像财阀教育孩子不能搞体育一样。”
他的声音倏然沉了下来,“但是悟原本其实可以经历很多很多,只有在这个年纪才会体验的事。”
他的生命本来充满着无限可能,他在哪个领域都可能前途无量。
冬阳不置可否,她此时正一脸凝重。
千风问,“怎么了?”
“我很担心悟的眼光。”
“?”
冬阳捂住额头,“这群不良。全部,全部,穿着巨裆裤。”
她抓狂道,“巨巨巨巨裆裤!”
啊啊啊悟也买这个怎么办?!不,他不会买,这群巨裆裤少年会殷勤的脱下来给他!
作者有话说:
巨裆裤,就是裆巨低的萝卜裤,上宽下窄收裤脚,未尝不是一种潮流()但其实可以看出来,冬阳的穿衣偏向洋装,和在港口mafia有点儿关系,小时候给悟的打扮就是西欧风的。
往后悟打比赛,观众席上将是一种奇妙现象()
第162章
七月,天气已经燥热到有些难耐的地步了。
五条悟的散文比赛结果终于出来了,这个奖没有绝对的第一名,而是以一等三位二等十位来评,五条悟是一等,奖杯是金色的。
帝光中学又借此宣传了一波,毕竟国一就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虽然其实和他们的教育关系不大),校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招生机会,媒体也循着味就赶来了,就像体育界会被大肆赞扬的足球天才排球新星一般,文学界也有自己的文豪降世。
他们在称呼上并不担心过誉,反而会专门往夸大了说,因此有些天才在跌倒时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五条悟出现在了报纸上。
这次不是端端正正大头照,而是被无数话筒怼着的抓拍图。
照片里的五条悟五官优越肤色白皙,白色的发丝和睫毛一尘不染,湛蓝色的眼睛折射着奇异的光辉,漂亮得不像人类能拥有的瞳孔。
这样近的距离和调试完美的镜头,让五条悟的颜值最大程度的展现了出来,宣传页上将他描绘成“拥有婴儿蓝眼睛的美丽少年”“即便只是国一也能窥见未来惊人之色的天才”“赤诚之心以爱执笔的未来知名作家”,可以说毫不谦虚,那些记者像是盛了满肚子华丽辞藻,现在终于有了施展之地,全都一股脑的给了五条悟。
这架势比帝光中学内部传播大多了,直接惊动了五条家,乃至咒术界。
“等等,这是可以传播的吗?”
“这是六眼啊……”
“六眼的样貌从几年前起就不是秘密了吧。”
“真是高调……”
总监部里有人隐晦的表达过对这种行为的不满,明里暗里的说冬阳胡来,让六眼神子不务正业在外抛头露面,冬阳听到后笑得放肆极了,“不务正业!抛头露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什么都没说,光这笑声就让那个人耻得面目发红。
加茂家对此毫无看法,他们平时有事没事都想避着冬阳,因为他们觉得冬阳会因为六眼幼年遇袭的事记恨他们。
禅院家嘴碎了好几句,指咒术师不务正业跑去参与普通人自娱自乐弄出来的小游戏。他们对这样的文化嗤之以鼻,在这种比赛闯出名堂的五条悟就是在和非人者同流合污。
笑话完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家的少主已经提交了散文比赛报名单。
“……”
“你图什么啊,直哉!”
“毫无内涵粗俗丑陋的蠢货,我早就说过,五条悟是随便参加比赛得的奖,不是呕心沥血钻研许久好不容易得到的奖,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性质,你们的嘲讽就像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为他人的天赋自行惭秽。”
“那你这报名……”
禅院直哉说,“你懂个屁。”
懂个屁?那你就懂了?!
禅院直哉也不会随意的给别人说自己的想法,他参加散文比赛的目的其实还是出于那不可熄灭的攀比心竞争欲,他和五条悟是咒术世家同一地位的人,别人不比,他自己就会比。如果他得奖了,那些记者傻瓜们就会提着相机来寻他,那两个五条绝对对他刮目相看,就算他没得奖,那也没关系,因为他用的假名,至于族里知道他参赛的几个家伙?到时候给他们说禅院家尚武,老爹把他的报名表打回来了就行。
因为新闻,五条悟一下子就被咒术界的人熟知,这两天的讨论度居高不下,禅院直哉路过下人的房间时甚至听到了她们的私语。
“帅气又强大,还有数不尽的财富,感觉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五条家是不是没有必须族内婚姻的条规?如果我们……”
哈?
她们在说什么呢?
禅院直哉直接踹开了房门,里面两个年纪不大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禅院直哉在她们开口前讽道,“哪里来的癞蛤蟆,还在这里用那肮脏的脑子做梦?你们和神子简直可谓是两个物种……”
羞辱,嘲弄,少年上挑的眼尾缓缓眯起,眸里满是厌烦,“为什么我会和你们这种家伙待在一个家族——”
……
相比起他们,五条家得知获奖结果的人可是欢欣起舞。
五条家被清后,高层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且和冬阳关系极近,既然日常生活有交集,那么便不可避免的见证过悟的成长,于是神子具象化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无限努力,在他们眼中不管什么个性都完美的人。
他的成就会让他们毫无条件的欣喜,自豪,对神子的宠爱不再拘泥于他在咒术上的造诣,任何能够看到结果的事都值得庆贺,所以五条悟回族里拿卷宗的时候,碰上的所有人都在恭喜他的得奖。
就好像散文比赛是他们唯一有资格提起的话题,不然他们根本没机会和他搭话。
面对新一人的夸赞,五条悟的回应是,“没有新意,下次说点儿别的台词,不然我下一秒就忘了老爷子。”
那人目瞪口呆,“我才四十五岁,哪里到老爷子的年龄?!”
五条家没剩多少人,能工作的咒术师都被冬阳派出去进行祓除工作,剩下的普通人也全被划分到了不同领域,要么去经营冬阳这几年扩展的产业,要么护林护院,要么走出族地营生,反正每个人都要工作,每个人都要挣钱,少来那些唯咒理论。
经过内斗,五条家少了四分之一的人。
但是房子没有空出来,因为冬阳迅速又招揽了一批人进来,要么是民间术师,要么是被总监部审判,受到她庇护的奇怪家伙们。
五条悟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那棵大樱花树还好好活着,门口的风铃有一部分被他们移到了新家,有一部分还好好留在原地。五条悟抬头怀念了一下,踏上了比记忆中要矮许多的木质走廊。
似乎真的小了很多。
他这半年来个子猛涨,有时候夜间还是因为生长痛而醒,即便吃得营养丰富也没什么效果。
五条悟在他以前量身高的墙边比划了一下,低喃道“比上次量的时候高了十厘米左右……”
他又去了冬阳的工作室,开门后有些惊住了。
很明显,这间工作室扩容了,那扇巨大的书柜平白多了一个,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书籍。
六眼粗略一扫,五条悟轻轻念出那些书名,“《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复活》,《贵妇人的画像》,《人与超人》,《罪与罚》……好多外国小说。“
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都以为母亲只是喜欢读书而已,也因为这点,他从小就读了很多名著。
现在,她“收集书籍是因为喜欢读书”这条结论也不能否认,但是五条悟觉得可能要多加一条原因,那条因素是他猜测推断的,基于冬阳的行事风格。
这些书籍根据所属作家分类,又根据作家所属国籍分排。
单纯是因为有序吗?不是。
九岁那年的旅行,五条悟便发现了,那些异能力者的异能名,与他们的名字之间的联系。
听上去诡谲奇妙极了,这个世界的文豪大家在那个世界拥有超能力。
那么——
五条悟看着那些被重点标记的书,“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拉尔夫·埃利森的《隐身人》,罗伯特·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
如果这些人真的存在,且皆为异能力者,如果他们的异能力效果和文学作品的名字的字面意义一样——
“那么这份信息差就是天下异能力者的情报收录库。”
“你看出来了?”
冬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五条悟回过了身,轻快的唤道,“妈妈。”
“虽然我是抱着这种打算,但是实施起来可太艰难了。”冬阳走到他的身边,“目前我知道的顾名思义的异能屈指可数,大多都是沾些边,或者毫不相关。”
“比如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哈哈。是啊,光听名字充满诗意,谁知道是这么强大的重力异能。”
龙头斗争之后,冬阳再次受到了异能特务科总长的邀约,在那场谈话上,她当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要异能特务科收录的异能力者的情报库查阅权。
种田山头火当时甚至有些失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冬阳的野心简直毫不掩饰张牙舞爪,他直白的问她的目的,而冬阳说的理由,让异能特务科一夜之间更改了对她的评价及人格推断。
冬阳说:“——这个世界多么有趣,有那么多的异能,那些异能力的效果如何?极限在哪里?会有把我逼入绝境的人吗?会给我带来更多的新鲜感和探索欲吗?”
“你都知道收录异能力者的情报不能局限于日本,那么我为什么就只待在日本混?”
她根本不是一个安定分子!
这个年轻的,强壮的,已经展露锋锐之气的女人将目光放在了全世界!
她会扩大港口mafia的势力吗,会将这座城市——
“你的表情肌就像在这一瞬间坏死了一样,种田长官,别那么惊讶。”
“任何异能力者都有自己的傲慢,他们拥有不凡的力量,自然会对世间的规则管束感到厌烦,相比起他们,我都安分那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个性和底线?”冬阳说着不知是安抚还是威胁的话,“只是查阅权而已,因为看了你们的东西就答应听你们的一些调遣,这笔买卖应该不错吧?”
……
五条悟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翻了几页就被那深沉又无聊的文字劝退,他把书放回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冬阳身后,“妈妈,明天我要去出差了。”
“听说了,去哪里?”
“广岛,我给你带伴手礼。”
“什么样的任务?”
“说是一级咒灵,那边死人了。”白发的少年咒术师抬眸打量着冬阳的头顶,“你最近忙吗?”
冬阳说道,“还好。”
真的么。
五条悟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暑热,咒灵疯长。
今年夏天的冬阳明显比往年更忙,或者说,冬阳似乎一年比一年忙。
时代发展,人口暴增,神子降世。
这个国家的情势在可视化的愈加严峻。
八月份,冬阳的生日临近了。
五条悟数着日子。
“期末考是不是要来了?”
“很简单啦很简单,完全不用担心。”
“你昨天晚上偷偷复习了。”
五条悟蹭了一下鼻子,“毕竟是KING。”
荣誉加身,亦是枷锁。
五条悟原本并不在意着劳什子的称号。
冬阳笑意难明的看着他,“第二名有没有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这么说是有的啦~”
“哈哈哈……”
五条悟定定看着她,“妈妈,你在那边一切顺利吗?”
“当然。”
虽然他们之前说过再次去那个世界,但是这个约定一直没有再现。
影响因素有很多,比如不管是冬阳还是兰惠还是悟都很忙,比如横滨的龙头斗争波及甚广,比如那个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念能力目前只在[冬阳]的身躯得以熟练运用,而[五条兰惠]的进度要慢得多。
冬阳觉得自己现在只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八十。
五条兰惠的身体到底是从二十多岁才开始锻炼,根基不算好,生子又大伤元气,但时间和坚持能够弥补。
冬阳对悟说,“我下午六点的飞机,去熊本。”
五条悟干巴巴应道,“哦。”
他低眸看了眼冬阳的腰间,游云的表皮折射着冷光,一看就是近期刚被好好保养过,即便如此,它也肉眼可见的被磨损了。
而冬阳肯定不会只带一把武器出门,她还有其他的咒具。
五条悟掩住嘴唇沉思,
礼物的话……要再搞一把吗?
第163章
期末考前的一周,几个孩子在冬阳的别墅内进行了体术特训。
训练导师是禅院甚尔。
因为对咒术师一视同仁的没有好脸色,禅院甚尔的风评一直没扭转,但是他本人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点,甚至觉得被人惧怕比被人当成好砖要强太多了,恶劣名声让讨厌的家伙不再出现在眼前,他乐得清闲。
而现今咒术界人人见到都想绕道走的天与暴君,此时正在给新来的两个苗苗当陪练。
夏油杰和狗卷默。
两人为将来的咒术师生活做了许多准备,早已自发训练体能,然而能在中学体测中拿到优异成绩的他们,体术却根本不能看,
几个人穿着练功服光着脚呆在武斗房,空调开得温度极低,他们还是汗如雨下。
训练方式是单挑轮流制,他们目前还做不到互相协作,两个人一起上的话很有可能误伤队友。
狗卷默毫无形象的平躺在地板上,四肢呈大字型展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紫色的眼瞳失焦涣散,颤颤巍巍的伸手比了个叉,然后被五条悟拖着脚拽到了房间角落。
“喂喂喂,这就不行了,你们两个一回合都撑不下来啊,还要我放水吗,要不干脆只用上肢和右手吧?”
高壮的黑发青年扬着唇角,眉眼犀利,语调嘲弄,他这幅姿态一度让力竭的夏油杰火大,多么直白的挑衅和明目张胆的蔑视,黑发少年咬紧牙关站起身,咽下粗重的喘息声,目光满是不甘,表情凶狠,几乎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敌意来。
禅院甚尔吹了个口哨,歪头,“呦,眼神不错。”
见鬼。
夏油杰想到,
这家伙是哪冒出来的,怎么会有人能单靠肉体无懈可击到这种程度——兰惠阿姨的弟子?也就是说兰惠阿姨实际上比他还要强?
禅院甚尔的存在刷新了夏油杰对咒术师的一部分认知,对方优越的体格,挺拔的体态,傲慢到凉薄的眼神,让他在这半年内积蓄起来的,有关‘咒术师’‘强者’的信心瓦解了大半。
五条悟坐在场地边缘喝水,把手放在唇边吆喝道,“别和他较真啊杰!这家伙就是强得和怪物一样,他完全的零咒力,无术式,是和我们一样的天才,他还是我妈妈一手教出来的。”
禅院甚尔拍手叫好,“难得难得,你这么正面的夸我。”
夏油杰尝试了一番,最后有些泄气的坐到了五条悟的身边,他的双腿现在已经软得像面条,再打就要直接跪地上了,那更伤自尊。
“怎么样?”五条悟笑着问他,就像兴致勃勃给朋友展示宝贝一般,“见识过他的力量后,其他人就都不能入眼了吧,唔,妈妈除外。”
夏油杰拿过毛巾盖在头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他瞥眸看着五条悟,虚着声音吐槽道,“怎么一副他很强你就也这么强的语气。”
“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最强的陪练,哦,我妈妈除外。”五条悟伸手捋了下刘海儿,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俊的眉眼,他的神色中有一瞬的淡漠和不悦,“以前我妈妈还会陪我训练,但是她这两年越来越忙,陪练的就成甚尔了。”
站在房间中央的禅院甚尔环起胸,“喂喂,你这什么语气,老子花时间陪你玩就不错了,你还挑剔起来了。”
五条悟扒住下眼角朝他做了个鬼脸。
禅院甚尔好整以暇的催促道,“还来不来?快点儿上。”
五条悟站起了身,摩拳擦掌,“等着吧,这回逼你用出双手双脚。”
他冲了上去,身影化作了一道白光。
“呕。”
练到呕吐的狗卷默爬向了贴心准备好的盆,爬到一半伸手去扒拉,然后那个盆就像焊在地板上一样稳固。
狗卷默的表情都要绝望了,夏油杰帮了他一把,“忘了跟你说了,这家里的所有东西的质量都很奇怪,家具全是定制的,待会你去卫生间也要注意一下,马桶盖有40斤,要轻拿轻放。”
轻拿轻放。
狗卷默咚得用脸颊亲吻了地板。
咒术师……魔鬼!!怪物!!
为什么会有人训练入魔到这种程度,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锻炼体能吗?!
他的模样凄惨极了,夏油杰失笑的弯下眉眼,刚才在禅院甚尔那遭受的烦躁和郁气稍微被冲散了些,“这么想的话,他们其实比我们早付出了好几年的努力,我们相比他们这么弱,不是理所应当吗?”
“砰!“
房间里穿来了拳拳到肉的打击声,两个人立刻被五条悟和禅院甚尔的战斗吸引去了注意力,然后便沉浸在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武斗中,肌肉的鼓动,力量的勃发,飞扬的发丝,极速转变的招式和攻势,简直是视觉盛宴。
狗卷默说,“人虎。”
夏油杰点了点头,“嗯。真的很厉害。”
那边的打斗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两人的速度都奇快,五条悟在打不良时从未展现过这样灵活的技巧和迅捷的机动性,他的力量比禅院甚尔薄弱,体格比禅院甚尔瘦小了两圈,但却不输气势不落下风……起码在夏油杰和狗卷默眼里看来,这两个人是打得有来有回,精彩纷呈的。
“啪!”
禅院甚尔被五条悟打了一巴掌。
整个空间戛然而止,突然寂静下来。
他撇过脸有些怔愣,五条悟也懵了,随后立马解释道,“条件反射!不可违背的本能!或许手掌变成拳头更好一些?”
禅院甚尔蹭了下脸颊,什么巴掌拳头,实际艰险的战斗中根本讲究不了这些,情急之下还会爪子挠人撕扯头发,大多是无计可施下闹出来的笑招,禅院甚尔也没那么脆弱的自尊,他恶劣的把五条悟的头发全部揉乱,“行啊,打中了就是打中了。”
这一天,十二岁的五条悟终于从禅院甚尔身上拿下一血。
黑发青年的脸部皮肤渐渐变红,五条悟的手劲不小。
他本来没什么反应,但是去了趟厕所看到自己破相(并没有)的脸后,出离的愤怒起来了,阴恻恻的推开房门,把洗完澡准备换衣服的五条悟又扯回了训练室。
“干什么干什么?!还打?你心眼儿也太小了吧!杰,杰你别穿那条裤子!太丑了!”
夏油杰正一脚塞进裤腿,两手提着裤腰,呆滞的看着破门而入的禅院甚尔和突然被拉走的五条悟。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哪里丑了?”
最近他觉得不良的衣服挺有意思的,准确来说挺潮流的,就用零花钱买了一条。
五条悟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穿这条裤子的时候反应巨大,耷着眉张着嘴,整一张不加掩饰的嫌弃脸,但是好像顾及着某种同伴情谊没有挑明……所以这是训练完了又一次看到,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了?
夏油杰穿上裤子给狗卷默展示,“丑吗?哪里丑?”
那条裤子上宽下窄裤脚收紧,裆部掉到了膝盖上。
狗卷默:“……”
狗卷默在想自己承认的话算不算审美霸凌。
他说,“个性。”
夏油杰满意点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对啊,就是个性。”
然后他脸色有些发青的坐了下来,捂住痉挛的胃部,激烈运动后的不良反应持续了很长时间,“悟看来还要加练,我是一点儿都没有力气动了。”
“芥川。”
夏油杰伸出手,“既然如此,那就训练咒术吧。”
一只丑陋的咒灵凭空出现,趴在矮桌上的狗卷默支棱起身,直直的凝视着那只咒灵,启唇说道,“【定住】。”
咒灵随之定在了原处,夏油杰微微皱眉抵抗咒言效果,发现如果没有其他干扰的话,这只咒灵基本废了,他诧异的看向狗卷默,“两个月,你的进步也太大了吧!”
狗卷默对他弯了弯眸。
夏油杰被勾起了战意,他扬起唇角,“那试试这个。”
空间好似发生了扭动,随后,从墙壁里钻出了一只巨大的蚁虫,它的尾部抽动几下,立刻射出了大量篮球大小的飞蚁,这极度掉SAN的视觉攻击大概会让普通人吓得大吼大叫,但是咒言师连眼皮都没有颤抖,聚精会神的说道,“【聚集起来】。”
那些飞蚁立刻听话的回到了母体身上,密密麻麻的叠了一层,狗卷默面不改色的说,“【啃食它】。”
自相残杀。
没有用爆炸和火烧,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悟的家。
一小时后,五条悟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回了房间,他推开门,便看到两个随地而睡的人。
禅院甚尔单手托着西瓜过来,见到这副场景后立马把最大那块西瓜塞进了嘴里,“都睡了,西瓜放两个小时就不新鲜了,我的了。”
五条悟用膝盖踢了下他的屁股,叫他快滚。
黑发青年戏谑的笑了两声,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五条悟轻手轻脚的进屋拿了个东西,关了会客室的房门,跟着禅院甚尔去了他房间。
禅院甚尔:“干什么?抢西瓜啊,还是要报仇?”
五条悟刷的把手中的卷轴摊开,摆在他面前,面色郑重要好像要密谋不可告人的大事,“挑一个。”
禅院甚尔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咒具?你要送我?”
“呸呸,当然是送妈妈的。”
禅院甚尔恍然,“哦,兰惠的生日。”
“不止是生日的问题,游云已经磨损,咒灵越来越强,受到总监部强力打压的诅咒师现在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仅学会了抱团,还比以前更加肮脏,妈妈的武器迟早得换。”
“唔。”禅院甚尔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他看了眼自己墙上挂着的咒具,“我去黑市抢一个?”
“黑市的哪有明面上的好。”五条悟扬起唇角,表情有些神秘,“看看这些,是不是觉得很陌生?”
那个卷轴上罗列着许多咒具的名称,还有相关绘图和功能标注,就像是一份武器解说图册一样,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情报。
禅院甚尔眼尖的在里面看到了一件来自禅院的咒具,那就不是五条家给神子的特供了,他刚想问五条悟从哪里搞来的这个,悟便说,“这是夺宝录。”
禅院甚尔微微睁大眼,感兴趣极了,“兰惠搞出来的那个……所有术师都可以参加的夺宝活动?”
夺宝活动。
冬阳为了调取术师的积极性,特意公开了一部分咒具,只要完成相应的要求便能光明正大的将想要的道具收入囊中。
冬阳设置的要求不算过分,但是也很难达到,每个咒具根据其功效配备了不同获取条件,目前为止能得到咒具的路子可以总结为三种:
一, 用同等价值的咒具交换。这个价值评判标准有专门的能手,通常只会允许兑换不具备攻击性的咒具,比如用‘能够拍下咒灵的手机’换取“能够看到咒灵的眼镜”。
二, 用高昂的费用购买,购买者的身份会被记录在册,于是这成了咒术师家族之间的货币流通渠道,还吸引了许多政界的人物。
以上两点只能算作有钱人/高层/咒术师之间的自娱自乐,第三四种方式最难,得到的奖赏当然也最好。
要么以绝对的功绩去找五条兰惠兑换夺宝录上的承诺,要么去特定的地方抢。
“别的我明白,为什么会有禅院的藏品?”
“一开始只有五条这么干,但是这让很多术师主动揽下了五条家的任务,还有民间术师来找我妈妈,就为了获得她手上的东西,要知道咒具并不只有武器,有些还能借势救人,那段时间五条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五条悟也亲眼见过冬阳的忙碌,“先不提御三家和其他咒术师们对这个活动的热情,就光说那些不属于总监部的民间术师吧,他们因为这个活动干了什么呢?——在非委托的状态下维护社会安定;为了兑换咒具或借用夺宝录的平台交易咒具而拿出自己的祖传宝物,从而扩充了总监部的忌库;借咒术师口口相传,‘夺宝’给了民间术师最直接且无需承担义务就能获取咒术界资源的渠道,于是他们找窗要任务,但本质不受总监部调遣……这一桩桩功劳都属于我妈妈,其他两家如果不参与的话就显得又抠搜又愚蠢。”好处全让五条兰惠占了。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兰惠想出来的点子,让人主动来找她,可比总监部去寻去求那些人来得聪明。”
这其中大概还有最强的名声带来的威信作为保障和吸引力。
五条悟不置可否,他递了递名录,“快来挑挑。”
和冬阳战斗方式无限接近的禅院甚尔的确是最佳的参考对象。
但是对他们无比熟悉的五条悟早已经有了最佳选择。
“你看这个,我觉得这个最适合我妈妈。”五条悟指着卷轴上一个和其他咒具的讲解方式并无区别的武器,“你觉得呢?”
禅院甚尔目光一滞,随后不可置信的发出了惊呼,“这玩意儿为什么会被拿出来——不对,应该说这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也这么觉得吧。”五条悟眼神灼灼,“我猜这个东西不过是起震慑和宣传作用罢了,就像彩票活动一定会设立一个最高奖项,这东西不属于御三家,它千年前现世,后来不知流落到了哪个鬼地方,再次被挖掘出来后无人能驾驭它,但人们对它的觊觎可不减半分,正是因为所有咒术师家族都对它的归属争执不休,它才成为了总监部忌库里最先收纳的宝物。”
禅院甚尔咂舌,“这玩意儿怎么找?也太难了。”
五条悟弯起唇角,“我们几个人,正好能够到领取这个夺宝任务的最低人数。”
他们几个人。
五条悟,禅院甚尔,夏油杰,狗卷默。
两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咒术师在听完五条悟的讲解后彻底清醒,并为这个任务兴奋不已。
“先达到人数,再领取任务,然后得到宝物的情报——”夏油杰的眼睛里像亮起了星光,“好有意思,像是游戏一样。”
神子拖过来了一个教学用白板,装模作样的戴上了无框眼镜,“我特意算过了,我们几个人的战力,配合方式,以及到底能不能打破这个咒具的封印,答案是能,因为有我。”
那双璀璨的眼睛里满是笃定,世间一切运行规则都会被其洞察。
“但是想要这个咒具的并不只有我们,周遭一定有竞争者,还有蹲守在那里想要伺机而动不劳而获的鬣狗。”
夏油杰说,“但是说到底,不敢抢咒具的人怎么能胜过抢到了这个咒具的人。”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不过小心为好啦,因为据说这个咒具在解开一半封印后就会激活把守的式神。”
夏油杰和狗卷默睁圆眼睛惊叹一声,“更像游戏了!”
他们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五条悟潇洒的在白板上写下了这次作战的标题,“那么就叫……”
“——盛夏计划!”
***
同一时间。
冬阳生生捏断了铁制扶手,正在接受一场手术。
主治医生旁的助手对她此时完全清醒的事实感到毛骨悚然,不禁怔在了原地,直到身边传来怒喝。
“汗!你到底在干什么?!”
助手慌忙回神,惨白着脸给他擦汗。
“不行,外物已经全部取了出来,创伤太大了,这口子就算缝合好了,里面的内脏也长不好……!”
听到这消息的高石面色更加灰败,颤抖的唤了声,“兰惠……”
“叫魂呢,垮着张脸给谁看!老娘又不是死了!”冬阳倒还中气十足,“先给我缝,缝好了再说!”
顿了一下,她脸色微变,“等会,肺里还有,先给我挑出来……”
第164章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
冬阳越往后越习惯疼痛,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她的这副身体没怎么进行过抗毒抗药的训练,但是经过年年强化的皮肉早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围,手术刚开始时医生还在想要不要来一针麻醉剂,起码不要醒着被开膛破肚,但是被冬阳强硬拒绝了,因为医生可能不能保证把外物全部挑出来。
高石旁观了整个过程,心惊肉跳心疼不已,他眼见着冬阳想闭上眼睛,沙哑着说,“你抓我的手吧,兰惠,别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床上的女人虚弱,生机寥寥,散发着血腥气和浓烈死气。
这是他直观看到的景象,再联合医生的话——
莫大的恐惧和悲哀笼罩着他,与此同时,那强烈的同类受伤的悲恸感也令他窒息,他的印象里,五条兰惠从来没有这么无力凄惨的时刻,他以为她一直都不会受伤,他以为……
他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
高石红着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恍惚意识到他们其实同岁,责任全担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她一直以来都在对抗怎么样的恶意……
“吵死了。”冬阳睁开眼皮,“握你的手,你的手不想要了?”
高石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起码你会为了顾及我,而不敢放心睡去。”
“我没事,我累了,我睡一觉。”
“你别睡。”
“你在旁边看着我。”
“兰惠,你别睡……”高石的尾音有一声滑稽的破腔,那是他拼命压抑哽咽闹出来的动静,一旁的医护烦躁的看了他一眼,他胸膛抽搐,无暇关注那个,“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一会儿吧,我已经向上级求助了,他们会带来最好的医生……”
冬阳抬手抹了下头发,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此时她身边的是那些猎人,大概会在关心过后大肆嘲笑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然后纷纷把慰问品递上,督促她快点儿好起来,然后去一起训练提升实力,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昂。
但是现在身边的人都很脆弱,他们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他们的内心柔软且纤细,看到悼念新闻就会眼睛发红,光看着她断掉的胳膊就开始流眼泪。
“哭什么啊……”冬阳哼笑着说,“还得我来安慰你,你干脆把鼻涕蹭在我的头发上好了,这样我就能气愤的起来暴打你一顿。”
高石当即攥住她一缕头发,“那我可……”
冬阳猛地把声音拉平,“你敢。”
“……哦。”
高石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肩膀耸动,“呜呜……”
冬阳:“……”
冬阳:“你跟我说,现在哭又是因为什么?”
男人抬起憔悴的脸,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神色痛苦到扭曲,他低低的,几乎是用不敢把音节咬清晰的声音说,“如果我……也是一位强大的术师就好了。”
“这样我就能帮你了。”
***
五条千风火急火燎的奔向了病房。
外界的高温,持续的奔跑,使他的汗水很快浸湿了发丝和衬衫,但是他却像是毫无感觉般,也根本不顾及形象。
他的脚步声让蜷缩着坐在病房的高石抬起了头,已经有几分邋遢的男人站起了身,声音发虚,“千风先生……”
“兰惠呢?”五条千风停在他面前,面上焦急,他边说边透过门窗向病房里面张望,“我听你说手术结束了,她这是在休息?”
“兰惠大人……”高石刚念出她的名字,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她,她……呜……”
五条千风登时觉得身体一空,挺直的腰背像是顷刻失去了支撑点,连膝盖都软了下去,他原地踉跄了一步,吓到高石一把搀扶住了他,“千风先生!”
五条千风张了张嘴,似乎努力了许久酝酿了许久才发出声音,“兰惠……死了?”
高石悲哀的神色一顿,荒谬道,“什么!那当然没有!”
千风:“啊?”
他一股火窜上,骂道,“那你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高石表情呆了一下,随后有些嗫喏的说道,“控制不住……”他在千风的目光中抖了抖肩膀,像是忍无可忍般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千风先生,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真的感觉要支撑不住了,呜……”
五条千风下意识的回抱住了他,“怎么了?”
“她受伤了,伤得很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但是她都这样了还若无其事的安慰我,我真是没用的人,完全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辅助监督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终于找到了能定住这个局面的支撑点,“我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我在高层那边也说不上什么话,我叫人来支援也没什么效果,当时正好是高层休息的时间,他们很懈怠,根本意识到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觉得有兰惠就行,兰惠解决不了的事情别人过去也解决不了……”
“什么跟什么……”
五条千风怔怔的盯着前方,好不容易捋清了高石的话,他心头火起,额角鼓起了青筋,压抑着情绪拍了几下高石的背,“那群没用的畜生……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兰惠为什么会受伤,以及她现在怎么样了?”
五条兰惠受伤了?
好奇怪,仔细回想,她之前也受过伤,到底是什么时候忘记她会受伤这种理所当然的事的。
从被高层针对强制处刑,昏迷三年,到加入自卫队与咒灵和诅咒师战斗,她其实或多或少的都会受伤,有时候受伤反而是递进感情的关键,有两位自卫队的成员就是因为被她“舍命相救”,自此对她忠心耿耿的。
五条千风思考入神……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受伤无人在意吗?
没错,术师受伤是入行就有觉悟的事,他们执行的是高危任务,所以才配更高的地位。而弱小的术师受伤,那就更顺应弱肉强食了,每个术师都有摸爬滚打的时期,天与暴君曾在养满咒灵的地下室险些丧命,被保护的天才少主禅院直哉也是如此,那么其他人为什么会例外?
可那个时候兰惠受伤,她都能自己走回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跟悟相处。
这次严重到手术住院,随行的辅助监督一度崩溃。
五条千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好像预感到了一种严峻的事态变化,权势与政局的变动,关键在于五条兰惠能不能挺住。
拜托了,一定要撑住。
五条千风颤动冰凉的指尖,发现自己正如此渴望着,祈求着。
——你不能倒下。
他的瞳孔晦暗且沮丧,期望越加疯狂。
——你倒下了,悟怎么办?他要成为最年轻的家主了。
——你走到如今地步做出的一切努力,全都……
“我跟你说,我全部都跟你说。”高石粗鲁的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这一切绝不是意外。”
病房外,五条千风努力平复着心绪,拉着高石到了窗台。
打开窗户也没有什么镇定心神的效果,只有扑面而来的热气,五条千风从医院的自动贩卖机的买了两瓶冰饮,全都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蹲坐在墙角,“你继续说。”
“兰惠的任务地点从南方一路向北,刚解决完一个事件就出现新的,或者在这个探究这个任务后发觉线索在下一个城市,总之就是这样马不停蹄的连轴转了七天七夜,消耗了她无数体力和精力,最后以人质做诱饵,敌人实施了一次成功的伏击。”高石诉说着这几天的情况,他能得到的情报基本都是冬阳转述给她的,“你知道,兰惠的肉眼看不到咒灵,但是能靠其他的感觉去‘看’,这一点被敌人研究出来了,有可能是政界的敌人,或者诅咒师……”
五条千风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影响的,耳朵?”
“嗯,有个人的术式是靠发出高频声波攻击,炸在耳边像是近距离感受雷爆一样,兰惠没有被震晕,但是动作和辨析力因此都变得迟缓,然后就是吊着我们这些术师的最致命因素,人质。”高石想到那场景就咬牙切齿,“他们用身处陷阱的人质引兰惠过去,在兰惠从无数攻击中把人质带出危险之地后,那个人质在兰惠怀里爆炸了,鲜血化为了利刃。”
五条千风:“……什么?”
“所以我说,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高石眸色晦暗,“敌人将她低咒力的弱点把握得死死的,漫天的利刃只射进去了一部分,兰惠本可以直接将那些东西从体内逼出来,但是身后突然烧起了火,就如火山喷发一样。”
“……火?”
“她的皮肤大面积烧伤。”
“啧。”五条千风立刻起身,控制不住的想冲进病房看看冬阳的情况。
高石连忙说道,“兰惠把那些敌人都解决了。”
五条千风瞪大眼睛,他以为这是一场败仗,“……她都解决了?”
“嗯,但是然后……”高石攥紧了拳头,“她说血有毒,她消化不了,当着我的面把游云削尖——把鲜血凝成的毒针挖了出来。”
五条千风怔怔的眨了下眼睛。
“你是说……”他的声音空忙的放轻,“她最重的伤是自己动手弄出来的?”
“嗯,因为很显然——”高石说,“她的抗毒性不好。”
有十秒的沉默,唯有令人更感压抑的呼吸声,五条千风喃喃着什么,“太狠了,这太狠了,她对自己太狠了……”
他的声音颤抖且破碎,“因为伤势重到她自己清理不了,才求助了医生,四个小时的手术,她怎么撑过来的啊……”
只要幻想她承受的痛苦,五条千风就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那无关什么旖旎的情感,就算是陌生人都会为这经历战栗!
五条千风竭力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他焦急到失态,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像是想呼喊,最后发出的声却是唯恐惊扰谁的低唤,“兰惠!”
望向窗外的冬阳转过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苹果。
她平静的咀嚼了几下,发现门口的男人已经化作石像,不禁挑了下眉,“……啊?”
***
病床上的女人缠着绷带,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正在一口接一口的迅速解决着慰问品。
五条千风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看到了梦一样荒谬离谱的景象。
他神魄不思的坐在病床前,看着女人那张恍若无事发生的脸,疲惫悲恸的目光渐渐化为了庆幸,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得愚蠢极了,“你没事啊……”
冬阳饿得发慌,从千风手里拿过了冰水,对方的手指跟麻木了一样,只被动的颤了一下。
看到冬阳在喝水,千风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是凉的。”
冬阳喝完,问道,“那又怎么了?凉的更配这天。”
“病人应该……你的伤势怎么样?”
冬阳:“再不吃饭我会死。”
高石立刻站起身,“我去买!”他走了两步又回来,“可是医生说你现在……”
“不用听医生的,听我的。”冬阳又拿了一个苹果,“我现在急需补蓝。”
她诙谐幽默的话让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了些许,冬阳给他们展现了旺盛稳定的生命力,连伤重的萎靡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
关门声响起,千风想看她的伤口,又觉得或许不太合适,他整个人看上去懵懵的,“伤……大概多久会好?”
“不太好说,可能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
冬阳稍微活动了一下,吓得千风立马起身,“你别动,你别动……!”
冬阳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但是过几天就能行动自如了,所以没关系。”
五条千风的语气就像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你在开玩笑?”
冬阳扔掉果核,“我才不开这种玩笑。”
五条千风认真观察着她的神色,没有看出谎言的痕迹,“情况我从高石那了解了一些,即使你的表现好像这些都不严重,可是……”
可是还是严重的。
最强重伤,对咒术师的士气打击很大。
另一角度来看,这么严峻恶劣的情况她都没有输,又好像更为鼓舞人心。
五条千风说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神经,废物,这个时候还谈那些,她都差点儿死了。
可是不谈吗,这是她最关注的东西,是她呕心沥血了好几年获得的成就。
“显而易见,目前的情况是,我要休假一段时间。”冬阳靠在软垫上,“无所谓外面怎么传,我成为‘最强’有三年时间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咒术师,总监部,对我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了吗?”
千风愣了一下。
冬阳:“我越勤奋,做出的贡献越多,他们就觉得咒术界越来越顺,这个社会因为有我这个保障而得以稳定,这样的平和会滋生出什么呢……无聊的自相争斗。”冬阳说道,“神化我,然后心安理得的将灾难推给我,拜托,如果没了我,他们是不是就要束手无策了?”
五条千风呆滞的运转大脑。
“这次事件明显是冲我来的嘛,我是没死,但如果我死了呢,敌人将会发起更强烈的攻击,然后咒术界这一盘散沙是不是得觉得天塌了,绝望了,世界可以毁灭了?”
千风定定的凝视着她,半晌说道,“……你很重要。”
“嗯,先让他们意识到我有多么不可或缺,以及我并不会永远当他们的后盾。”
“我是说,你很重要。”
冬阳顿了一下。
她看向千风,青年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她手边,将额头轻柔的贴上她的皮肤,“姐姐,你很重要,我们都需要你。”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才让紧绷的神经缓下来,才让僵硬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你吓死我了,虽然这么说很窝囊,但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悟。”
冬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嗯,油油的。”
千风:“……”
千风默默把头挪远。
能不油吗?驱车好几个小时赶了过来,还出了一身汗。
啊…感觉有点儿丢人……
冬阳低笑了几声,“说到悟……”她皱了下眉,“这事告诉他吗?”
“瞒着?这孩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很伤心。”
“瞒着吧。”
这一点上,他们形成了共识。
然而,五条悟的消息来源并不只有那些辅助监督。
还有一个和情报贩子关系紧密的禅院甚尔。
黑发青年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四手了,不知道有没有添油加醋模糊细节,但起码情报核心——“五条兰惠重伤”这点是真实的。
他放下手机,对未知敌人的怒火近乎要点燃他的眼睛。
他转手把这个情报发给了五条悟,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认为五条悟是最该知道,甚至要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的人。
第165章
五条悟收到消息时正在和管理夺宝录的辅助监督扯皮。
那位身材健硕看上去像雇佣兵退役的辅助监督再三说道,“这个任务只是个噱头,根本没有人来领,也没有人敢做。”
五条悟一把拍上他的桌子,“噱头?那不就是骗人?你们的信誉呢?”
辅助监督低眸看着少年目光逼人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后缩脖子,“没有骗人,这把咒具现在是无主的,但是上头的确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它的情报,他们把这工作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个任务不会有人做的,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达到解封条件。”
五条悟歪头,“解封条件?”他挑起半边的眉毛,“你是说把那个式神召唤出来进行调服仪式?那个我当然知道,你只要告诉我它现在被藏在了哪个位置,以及……”
辅助监督双手合十,就像对待一个宝贵的大麻烦般不敢惹又束手无策,“拜托了,六眼大人,我是真的不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你家的长辈,我只是个‘中介’,‘中介’!这种事情你去找最直接相关者不是效率更快吗?”
白发蓝眼的少年撇了下嘴,低声嘟囔道,“那样不就暴露了吗,那些老家伙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
那就不是惊喜了。
发觉这个辅助监督是真不怎么清楚,意识到自己被夺宝录驴了一下的五条悟郁闷的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他一边投入硬币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百无聊赖的把夏油杰和狗卷默的消息回完后,正思索着是否告诉他们计划突然受阻。禅院甚尔便转发过来了一个pdf文件。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惊喜计划ppt?”
他笑了一声,禅院甚尔哪会制作电子文件,他就算有计划也只会在脑子里。
五条悟单手扣开汽水,边喝边等待着文件加载。
翻盖手机上浮现出了几个大字,【五条兰惠重伤。】
“噗!”
五条悟将怼在唇边的饮料拿开,低咳了几声,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几个字,露出了看到恶作剧的嗔怒表情,“什么东西,哪里来的鬼消息,甚尔耍我?”
他当即给禅院甚尔打去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五条悟只听一声低沉的男音,“喂?”
“那文件什么鬼,就那么几个字还包装一下,恶作剧?”
禅院甚尔那边传来了机车的噪音,使他的嗓音都模糊了几分,“情报贩子那弄来的,你以为他们卖你的都是什么具体情报吗,就这么一条消息,足够翻天覆地了。”
“就这?”
“这个消息绝大概率是真的。”真实性才是这条情报最值钱的地方,“除了这一条消息,兰惠现在在哪,伤势怎么样,身边有谁,这些全都不知道,只能说她的善后工作和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也可能是传情报出来的那个人不敢把秘密透得太彻底,她受重伤这件事绝对有目击者,或者有旁听者,总监部那边有一些工作人员会走这种歪门邪道赚钱,要不然你以为[夺宝录]要如何透露给诅咒师这边,这是默认的灰色地带。”
“哈?”五条悟扯了一下衬衫,莫名觉得燥热,“那我妈妈现在……你查证了吗?”
“没有。”禅院甚尔说,“兰惠的手机打不通,她的辅助监督高石的手机号我也没有,千风的手机忘带了,没错,他就是这么蠢,他把手机落在了学校。”
天与暴君拧动把手,驱使机车加速,“但是我们上次在他的车上装了发信器,现在显示那车现在在大阪——这些异常足以证明兰惠那边有问题!”
大阪。
临近京都。
从东京到那里,坐新干线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坐飞机是一小时45分钟,可还要先去成田机场,坐卧铺特急列车要六个半小时……
五条悟飞快在脑子里过了这些数据,他一手插入发丝,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脑子乱糟糟的,常年被动接收六眼获得的大量信息的大脑都感到纷杂一片,四周似乎变得格外吵闹,吵闹到他根本听不清话筒里甚尔的声音。
五条悟急速的喘了几口气,他手指僵硬的扣着手机,沉重的呼吸声传递到了甚尔那边,禅院甚尔有些恍然的抬起眉,意味难明的开口叫他,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含义和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唤一声他的名字,“悟?”
五条悟觉得周围在咚一声巨响后寂静了下来。
重伤。
五条悟重新看着那几个字。
五条兰惠。
重伤。
他有些茫然的捂了捂心口,随后眼神一凝,甚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对着甚尔喊道,“来接我!我在东京塔这边!”
“要先去总监部吗?”
“总监部里只有一群烂橘子!先去大阪!”
挂断电话,五条悟当即拨通了高石的电话号码。
未接通。
他执着的又拨了出去,自动挂断就再拨,没有回音就重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微垂的眼睑令人难以窥见其眼底的情绪,路过的行人只能看到他摆弄了手机许久,全身只有拨号的手指在动。
执着到执拗,执拗到禅院甚尔都找了过来。
黑发青年没有戴头盔,仰头喊了一声,“上车。”
而那一边,因情绪大幅波动而上了一个沉痛大号的高石终于解放了,回来便发现了五条悟的数多来电,他脊背一凉,僵硬的盯着再次颤动的手机,硬生生盯到它铃音停止。
这个频率,即便只是冰冷的机器,拨号那人焦急的心魄也已经具象化了。
他猜到了什么吗?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悟解释。
高石想,
兰惠大人的意思是瞒着,但是怎么能瞒过,他现在听到这孩子声音,想到这孩子的脸就开始心虚,他甚至期望……来吧,快找过来,悟。兰惠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不,别来,你看到她那副样子只会伤心,然后和他一样痛恨无力改变这一切。
下一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高石平静的接通了电话,连他自己都震惊的平静。
“喂,悟少爷?”
五条悟开门见山,声音听上去又急又冷,“我妈呢?”
“兰惠大人吗?她去休息了,工作让她有些劳累。”高石面不改色道,“她的手机在祓除任务时报废了,很遗憾,电话卡都没挽救过来。”
“让我妈接电话。”
“她在睡觉……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近她……”
“那让千风叔接电话。”
高石用浆糊一样的大脑,操控着正常无比的声音说着瞎话,“千风大人也去休息了。”
哦,我真是出色。
他苦中作乐的想到,听他的声音绝对听不出一点儿破绽。
“千风叔果然和你们在一起!”
……哎?
还在窃喜的高石天灵盖一凉,惊觉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五条悟说,“没有发生严重的事,千风叔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赶去了大阪,你们在哪个医院?”
高石张了张嘴,进退两难。
好在下一秒,有人拿过了他的手机,迎上了五条悟的质问。
“悟?你有什么事吗?”五条千风拿着手机进了冬阳的病房,然后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冬阳戴了遮阳帽和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打算离开这,去安全屋,医院还是太人多眼杂了,并且登记信息很容易泄露。
和悟说话的千风低笑了几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兰惠怎么可能有事,只是小伤啦小伤,她要是有事的话,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不会呢?
五条悟站在医院对面的商铺内,透过橱窗凝视着走出医院大门的三人。
五条千风,高石,还有……
身边的禅院甚尔想要冲过去,被五条悟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看着那三个都做了伪装的人,即便脸部和身形都有所变化,但他们的身份逃不过六眼的洞察,少年在电话里说道,“把电话给我妈妈。”
那个推着轮椅接电话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放在了坐在轮椅上的人的耳边。
那个人动了一下身子。
五条悟一怔。
下一刻,他周身的咒力猛地暴涨,发梢甚至都因此浮动,诡谲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溢出,凌乱不安的窜动,犹如张牙舞爪的黑色潮汐。
禅院甚尔吓了一跳,用气音问道,“……这就是你要放帐的原因?”
他看着五条悟,白发蓝眼的少年面无表情…不,那明明是压抑着震撼与冲动的怒容,冰冷的,克制的,下颚绷紧,瞳眸瞪大,绚丽的苍天之瞳凝聚着摄人心魄的幽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某一点。
五条悟定定的盯着那个人。
手臂,没有手臂。
她的右手没了。
手术都接不上吗?难道说……
“悟?”
声筒里传来了女人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朝气和温暖。
五条悟飞快了眨了一下眼睛,巩膜上瞬间覆上了一层湿润的水光,
他的声音放轻,似乎小心翼翼,“妈妈……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悟发现大人们想瞒着他,他意识到那是长辈的好意和退缩,他们不愿意让他看到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偷偷看。
第166章
冬阳其实发现了悟的存在。
她之前在悟身上留下的念能力坐标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环顾四周,或许有医院门前人来人往的阻碍因素,她没有第一时间里看到悟的身影。
“妈妈……你还好吗?”
那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是冬阳莫名能判断出那是竭力维持的平静,他好像要心痛到哭出来了。
冬阳用左手接过千风的手机,抵在耳边,“总体情况还好,只不过最近出差太累了,感觉要死死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五条悟的呼吸不自觉的随着声音一起放轻,他看着那个被推动的轮椅,冬阳的身形时不时被挡在行人身后,这让呆在店内的五条悟随之走动,他透过陈列的商品,透过有细微反光的玻璃,凝视着那个面容被遮挡,身形也变得有些陌生的人影。
“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用了这么久?”
冬阳的声音并无抱怨,也听不出勉强,“因为那些任务一个接一个嘛。”
“现在任务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冬阳轻声说。“所以我要休假了,顺便发现了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把你千风叔拉过来做了苦力。”
五条悟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五条千风茫然的“喂”。
五条千风目瞪口呆的听着冬阳睁眼说瞎话。
嗓音,语气,内容,全都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拜托,你现在应该因为伤口痛不欲生啊!那是人能忍受的吗?!
五条悟说,“那你要……好好休息。”
冬阳悄无声息的散开了[圆],生命之气凝成的探知力不被咒术界的结界术所阻碍,在冬阳的脑海里描绘出了一个少年的形状。
那个少年正站在她对面的慰问品店中,拿着电话注视着这边。
冬阳精准的扭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奇异的,即便有遮阳帽的阴影,即便有实质的墨镜遮挡,五条悟也产生了他们在这一刹那对上视线的认知。
他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了冬阳的视线,惊异的颤了一下身子,神色怔然,战斗本能里练就的被敌人猝然锁定的惊悚感让他神经麻了一下,可同时,另一种热意却源源不断的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发现冬阳仍然敏锐的激动和战栗,以及所催生出的带着些许荒谬的猜想:他们母子之间的亲密联系或许有超脱结界和其他桎梏的特殊性,在这个一切都能与非自然挂钩的世界,仅靠感情便能描绘的奇迹,如何能不给予他幸福和满足感。
五条悟睁着明亮的眼睛想到,
为什么看过来……
因为你感觉到我在这里吗?
但是你好像不想让我见到你这个样子。
在电话里也极力掩饰。
我知道的……
因为你总想展现给我安全可靠的一面,因为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处处都是恶意,那些恶意如腥臭的泥浆无孔不入,渗透,侵蚀,试图把美好的东西染脏灼伤,而你想给我打造一个温暖坚韧的安全屋。
你做到了。
安全屋是透明的,因为窥探不到外界局势,完全封闭的地方是象牙塔。
现在你想隐瞒自己的情况,只是怕我见到你时感到无用的痛苦罢了。
就像我在某一天修炼到流了鼻血,但是不想让你知道一样。
你会自责自己露出了破绽,让我担心了。
只是因为那份易懂的爱。
五条悟低头,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他的声音转而变得轻快,“我跟你说妈妈,我带着杰和默找甚尔特训了,我不仅逼甚尔用了双手双脚,还打了他一巴掌,他可小气了!嘴上说不在意,事后反悔又拉着我操练了一番!”
禅院甚尔懵逼的扭头,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对自己的控诉,他现在觉得情况莫名其妙的,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五条悟的表情并不如他的语气一般轻松。
他蹙着眉,眸底泛红,没有大喊大叫大跳大闹,但是所有的微表情都在诉说怒意。
而他的声音因为冬阳的回复甚至能甜到发黏起来,“你笑什么啊?妈妈你错过了那个场景不遗憾吗?那是我第一次战胜甚尔的标志性时刻哎,回来后要赔我!”
冬阳不禁笑得更开怀了,这让身边两个人胆战心惊的去看她的肚子,生怕她把自己笑出血了。
冬阳笑着说,“那你想要什么?”
“礼物什么的都是最基础的啦,没有也没关系,你回来后要带我去北海道避暑!去玩!”
“好。”
“不可以请假突然离开哦~”
“我没有做过这么糟糕的事吧。”
“你要好好休息。”
“嗯嗯。”
五条悟看着那个几乎要消失的人影。
他的目光带上了实质性的担忧,渴望又委屈,“你要好好休息。”他又重复了一遍,“让自己快点儿好起来。”
冬阳顿了一下,然后用郑重的语气说,“嗯,我会好起来。”
她把每个音节都咬得缓慢且清晰,“完全康复。”
电话终于被不舍的挂断。
冬阳垂眸看着通话时长,低叹道,
“真好啊……”
“善解人意,克制且温柔的孩子。”
她摸上了自己右臂的断口,抬头看向千风,“那孩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千风回答,“从递交申请到秘密转送,应该今天晚上就能过来了。”
“办事效率真低。”冬阳瞥了一眼高石抱着的琴箱,“如果受伤的不是我,那黄花菜都凉了。”
高石心情复杂的说,“我觉得就算受伤的是你也没什么区别…这个……”他有些结巴,“这个,真的还能接上吗?都已经过了三天了,断口也残缺不全,按理说细胞都死透了……”
“我说能就能。”
千风微妙道,“你的心态还真是比我们好得多啊……”
“我要是你们这心态,现在可以退役了。”
“哎?”高石愕然道,“您还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过,断臂重接,重伤未死,即便能挺过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冬阳靠在轮椅上,懒散的说道,“我现在不能走只是因为内脏的创伤还没好全,牵动腹部肌肉只会让我感受无谓的疼痛而已,我又不是没神经,我自己作着疼干嘛?”
今天是她受伤的第三天。
昨天的时候,高石和千风听到冬阳说要出院就开始画风凌乱,震惊且语无伦次的掰扯了许久,最后两人终于被冬阳说服,还为出院后没了护士,那么谁帮冬阳上厕所而头秃。
现在来看,好像他们把自己的作用看得太重了。
她强得可怕。
不谈身体的坚韧程度和自愈能力,单说这意志力,就让他们两个从惊悚得不可置信到现在被迫接受,然后由衷升起敬畏之心。
安全室是开到大阪的FAMILY。
高石从中途把琴箱交给了千风,然后回医院去把车开走。
他走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刚刚坐到驾驶座,就冷不丁的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让他头皮发麻的,“喂。”
靠。
这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高石硬是想假装没听见,他单手想解安全带,下一秒,他就被怼在了方向盘上,透过被打开的反光镜,他对上了一双惊人的苍天之瞳。
“给我交代清楚,我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受伤,总监部打算怎么解决?对了,五条家的情况你知道吗,我妈妈重伤的消息都传到情报贩子那里了,五条家的橘子们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吧?”
高石:“……”
大部分辅助监督从根上都是总监部的人,由辅助监督这一环来算计咒术师是最容易得手的,所以五条悟虽然见过高石,此时的态度也不算好。
“咚。”
副驾驶座边上的门突然被拉开,进来一个高大的,黑发绿眸的男人。
高石想要挣扎的心彻底死了。
“我说。”
把兰惠的保密协议抛之脑后,高石将对千风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甚至更为详细的告诉了五条悟。
“这几天的任务情况的确有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小事被说成大事,从内容来看其实不需紧迫的探查案也变成了要立刻去执行,人命关天的一级任务……不知道上头在干些什么,但我们辅助监督接的就是窗的消息。”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话音变动着,从开始的低沉到暗潮涌动,再到对着空气剑拔弩张,说到五条兰惠受伤的情景时,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两人堪称同时捶了一下车子撒气,高石看到了他们搞出来的破坏,那拳头轻易的就把钢铁做的车子打出了坑洞。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靠时间而消寂的愧疚和不甘再次涌了上来,他的话音也染上了浓重的个人情绪,“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自己处理伤口,然后让我快点儿叫支援,我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可是他们感受不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更关心的是高层们的态度!我的上级对我说,他会请示高层的,让我耐心等待……哈哈,等待什么啊?!等到现在了,都三天了!所谓支援的请示才被通过——!”
“我的上级一定还有一句台词没说,那是我做入职培训时听到的话。”
高石阴阳怪气的,模仿着上司的语气说道,“【咒术师执行的是高尚且艰难的任务,受伤是难免的,不要因此失去理智,要冷静沉着熟稔的对待。】”
他弯曲脊背,不敢透过后视镜看五条悟的眼睛,无力和自卑感在这一刻再次深深笼罩了他。
他不是咒术师……
他传递的消息或许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是恶的助力。
上一次也是……
上一次,他听受伤的村民所言,对上级说屠村的凶手是五条兰惠,惹得兰惠被判为了罪人。
“你哭什么啊大叔。”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去情绪,“我知道你们辅助监督也有上下级之分,那和咒术师相比就是另一个部门的事。”
“与其在这里抱怨,痛苦——”
神子注视着他,
“你应该想办法往上爬,去当那个给辅助监督发布施令的人。”
作者有话说:
悟:开始发布施令。
这个事件悟来解决(揣手)
第167章
相比起咒术师,辅助监督像是打杂的,他们两者的定位就是先锋和后勤,地位上十分悬殊,却又不可分割。
如何成为辅助监督的上司呢?
一般来说都是熬资历,资历最深的那几位就是组长,辅助监督的培养成本要比咒术师低,选拔标准也比咒术师要低,但并不代表辅助监督的就职人数就远高于咒术师,因为是咒术界眼中的后勤职位,所以御三家的人鲜少去干这种活,最后形成的辅助监督结构几乎都是民间来的“天才”,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了,相比起咒术师,他们是能随意被高层调遣批评的人。
有部分人在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出事后就会因为精神压力问题选择辞职,也有很多人因为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太过高调,或者性格恶劣,而苦不堪言。
应对这些工作和对象已经如此不堪重负了,谁还会想去升职呢?
所以大多数人升职都是被动的,即上头人突然降下了通知。
高石眼神恍惚。
似乎很少…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向上面请示,要成为高管。
员工需要表现出升职的意志,走入高层的眼中,为自己谋取一个机会,才能有后续。
如果他主动请职会怎么样呢?大概率会一路绿灯的,因为他之前是咒术师五条千风和羽生的辅助监督,后来因为五条兰惠“屠村”一事陷入了职业考察期,但是五条兰惠不仅劝他留了下来,还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以行为来宣告对他的信任,并表示她与他之间毫无芥蒂,这也免除了一场恶劣的职业霸凌——毕竟因为他传递的消息,他的“信息”而差点儿害最强蒙冤,是令人讨厌的过错。
几年下来,他的资历其实应该说攒得差不多了,他甚至有被前辈委托过照顾引导一下新人,但是他想着要跟在兰惠身边,每天协助最强处理任务已经十分辛苦,再去引导新人?不了吧,让其他人去做吧。
……我为什么不做呢?
揽下这个工作,揽下这个责任,我的后辈便会对我亲近,在职场上成为我的势力。
他们的工作和人命相关,拥有更高的职位,出错的话将会承担不可估量的压力和自我折磨。
高石有些恍然,
逃避压力,逃避责任,终将在某一日变成深痛的报复,变成追悔莫及。
还不晚。
好在还不晚。
五条兰惠没有死!她的儿子也已初现锋芒!
他不会教育后辈要漠视咒术师的困境,将他们英雄般的付出习以为常,他还会让后辈们知晓,他们也在做救人的工作!
男人的神色从灰败逐渐变为了亢奋,他突然扭头看向了五条悟,睁大的眼睛中升起了某种火热的东西,让五条悟感到莫名,他歪了下脑袋,基本没想过一句话能造成这种后果。
高石就像经历了某种蜕变一般,压抑着激动的声线对悟说,“你说得对,悟少爷,就是因为一直自怨自艾,我才会是弱者!”
他的脑袋就像突然被刮去了锈般灵活运转起来,诞生了无数以前不敢想不敢深思的疯狂想法,“总监部的高层并非全是强大的咒术师,老实说我努努力也能祓除一下三级诅咒呢,政府那边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出身,或者走了狗屎运得到了掌权者的赏识,我和他们比一点儿都不差啊,我的身边明明有你们,我可以拿着兰惠的名头施压,不过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软弱,任人拿捏……”
他有些语无伦次,一旁的禅院甚尔不耐烦抵住他的头晃了晃,像是要把他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说正事,我没功夫听你的思考感言。”
锢住头颅的力量不可撼动,高石本能的有些惧怕,他滚了滚喉咙,“抱歉……我刚刚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再次说起了兰惠的事情,最强重伤的消息是他报完信后,上头联络了附近的窗——一位就在那所医院就职的医生——过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算取证确认,那位窗成员客观的讲述了五条兰惠的伤势,上头的回复也非常的耐人寻味,他们问:
“五条兰惠还有一战之力吗?她的任务解决了吗?难道出现了她都没解决的敌人吗?”
、
第一个问题确认她的可利用价值,第二个问题确定她执行任务的效率,第三个问题追究她“落败”的原因。
凉薄且官方,但的确是他们该关心的问题。
但是起码……
那位窗成员想到,
起码慰问一下她的情况,嘱托他在支援未到的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她,时刻留意她的身体状况……
哪怕一句也可以。
这样的态度对待的不是人,是武器。
“我怎么感觉他们又想不了了之。”五条悟说,“确定了我妈妈的情况,然后压着消息,因为无计可施所以就这么拖着……?”
“他们应该召开了会议,但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怎么会没有结果?”五条悟啧了一声,“五条家在干什么啊?”
高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吗?诅咒师那边得到了捕风捉影一样的消息,总监部的咒术师对此一无所知,高层开会却没有结果,也就是对这个现状一筹莫展,无力且茫然,就像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草包。”黑发青年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派人来做任务的后续调查,没有人追查最强受伤的真相,没有全力寻找救治最强的方法,也没有提出失去最强后的备用处理方案。”
他动了动眸子,“哦,因为兰惠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也把一切敌人都解决了,完全屏蔽了后患,刀子没有落在那些高层的头上,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咒术师执行任务时受伤’事件。”
五条悟:“你抽烟,甚尔。”
禅院甚尔:“这是巧克力。”
“那给我来一根,我现在心情差到要死。”
车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掏糖声,高石连忙说,“我记得千风先生的车里有一个专门放糖果的储物盒,大概在副驾驶座上。”
五条悟:“这个气温早就化掉了。”
高石:“哦,哦。”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说,“开车,去京都。”
“啊?”
“我要回本家。”
禅院甚尔抓了下头发,“我呢?我也去?”
白发少年转头看着甚尔,“甚尔你的话,和那个情报贩子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金钱关系。”禅院甚尔说,“那人最近才开始干这种工作,和一个教会的人往来密切,所以有一定的消息来源,很多诅咒师都是从他那里接到的活。”
“你去查诅咒师那边的的参与者。”五条悟微垂下白色的睫羽,蓝色的瞳孔中似乎有暗流涌动,“我去清算橘子那边的。”
***
和五条悟想的一样。
五条兰惠重伤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位高层知道,而那几位高层像个鹌鹑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当眼瞎耳盲一样?”五条悟坐在冬阳的位置,高层如家臣一般坐在他面前的左右两边,“家主受伤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过了。”
两边人面面相觑,踌躇的说道,“因为我们没有接到家主大人的任何指令。”
“哈?”五条悟看向他,“这还需要指令?”
“……”
“家主先是失联,后是传来重伤的消息,你们不去找总监部追问吗?”
几人的脸色微变,有些窘迫。
“我们问过……”
一人说道,“我们也派人去家主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查了,但是短时间内并没有结果。”
“问的谁?”五条悟挑了一下眉,“找总监部要个说法?”
“对。”
面对五条悟时,即便是不到十三岁的神子,他们的气势也弱了一分。
“然后总监部的负责人说,家主只不过是执行任务受伤了,咒术师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让我们…让我们…”他似乎回想起那个画面,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样耻辱,“让我们不要搞特殊,不要仗着有个最强的名号就像坡脚的无赖一样去敲诈他们。”
“哈?!”
五条悟吃惊的拍了下桌子,容颜微怒且鲜活,“你们不会就这么任说吧?!”
六眼没有诞生前,五条家的行事作风就很保守低调,六眼降世后,他们就像是暴发户一样欢欣起舞,
他们仰仗的好像一直都是那股最强的力量。
几位高层像是迎面又被扇了一巴掌一样,避开了神子的注视。
这些高层是被清洗过后的新一批,他们自认在咒术界没有深厚的根基,失去了五条兰惠,便群龙无首。
他们试图解释,“悟少爷,虽然这么说很难听,我们也在竭力改变现状,可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论综合实力,五条比不过禅院,论在总监部的根基,五条比不过加茂。”
五条悟被他们的窝囊震惊到了,他蹭的起身,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窝里横得这么狠,出门怎么就跟没长脸一样?被打了还不会还口?”
“主要是我们……好像并没有合理的理由,让总监部对家主的事情负责……”
“理由个屁啊!这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跟那些烂橘子讲正直?”五条悟一步步上前,席下跪坐的男人不自觉的绷起神子,眼见白发蓝眼的神子怒气冲冲盛气凌人的向自己走来。
“五条家之内讲的是实力,五条家之外讲的是权力!”
“你们代表的是五条,是御三家之首的五条!”
“世家有的不止是咒术师的力量,还有千年传承的卷宗,术式,咒具…这些东西是支撑咒术界的根本,你们和总监部是制约关系吗?是!但不是一方受制于一方,是两者合作!”
几位高层猛地一震,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五条悟,少年的眼神坚定坦荡,话音掷地有声。
“如果,如果我们太强势,本身就在家主没回来的情势下乱来,让五条被总监部移除了御三家……”
“他们不要就让他们滚,你以为他们敢吗?”
五条悟定定说道,
几位高层恍惚的凝视着神子。
他强势,自信,神态与五条兰惠一模一样。
“我妈已经把路铺好了,她的影响早已扩大,御三家术师关系渐密,夺宝录中大部分咒具出自五条,作为术师休息和联络的地方是FAMILY……”
“五条家脱离总监部才是他们此时最不想看到的。”
剥离一个强大的世家如何容易?
你将不能使用他的力量,不能和它缔结和平条约。
几位高层看着五条悟的眼睛。
他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目光中浮现出了强烈的钦慕和神采。
“现在立刻,去总监部,召开会议。”
五条悟说,“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吗?怎么可能?现在的确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但是不查怎么会知道?这是五条的态度,一定要从这些每天无所事事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老家伙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作者有话说:
写冬阳的性格和习惯的时候,其实很大一部分参照了五条悟,在文里多了几分传承的感觉,但是五条悟一直都很好!
第168章
晚上,冬阳被五条千风小心翼翼的叫醒,她睁开眼睛,听到了青年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以前都是只要一靠近就醒的,果然受伤愈合需要耗费很多体力么……”
“不是。”
耳力极好的冬阳直接回复了他,“我是因为很熟悉你的气息才睡得这么安稳的。”
五条千风一愣,“你听见了啊……”
“除非你说的不是日语而是什么非洲部落的小众语言,否则是避不开我听到你的心思的。”
冬阳打着哈欠坐起身,千风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上枕头,并且端上了水,水杯里还放着一根吸管,“给,渴吗?”
一副非常熟练的照顾病人的模样。
冬阳喝完了水,目光看向了门的方向,得到了示意的千风才走过去开门,让门口等着的人进来。
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带着警告和鼓励嘱咐道,“就在里面,不要怕,像你平常做的那样就好。”
冬阳才看到来者的模样。
一个棕发棕眸,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的少女。
十二岁,天生就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被咒术界得知后便如珍宝一样秘密保护了起来。
家入硝子。
冬阳一直有听说她,但是没见过她,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过需要她的情况,据说她是现今唯一一个能够利用反转术式产生的正能量输出给别人然后进行治疗效果的人,只不过这个能量输出也是有极限的,和她的咒力相关,所以并不能做到异能力【请君勿死】的程度。
“晚上好。”冬阳微笑着对她说的,“你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嘛,这样我就更加放心的把身体交给你了。”
她的语气十分坦荡爽朗,毫无芥蒂的说出了能让医生骤然心动的话,好像完全没有什么边界感,也没有遵守礼仪的刻板疏离,内容幽默得恰到好处,拉近距离又不会令人感到冒昧,家入硝子寡淡且无聊的表情微微一顿,这才把目光从进屋就看到的突兀琴箱上收回,正正放在了冬阳身上。
她静静观察着冬阳,声音听上去平淡极了,没有献媚,没有局促,“你比我想象得要有活力,我以为能让我出门的家伙可能已经严重到移动一下就会断气了。”
“哎?是嘛,看来之前受伤的倒霉蛋们都是直接送到你那边诊治的。”
“嗯,差不多。”
“突然把你叫来蛮任性的,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我可以随时随地休息。”
两个人一来一回,畅通无阻的聊起了天,带硝子来的辅助监督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预想中的自我介绍和规规矩矩的询问病情完全没有发生,而初次面对最强的硝子甚至在某种默认下做出了更出格的行为。
她直接打开了琴箱,拿起了里面的断臂,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惊叹道,“哇~好恶心,这是不是还有温度,这根本不合常理啊,它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血液都不流通了……”
冬阳并不介意,“哈哈哈哈,你也觉得很神奇吧,当时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试图把手臂给我接上,但是断口太畸形了,缺少了很多部位,他接不上,接上了我就会成短臂症。”
硝子观察着手臂,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轻松,“我听淡樱小姐一路上的描述,还以为它会成为冰凉的尸块,而你不能接受自己残疾,所以才找来了我,这么看来的话……你是怪物吗?”
辅助监督头皮一炸,连忙警告道,“硝子,不要对她这么没礼貌。”
冬阳低低笑了几声,因为笑会动用腹部的肌肉,所以她最近连笑都很小心,“不要小瞧我嘛,我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了。”
那只断臂上还包裹着厚重的生命之气,在冬阳眼中就像放入蒸笼还温着的包子。家入硝子解开绷带,发觉断口竟然有了愈合的迹象,她再次惊异道,“我甚至想切下一块来做研究。”
“硝子!”带她来的辅助监督低呵了一声。
千风按了按那个辅助监督的肩膀稍作安抚,冬阳觉得有趣极了,她说,“很遗憾,这个还是不行的,我没有把自己给人研究的癖好嘛。”
“真可惜……”说着可惜的少女却眸光闪亮,脚步相比于刚进屋时快了几分,她走到冬阳的床前,“现在就开始吗?还等吗?”
冬阳一把扯下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这一行为看得另外两个成年人眼睑抽搐心惊肉跳,他们听到冬阳豪放的说,“来吧,没了胳膊后幻肢一直在疼,烦得要死。”
这治疗的场面绝对罕见,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凑上来,伸长脖子来看。
家入硝子摸了摸冬阳断口处的肌肉,推来了准备好的钢板——这个钢板就是family平时揉捏面团的桌板——冬阳把右胳膊摆在上面,硝子对着位置摆正断臂,两只手分别放在断口两边,没有精密的仪器校对,也没有什么无菌环境,她抬眸看向冬阳,“只是这样?”
冬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少女垂眸看向了伤处。
她从进屋起的表情波动就很小,有些散漫,像是对应对伤患这种事司空见惯,于是对血腥的抵触和恐惧,对生命流逝的渺小和无力都已经化为了习惯和熟稔,冬阳看到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不禁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不是麻木,而是坚定。
这个孩子的本性非常稳固。
家入硝子凝神皱眉,
反转术式的力量从她的手掌同时流向两个躯体,断口处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了血肉,最重要的骨骼自动对接在了一起,然后是神经,血管……
辅助监督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然后又叉开手指从指缝里看。
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硝子的反转术式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血肉重筑,五条千风激动的上前一步,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看到希望的笑容,虽然兰惠一直说没问题,但是她的伤势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无计可施万念俱灰的重伤!只有真切的看到愈合,那个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才会落下。
好了?!
真的好了!
“兰惠!”
冬阳推开他的脸,示意他别影响硝子,然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伤口。
焯。
好地瓜的神奇。
神经重新接上时,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痒意,然后是渐渐加剧的痛楚,冬阳试探着动了一下手指,成功了!
然而当愈合连接的部分肉眼看上去只差附着一层皮肤时,反转术式却停止了。
家入硝子的声音比刚才虚弱了几分,她蹙了下眉,又试了一次,发现情况没什么太大变化,便移开双手退后一步,用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能需要你自己了。”
冬阳动了动五指,除了小臂感觉有些虚弱外没有异常。
她目测一下手臂的长度,也和原生的没有区别,眼睛都瞪圆了几分,“从外表上看好像就没断过……”
“但是内里是断的,很脆弱,大力扯的话会扯断的。”硝子凝重的说,“不要做太大的活动。”
不……怎么看都是能立刻投身于战斗的程度。
冬阳最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她敢保证内里已经完全愈合,所谓的脆弱是相较于她自身的脆弱,对比形容的话就是,普通人的手臂是纸糊的,她的手是钢铁冶炼的。
所以能把她炸伤的东西绝对不一般。
冬阳伸手任硝子在新长出来的断口处缠上绷带,这个东西能掩人耳目,装一下也无伤大雅。
千风再三确认,“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还一本正经的单手作了个非常复杂的手势,“兰惠,来跟着我做,让我们检查一下这只手还像以前一样灵活。”
冬阳忍俊不禁,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看吧,没事了。”她紧接着摸了下自己还有缝线的腹部,又扯开了其他的绷带,“烧伤也好了,治得还蛮彻底的,哈哈,谢谢啊,硝子。”
家入硝子沉默的给绷带打结。
她低语道,“不客气,毕竟你是最重要的。”
当然治得很彻底。
这一路上,照顾她引导她的辅助监督小姐就一直叮嘱她,她今天救治的是一个千万不能敷衍的大人物……她什么时候敷衍过,她从来没有大意过。
以往送到她面前的病人基本已经半死不活,他们大多是在祓除任务现场捞回来的幸存者,被咒灵捅了的咒术师也会选择找她,毕竟现代医疗技术的恢复成本还是太高了,用反转术式一下子就能从重伤变轻伤,轻伤变无伤。
有些意外……
这人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她感到无比的疲惫。
但是从精神面貌来看,她惬意轻松得就好像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一样……
五条兰惠。
家入硝子在心里低念着这个名字。
好奇特的女性。
“对了。”黑发红瞳的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刚刚治好的手拿过了一旁带血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偶大小的东西来。
带着血。
潦草的用布包裹着。
冬阳在案板上剥开一层层的布,里面的东西渐渐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与吸气声同时响起的是辅助监督的惊叫,“啊啊啊啊——!!!!”
那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婴孩。
家入硝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砰的撞上了身后的柜子。
冬阳连忙用布再次遮住那个东西,“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不怕这个的。”
辅助监督颤抖的问道,“那,那是什么啊?!”
“是我救下的人质……的一部分?”冬阳看着硝子快速平静下来的脸色,试探着一点点拉开了遮布,这次有了心理预设,他们的反应便没有那么夸张。
五条千风皱起眉,“小孩子……不对,哪有小孩长这个模样的?”
那个婴孩的面貌有些狰狞,皮肤是紫红色的,腹部有个非常光滑的空洞,单从这古怪的外形来看,十分像是……
“像咒灵?”千风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咒灵的尸体吗?”
“我救下它的时候,它是七八岁孩子的大小,蜷缩着身体,等到了我怀里,突然就爆开了。”冬阳到现在也能清晰回忆起那场景,爆炸和受伤并没有模糊她的记忆。
“我的直觉告诉我人质有问题,但是因为我能用肉眼看到它,情急之下便想着,有问题的可能是敌人下了埋伏。”冬阳阻止了好奇的想要摸它的硝子,“它的血有毒……它爆了之后,我的手也被炸断了,等我回去找手的时候,它的一部分躯体还被我的右手死死抓着。”冬阳垂下红色的眼瞳,“这个部位应该是背部,它的背部长了个婴孩形状的肉块。”
几乎是同时,探查任务现场的禅院甚尔也从废墟中挖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什么东西……咒灵?”心觉不对劲,他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它。
镜头里显示出了这个生物的影像。
“嚯……”禅院甚尔睁大眼睛,“喂喂,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人类吧?”
他把丑宝拽出来,蹲下身拍了下咒灵的脑袋,“喂,能吞下去吗?把它带回去给悟瞧瞧。”
丑宝嫌弃的撇开了脸。
禅院甚尔不由分说的撑开了它的嘴,把那东西往它胃里塞。
……
五条千风仔细听着冬阳的形容,“七八岁孩子大小的身体,假设他是个咒术师,咒术有关血液,那也不可能天才到直接伤到你,你可是有号称最强防御的肉体,且他分明是以自毁的方式,只为拿你一血……那么有一种可能……”
那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他立下了以生命为代价的束缚,以求的结果是[绝对命中你]。”
第169章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五天。
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咒术界在这两天被闹得天翻地覆。
彼时她正在撸铁测试新长好的手臂,旁边硝子正紧张的盯着她胳膊上的肌肉,显然是冬阳不听医嘱任性行事造成的结果。
作为消息转述机的千风震惊的听着高石的声音,扭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冬阳并无意外的神色,顿时哑然了一瞬,“你都知道了?你预想到了?”
冬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指什么?指那些老家伙渐渐反应过来没了我996任务委托会崩盘,还是咒术师士气受损舆论发酵,又或者御三家的其他两家突然接过了失去五条后的重压,不能再当闲散王爷了?”
“都有。”五条千风说,“悟在昨天下午就带着五条的几位长老在总监部召开了高层会议,你不知道他有多强势。思维敏捷且毫不退让。”
硝子扭头,“悟?”
冬阳放下哑铃,对她说,“我儿子。”
家入硝子惊讶的提高音量,“你都有儿子了?!”
千风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知道?她有儿子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吗?”
“可你看上去……!”家入硝子来来回回打量着冬阳的脸,“看上去完全不受家庭困扰,我也想象不出来和你结婚的男性。”
“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吗,看来我保养得很不错。”冬阳笑嘻嘻的摸了下她的脑袋,“不过不是每个家庭都是琐事麻烦凝结成的负面影响,我当然不会受家庭困扰啦~不如说家庭让我容光焕发?”
家入硝子微微一怔,就听那个精神饱满神采自信女人继续说道,“因为有家庭支撑着,所以赚钱超级带劲!工作也不觉得累!”
家入硝子很随意的说道,“那不是奉献型人生吗?”
“不是。”冬阳低下声音,温和的注视着硝子,“是相互扶持,培养爱的人生。”
家入硝子的表情有些恍然,她抬眸看着冬阳,一时忘了时间,突然就听到一旁的男人噗呲笑了出来,她茫然的转头,千风指着冬阳比了个大拇指,扭头憋笑道,“兰惠,不愧是你啊,你还真是招喜欢,哈哈哈哈……!”
真是招喜欢。
家入硝子当然能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悄悄看了一眼冬阳,却冷不丁的对上了她的视线,她弯着眉眼,垂头俯视着她,那副姿态并不显傲慢,她身上有种天生的亲和力。
真神奇。
明明是个危险性拉满的人。
冬阳以需要硝子照顾的理由把她留在了身边,硝子没有说什么,但是单从表情来看,就能感受到她的轻松和喜悦。
这两天她正在试图通关family常备的游戏机。
“来说细节,兰惠,你知道悟在会议上用了什么理由逼迫他们自查吗?”
“什么?”
千风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学起了五条悟的语气,只不过不伦不类的,“悟说,委派给咒术师任务的是窗,但是任务来源却并不只有行走在人类之中看到咒灵的‘眼睛’,也有知晓咒灵存在的富商委托,教会申请,以及各地警局探查到的违背常理的疑案,这些最后都会汇集到窗的资料桌上,那么想要给某一咒术师下套就很简单了,因为咒术师忙于奔波,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到手的任务是不是严重到那个程度。”
白发的神子在两派分类清晰的谈判桌上,直戳了当的说道,“你们敢承认自己的人里没有诅咒师的内鬼……或者,受了贿赂的家伙吗?”
这次会议的气氛比上次还要剑拔弩张,对面露出了被污蔑的愤怒表情。
千风说,“然后那些烂橘子还不要脸的暗指你当不起名号之类的,这句话就更好笑了,是最强,但是最强又不代表无伤,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输,你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目前追究的是害你走入圈套的敌人,那些烂橘子在转移话题。”
冬阳问,“悟怎么做的?”
“哈哈。”五条千风突然笑得拍起了大腿,“你猜那小子做了什么?!他们否认你的能力和作用,悟便让你的缺失变得不可忽略。他让[黑白]的不良小弟们去各个地方弄出鬼动静,有的去报案,说看到了怪物,有的就在路边鬼哭狼嚎,于是混迹在人群里的[窗]在一天之内提交了大量的情报给了总部,那边已经完全崩盘了,根本不知道该先看哪个,而你知道的,这种任务最多只是三级,因为它们统称为‘异象’。”
硝子沉默的听着,看上去很感兴趣。
“然后窗把压力给到了高层,问高层怎么办,高层便开始调动咒术师,可是御三家主力五条全部罢工了,那些你的族人,你保下来的术师,说只要一天不找出内鬼,一天不会听从调遣,他们凭什么要对伤害了你的组织效忠尽力。”
冬阳惊喜的连做了十个倒挂卷体,倒吊着说道,“悟估计不只会用不良团体,还会让杰放出真的咒灵扰乱视线。”
先改变外部的局势,再刺激内部变动。
由不良少年闹出来的异象其实很快就会被查明,这一举措打的是时间战。
“没错!”千风打了个响指,“局势从这个时候开始转变,昨天晚上,高层又召开了会议,这次的态度和上次就不一样了,禅院从冷嘲热讽变成了弃权旁观,保守封建派的加茂也做出了让步,然后他们很快推出了给你委派任务的那几个人,你猜怎么着,实际给你委派任务的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中有一人是负责联络辅助监督的,那个联络员吃了外快,受了富商的委托,让最强的咒术师去府邸‘震慑除灾’——而这就是你额外的任务线路,他给你的任务形容是,‘府邸出现了咒灵’。”
“嗯,我接到的的确是这个任务。”
“高石去作证了,你去了府邸后,很快就‘查到’了诅咒师团伙,继而发现了被绑架的人质……”
家入硝子听懂了,她的心态就像玩了一场解谜游戏,“这计划还挺细致的。”
“操纵一位咒术师的行动路线,便是给恶人制造机会。”千风喝了一口茶,“但是这只是第一步,那位收贿的工作人员立刻被处罚了,然后是针对你的诅咒师那边……”
禅院甚尔一人挑了所有人。
一个计谋的成功并不只有实施者,还有策划者,以及搭线人中介。
从情报贩子入手,在总监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禅院甚尔找上了富商,花他的钱用他的证件买了张出国的车票,手动让他消失了。
那绝对是诅咒师最惶恐的两天,因为禅院甚尔根据富商手里的人脉清单,挨个找了过去。
术师杀手。
绝对强大的术师杀手!!
这个名号在诅咒师圈子里疯传,消息瞬间盖过了“最强重伤”带起了风浪,人人逃窜,对自己实力有着超绝自信的便等着禅院甚尔来找,谁知到面前的却不止天与暴君。
“靠。”
诅咒师当场骂出了声,“你他妈的真是诅咒师的败类,怎么还会和六眼呆在一起!!”
“谁他妈和你是一个玩意儿。”黑发青年重重将他按进墙里,嗤讽道,“我杀五条家的高层的时候,可没说就跟你们一个路子了。”
五条悟脚步轻巧的去他屋里翻了翻东西,神色在暗夜中显得有些阴沉,“喂甚尔,这家伙比之前那几个有用,他的护照是外国的,上面显示半个月前才来的日本。”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在一个陌生国度打入术师圈子,要么运气好到爆,要么有人引荐,要么他完全就是为了某个计划而来的。
神子薅住他的头发,把他垂下的头颅毫不温柔的拽了起来。
被天与暴君打得神志模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冰冷绚丽的眼睛,那个俯视着他的神子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嗓音问,“你的术式是什么?”
啊……
男人张了张嘴,突然对那张脸产生了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
他不可抑制的惨叫起来,“别过来,我只是来这里赚钱而已,啊啊啊——!!”
***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六天。
五条悟指认加茂参与了这次阴谋。
原因是那具现场带回来的躯体,被判定为咒胎九相图受肉而成。
先不提是谁做的,光咒胎九相图这个名字就把加茂拉入了一百五十年前的丑闻中,他们说,“不可能,咒胎九相图一直封印在天元结界的忌库中,这个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们……?”
他们拒不承认,要么说五条悟带来的是个畸形的尸体,要么说这个东西和五条兰惠受伤毫无关系,直到一人如同不经大脑般脱口而出了一句,“说到底,五条兰惠如今重伤,手臂都没了一个,恐怕再也不能战斗了,你们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最强’,在这里榨干她的最后利用价值来挽尊罢了。”
哈?
五条悟猛地定住,瞳眸瞪大,死死的盯着说话的人。
那个老头子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干什么,你难道要来打我吗?”
没有绝对力量的加持,语言便成了苍白无力的武器。
你们可以在口角上任意争锋,但绝对不会有结果。
不过是吵架。
不过是笑话一般的吵架。
五条悟气得发抖,他上前一步,正欲做什么,却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是刻意踩出来的皮鞋声,就像是在嚣张的宣告别人她的到来。
“别这么急着否认嘛,老爷子。”
从会议室大门走进的女人随意的挥手,将另一部分尸体扔到了众人面前。
“我本人来确认一下,攻击我的敌人就是他,这里还有从我体内挖出来的血针。”
众人的脸色一变。
她一如既往,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病弱姿态。
那双红瞳如淬炼的火烧一般,带着浮于表面的礼仪,实在威胁的笑意。
“谁说我完了?哪个蠢货搞出来的谣言?”
第170章
那个女人回来了。
会议室里的高层出奇一致的如此想到。
五条兰惠的身体情况被冬阳手动封锁了下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残废了一蹶不振的,有说她其实快死了只不过苟延残喘的,没有消息就是最令人恐慌的消息,但是沉默的大多数人,都还是怀着“起码不会更差劲了,她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的祈盼。
然而当胡思乱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仍然意气风发的五条兰惠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堆积已久的压抑,惶恐,全部会化为爆发式的士气,振奋到热血沸腾的欢呼。
“靠!我就说她不会有事!这家伙还是人吗?听说她受了有那——么重的伤,但是一看现在,她还好好站在这里!简直是不败的神话!”
以往的怀疑和不安顷刻转变为了空前的崇拜!比之前还要旺盛的追崇和憧憬!
这一次的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咒术师们当成茶余饭后嚼得津津有味的话题,他们甚至会在同伴训练时,同伴懈怠时。同伴受伤时,无数次的提起五条兰惠的名字。
“加把劲啊我说,现今的最强咒术师五条兰惠一定已经起床做了200个倒立卷腹了,还是带着超级负重的那种,听说她受伤期间也忘刺激肌肉维持身体活性。”
“哈哈哈你要认输了,你和你的偶像差得太远了。”
“别摆着一张难看的死人脸,五条兰惠能生剖肚子,据说她的胳膊是自己叼回来的,你这点儿伤算什么,绝对能好起来!”
事迹传得越来越离谱,添油加醋,但似乎本质并没有偏移,反而精炼提纯了起来。
“听着,五条兰惠是不败的,她的身体烂掉了,她的意志也不会腐坏!”
恰逢jump热血漫连载,有些人还会加一句,“火之意志永不熄灭!”
最强的五条兰惠不复存在了?
可惜,真可惜,让人心生落寞,让人警钟哀鸣,然后在唏嘘和悲伤中催生出自危战斗的决意。
五条兰惠回来了?
哈哈!
——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就像失落的宝物还有机会寻回,就像光辉的英雄倏然逝去,留下的人幡然惊觉自己曾受到了恩惠与宠爱,徒留下失意,然后猛然发现她还在。
沉寂下来的敬意与爱意将会疯长——
……
冬阳在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都受到了咒术师自发的优待,当然那是后话了。
现在她还在会议室里。
站在会议室中央的女人无疑是行走的聚光灯,会议的节奏,会议的结果,皆因她的到来而改变。
一人改变局面,一人强力定心。
这种无形无声的转变反而最让人心神荡漾,议桌上的“兰惠派”神色动容,他们甚至当场不顾正在进行的讨论,说道,“兰惠?你没有事?之前那些消息果然是谣传吗?”
冬阳看了他一眼,“一半一半吧,不过作为当事人,我说的话比那些旁人猜测更有用。”
她转身走向五条的位置,几个高层立刻站起身,一人给她摆上了座位,激动又恭敬的等待着她入席。冬阳伸手搭上五条悟的肩膀,白发少年瞪圆眸子看着她,怔怔的扫视完她全身,她在自己身边落座时都没有回神。
这是他第一次和冬阳一起坐在会议桌上。
以御三家为主的会议,五条悟甚至穿上了五条家的族服。
察觉到冬阳的手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目光短暂的流连在他身上,五条悟突然反应了过来,心里猛然涌上膨胀的惊喜和欢欣,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妈……”
冬阳对他笑了笑,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做得不错。”
这个受到夸奖的孩子立刻露出了柔软的表情,他弯起眉眼,冬阳却觉得他的眼圈好像红了。
她转头说道,“真希望你们能真心实意的迎接我,不过不能也没关系啦——”
这句话明面调侃,内含嘲讽,在场的确有人希望五条兰惠不要回来,尤其是刚刚突然被指认的加茂。
相比起时上时下的五条,满脑子尚武的禅院,保守派的加茂实际上也是封建系最稳固的延续,所以他们一样不容许自己利益受损蒙上污点,且面对五条兰惠,加茂给予过明面的伤害,他们在总监部看到她都似乎要锐气几分。
不管是曾经被奇怪术师夺去身体的加茂绵,还是现在突然闹出来的咒胎九相。
会议桌上的几位加茂高层正了正脸色,装出威严的架势来,说道,“当然,我们当然欢迎你回来,兰惠。”
这次的会议委员长是宫野。
他的表情和缓了一些,语气里多出了不知多少倍的真诚,“我代表总监部,向你表示诚挚的慰问,兰惠,欢迎你回来。看到你如此康健,着实让我们悬了几天的心落地了。”
冬阳转头向他示意,“我没在的这几天,一切都好吧?”
哈,好吗?
宫野只能说,“如你所见,没有出什么打错,但大家对你的受伤和现状持许多看法,众说纷纭,所以只有你亲自来了,才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
好,局势现在堪称一边倒。
冬阳简短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实际上她说不说意义不大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气血充足容光焕发,来的路上甚至有功夫换衣服,她最后说道,“窗的结果我了解了。我的看法和悟的一致,总监部封印在忌库里的咒胎九相图,失窃了。”
“哦,那可真是糟糕。”宫野眸色深沉吗,“我想我们应该打开忌库去查看一下,你说对吗,长伦先生?”
没等加茂长伦说话,其他高层便熟练的站队,“是该查查,毕竟是六眼和兰惠都指认的,如果最后查出来没有失窃,大家也可以放心了。”
“好像查一下也没什么吧,长伦?”
“咒胎九相图如果失窃了,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的。”
加茂长伦攥紧了手。
他牵起面部肌肉,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幅度异常大的笑容,“的确如此。”
咒胎九相图,加茂家种下的恶果。
这是他们家族的污点,是他们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责任,就算这次事件加茂没有参加,牵扯出咒胎九相图,他们也会被迫成为“因”。
真该死啊。
加茂长伦微笑着,如此想到。
到底怎样才能把这些扎在根里的,腐烂的臭虫们剜掉。
五条悟有些恍然的看着这一切,他在会议桌下捏了捏冬阳的手,在冬阳看过来后低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和刚才面对他时的嗤讽,强硬,蛮横完全不同。
五条悟知道答案,他就是如此聪慧。
所以他自问自答了,“因为是你回来了。”
神子眸光闪亮的看着冬阳,
“因为你回来了。”
***
自查的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忌库里的九个封印死物的玻璃容器,有三个被掉包了,里面放着的只是普通的动物尸块。
“被偷走了三个。”
“前三个?”
“不,遗失的是‘胀相’、‘血涂相’,还有一个排行低位的‘噉相’。”
“三个都被受肉吗?”
“可这里的只有一个躯体。”
咒术师们对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感到毛骨悚然,加茂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为总监部的中流砥柱,总监部里许多职位都是加茂族人在做,比如冬阳曾经被关等待候审的“牢狱”,便是一位加茂高层在管理。
忌库也由数位加茂高层警戒。
又是咒胎,
“从当年遗留下来的资料看,除了前三个咒胎,之后六相很有可能是单纯的死物,也就是说并不能受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加茂长伦抵着额头,“现在的重点不是特级咒物能否受肉的问题,而是特级咒物失窃,且伤害了五条兰惠的问题,你们之前还想着让五条离开御三家?离开总监部?真是愚蠢,你知道如果他们真的退出了,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那位被训斥的加茂小橘子低着头,有些惊恐,瞳孔震颤着问,“会……会发生什么?”
“五条兰惠如果没了,五条家还有六眼五条悟,这对母子真是狼豹,六眼绝对会给他母亲报仇!”
“……”加茂小橘子脊背发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种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加茂长伦长叹了一口气,“撤人。”
“撤人?”
“把看守忌库的人,窗里面的人,撤掉大部分!”
这是最好的表态,最划算的交代。
“以及……”加茂长伦头疼的想着五条兰惠那张脸,“这段时间,我们必须保她。”不管是最简单的送慰问品,还是在政派交锋时站队。
“保她?您指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和五条结盟过啊。”
加茂长伦深感屈辱的说道,“她如果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加茂。”
而在他们忙得心力交瘁时,冬阳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儿子的全方位照顾。
把工作先放在一边!现在是温馨惬意的亲子时间!
和刚受伤时不同了!现在她哪哪都好,可以狂奔一整天,从日本北海道沿海跑到东京!还能拳打五头鲨脚踢异形怪!
但是,病弱状态得到的优待十分难得,特指孩子们忙前忙后贴心问候。
她在身体有明显伤势时逃避五条悟,现在却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尸。
冬阳“虚弱”的躺在床上,“颤颤巍巍”的按上了床头铃。
客厅的五条悟刷的冲了过来,“什么事妈妈?”
冬阳咳嗽了一声。
悟端上了水。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飞快的削好了苹果,坐在床前,并贴心的用牙签叉起,喂到冬阳嘴边。
冬阳张嘴,“啊~~”
帮五条悟打水的夏油杰:“……”
他把水桶放到房间的自助饮水机上,眼角抽搐的看着五条悟。
“妈妈你还渴吗?”
“妈妈空调的温度可以吗?”
“妈妈你的肚子疼吗?手疼吗?需要换药吗?”
“妈妈你还饿吗?”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系上了围裙。
“等着吧妈妈~!”
好的。
嗯??!
躺尸的冬阳猛地立起来,
五条悟做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