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天他们甚至没有回本家,直接在店面后面的休息室开了一个晚间派对,只有他们一家人。
可能是太兴奋了,五条悟吃撑了,而冬阳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吃了大量的蛋糕,她以为悟的饭量长了。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心大……”在悟表现出肚子痛后,五条千风无言的看着给他揉肚子的冬阳,“不过你好像吃得最多,你的胃是连接了异次元空间吗?”
冬阳看着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悟,笑道,“这不也是很好的体验嘛,我小时候也梦想过能吃美味的食物吃到呕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啊……”
冬阳无视了这句话,她对准备收拾餐桌的早春说,“放着吧,我们待会儿再喝几瓶。”
生日会的主人公要去睡了,接下来他们这些成年人要喝酒聊天了。
禅院甚尔从卫生间回来时,就看到桌子上摆上了啤酒红酒白酒,他的发梢湿润,刚刚洗过,因为刚刚玩大富翁输得太惨被贴了满头的彩带,看到那些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饮品时兴致勃勃的挑起了眉。
千风看到他鬼鬼祟祟伸出来的爪子,冷酷无情道,“你不能喝。”
禅院甚尔:“嘁。”
冬阳:“喝呗,有什么不能喝的。”
五条千风震惊极了,“兰惠,他还是未成年呢,别看他个子高,这小子才十六岁吧?”
冬阳若有所思道,“十六岁?十六岁能喝酒了吧……”港口mafia里很多年轻人在这个年纪就学着应酬了。
“你学的哪个国家的法律?”
冬阳义正言辞道,“喝酒可以,吸烟不行。”她眼含戏谑的看着禅院甚尔,“你和那些不良还有往来吗?之前跟着他们鬼混的时候一定吸烟了吧?”
禅院甚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和不良接触过?”
早春清了清嗓子,“因为你师傅是那些不良的头头。”
禅院甚尔:“??”
他甚至花时间来消化这件事,然后震惊的睁大眼睛,“兰惠是不良老大?!”
五条千风:“喂,叫谁大名呢,叫老师。”
冬阳顿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不是…啊?啊?!”
禅院甚尔的脑海里瞬间划过和冬阳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当时被不良们找茬的女人顶着一张虚弱的脸,他一度觉得对方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以为自己有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虽然是八岁的他以为的。
将那时的五条兰惠和现在的不良头头关联起来……黑发少年不禁惊道,“什么时候?那个时候就是了吗?”
“也是最近一年稳定下来的。”冬阳给自己倒了一碗香槟,空气中很快弥漫出了酒精的味道。
禅院甚尔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变化也太大了吧,你和那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变化大?你的变化也挺大的。”冬阳在千风强烈谴责的目光中倒了一小杯啤酒给甚尔,“来,尝尝味道总是可以的,你满脸都写着好奇和渴望。”
他们举杯碰在一起,千风喊了一声,“干杯!”
冬阳看到禅院甚尔眼中划过一丝光。
碰杯文化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代表着一种相融性。
平时很忙的咒术师五条千风道,“过年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聚在一起,所以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这么齐整了。”
早春有些诧异,“这么忙吗?”
青年抓了下后脑的发,“是啊,97年可不好过啊,牵连了整个亚洲的金融危机,惹得很多人低迷抑郁,由此诞生了不少咒灵。”他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年关时都是该庆祝的,但若是这一年的收获惨淡,节日也便成了某种刑期,人们的情绪反而在欢快的气氛下被激得更加萎靡暴躁。”
说着,他还浮夸的表演起了所见咒灵的特征,“那些咒灵一直在念叨着:怎么不涨,怎么不涨,赔钱了赔钱了赔钱了……”
早春忽然看向了冬阳,“兰惠大人好像提前预测了这次金融风暴,我们的股票只被套进去了一小部分。”
冬阳比了个耶。
“那么——”
五条千风再次举杯,“敬兰惠——”
五条早春双手举杯,“敬兰惠——”
禅院甚尔有样学样,“敬老师——”
这是个圆桌,却隐隐好似坐在主位上的冬阳好整以暇道,“哈哈…敬我什么,别一跟二啊……”
五条千风眸里的光微亮,他喝了些酒,却分不清是否有醉意,“要说的话,要传递的情绪可都在酒里,你觉得是什么呢,感谢之言,追随之情,总结来说就是——”
他高呼:“敬至今为止精彩的人生!”
“砰!”
玻璃的碰撞声清脆,伴随着液体滚动的咕噜声。
***
五条悟在第二天早上五点醒来了。
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眼陌生的环境,随后记忆回笼,顶着一头乱翘的白发扫视房间。
“……”
他看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五条千风,被挤在墙角的禅院甚尔,以及在另一个沙发上躺得端端正正的五条早春。
几个人明显被好好照顾过,都盖着棉被,看起来睡过去后还被摆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好神奇!
如此平静的早晨,互相信任的一家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五条悟立刻意识到,这种新奇的感觉就是合宿的魅力!
倏然,六眼捕捉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
陌生的,令人恶寒的,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瞬间应激立起的。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瞪圆,心头绷紧,他的气势刚刚变得紧张锋利,就有人推开了房门。
一身寒气的女人刚刚收起咒具,眉间还带着冷冽的情绪,和悟对上视线后,那股阴翳顷刻软化,露出了些微的诧异之色,随后用气音说道,“悟,这么早就醒了?”
五条悟怔住,随后惊喜的咧唇笑起来。
他睁大的眼睛亮得惊人,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冬阳。
大概是敌人的家伙——被他的母亲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嘘……”母亲弯着眼眸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来,我们去看日出。”
五条悟安静且迅速的穿好了衣服,他无声的踩过地板,拉上了母亲的手。
外面天还没亮,毕竟现在是夜晚最长的寒冬,被命名为“FAMILY”的甜品店亮着灯,在暗色中极为明显。
有个行色匆匆面容疲惫的男人路过此处,惊异且惊喜的转弯走进了店,五条悟听到了他和店员的感叹声,“这个时间点就营业了吗?我以为只有便利店会这么做呢…真是意外之喜……”
五条悟缩了下指尖。
他的手被母亲握住,是并不会令他感到疼痛却也不会轻易松开的力道。
悟问,“去哪里看,观景台需要预约吧……”
冬阳说,“需要预约的是建筑物内部的位置,外面的地盘可是随便踩的。”
“哇哦。”
等他们两个偷偷出门后,侧身对着墙壁睡觉的禅院甚尔睁开了清明的眼睛。
他的耳朵很敏感,在五条兰惠出去解决敌人时就醒了,因为对方一副轻手轻脚不想扰醒他们的模样,禅院甚尔便装作无事发生。
关门声响起后,禅院甚尔轻轻的阖上了眼睑。
……生日。
年关。
相约去看日出的母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
黑发少年翻了个身,就好像这样便能将某种酸涩的,混乱的思绪一并推开。
他闭着眼睛,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渐渐攥紧。
***
禅院甚尔的生日是12月31日。
和五条悟的很近。
在日本也有很多家庭会在出生日期相近的两个孩子中做一个选择,把生日放在一天一并庆祝。
而这其中定然有一个被忽视的。
禅院甚尔没有提自己的生日,原因也很简单,他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问题,主动告诉五条兰惠自己的生日无疑是在索要礼物和祝福,是活在爱意中的孩子才会做的撒娇行为。
反正他的生日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也是隆重的。
如果有新年礼物这种东西的话,其实和生日礼物没有差别了。
但是,抱着这种想法的禅院甚尔却在生日当天被冬阳神神秘秘的带到了他们堆放杂物的后院。
彼时禅院甚尔依着冬阳的要求用布条蒙住了双眼,他的老师告诉他,这是在锻炼他的听声辨位。
循着冬阳的脚步声来到后院的禅院甚尔说,“应该找对了吧,也没有摔跤撞墙。”他带着莫名紧张的心情问,“算是合格了吗?”
“咳……”
一声低咳在身前传来,禅院甚尔听冬阳说,“把蒙眼的摘下来吧。”
黑发少年照做,他轻颤了两下眼睑,忽然就被礼花崩了满脸,对他投射出精准一击的神子扬着语调戏谑道,“当当!生日惊喜!”
他下意识模仿了冬阳的语气,直白且热情的祝福道,“生日快乐啦,甚尔!”
“生日快乐!!”
禅院甚尔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去。
一辆黑色的,造型流畅的男式机车正正摆在他的面前。
在这个暴走族还盛行的年代,机车是个绝对的时尚单品,几乎每个少年都想拥有一辆漆光耀眼,炫酷拉风的机车。
禅院甚尔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没向任何人提过,但他的确艳羡过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直觉你会喜欢这个,所以我就给你买了,改装是我做的,手艺应该不错吧。”红色眼睛的女人对他说,“我问过几个不良,你有没有在谁的机车上长时间停留视线,结果他们还真说出来了,因为很怕你,所以反而特别关注你。”
禅院甚尔手快的摸上了摩托车华丽的机身,明明冬阳和悟都明说这是礼物了,他却还重复了个蠢话,“这,这是……给我的?”
五条悟刷的从背后拿出个东西,“是啊,是不是很惊喜!”
禅院甚尔听到了一声悦耳的脆响。
他低头,看到神子手中拿着一个没有花色的风铃。
“这里要写上你的名字,甚尔。”五条悟拎着风铃的耳朵摇了摇,“然后由你挂到门口。”
禅院甚尔:“……”
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及那个位置代表着什么的禅院甚尔艰涩的说道,“……门口?”
五条悟凑过去歪头去看禅院甚尔的表情,坏笑道,“你哭了吗,是不是要感动哭了?”
禅院甚尔将他的脸推开。
“我妈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放,她也不会强迫你。”
五条悟转到禅院甚尔的另一边,黑发少年立刻将脸扭到了别处。
“哈哈你哭了!”
“……”禅院甚尔胸膛震动,发出了带着泣音的笑声,“真是的,看看你那得意的表情。”
“嘻!我知道,这叫喜极而泣!”悟说,“所以你挂不挂嘛~”
“……当然挂。”禅院甚尔吸了下鼻涕。
五条悟拽了拽禅院甚尔的衣角。
“还有呢……”
五条悟在弯下腰的少年耳边低声道,“接下来还有妈妈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敬——精彩的人生!”
第72章
三个风铃在门栏上交错轻响着,
禅院甚尔在风铃的透明玻璃上用颜料画了枝繁叶茂的大树。
笔触很是稚嫩,无异于幼儿涂鸦,被五条悟哈哈嘲笑了,但他扭头嘁了一声,将风铃珍而重之的挂在了属于五条兰惠的那只的另一边,颜色绿得惊人,但是和旁边的大红色一对比,反而不突兀了。
“为什么要画树叶啊?”
放下手的禅院甚尔整理了一下衣袖,“你猜。”
“因为你不会画别的。”
“才不是,反正这个画得也一般。”
“所以是为什么,我的眼睛又不能看到你的大脑,根本猜不中啦~”
恶劣的少年转身就走,“不告诉你。”
“甚尔!”五条悟拧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瞥眸笑道,“我让我妈妈猜。”
冬阳也在沉思,表情和悟简直如出一辙,她的眉宇渐渐舒展,说道,“悟,不觉得这棵树养分很充足的样子吗?”
“?”
五条悟抬头看去。
那块被毫无技法的糊上去的绿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出了极为鲜嫩的颜色来。
虽然画得没有什么技巧,但是禅院甚尔修修改改了许久,他也没有不耐烦,所以这个图案因为绘画者的用心和打磨实际上很有型。
五条悟瞪圆眼睛看向听冬阳说话的禅院甚尔,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知所措又闪闪发亮的表情。
“噫……”
这个年过得格外热闹,说是忙得不行的五条千风都紧赶慢赶的回来了,他想着要给五条兰惠一个惊喜,所以连提前通知都没有,回来后却发现饭桌上有他的筷子,主位上的女人揶揄的看着一脸呆滞的他,说道,“我总感觉你会赶回来,所以准备了你的份。”
五条千风感动极了,“兰惠……”
早春立即道,“兰惠大人还说,大不了她把你的那份吃掉。”
千风才不在意,他在大年初一还有功夫和五条家的朋友打招呼,回来后却被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拉到了房间。
“干什么,难道有什么惊喜给我?”
“不是啦千风叔,我是问你我妈妈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五条千风一愣,“兰惠的生日?”
没有受过感恩教育课却自行懂得回馈爱的神子认真的看着他,“我之前去翻过族谱,把我这一脉的上上下下,还有你那一支的人都查了个遍,没有我妈妈的名字。”
五条千风恍然大悟,他经这么一提醒才想到,“族谱上还没有把兰惠加回来啊。”
“加回来?什么意思?”
青年沉默的扫了一眼他们,淡淡道,,“没什么,既然兰惠不在意,估计也就是不想,不过你要说起生日……”他啧了声,“我还真不知道。”
五条悟顿时露出了谴责的眼神,“我生得晚不知道还算情有可原,你为什么不知道?”
千风耸了耸肩,“没有问过啊,这么一想我们都是好没有仪式感的无趣大人啊,要不我现在去问问她?”
五条悟连忙侧身往门口一挡,“不行,惊喜只有在本人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才能诞生,妈妈那么聪明,你问了她她肯定能猜到的。”
五条千风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兰惠在某些事情上意外迟钝的……”、
见两人明显筹谋着什么,青年笑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了解兰惠。”
禅院甚尔凝神,“谁?”
千风喉咙一滚,说出这个名字时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五条泽之。”
五条悟怔了一下。
随后,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古怪,眸里的神色也瞬变难明,禅院甚尔只知道五条泽之是五条悟的老师,他说,“正好吧,去问问他?”
五条悟在沉默。
他明显在沉思什么,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把某种恼人的烦思一并吐了出去,“我知道了,我去问他。”
五条悟一旦决定了什么便会立刻去做。
他猜到了五条泽之的身份,那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明示他的,只差一个人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五条泽之是你的生父。”
生父,父亲。
五条悟并不觉得这个词陌生,他也不像老头子们所想的那般单纯,大概是婴孩时期留下的意识令他抗拒这个身份,抛弃了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便也不是什么需要纠结的关系,因为无所谓。
五条悟找到了五条泽之,并开口问他,“我妈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五条兰惠这几天整的生日会外面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所以泽之转念想想便明白了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用深深的目光看着神子,说道,“八月。”
“她出生在盛夏。”
她出生在盛夏。
五条悟眉眼扬起,雀跃的想到,那就还有很多时间!
雪融后是春天,春天后就是盛夏。
三月,冬阳眼疾手快的招揽了新毕业的咒术高专生,家系入学的孩子基本没戏,但是普通人家的却几乎都是受宠若惊的加入了她的“阵营”。
当然,他们在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阵营的划分,只以为这是咒术师生涯都会经历的选择罢了,在未来要工作的总监部里找一个有权有钱的上司照顾带领自己一下。
今年的咒灵比去年还要多,四月时便开始如拼命繁殖的虫子般冒出来,冬阳虽然不是总监部的咒术师,但也被他们花钱雇去帮忙。
五月,冬阳有了一个称号,是总监部首次为非术师战斗的咒术师评测的称号,特别一级咒术师。
悟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他说,“因为这一定代表我妈很难杀吧?”
“哈?”
早春大为吃惊,“什么叫很难杀?”
“难杀就是难杀,渐渐地把名号打出来的话,敌人就会害怕我妈妈。”
悟深谙漫画之道,学着那深沉的口吻一板一眼道,“成为五条兰惠的敌人的人,最困难之处就是他的敌人是五条兰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冬阳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她说,“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他们要是产生了那样的觉悟的话算是件好事,但是相比较下的坏处倒是也有一堆。”
五条悟表情一滞,“为什么?”
“一言难尽。”
冬阳想了想那个场面,“但是总体而言,那是一个令人安心的稳定剂,是一个强有力的象征。”
所以那样的情景在冬阳的考虑范围内。
咒术师是一个压力繁重的职业,几乎每个咒术师都抱着随时会死的觉悟,但觉悟归觉悟,痛苦却是半分不减。
但冬阳觉得比起先拥有“最强”,他们最该拥有的是一个个强大稳定的同事。
“我以后一定也是一级。”五条悟蜷起因训练而伤痕累累的手,“应该很快就能给妈妈分担工作了。”
神子拥有好强的心。
这并不是坏事,冬阳失笑了下,伸手撸了把他的脑袋,“不用着急,现在不需要你分担工作。”
训练任务是学习,不算工作。
六月,五条千风突然发现冬阳有意无意的打量他,但是那目光没有任何旖旎意味,搞得他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忐忑的问出口后,冬阳说,“我在想怎么让你成为咒术高专的校长。”
五条千风愕然的指着自己,“你说我?”
冬阳:“校长不行的话,老师也可以,由老师教导一路带起的学生是绝对不一样的,”
五条千风整整领带,昂首挺胸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
“别一副正在结婚礼堂上庄严宣誓的架势,当老师也是有门槛的,你还没有升到一级吧?已经卡在二级术师好久了。”
“嘶。”五条千风萎靡了一下,又精神抖擞道,“但是我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咒灵什么德性我摸得门清,我还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我能给学生们分享等死心得。”
冬阳笑了好几声,“你干脆把你的等死心得写成书吧。”
七月,冬阳带着一家人去了冲绳旅游,五条悟不会游泳,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学会了,还学得飞快,在海里玩得不亦乐乎。
他甚至想过用无下限潜水,但是冬阳对他说,“不行,等你用得再熟悉一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深海。”
最好笑的插曲是他们换泳衣出来的时候,五条悟盯了好久的禅院甚尔,发出了可疑的“噫”声。
禅院甚尔半长的头发被冬阳剪掉了,此时光裸着线条流畅的脊背,臭屁的学起了杂志上的经典男模动作,还假装无意,“看什么?”
五条悟:“你变胖了。”
禅院甚尔:“这是肌肉,肌肉,你懂什么?”
大半年的时间,禅院甚尔飞快的强壮起来。
本身就是快速发育的年纪,在五条家吃好喝好,还要经受冬阳的魔鬼训练,他现在已经有了近乎成年人的体型,个子也蹿了一大截。
海边的更衣室前正好有量身高的画尺,冬阳让他们两个都靠墙站好,然后满意的拍手,“很好,都在健康的长高。”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指着禅院甚尔道,“妈妈,他被大姐姐搭讪了。”
禅院甚尔被两位女性围了起来。
不仅如此,似乎有第三位女性正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来。
被围住的禅院甚尔露出了无措的表情,纯情到耳根通红,然后向冬阳这边投来了求助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
冬阳觉得有趣,她收敛住笑意,靠在五条悟的耳边对他耳语了什么。
听懂后,五条悟露出格外纠结的表情。
但很快,玩闹的心思占据了上风,他冲过去拽住了禅院甚尔的手,对个子猛高出一大截的黑发少年喊道,“爸爸,原来你在这儿……”
禅院甚尔:“……?”
作者有话说:
5:我学会了!
第73章
第一次体会到陌生女性的热情让禅院甚尔非常不适应,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认知——原来我这张脸和这个身材很受女人欢迎啊。
可那些暧昧的调笑声,钻入鼻腔的防晒霜的香气,以及一只有意无意靠着他胳膊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禅院甚尔忽然想起白发神子义正言辞的叫他不要在家里,尤其是兰惠面前袒胸露乳的模样。
明明他最开始对此要求嗤之以鼻不甚在意,只当是生活中玩笑般的插曲,这个时候却变得异常清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禅院甚尔疯狂朝看戏的五条兰惠使眼色:快来救我,我被缠上了。
五条悟:来了:D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眉角抽动的对悟说,“你叫我什么?”
五条悟张了张嘴,叫不出来了。
他心头忽然涌上来了几分尴尬和羞耻,但既然已经往甚尔头上扣帽子了,那就贯彻到底!“你不是说喜欢我妈妈吗?你还和我们住在一起。”
禅院甚尔震惊极了,“兰惠知道了要说你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早春更是震惊,“兰惠大人,你教了悟少爷什么?”
冬阳:“……一个诙谐的救甚尔于苦海的方式?”
她又说道,“但其实如果甚尔没那么抗拒的话,我可不会阻止,因为这不是挺好的嘛,甚尔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啊,就是那个…经常在小说和动漫中出现的青涩的初恋,无悔的青春。”
受异性欢迎是一种魅力的体现,冬阳觉得没什么不好。
什么青涩的初恋,无悔的青春。
听力超绝的禅院甚尔腹诽,
那种东西……听上去太陌生了。
“什么?原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看来还不是女朋友。”
“看着就是想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离开她,换姐姐我。”
禅院甚尔眼睑一颤,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适刺耳的东西。
五条悟发觉甚尔的脸色变了,而他打断他片刻迟疑的就是女人惊喜的呼声,“呀,真是漂亮的孩子。”
“还戴着时尚的小墨镜呢!”
“眼睛是蓝色的哎,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长大后一定是个帅哥~~”
五条悟被围上了。
一听到她们刚刚相中的带着青涩味道的男人(外人视角下的甚尔)其实已有目标,一半女人立刻失去了兴趣,她们转而对悟产生了浓厚的怜爱之心,发觉到这点的五条悟瞳孔地震,立刻透过人影交叠的缝隙看向冬阳,无声的喊道:妈!救我!
冬阳从女人们稍微有些过界的行为中意识到了什么,而没等她上前,禅院甚尔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好几声邀约,拉着五条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的态度有些不好,语气略凶,冬阳听到了女人们气愤的抱怨声。
脱离了包围圈后,禅院甚尔一掌按上神子的脑袋搓了搓,“再重申一遍,别乱叫。”
五条悟嘁了一声,“这个好像是你占便宜了。”
冬阳忽然说,“是职业猎头。”
“猎头?”
“早春,你好像并没有去过那种场所。”冬阳收回打量那几位女性的视线,“是经常混迹在牛郎店的顾客,里面的女性能为了男人一掷千金。”
这种赚钱的产业港口mafia也有。
早春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禅院甚尔会被盯上。
禅院甚尔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大概是痞气,青涩,以及一分惹得女人怜爱的颓废丧气感……那种晦涩阴郁的气质就像是被生活打击过,于是心脏破开了个口,而他又不危险,他全身上下都显现出一种新生的感觉,新生且破碎,这些信息在这些女性的眼中非常有吸引力,因为拿下他就会达成一个结局——“拯救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小狗”。
接下来一段时间,冬阳发现黑发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迷。
但是禅院甚尔是个不善于表明心迹的人,刚刚相处的时候,冬阳便发觉他被恶意磋磨成了比浑身带刺还要糟糕的状态,他抗拒他人的接触,也抗拒敞开心扉,而抗拒的前因是他觉得一切都烂透了。
能跟着她回五条家大概纯粹是因为儿时初遇那段称得上美好的记忆,或许是禅院甚尔心中格外柔软纯净的地方。
这个症结现在仍然有,他对陌生人不会抱有善意,同时对社交所需要的礼仪和潜台词都十分匮乏。
冬阳直接问他,“怎么了?”
面对冬阳直白的视线,禅院甚尔摸了下后颈,“没什么,就是觉得哪里奇怪。”
“比如?”
“那个……”禅院甚尔撇开视线,梗着脖子干巴巴道,“他们说我是小白脸……”
悟:“小白脸是什么?”
禅院甚尔把凑过来的五条悟推到了一边。
冬阳把刚买的饮料递给他,“你不高兴是对的,因为那些话是轻浮的。”
是的,轻浮。
“坦白来说就是冒犯。”
性骚扰可不分男女。
禅院甚尔握着冰凉的饮料,烦躁的内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冒犯。
感到冒犯的前提是那个人有自己需要被尊重的意识。
禅院甚尔惊异的发觉了这种心态变化……他记得曾经跟不良混的时候,也有不良少女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哥的叫,而那时他只觉得这些人无趣且聒噪。
“不过你让我想到了一件事……”冬阳对他说,“甚尔,你要不要去上学?”
禅院甚尔:“……?”
冬阳能给他争取到家系入学的资格。
他们已经足够熟悉,她认为甚尔去咒术高专是正向的发展。
这届新生中只有一个加茂,剩下两个都是从民间找来的孩子,没有被咒术世家的非术师者非人理论荼毒过,虽然甚尔错过了入学和他们相识的时机,但一个班就那么些学生,插班生更是特殊,应该不会被孤立。
他可以拥有朋友,三年同窗结下深厚的情谊。
禅院甚尔意会到了冬阳的安排。
他沉默的垂下眼睑,没有拒绝,
真要说的话,禅院甚尔是对此抱有某种期待的。
那天他们准备回去时,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了被围上的冬阳。
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肃穆,低语几番,一齐冲上去,“妈妈,原来你在这里!”
禅院甚尔被悟带的,有一个称呼差点儿脱口而出,硬是用结巴止住了,“欧卡、卡……”
五条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脑海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五条悟抿了下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声,“……好吧。”
他等待着,但是禅院甚尔到最后也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打发走了搭讪者,冬阳被他们两个逗得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搞什么呢,尤其是甚尔,欧卡桑都没有念完,呆呆的杵在那里。”
禅院甚尔当个拽哥揣着兜来掩饰尴尬。
他舌尖滚动,无声的念了下那几个音节。
五条兰惠刚刚没有表现出抵触。
八月,山之日,早春和千风都有事情做,冬阳带着两个孩子去爬了趟山,意外在山中发现了一只诅咒,冬阳把咒具交给了禅院甚尔,对方很快上手,成功将其祓除。
战斗的过程虽然不惊险,却很刺激,因为咒灵术式的关系,他们脚下的山体大幅度移动,个子更小速度偏慢的五条悟体验了一把被抛到天上,然后又被母亲牢牢接住的滋味,他在战斗结束后有些郁闷,“这次我又没有成功发出[苍]。”
术式顺转·苍。
继黑闪之后,五条悟开始研究更强大的攻击招式。
强化负面力量的[无下限咒术],能够成为[吸引]对方的力量,这大概就是苍的原理和效果。
五条悟摘下登山衣的兜帽,眸子闪着微光,他细碎道,“甚尔好像……也蛮强的。”
禅院甚尔把玩着冬阳的咒具,冬阳一看就知道他在试手感。
“怎么样?用得惯吗?”
“还行,感觉有些重了。”
“这是仿照游云做的,过几天我去给你弄个顺手的。”
随后,冬阳发现禅院甚尔露出了一个带有深意的表情,他还当着她的面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冬阳顿时明白了,这两个孩子有秘密瞒着她。
她觉得新奇,并把这事告诉了早春,“原来二孩家庭是这个感觉,孩子之间会有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秘密。”
早春无语凝噎,“什么叫二孩家庭啊……”
冬阳仰倒在沙发上,懒散的看着天花板,“你说他们两个能瞒我什么?”
“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隐约觉得是好事。”
冬阳看了一眼手机,“千风最近也忙得不见人影,但我查过最近[窗]的记录,应该远没有让他这么辛苦的任务量……这小子在干什么?”
早春稍微紧张了一下,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胡说道,“他好像被高层针对了,被派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查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的下落。”
冬阳眼神一凝,“哪边的橘子?……算了,我大概知道,看我不爽又拿我没辙的话就会去折腾他,我去查查这是什么时候的任务。”
早春吞咽了下喉咙。
第二天,在橘子那打探到任务情况,但是发现任务两天前就已经完成的冬阳意识到这帮人在合伙瞒自己。
她沉思了几番,首先排除自己被背叛的可能性,再次排除自己被冷暴力的选项,能让他们如此团结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当天,冬阳带着即将发生什么的雀跃心情推开了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绝对被精心准备的生日会。
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生日。
以及被送到眼前的惊喜——
她一直想要的特级咒具,游云。
那一刻,冬阳的心甚至沉了一下。
但是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了格外欢喜的表情,去迎接这属于自己的盛宴。
作者有话说:
甚尔和悟搞来的,冬阳意识到这两个人玩了个危险的。
第74章
那场生日宴,冬阳作为主角,大概贡献出了这辈子最多的笑容和笑声,她甚至笑出了眼泪,然后让两个孩子坐好,一手一个搂住,让千风给他们拍一张照片。
五条千风找着角度,说道,“甚尔,你太僵硬了,面对相机要露出笑脸。”
禅院甚尔扯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微笑。
千风沉思,“……可能是因为你的眼睛比较小吧,所以显得阴沉沉的,不过DONT MIND,悟和兰惠的眼睛很大!”
禅院甚尔:“……”
五条悟转头看他的脸,“噫,原来你见到相机会紧张啊。”
禅院甚尔甚至想起身让出位置,但是肩膀上的手重得他根本抵不过,被老老实实的按在了原地,他直视着漆黑的镜头,某种习惯性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逃避。
逃避直视自己。
冬阳说,“甚尔,你还记得上一回千风和我们一起去甜品店,吃了过量纳豆的事情吗?”
五条悟猛地睁圆眼睛,禅院甚尔迷茫了一下,“记得,当时我去了卫生间,而你出门买饮料了。”
“你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五条千风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却尽职尽责的端好了相机,早春扭开脸去直抖肩膀,五条悟弯起唇角,坏笑道,“他放了好长一个屁,然后早春阿姨说:快开门,兰惠大人开着机车回来了——”
禅院甚尔定住,大脑加载中。
随后,他胸膛震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向了这个笑话的主人公——五条千风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配上那个表情,禅院甚尔一个没忍住,发出了爆笑声,“噗,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格外自然坦荡,嘴巴咧开,眉眼的阴霾一扫而空,微昂起头刘海儿都在散在了一边,冬阳和悟适时的露出了完美的笑容,随后,刺眼的闪光灯一晃而过,将这一幕永远的记录了下来。
禅院甚尔渐渐收敛起笑脸,便听到青年的感叹声,“拍得真好啊,你们三个的表情兼职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吗?
禅院甚尔摸了下自己的唇角,那个抹不去的疤痕还有凹凸不平的触感。
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融入进去,并且被接纳的——
当天晚上,等孩子们都睡去,冬阳把早春和千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灯光下,女人眸底幽幽的闪着光,气息悠长,面容沉郁,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蔓延着沉重的气氛,似乎有谁压抑着怒火。
显而易见,这简直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五条千风悻悻的想到,兰惠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发火。
从这个视角来看,面前的女人可真是危险。
“说吧,你们怎么搞到游云的。”
五条千风和早春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激灵,赶忙回眸直视冬阳的眼睛,却因为对方眼里蕴含的情绪而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和心虚。
“悟的生活我有一部分是不参与的,因为我不会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他所有外出的行动都会跟着泽之。”
因为五条家会对神子倾囊相授,会给他最大的资源教他掌握咒力和咒术。
“甚尔也已经十六岁,除了训练,我也不会特意询问他的去处,他会拿钱去打游戏,去闲逛,可虽然如此,我也不至于眼瞎到这么彻底,而他们竟然能在我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拿到游云……早春,千风,我第一次提游云的时候就是跟你们,我们也研究过怎么找到它并得到它,所以你们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孩子的一片心意,冬阳没有泼冷水,她选择先问清楚具体情况。
五条千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一开始,是悟来问我送给你什么好……我的回答是花,衣服,首饰一类的东西,但是他都拒绝了,并且对我说——”
“你好俗套啊千风叔。”白发神子睁着眼角上挑的漂亮眼睛,“我妈妈什么都不缺,而且花朵我也送过了,花朵除了做成标本能储存起来,其他的结局都是枯萎,我要给她对她有用的。”
随后他定定道,“武器。”
当时的千风只当这是童言,“武器的话,真正适合你妈妈的是咒具‘游云’,但是它已经失窃了,你可以从忌库里再找一把给她。”
可是五条悟不要替代品,既然游云是最好的,那他就要给母亲游云。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甚尔,因为他们曾经与诅咒师团伙有过交集,他们直面过对方,与其战斗过,曾踏入过那个圈子。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一合计,两个人的脑回路非常顺利的碰在了一起。
禅院甚尔当初被邀请入诅咒师团伙时,曾加过一个类似于中介身份的人的联系方式,“孔时雨,听说之前在一个小镇上当刑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行了,但是他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早春都没有接触到的黑市关键情报人物,其实早已对禅院甚尔抛出了橄榄枝,他们两个搭上了线,但一直没有真正的开启合作过。
有钱的事情大家一起赚,在禅院甚尔直戳了当的联系孔时雨问游云的下落时,对方立刻告诉他有门道,只不过报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钱,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攒到吗?”
五条悟听到那个数字时惊了一下,“我可以找泽之要报酬,因为我偶尔会被带去一些诡异古怪的地方用六眼探查,也会去做祓除诅咒的训练任务,只要我将这些明码标价,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
但那只是一部分钱,远不能够他们敢在冬阳的生日前凑齐。
禅院甚尔轻易的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以接私活儿。”
“私活儿?”五条悟抬眸看他,“你要去帮诅咒师做事?”
“不是,是以个人名义接下委托。”禅院甚尔说道,“孔时雨很相中我,他好像还并不清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上次他把那个术式用血咒杀的人带过来后就离开了,大概回国了一趟。”
“回国?”
“他是韩国人。”
“怪不得名字这么奇怪。”
这一个微妙的时间差让孔时雨错过了一份重要的情报,那便是禅院甚尔已经拥有了与诅咒师敌对的倾向动机。
但是禅院甚尔并不接伤人杀人的任务,而这类任务往往是最值钱的,所以他攒钱的速度也一般。
两个人那天晚上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然后得出一个方法——先给定金,看到实物后便抢过来!
“那是五条家的东西,从我们家盗走,所以抢回来是天经地义的。”
禅院甚尔:“你还会用‘天经地义’?”
“为了避免拿到假货……我能用眼睛看,那么甚尔,你能试出真货的手感吗?”
“我试过兰惠现在手里用的次品,真的大概会更重,更有质感一些。”
如冬阳所观测到的,黑市并没有形成一个庞大规整的体系,它是混乱的,可以说只是一个情报网构建的交易平台,所流通的商品皆是偷盗来的脏物,发掘的术师遗物,或者诅咒师们自己研究的邪门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公办的交易地点,所有的交易都是私下接触达成的。
听到这儿,冬阳明白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挣钱,那这个事情的性质还算轻的,但是他们两个采取了更危险的举措,将自身都划入了计划中:他们用定金,亲自验货的理由将盗走游云的术师引来,然后当场碰面,并拿着武器逃了。
“没有逃,他们把那个拿游云来的人交给了总监部。”千风说,“是我审理的。”
“那就更有问题了……”冬阳扶了一下额头,“千风,为什么瞒着我?”
青年垂下眼睑,“……抱歉,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但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并且结果是好的,我就……”
早春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看来,悟和甚尔简直立了一件大功,不仅抢回了本属于他们的咒具,还把强盗绳之以法,“兰惠大人,您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这其中最大的错误——便是他们以身涉险!”
冬阳压着心惊的怒火,那种后知后觉令她有些悚然,而她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最本质的原因——“先不说甚尔,他本身就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倾向,所以肯定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而悟,他不知道自己在挑衅一个多么恶劣危险的势力。”
一瞬间,冬阳将五条悟最近的状态再次回忆剖析了一遍。
她忍不住低下声音,“我让他觉得,敌人很容易打败了。”
千风一怔,“什么?”
“我每次都能保护他,还带着他和诅咒师战斗过……他的身边是我们,我,你,甚尔,都是不同意义上的强,而他拥有洞悉万物的眼睛,拥有领先同龄人的才能,这会让他觉得我们无所不能,无人可敌,所向披靡。”
“……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是悟还没有成长到独当一面,他没有阻止甚尔,因为他不觉得甚尔去接触诅咒师,去接私人委托是‘犯险’。”
这是思维的盲区。
五条千风懂了,“是危险意识——悟没有预想过可怕的后果。”
早春恍然大悟,“类比一下,会不会就像我小时候虽然被教育过水边危险,但还会去水边玩的心理?”
冬阳不会去踩两个孩子的好意。
但是她想,这件事绝对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导。
而对甚尔和悟的教育是不同的。
对已经十六岁的甚尔,冬阳采用的方式是突然变得恐怖的体术课。
以往还能有来有回的周旋一番的禅院甚尔,第一次在体术课上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疼痛。
冬阳并没有打他的脸,那太伤自尊,她只在正常范围内用了些力度,让他的身上多出了些完全不会伤及根本的淤青,“痛吗?甚尔,人受伤是会痛的。”
禅院甚尔露出了你在说废话吗的表情。
他狼狈的撑住膝盖,感觉今天的冬阳格外难打,带着比之前都要激动的气势。
“但是这份疼痛只是身体变强的累积,是经验,是训练会带来的后果,而他人给予的疼痛关乎性命,是伤害。”
冬阳严肃着表情对他说,“我不会带着杀你的心思和你战斗,但是敌人会。”
“你想死在那些人手里吗?”
禅院甚尔怔住了。
虽然不明显,也是第一次见,但他就是知道,自己的老师在生气。
她的语气完全不在说笑,明显像是知道了什么。
因为什么?
生气的理由是他的弱小吗?
不是。
似乎是……他去和敌人战斗了,他并没有去珍惜自己?
禅院甚尔觉得心脏提了起来。
“甚尔,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担心你?”冬阳对他道,“如果你某天突然失联了,我会感到茫然,担忧,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感到心痛,我甚至会产生没有保护好你的自责,我到现在都没有让你出任务,就是觉得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你还没有到能完全保护好自己的程度。”
禅院甚尔好像听到了很陌生的话。
陌生的是——这种话竟然是别人对他说的。
“我……”
而悟那边,他看到了因为出任务而吊起胳膊的五条千风。
和阴险的咒杀不一样。
这一次的千风受伤,是因为战斗。
那次咒杀事件,在母亲的安排下被完美解决了——甚至于五条悟和实施咒杀的人对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千风还问过冬阳,为什么“受伤”的他。
冬阳说,“因为我觉得我要是受伤的话,悟的阴影会大一些。”
第75章
冬阳知道疼痛教育。
并不单纯指物理疼痛。
即用完全破碎的结局给予被教育者深痛的领悟。
她在黑手党当保镖的时候,亲眼看见过雇主因为小儿子喜欢宠物而将宠物杀死,以逼迫孩子变成所谓冷酷强大的人,大儿子某次决策出错给组织造成了一定损失,雇主第一做的事情不是让他的孩子弥补,而是将其孩子的属下杀死,以此来惩罚他的行为,表面却说‘我这是在教育你不要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这在冬阳看来不过是在彰显他病态的掌控欲。
她也听过一起当保镖的同事分享老师训练自己的经历,比如被关进满是幻兽的角斗场来逼迫自己为了活命而奋斗,比如构造一个可怕的条件,“如果你今天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你的女儿就会被他雇佣的杀手杀死”——这样的训练效果是显著的,他们都飞快作出了抉择并成长起来了。
如果她以自身受伤来提醒悟恶人的危险性的话,那么这便不是警醒,而是施与恐惧。
恐惧的确可以使人变强,但那只能达成“变强”这一个结果,其中的痛苦,心理压力,就仿佛是达成目的的过程中不重要的附属品。
“所以我是那个‘教具’啊。”五条千风扯了下嘴角。
“悟大概能看出来伤口的真假,真要让你故意受伤我也过意不去,只能说实在巧合,刚发生这种事情你就受伤了……真是省得我再思索别的方法了。”冬阳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青年明显很有精神,“但这点儿伤口不行,你再装得快死一些。”
五条千风很是理解冬阳的意图,他往沙发上半死不活的一倒,“我懂了,你就看我的表演吧……但是作为回报,请安慰我。”
冬阳轻笑一声,“辛苦了,千风。”
五条悟见到了吊着胳膊的五条千风,神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病态,但很快,那双奇特的眼睛便告诉他面前的人一点儿事都没有,痊愈只是时间问题,他忍去心中见到亲近之人受伤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千风叔?”
五条千风说,“兰惠交给了我剿灭咒诅师窝点的任务……”
五条悟把靠垫往他身后摆了摆,小心的摸了摸青年受伤的手,一边做着照顾他的举动,一边嘴贫道,“好逊啊千风叔,面对上不了台面的家伙都会受伤,快点儿好起来吧,你这个样子怎么和我打游戏……”
按照以往的经验,五条千风会露出笑容和他开几句玩笑。
但是今天,五条悟收到了一条奇怪的反馈。
青年的精神极度的萎靡,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强撑起来的笑容,对悟说,“是吗?那可能真的很逊吧,如果不是兰惠来得及时,我可能就不只是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五条悟滞了一下。
他的眸色倏然变得认真,“发生什么了?”
“对方拥有完全克制我的术式……悟,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啊。”青年伸手罩在五条悟的头顶,极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接下来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正好去年几乎没怎么陪你,你想去北海道吗,还是关谷,正好我都能去了。”
五条悟觉得哪里不对。
他觉得五条千风的神态很是陌生,那副模样令他心头一沉,看过千风后立刻就去找了冬阳。
但是冬阳去工作了,暂时不在家,所以五条悟郁闷的去了禅院甚尔的房间,推门便是浓郁的药膏味,禅院甚尔正在给自己涂药,是冬阳特意叮嘱他的——虽然他觉得淤青这种伤势,放着不管很快就好了。
他的皮肤上红紫一片,正是看着最为严重的时候,五条悟眼神一凝,“你受了好多伤啊甚尔,和妈妈训练时落下的吗?”
“嗯。”禅院甚尔点头,一提这个他的心情还好了几分,“最近难度提升了,感觉有些吃力。”
【“甚尔,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担心你?”冬阳对他道,“如果你某天突然失联了,我会感到茫然,担忧,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感到心痛,我甚至会产生没有保护好你的自责,我到现在都没有让你出任务,就是觉得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你还没有到能完全保护好自己的程度。”】
听到这些话后,禅院甚尔呐呐的完全不知作何回应,他有面对恶意的充足经验,但是面对如此柔软的情感,他却像被泡在温水里般不知所措。
明明是舒适温暖的,他却害怕溺死在里面。
所以禅院甚尔只是笨拙的道歉,而回应他的道歉的是抚摸上脸颊的一双手。
那双手并不柔软,其实很难联想到女性的特质,它搭在脸上,就让禅院甚尔感受到了被捧在手心的,没有实感的轻飘。
上一秒还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的手这一刻在安抚他,手的主人定定的对他说,“好好珍惜自己,甚尔。”
……
“你在傻笑什么啊,甚尔?”
哦,小神子在叫他。
沉浸在思绪中的黑发少年回神,把药往他手里一塞,转过了身去示意他帮忙涂后背的伤,然后更加肆无忌惮的扬起嘴角,半眯着眼睛道,“在想你妈妈。”
“噫……”
五条悟故意用了些力道,果然甚尔一抖,“小气的小鬼。”
“淤青就是要揉开才行啦……”
这个插曲过后,房间一时沉默下来,五条悟低低道,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
“千风叔变颓废了。”
“颓废?”
“他和以前不太一样。”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挤在千风房间的门口,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就看到一个了无生气毫无活力,完全反常态的五条千风。
“他出完任务就这样了。”五条悟说,“我觉得他的状态很差劲。”
禅院甚尔若有所思,他从五条悟的口述中了解了所谓的事情经过,“你说他遇到了强大的敌人差点儿死掉,被老师救了才能回来?”
“嗯。”
“是受到打击了吧。”
“打击?”
“上次濒死的体验,他没有反抗的时机,也就是反抗不了,而这回他是反抗了,但是不敌。”
“……不敌?”
“也就是失败了,有受挫感。”
“……哦。”
五条悟闷闷应声。
过了会儿他说,“也就是说,千风叔现在需要安慰?”
他们以为五条千风只是一时的消沉,悟把这件事告诉早春,还听到早春这样说,“我猜他是想要兰惠大人的安慰吧,男人就是这样的,他在借着伤势撒娇。”
五条悟有些震惊,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他在撒娇?”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解释,但是情绪会传染,亲近之人受伤的事也让五条悟有些低沉,有些愤懑,即便他没有生命危险,也让五条悟觉得有什么已知的事情开始失控,有什么坚定的认知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一切在冬阳回来后爆发了。
五条悟想去问冬阳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千风明显没有心情细讲经过,然而他在房间的门口,在仿佛不经意打开的门缝外,见到了平凡却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将脸埋在母亲的膝盖,犹如孩子般颤抖着肩膀的五条千风,以及他哽咽的嗓音。
……哽咽的……嗓音?
那一刻,五条悟觉得周围猛地静了下来。
堪称恐怖的安静,整个世界只有那个青年痛苦艰涩的声音,
“我不行了,兰惠,我真的很害怕。”
“那个场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轻敌了,和他展开了战斗……如果不是你发现得及时,断掉的就是我的脖子和脊椎……”
“我现在甚至拿不起武器……咒力,咒术,都变成了噩梦一样的诅咒…!”
害怕,退缩,这些情绪并不陌生,但是出现在了一个完全不在五条悟认知中会出现这些反应的人身上。
“叮——”
风铃的声响拉回了五条悟的思绪。
他颤动了一下僵硬的指尖,瞳眸圆睁,睫羽下的眼睛清楚的映进了伏在母亲腿上哭泣的青年。
——受伤能给予的反馈是单一的。
五条悟感知到的是——
成年人的崩溃。
原来他在顶着莫大的压力。
突然有什么后知后觉的产生了回响,震在了神子的耳边。
他沉默的注视着青年的神态,听着青年痛苦的宣泄,从头到尾一动不动。
五条悟忽然根据五条千风的描述,幻想到了那个场景。
扭断的脊骨,因轻敌大意而不可挽回的悲剧,因为他的逝世而痛苦的母亲。
半小时后,陪了五条千风许久的冬阳拉开了门,正正和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白发的神子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出口的声音沉着且冷静,却好像夹杂了什么艰涩的东西。
“妈妈,我有事情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事。”
如今正是深秋。
五条悟恍惚感知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在母亲的办公室,将自己如何拿到游云的经过原原委委的说了出来。
他的倾诉带着一种异样的理智,也便是全然的认真。
“抱歉,妈妈。”
最后他说,
“我让甚尔去做了危险的事。”
神子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湛蓝的瞳眸比帕拉伊巴宝石还要剔透。
“我也让自己去做了危险的事。”
“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想到失败了会怎么样……而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样。”
他若是受伤,无疑会让母亲痛苦。
悟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冬阳的手。
“我很抱歉,我瞒着你去接触了诅咒师,明明你们都为了保护我倾尽全力。”
冬阳安静的凝视着他。
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悟变得格外成熟。
他在向着她的梦中,那个气质稳重,气势惊人的青年逐步靠拢。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幕妈做的梦,具体可见下半部分,全都是不说话的5,5从外表上来看真的很成熟稳重()
第76章
那之后又马上到了初冬。
五条千风装模作样的萎靡了一阵,又是一副成熟大人姿态满血复活了,并煞有其事的对五条悟说,“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一蹶不振,我可是成年人,我的心脏很强大的。”
五条悟:“噫……”
五条悟:“可你趴在我妈妈的腿上哭……”
五条千风顿了一下,竖起食指一本正经道,“即便是咒术师,也可以宣泄负面情绪的,更何况我找我姐姐求安慰,不行啦?”
不知是不是这一变故的原因——冬阳觉得一定是的——五条悟在训练变强方面比之前还要努力认真。
如果说他曾经进行训练是被动接受家族的安排,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不满足。
他向泽之提出要接更难的任务,更高强度的训练,甚至再次因为偷偷开长时间的无下限而流鼻血,心虚的自己处理干净后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谨记照顾好自己的真理,见到极限了便收。
“我想变强。”
五条悟说,“我想变得很强大,能站在妈妈的身边。”
他和禅院甚尔呆在一起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越来越积极,两个人经常相约一起训练。活在拥有力量甚至靠力量排名的世界,可能谁都想过变得无坚不摧,拿到某种受人敬畏的称号。
其实悟不止一次渴望过变强,之前或许是家族催动,现在估计加了家庭氛围使然,冬阳也从未松懈训练,从这点上,五条悟一直看在眼里。
他们一家竟然一个懒惰的人都没有,某种程度上真是劳模。
也是这个时候,冬阳把禅院甚尔送去了京都的咒术高专上学,她有一瞬间考虑过让甚尔去普通的中学读书,但是这条线很快就被她pass掉了,因为甚尔没有接受过升学教育,不是她需要甚尔考个大学再找份工作,而是在学生时代,尤其是东亚各国,分数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人的荣辱,甚尔的性子和天赋也不适合局限在课堂上,冬阳甚至能联想到他上课睡觉到逃课到学生们觉得他奇怪的场面。
禅院甚尔成为了咒术高专的插班生,是以家系入学的名义,这个家系还是禅院家,过程倒不怎么困难,冬阳向禅院直毘人提出了建议,对方表示无所谓,并且有些意外冬阳真的会对禅院甚尔这么上心。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禅院直哉得知,禅院直哉愣是跑到了高专堵甚尔,要再次亲眼看看被接到五条家的零咒力者成长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被禅院甚尔彻底的无视了,因为那天冬阳去参加他的简易入学仪式,并像所有初次升学的孩子那般,他们两个在校门口拍了纪念照片。
照片中,禅院甚尔穿着深蓝色的高专制服,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黑发红眼的女人。
制服也是增添同期相融感的一大因素,事先便被冬阳准备充足。
那张照片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梦幻,禅院甚尔在晚上躺在床上,举着被裱起来的照片盯了半天,然后将相框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旁边就摆着冬阳生日那天拍的合照。
因为不管是五条家还是咒术高专都在京都,所以他往返非常方便,一周中大半时间都会回家住。
禅院直哉被无视后,不知为何对禅院甚尔更感兴趣,照他的话说,那是强者的冷酷,强者的威严。
冬阳从悟那里听到这种话后一阵失笑,“他竟然和你说这个,你们该不会会成为朋友吧?”
五条悟垮起了脸,“妈妈,那个小鬼超级讨厌的,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啊!”
“哈哈哈哈……因为我觉得性格鲜明的人都很有趣,你没发现吗,直哉虽然长在禅院家,但是对甚尔没有恶意,他其实骨子里有不服管教的叛逆心哦~”
“那个张口闭口要和女人结婚的家伙……”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冬阳离开了自卫队,她离开时带走了所有地级成员,整个自卫队登时分了家。
地级往上是空,空级往上是天,但人数是3:2:1,她没带走的属于“精英”,所以长老五条一鸿虽然对此现状抓毛火大,但却因为层级管理制度,部下离心等因素,没有做什么反对,他忌惮五条兰惠把其他自卫队成员也收揽了过去,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将她和她的那伙人打发走了,然后扩招了一批新的孩子,最小的才十三岁。
冬阳并不在意什么天空地之分,因为这些人都有成长空间,实力不会一成不变,就算有些人的术式不适合战斗,但作为后勤也是强大的后盾。
五条家的老家伙们虽然时不时就要刺挠一下冬阳,但是嘴炮冬阳也会,对方说她是妇人心不会成大事,她就说对方老糊涂半只脚已经入土,估计马上就死了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嘴炮到最后泽之从面目隐忍青筋直冒到无聊的翻白眼,果然人的容忍下限会在无计可施时降低,他们当初还会对口头不敬的五条兰惠感到冒犯,现在竟然习惯了那种与众不同。
刺挠的原因大部分是在揪冬阳做事的“不妥”——比如从总监部那里保下有嫌疑的人。
真正在总监部掺和上一脚,冬阳才发觉被判刑的人比她想象得还多,高层们秉着宁可监禁错杀不可放过的准则,将能看到咒灵惶惶不安意欲揭发这类现象的人标上造谣传谣的罪名,将自小生在偏远乡下,不了解所有相关知识,在十几岁意外动用了咒术的少年判处死刑,从发现到判刑的过程中完全没有给人任何辩解自证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连解释和引导都没有。
很简单,所谓给予这些人解释,引导这些人的未来,就是承担了他们未来可能犯下的罪责,而高层们害怕承担责任。
“可太荒唐了……”冬阳翻到这些烂事时忍不住扶住额头,“一个村子的人在这几年相继得病,现象古怪,于是派人去查探真相,而实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因为身体特殊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咒力,导致村子的人发烧眩晕身体沉重,于是决定将这个‘罪魁祸首’处死……我没看错吧,这孩子明显拥有咒术师的天赋,再不济也是辅助监督,他完全不知道村里人得病和自己有关,就被迷晕带到了审讯室。”
五条千风正好有空在办公室和她一起聊这件事,“这种现象好像一直存在吧,到了近代有了显眼的‘罪名’了而已。总监部需要给政府一些‘实绩’,‘交代’,而他除掉的这些异象就算是能交差的功劳了。”
冬阳问,“你在总监部干活的这几年见到过多少件类似的事?”
“据我所知的大概三件,第一次遇到的是一个无意识诅咒人的上班族,他会把讨厌的家伙的名字写在本子上,然后对着名字大骂三分钟,大概是这个自我纾解怨气和不忿的行为日积月累的为他完成了‘训练术式’的任务,他在某天‘诅咒’成功了。”
“死了?”
“嗯,死了。”
“第二件是货车与公共汽车相撞的事故现场,有个人因为看到货车撞向自己——总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一车人都死了的情况下只有他还好好的。”
冬阳睁大眼,“这人也被处死了?”
五条千风点了点头。
“他那应该只能说是用咒力或术式在车祸中保全了自己。”
“对,我也这么猜测的,但是高层怀疑那场车祸是他造成的,因为只有他活了下来。”
冬阳觉得窒息且智熄。
“活下来都有罪了?!”
五条千风定定的看着她,“所有人都死了的情况下,活下来就有罪了。”
“他的罪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但原因大概有三种——”
“要么是凶手,要么是知情未报,能救未救,要么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兑换折损了他人的利益,总之是不被咒术界记录和掌控的未知。”
“……那次是秘密处刑,我们这些术师也不知全貌,只知道他有罪。”
冬阳咳嗽了两声,“好……继续。”
“还有一件,是请愿自杀。”
“自杀?”
“嗯,似乎是那人三十岁才知道自己拥有超出认知的力量,把过去看到的咒灵都当作自己的臆想,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告知真相后一时接受不了世界观崩塌,就说总监部是一群疯子,诈骗团伙,然后自杀了——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高层刺激,授意,还未可知。”
“……”
冬阳深呼一口气,双手交叠抵在额头,过了几秒后才将那口气幽幽吐出。
屋内的青年安静的注视着她,冬阳思索着现在咒术界的局势,得出了一个垃圾煞笔凑一窝的结论,“……完全在自我消化。”
千风沉默了。
“你忙得屁股都不沾地,一个恨不得分成两半用……”
“首先声明一下我的屁股不需要沾地……”
“一级术师可以包揽所有任务,二级可以出二级及之下的任务,但仍然人手不够。”冬阳的声线冷淡,“人手不够,所以咒灵需要排队祓除,而咒灵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等待的过程中也会增加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五条千风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了冬阳要做什么。
于是果然,他的预想成了真,冬阳开始干预总监部的决策,光她一个人的反对票是不够的,所以她开始“拉帮结派”,拉拢也是用的最简单的手段,给钱,或者找保守派。而需要所有高层参与的议会往往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一般一个人的惩处需要三到五个高层来决策,所以保下原本会被秘密处刑的人并不算难。
保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引导,分派。
钱的用处可太多了,最耗费的一项便是“招兵买马”。
冬阳也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用,早春深受她赚钱精神(?)的影响,在建立起非常成功的富婆人设后就进入了所谓的上流圈子,那么投资,拉资源的事也变得不再寸步难行……不,甚至可以说她的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大海。
家人的忙碌也影响着五条悟,他和甚尔蛐蛐,“我知道,这就是‘富家子弟’。”
禅院甚尔戏谑道,“呦,富家子弟。”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里面的男主通常来自有钱的某某家族,比如一之宫啊这些财阀世家,然后自小缺少父母陪伴,长辈关爱,不会表达情绪,全身上下穷得只有钱。”
禅院甚尔忍俊不禁,“那可太穷了。”
以往的他可能会嘲笑编剧的傻瓜脑回路,出身那么好的家伙已经是成功者了,又怎么会闹个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的蠢样。
但如果真的有值得托付一切的感情的话……
“但是我妈妈很好啦,她每天都会回家,周一和周日还会带我们出去玩……”
没错,周一和周日。
冬阳给自己选的公休日,周一时街上人流量少,很多场合都能预约上,周日时人流量多,适合一些热闹才有趣的活动。
冬阳按时回港口mafia工作,时间的流逝在她的感官中是乘二的,她拥有两份人生,所以竟然一时不觉时光匆匆。
她交给中也打理的宝石走私渠道已经完全成熟,中也还得了个“宝石王”的称号,被冬阳知道后笑了好久,赭发少年脸色微红,略微炸毛又戏谑玩笑的叫她“黑雨玫瑰”,她就叫他“宝石王”。
这段愈加繁忙的日子竟然在结束前,迎来了一个高峰。
——令咒灵如雨后春笋般大量冒出的天灾发生了。
第77章
冬阳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便认识到了,这是个地震频发的岛国,由地震也可引发海啸,山体滑坡,火山喷发,只不过一般来讲地震的级别都不会太高,也几乎次次都有警报,低级别的地震甚至不会激起人们的避难心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而这一次的天灾发生在深夜,关东地带。
“关东地带……横滨和东京那边?”
凌晨,冬阳被一通电话叫起,她随意且快速的单手穿好衣服,给她打电话的辅助监督似乎在车上,背景音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播音机的男音,“对,震源在东京湾西南,死伤人数还在统计,正在急速上升中,救援方面不需要您出手,消防员和民间自发组织的救援队已经前往,但是这种级别的灾害……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都会诞生咒灵的,需要提前调派人手准备好。”
冬阳打开了电视,提前调到了无声状态,她盯着散发幽蓝光芒的屏幕,“……原来如此,地震还引发了火灾。”
“沿海地区还有小部分海啸,海水倒灌进了地下商场,淹死了很多人。”
自然灾害的确是引发负面情绪的一大要素。
就像现在,灾害发生了一小时以后,媒体已经就位,开始给民众报道灾难回顾,直播灾难现场,各个救援部门紧急出动,网络上迅速出现了热议词条。
冬阳也出了门,她悄无声息的去悟的房间看了眼熟睡的神子,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趁着夜色出门了。
灾后救援不在咒术师的工作范围内,但是他们需要和政府人员扯皮,为之后的咒灵频发现象做好人员分配方面的沟通,同时还要提防诅咒师趁乱搞破坏,一时间能谈的东西很多。
某些大事情上,高层会意外的团结,因为天灾关系着交通,会牵连一系列贸易活动,会影响股市,且天灾的本质是没有具象化的敌人,他们对这种事情有充足的处理方式,所以一晚上过去,他们的交谈很是像话,第一次让冬阳觉得这些家伙有点儿高层的担当。
各个咒术世家按照比例分派出了固定的人手,酬金相较于平常要低很多,潜伏在人群中的窗会更加警惕,侦查咒灵的动向,同时他们和政府筹划了各种对于受害者和民众的安抚工作。
冬阳听到这儿开始皱起眉头,她对政府方派来的人员说,“叫媒体少点儿宣传,让民众感知苦难,便是在用他们的同理心来制造‘痛苦,恐惧,遗憾’等负面情绪。”
而政府人员说,“这一点,实际上我们有去向电视台示意,但是效果不大,因为我们不能做全面封锁消息的行动,而且……”男人抬眸看着冬阳,“政府需要民众自发捐款。这种规模的灾难,除非断网,不然消息无孔不入,但是那显然不合常理,会让民众产生更大的疑心,从而诞生更大的恐慌。”
“效果不大?明明是为了收视率——我说的少作宣传是少用苦难做文章,对于灾难的公示其实只需要官方便足够了,但是你看看有多少媒体会为了博眼球大肆渲染天灾的恐怖,一张照片会被翻来覆去的传播,一段两分钟的影像会被切成碎片放映好几个小时,这些关注度早已不在灾害本身。”
政府人员面色郁郁,“您说得没错,那么我们会禁止各种杂娱社发相关文章……说到底,主攻娱乐花边新闻的公司播报这些……其心可见。”
冬阳被派去了横滨蹲点,用“镇守”这个词可能更贴切一些。
随行的还有两位二级咒术师,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临行前,辅助监督隐晦的向她提起,“如果有余震……或者是其他还在对人类进行二次伤害的事物,您会出手吗?”
冬阳瞥向窗外,“直白点儿说,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参与救援?”
“……对,因为您的能力在一般人的眼中,就是体质超人的大力士,您可以徒手举起钢筋铁墙…这可能是高层把你派去那边的原因之一……但我也知道,登记在内的咒术师会禁止参加普通人的一切体育赛事,这便是特意隔绝两种‘生物’的措施。”
他的措辞特别有意思,
隔绝,生物,非术师和咒术师,高层的确在有意的隐瞒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三观动摇的“异象”。
辅助监督没有渴望得到答案,他自顾自的低声道,“你们没有救援的责任……可咒术师就像‘超人’‘英雄’一样。”
冬阳缓缓念出这个词,“‘英雄’呐……”
她当天就到了横滨,在沿海一脉巡逻,用[圆]大范围的感知生命体的活动,在没有发现咒灵时便从废墟里捞人,捞到一半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就发现她那些不良部下跟了过来,大意就是冬姐你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有了人帮忙和打掩护,捞人的效率高了不少,冬阳在横滨镇守的第三天,发现了废墟之下扭曲的咒灵。
第四天,她发现了两只。
第五天,她发现了五只、
第六天,她从早到晚的奔波,发现零零碎碎的咒灵十几只。
“不对劲。”冬阳说,“数量还算常理范围内,但是等级不对。”
她抹了一把脸,戴着咒具的眼睛能够看到指尖染上了大量的诡蓝鲜血,身后刚被她救下来的二级咒术师扶着断掉的胳膊,用长时间苦战后嘶哑难听的声音道,“我也觉得,这些东西繁殖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兰惠,我们得叫专业人士来调查一下,我怀疑地震毁掉了以前某个封印法阵,或者放出了什么大家伙——只是靠以往经验推测的罢了。”
冬阳立刻向总监部反应了这个情况,她申请调派个能用得上的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绝对合适的人选。
第七日的凌晨,冬阳背着快要嗝屁的二级术师朝医院跑去,这个时候的医疗资源无疑非常紧张,好在冬阳赶到的及时,术师没有生命危险,他意识到冬阳要给他的伤势作处理,自发聊起了天转移注意力。
“项链……你这条项链看上去就很贵,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冬阳拿着针准备给他缝合伤口,没有麻药,只能生缝了。
“嗯,喜欢?你的眼睛都定在这儿不动了。”
“可太闪耀了,蓝色的,里面像是有发光的东西在流动,像是星星,银河一样。”
“你的语文一定学得很差。”
冬阳声东击西,拿着针线面无表情的对着断骨一接,术师猛地弹起上半身,面目狰狞的继续说道,“原谅我吧,我连高中都没有考上……但是第一次见你带这么显眼的首饰,项链这种东西……不会妨碍你战斗吗,晃来晃去又碍眼又容易丢。”
冬阳垂眸处理着他的伤口。
她说,“我儿子给我的。”
五条悟的九岁生日,冬阳还没把准备送他的礼物交给他,就收到了来自神子的赠礼。
一条宝石项链。
说着送项链真俗套的五条悟,这一次却真的选择了首饰,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和自己的眼睛很相似的宝石——89年发现的帕拉伊巴。
“甚至和我的出生年份一样,感觉有了非凡的意义,所以想送给妈妈。”
冬阳觉得非常意外。
而悟小声说,“今天在书库里发现了生理书,然后想到妈妈生我的那天绝对超——辛苦的。”
他还去问了禅院甚尔,对方再次重复了“初见你妈妈的时候她病恹恹的”的言论,五条悟算了日子,那便是母亲刚生产不久的时候。
他主动去问了早春,早春见证了他的诞生,那么也见证了母亲的分娩。
而五条早春有些羞于启齿那个场面,她没有说细节,只是说,“兰惠大人当时似乎晕过去了一阵子,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我都没有发现,等我怀疑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意识了,然后就一口气把悟少爷生下来了哦!”
晕过去了,不管是疼晕了还是虚弱晕厥,都是一场漫长的痛苦。
“还有啊……”早春忽然想到了最重要的环节,她带着愤懑的情绪对悟说,“兰惠大人中途申请过在肚子上割一刀,然后被陪产的人误会成去母留子,差一点儿就……”
后面的话在五条悟的耳中变成了一串忙音,等回过神来后,早春自觉说多了话,因为她发现神子的表情不太对,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但是幸好,现在不管兰惠大人还是悟少爷都健健康康的。”
所以幸好。
五条悟想,
他没有成为夺去母亲性命的人。
……
“那孩子跟我说,很感谢我坚持了下来。”冬阳和咬牙忍痛的术师说,“还说要送我很多很多礼物,说我好辛苦。”
术师无声的张嘴笑,笑出了一排气音和咳嗽,“那可真是……太可爱了……你有对他说什么吗?”
“我对他说——你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术师的眸里泛起了一些泪花。
冬阳:“别先急着感动,你又不是要死了,把眼泪收回去留着造血。”
术师:“太感动了,我先预告一下,我要哽咽了。”
冬阳:“……”
她处理好对方的伤口,然后拿起了暂放在脚边的游云。
“我去巡逻,应该还有咒灵没有灭完。”
走出医院,冬阳用指腹摩擦了一下那颗蓝色的宝石,将其又塞回了衣服里,链条垂下的长度正正好好让它落在心脏偏上的位置。
然后,冬阳看到了五条悟。
白发的神子穿着五条家统一的族服,雪白的发丝在风中摇晃着,他站在被伤口,鲜血,废墟,哭嚎混在一起的,满是疮痍的废墟中。
他唤道,“妈妈。”
作为专业人士,神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78章
灾后第七天,不管是灾民的安排还是救援都已经到了一个井然有序的程度,冬阳第一天来的时候还能在海边被撞烂的船只下捞到挣扎伸出的手,现在基本已经没动静了。
冬阳抱起悟,在歪斜的楼顶之上飞快移动,她在移动的过程中时不时踹一下脚边的钢筋铁瓦制造出声响,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跑,直到到达一个还算空旷的洼地。
路上她问道,“泽之派你来的?”、
“好像不能单指泽之一个人吧,笼统概括为高层派我来的?”五条悟搂着她的脖子,“妈妈你这次出差好久,而且短时间还回不来的样子。”
“嗯,情况有些严重,你来这里的时候有看出什么吗,这里好像变成了——”
“是啊,就像是‘魔窟’。”神子用平淡且笃定的语气说道。
冬阳一愣,“细说。”
“在车上我就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咒力就像被一个碗状的屏障给堵住了一样,但那个屏障并不是为了孕育其下的诅咒,而是阻止他们外出——嗯,虽然第一次见,但从阵法来看,是式神的封印松动了吧。”
冬阳停下脚步,将悟放了下来,“式神的封印?”
“有的术师死后,其生前降伏的式神并不会随之消失,而是陷入无人看管任意妄为的状态,于是术师会利用术法将式神和自己的尸体一起盖棺封印,但是经年累月,符文腐化,咒力外泄——现在的情况,是地表的移动让它重见天日了。”
“所以咒灵才会这么多?”
冬阳一棍子捅进身后窜出的诅咒身上,大量的紫黑色血液飞溅,她事先预估好位置偏移了一步,避免那些血溅到身上,“随着式神一起被解封的?”
“砰——”
地动山摇。
被声音吸引而来的诅咒一齐冒出,面容丑陋身形扭曲,那场面比任何恐怖电影都要掉SAN,冬阳面无表情的将游云朝它们投掷而出,然后猛地追了过去,咒具尖端在咒灵的躯体上击打出了一个圆形孔洞,冬阳在那清扫出的干净领域中抓住了游云,在空中腰腹旋转大力挥了一圈,大量咒灵四散开来——这番举动令可能会波及到悟的战圈提前落实了,
五条悟一错不错的注视着这一幕。
他钴蓝的眼睛不时映上诅咒的阴影,可那暗色很快就会被一个身影打破。
速度……好快。
他跟不上。
冬阳在几个回合间解决掉这些咒灵,回来找悟,“看来我们得去把那个式神解决……悟?你在看什么?”
从头到尾连脚都没移动半分的五条悟撇了下嘴,“……其实我也能帮忙啦。”
冬阳失笑,“我知道,但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一定是我撑不住的时候,所以最好不要。”
灾后第七日正午,日本各地都多多少少诞生了与灾情相关的诅咒,但负面情绪聚集的锚点还是在横滨,因为很多人都抱着“关东地区好可怕好可怜”“住在横滨会被火烧死”的想法,冬阳带着悟穿梭在废墟中,有了他的加入,她祓除咒灵的效率可谓大大提高,冬阳不禁叹道,“你跟甚尔一定也能成为这么合拍的搭档。”
“但是甚尔好像在上学哎……”
下午的时候,冬阳和悟在一个坍塌的超市里一人拿了一个饭团,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休息,悟尝了一口干硬的米饭,扭头呸吐掉了,“馊了。”
“我这份也是。”冬阳说着,却面不改色的将饭团囫囵吞掉,“冰箱断电了,所以坏掉了吧,我去找找面包。”
五条悟欲言又止,他看着被冬阳扔掉的包装纸,张口想再咬一口自己手中的饭团。
冬阳却从他头顶伸手把那个饭团拿了过来,“坏了就别吃了,你会拉肚子的。”
“可是妈妈你吃了。”
“我的胃已经习惯了,只要能汲取热量便好,不在乎味道好不好。”
悟拧起眉,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的冬阳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神子挨到她的身边,“妈妈,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还行啊。”
“甚尔以前就过得超——惨。”
“五条还是没有禅院那么烂的。”
“我不信,因为你能接受那个味道。”
冬阳笑了笑,“因为饭团?”
神子一本正经的点头,“就是饭团。”
“我想想啊……好像是因为习惯吧。”
冬阳对食物没那么挑剔,真要说的话,她被困在幻兽森林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活成了野人,什么没吃过。
而悟好像联想到了有关‘欺凌’的东西,他觉得母亲被剥夺本该想有的权力,冬阳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在意,便用轻快的语气对他说,“好吧,大概如你猜的,我以前过得很不好……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冬阳摸了摸他的头发,“过去的我已经成为了现在的我,苦难,伤痛,这些都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还会留下一些习惯作为痕迹,我并不觉得这很差劲哦,所以不要担心啦。”
她的语气一定程度的抚慰了五条悟的心。
神子的神情有些恍惚,“其实我刚才便看到了很多人……”
灾难。
摆在神子面前的是一张张痛苦的脸。
“我无法抑制的想……”
悟睁着那双特殊的眼睛,
“他们真的很脆弱啊……”
“是吧,很脆弱。”
冬阳递给了他一个没有到保质期的面包,“但是他们也很坚强,因为他们会面对明天。”
灾后的第八日凌晨,抽空上网的冬阳发现了不对劲,推送页面上有大量灾情照片,最新资讯还详细的描述了人如何被地震引起的火灾活活烧死,地表下陷有多少人被活埋在了里面,她立刻打电话给了宫野,“我不是说尽量只让官方报道灾情吗?”
“不是我们……”宫野也发现了这点,“刚刚我们的人联系了两家新闻社,对方说有人出钱授意多报道这方面的内容…兰惠,这波操作总感觉和你曾经掀起的舆论战有些类似。”
“类似个屁,快点儿封了。”
早上六点,冬阳发现咒灵的数量不减反增。
五条悟跟在冬阳的身边,“横滨已经变成这样了,为什么高层只派你一个人来镇守?”
没错,一个人。
冬阳发现了。
在她向高层示意这里有问题时,高层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已经不是需要飞鸽传书的时代了,她给辅助监督打通电话就能联系上人,但是那边却说他们正在商议。
冬阳顿了一下,她捧住悟的脸,“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不是橘子们派你来的?”
“…橘子?是啊。”
“只派你一个人来的吗?”
被捧住脸的五条悟看着冬阳的眼睛,“只有我……因为他们说,你能解决。”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这其中有哪个环节出了错,是信息传递吗?
冬阳知道最看不顺眼她的是五条家的几个老头子,如果他们想让她在咒灵横生的横滨苦战,那么自然不会给她派帮手,但是绝对不会放悟进来。
六眼可是五条家的宝物,是他们最看重的。
秉着对他人的怀疑,冬阳找了千风,对方惊异的说,“魔窟?悟是这么形容那个地方的?可是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横滨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大批量诅咒。”
冬阳咂了下舌。
“兰惠,发生什么了?”
“那个辅助监督……就是载我来横滨,然后回去报道的那位,还在吗?”
“他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呆在横滨吗?”
一阵沉默后,五条千风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明白了,我去查查他的底细。”
冬阳回忆了一下那人给自己的感觉,没什么问题,对方甚至还在为落难者忧虑伤心。
突然叛变了?
“派帮手来,悟说这里大概有‘地龙’。”
“地龙?!”五条千风震惊的提高了音量,“‘古代人们认为地震是因为地下有大蚯蚓在钻来钻去,为它取了一个威猛的名字’——那种东西不是只在传说里吗?”
“传说就是诅咒诞生的根本啊。”冬阳望着她感受到异象的方向,“挂了,要干活了,快点儿派人来。”
灾后第八日深夜,地龙出现了。
它的躯体是红色的,身长足有百米,盘踞在写字楼之间,一眼望去仿佛神明降世。
冬阳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哦,想起来了,它和在她的感知中投来漠然视线的荒霸吐真身很是相似。
战斗波及的范围很大,冬阳踩着“地龙”的躯体往它的头部冲,它便疯狂扭身想将她摔下去,尾部却袭向了被冬阳放在战圈之外的悟。冬阳意识到它拥有的不只是战斗和厮杀的本能,而是清明的思考——智慧,这只诅咒拥有智慧。
毫不犹豫,冬阳转身便向五条悟的方向冲去,刚刚把他抱进怀里,头顶便落下一阵阴影。
五条悟在风中睁开眼睛。
他的大脑因熟悉的画面而闪现了一个封存的记忆——曾被母亲带着逃亡,险对特级的记忆。
那时冬阳制造出了大型的山体滑坡,也如现在这般地动山摇。
荡起的灰尘,刺耳的轰鸣,被撞碎的玻璃,坍塌的大楼。
两人被埋在了地下一层。
漆黑的地下,坍塌的废墟却怎么也没有落到两人身上。
一道无形的屏障格挡在沉重的石块和肉身之间,五条悟撑在冬阳的身前,瞳眸似乎有光流转,由咒力驱动的无下限罩在他的身周,抵挡了一切靠近的东西。
他面色僵硬,惊惧的看着眼前一幕。
母亲陷在碎石之间,无知无觉。
她刚才为他当了肉垫板。
——昏迷?还是沉睡?
第79章
关东地区,千叶港口。
绕路才能在街道毁坏的情况下赶过来的术师从轿车上走下,仰头望着那块漆黑的屏障。
“帐?不是说横滨的咒灵像蚊虫一样多吗,这种情况下放这么大的帐有什么意义?”
隐约的,他们能听到几声非人的嘶鸣,带着奇异的声波,仿佛耳膜都在震颤。
“这种气息……靠……”赶来的术师两股战战,“真不想进去啊,这帐立的条件是什么,单阻止诅咒大范围移动吗?”
辅助监督从另一侧开门出来,“是这样的,放帐的是六眼,他们母子两人在断联前留下过信息,说地龙盘踞在服装市场……”
“那种大家伙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评级绝对超过一级吧,就算感受不到咒力,单看那绝对有别人一般诅咒的庞大身形……”
术师的指尖颤抖起来,他拿出香烟却没有点燃,视线在灾后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匆匆划过,落在了隔绝了二次天灾的帐上,“滕先生,我只是二级术师,这个我可能解决不掉。”
辅助监督一愣,他几乎没有见过临阵退缩的术师,“……可是,六眼和兰惠女士都在里面。”
“我预感我进去就是送死的……没错,语言也是一种诅咒,我能说出代表着败局的话,就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戏。”
最后才从车内走出来的羽生背好咒具,语气不善的说了句,“你不进去我去,那外面的交给你。”
他笔直的朝帐跑去,术师望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又拿出了一只香烟给辅助监督,“既然如此,那我去解决周围的杂鱼,杂鱼也是要有人解决的不是吗?我也不算没有承担职责。”
辅助监督沉默了下来。
是的,总会有人顶上去的。
很多人都会抱着这种想法,只要拖一下,逃避一下,就会有无法坐视不理的人站出来,当沉默的那一员是很多人的生存之道。
术师点燃了香烟,“除了我,应该还有其他的支援……滕先生,麻烦您去和他们联络了。”
滕握着手机,他刚刚和五条千风的辅助监督高石打过一通电话,对方称他负责的几位术师也正赶来,只是因为一位大人物的要求,他们便全都动身了。
“六眼在里面的话,五条家也绝对不会安心等着,所以用不到我。”术师这么说道,“但是呐……如果里面的诅咒真的是特级——自我咒术师生涯开始就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特级,那么去再多的术师都没有用,必须有一级顶上。”
而如今“记录在案”,“正当职”的一级术师有禅院直毘人,特别评级五条兰惠,加茂家因为传承术式的缺陷,至今只有准一级咒术师。总监部倒是有一位一级术师,但是人在最西边出别的任务,并不能赶过来。
“人手严重不足啊……”一眼看破这一点的术师叹道,“你看,只要发生了不可比拟的灾难——就会崩盘。”
“这就是咒术界。”
辅助监督握紧了拳。
“我想那还不是最严重的吧……”他听到了术师消极的言论,而作为在战斗方面没有一丝作用却在这个世界行走的人,他觉得有一口气闷在胸口,酸涩到了疼痛的地步,“最严重的难道不是…不战而败吗!”
术师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滕上前一步,“远山先生!您已经比我强太多了,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我空有想要帮忙的心,却无能为力!事实上我并不能指摘你什么……但是,请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
“……丧气的话?”
远山把烟一丢,冷冷的盯了过去,“这哪是丧气的话——”
“这他妈是事实!”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目眦欲裂,“整个咒术界!都挑不出一个能顶上去的‘最强’!”
“天赋绝伦的六眼?哈!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屁孩儿!有我的胸口高吗,会做中学数学题了吗?出门不会迷路吗?”他指向那在半透明的帐中仍能窥到一二身形的地龙,吼道,“他能一下子解决掉那样的庞然大物吗?!”
***
服装商场的地下一层,废墟之下,五条悟怔怔的看着冬阳。
她陷在瓦砾之间,扎起的发散落了一半,眸子阖起气息平稳,她的状态被六眼本能的细细剖析着,很熟悉,是之前经常有过的“修炼”状态。
但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现在!
“妈……妈妈?”
神子轻声唤道,发觉没有回应后立刻捧住她的脸,“妈妈!快醒醒!”
不对!
刚才明明好好的!
即使是面对特接诅咒,他的母亲也没有露出弱势,一来一回间甚至占了上风。
他给了母亲游云!那是能让母亲的实力最大范围输出的特级咒具!
这场战斗本来没有悬念的,他能看清!
但是——
头上有碎石落下,正正砸中了冬阳的眼皮,五条悟连忙把它拂去一边,“妈妈!”
昏迷?!是昏迷吗?!
撞晕的?
来自上方的重力足以压死一头大象,但在无下限之下便不会传来实质的伤害力,五条悟撑着一块充当了支撑盾的钢筋铁板,灰尘漫在他们身边,五条悟发现自己一尘不染,“刚刚不该给我当肉垫的,我根本不会受伤,就算撞碎了地板都不会受伤。”
因为无下限会隔绝开那一切。
五条悟摸上冬阳的要害,入手的触感很坚韧,很温暖,他也没有在冬阳身上发现任何血迹,即使他们在漆黑无比的废墟之下。
没有受伤?
——那么为什么会毫无反应!!!
五条悟瞳孔震颤,心头猛地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模糊之中,刚刚在地动山摇的场景中回忆出的记忆有了更清晰的画面——那是生命之气无限泄露的母亲。
大量的气从女人的身体里溢出,就好像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包子,由内而外的散去热意,可人和事物怎么能一样,五条悟倏然想起了他那一刻的恐惧感。
与记忆一起复苏的是生离死别的恐惧。
他记得他那时语无伦次的说,母亲要死了,不要死。
那么现在呢?
五条悟的表情一片空白。
黑暗中唯有那双璀璨的眼睛在流转着光辉,眸中的神情却冷淡到好像没有任何杂质映进去,他一动一动的凝视着母亲的脸,咒灵的吼叫刺耳难听,咒力的气息令人作呕,侵袭而来的黑暗无孔不入,他却觉得周身诡异的安静,甚至是寂静。
术师的“蜕变”往往在绝境中。
他们的咒力来自于复杂的负面情绪,五条悟记起他曾经问母亲,既然她不像甚尔那般置换得这么彻底,天生的零咒力,那么是否可以通过修炼增加咒力?
然后母亲说,她试过,但是怎么都不成。
当时的情景被六眼收录,清晰的刻在了大脑中,面对他的疑问的母亲低眸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奈却极其温暖的笑容。
“因为我好像很难积累负面情绪,千风给我找了各种剧情狗血恶俗,令人咬牙切齿的电影,我一眼就能看出那种故事的虚假性嘛,所以总是出戏,千风又给我找了各种案件实例,我看着只能觉得遗憾,但也没什么痛苦的。”
他的母亲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但是呐,其实我大概也有真的很恐惧很憎恨的时候……”
母亲把他搂在怀里,
“我记录在案的第一次‘觉醒’,也就是现在别人觉得我能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就是在诅咒师和咒灵的手中救下你的时候。”
……
有汗从神子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忽然提高了音量,带着某种决意喊道,“——妈!!!”
头顶传来了诅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次重压,神子在几息之间便收起了眸中的不安和恸色,转而坚毅且决绝——三十分钟,这是母亲答应过他的沉睡时间,他会在这段时间内保护母亲。就算超过了三十分钟,他也绝对会让她安全的睁开眼睛!
五条悟握紧拳,咒力附着在他的手上,他却没有转身打破身上的阻碍,而是重重的朝冬阳身旁碎裂的地砖砸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头上的咒灵正不耐的勾动着土地,地脉的颤动在普通人眼中便是怎么也不停歇的余震,它知道有人类被埋在了里面,就在里面——
“砰!”
五条悟在地面上凿开了一个大坑,
如他所想!地下一层是地基!
地基的承载力毋庸置疑,五条悟迅速的将冬阳塞进了他二次剖开的坑中,对方的身影彻底淹没在黑暗中,咒灵只能看到存在于视野之内的人,那是它能够锁定的目标,那么他便把冬阳藏起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倏然大亮起来。
覆盖在他们身上的瓦砾被地龙掀开,光线其实并不充足,只是月光罢了,但与刚才的黑暗相比,已经全面暴露。
五条悟的发丝随着那骤然划过的气流乱舞,他猛地回身,迎面刻意撞上地龙甩过来的尾巴,借着那股劲跃上了高处。
果然,咒灵的目光被他吸引,飞身追了上来。
虽说是故意的,但五条悟实际仍是被“抛”上了天空,他在空中难以扭转身形,身体倒挂,目光却从未移开地面,没有错开咒灵阴狠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进,咒灵张开巨口。
神子伸出了手——
绚丽的光在他的指尖亮起,恍惚有风聚集在一起摩擦的尖叫声。
那是一个由吸引力构筑成破坏力的术式——
“术式顺转·苍。”
……
……
服装商场的外围,羽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黑夜中的光芒仿佛启明灯。
“什么东西?那是悟吗?”
他立马上前,但被地龙打乱的地形妨碍了他的速度,并在转眼之间冒出了一只复述着压力之言,粗略可评判为三级之上的咒灵。
羽生怔了一下,“因为同类太强所以隐藏起来,至今才现身吗?”
他的目光投向那只红色的巨龙,“那兰惠和悟…!”
巨响自天空传来,紧接着是仿佛空间撕裂一般的画面。
羽生看得清清楚楚,靠近悟的那只头颅被他的攻击碾碎了。
但紧接着,他目眦欲裂,破腔喊道,“悟!快躲开——!”
地龙的脑袋可不止一个!
它由无数条黑红色的条状物组成,是不可用常理来看待的人造神明!被神子打碎的那条退去,其他脑袋蜂拥而上,势必要把他咬碎!
空中的五条悟当然意识到了这点。
一颗头将他吞了下去。
他被黑暗吞没,神色却没有一丝波动,冷静异常。
一直运转的无下限隔绝了所有的危害,他一路滚落到咒灵的体内,大概是胃部的地方?
五条悟的指尖再次蓄力,被精妙计算的咒力凝结而出。
他要对着这家伙的肚皮再使用一次苍!
可忽然,他呆着的这副躯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五条悟因为“地面”的震动摇晃了一下,“什么?”
“噗!”
一只手破开了猩红坚硬的“内壁”,那只手没有戴手套,手指的皮肤上可见大量划伤。
五条悟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只手。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握了上去,立马有巨大的牵扯力传来,硬捅开咒灵外皮的另一只手向旁边一撕,将非人的血肉生生扯开!顿时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他穿出的豁口!
五条悟被拽进了一个满是尘土气息的怀抱。
“靠!吓老娘一跳!”
一声用词略粗俗的低呵。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苏醒的女人紧紧的搂住他。
……三分钟?
五条悟睁大眼睛,怔愣的想到。
三分钟她就“回来”了?
还没看清什么,五条悟就被塞进了他凿开的地基洞穴中。
他抬眸,女人挡住了月光,半跪着歪头看他,
“悟,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解决它。”
冬阳捞起了一旁的游云。
[圆]的感知范围内,有活人的气息。
但他们没有靠近。
他们只是站在远处观战。
因为不敢。
特级诅咒的气息和怪物无异。
人类怎么能和怪物相提并论呢?
“不行,这种战斗我根本参与不了……”
咒灵的体型其实和它的实力有联系,往往体型越大越不好对付,特殊情况除外。
地龙单靠百米长的躯体便足以威慑人心。
冬阳还听到了术师的哽咽,
“完了,完了……”
他们没有一战之力,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
冬阳将游云扣紧成直棍,迎上庞然巨物。
“我想到了一句话——”
无人敢靠近。
也正好,
“乱世才需要英雄。”
“而现在——‘最强’是有必要存在的。”
第80章
深夜,嘈杂万分的深夜。
被黑红色的咒力覆盖的地龙在空中追逐着什么,如果有高倍远视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捕捉到在半空中闪来闪去的人影,她的发丝已全然散开,身姿迅捷得如同一只全力奔跑的猎豹,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握着罕见的咒具,当她对着咒灵的躯体看似不经意的一甩——砰的撞击巨响便会随着冲击的气流散开来。
羽生在战斗之余努力关注着地龙那边的战况——不如说这太难不被注意了,那只深红色的诅咒只要稍微扭动身躯便会引起大地的颤动,这种情况甚至不能被帐掩盖,普通民众并不会忽视地面抖动。
他诧异的听着那边的动静,随后发现咒灵的位置正向远离自己的方向移动……为什么?因为商务大楼之间不利于战斗吗,可是对于蛇状的敌人,有阻碍不是更适合作战吗?
羽生通过不经意间捕捉到的身影判断出,是一个急速奔跑的人引走了地龙。
“那个速度……只有兰惠了吧?”
倏然,羽生愣住了。
他感到身后有谁落下,那种恍若闪现的速度令他心头大骇,顶着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猛地转过了身,却见到了面无表情的五条兰惠……以及被她夹在腋下,四肢因重力垂着一脸懵的神子。
五条悟:“?”
五条悟左右看了看,“哎?”
“兰惠!”羽生惊喜的靠近,“你果然没事!”
冬阳把五条悟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他,你们离远一些免得被波及,我去解决那个大家伙。”
落下这句,她的身形瞬间消失,独留一缕凉飕飕的空气。
羽生:“……”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才刚反应过来六眼到了自己怀里,女人就离开了,“你怎么过来的?悟?”
五条悟:“就是那个啊……我本来被妈妈藏了起来,但是以防护所的标准来看那个藏身之处没有一点儿安全性嘛,她把地龙引开后就原路返回把我带了出来,塞给了你。”
神子一五一十的复述着刚刚的情况,“好逊啊羽生哥,你一点儿都没有看清妈妈的动作吗?”
“不是?!啊?!”羽生听着立马又发出的撞击声响,“她的速度有多快?!我记得上次和她出任务的时候,还没有……”
五条悟从他怀里跳下来,抬头呲牙一笑,“上次?上次是哪一次?我妈妈又不是停滞不前了。”
那简直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
对着战斗望而却步的术师惊骇的看着独自面对特级的女人。
她游走于庞大的诅咒之间,每一次重击都会造成一个圆球状的空洞,诅咒的躯体被她打开,打穿,哀嚎声仿佛大地的嘶鸣,她用几个回合便将其绕成了麻花,然后对着“绳结”的最中心竖起游云,以棒作剑,狠狠的捅了下去!
黑紫色的血液如喷泉般溅起,地龙的数颗头颅一齐呕出了腥黏的鲜血。
“不可能……怎么可能?”
一位术师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那是人类吗?!不用术式……不,就算拥有术式,能和这种怪物对抗的家伙——”
令人生畏的咒力凝结而起,术师突然感觉不妙,但是来不及了,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打开”,身体传来了被什么掠过的玄妙感觉。
【领域】!
置身于领域的诡异感觉立刻让术师确定,地龙那还稍微有些微妙的等级。
咒术师能够达成的最高奥义,也是咒灵进化的最顶端,领域展开。
在古代,领域展开其实是每个咒术师都有机会修炼成的一种术式,因为并不包含【领域内必杀】这一特性,可随着发展,领域展开已经变成了极其恐怖的杀招。
咒术师发觉自己的四肢僵硬了。
没有知觉,他不能挪动双脚分毫,唯有眼球还可以转动,但人的视野有极大的局限性,他现在就像被锁住了一样。
要完!
它的术式是什么?!
就仿佛在回应这个想法般,大地开始颤抖,紧接着地表裂开,人们幻想中地下会存在的岩浆散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空间的土地都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活动起来,它延伸出了树木一般的枝丫,一齐朝着与咒灵对抗的女人冲去。
而这位被卷入领域中的咒术师,绝望的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裂开了。
地震会使大地龟裂,不幸的生命体会跌进未知的深渊,而更为恐怖的是,裂开的地面会合上,里面的人要么被挤死,要么在裂缝中苟延残喘,最后窒息而亡。
咒术师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可忽然,他的身体感到了一股向上托起的力,像是有什么极为令人安心的存在粗暴的扯了他一把。
他惊愕的睁开眼,果然!他在裂缝中的掉落被人终止了!
“五,五条女士……”
术师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刚刚…谢谢……”
他的救命恩人开口就能呛死他,“长着腿怎么不知道跑呢?”
术师艰涩道,“咒力的威压……我动不了。”
哦,咒力的压迫力。
冬阳基本感受不到那种东西。
她立刻投身于战斗,破除领域的方法除了同样展开领域与之对抗,便是将发动领域的咒灵杀死。
她离开后,术师本以为自己会瘫软在地,但他发现他没有。
并不是领域的威力减小了……而是他瑟缩绝望的心境变了。
“能够无视那样的威压……五条兰惠原来有这样的实力吗?”
他后来才明白这时候的心情是什么,那大概可以称之为“信心”“信念”“士气”“希望”之类的东西,他在这一刻想到——人类长达数百上千年的,与咒灵这种生物对抗僵持的历程中……又一次出现了能够维持某种“平衡”现象的象征。
……
……
冬阳最后是把地龙的身体毁到它不能再生后才成。
最后那挣扎的一小部分碎片,被终于能插入战场的羽生用术式彻底祓除了。
冬阳平复了一下呼吸,伸手将额发捋到脑后,仰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兀自沉静了一会儿。
这一代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对民众的解释还好,到时候说余震导致的便行。
“妈妈……”五条悟几步走过来,冬阳垂眸看向他,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微笑。
随后,她微微怔住,
悟反应慢半拍的抬手,恰恰接住了滴落下来的鼻血。
冬阳将他拽进了怀里。
“吓死我了。”
就在刚刚——
冬阳突兀的在港口mafia的首领室醒来了。
没有任何过程,对她来说就是睁眼闭眼的瞬间,她整个人的状态从空白,茫然,急剧转变为了惊悚。
她在这儿?!她为什么会回来?!悟怎么办——!!!
那一刻冬阳的脑海里滑过千思万绪,她预感危险的雷达也顷刻席卷了她的理智,而两秒过后,冬阳骤然意识到她的直觉并不是因为悟而起,她全身的不适都是因为即将有威胁到她性命的存在出现。
保护首领的护卫队立刻冲了进来,“怎么了,BOSS!”
他们的声音和动作一下子卡住,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进冰天雪地般寒冷沉重,而屋内气势惊人的首领睁着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瞪了过来。
“首…首领?”
有人战战兢兢道。
冬阳说,“现在,立刻,离开顶楼,用最快的速度。”
“是……是!”
下属什么都没问,用了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冬阳捂住眼睛,静心感知,然后一通电话叫来了阿蒂尔·兰波,随后却没有把他等来的耐心,径直钻进了床铺下,先代首领准备的防护空间,即便从理智来看它并没有什么保护作用。
她用念为自己竖起了坚硬的防护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不在乎任何后遗症,不在乎誓言和制约,这一刻,所有的思虑,所有的后路,都变成了赌徒的疯狂!
悟!!!
她必须立刻赶回去——!
不顾念的弊端,冬阳吊起了全部精力去使用念能力。
经脉,肌肉,皮肤,都好像在因透支而被烈火焚烧,而冬阳只流露出了焦急的郁色。
悟——!!!
……
……
事实是成了。
与以往的三十分钟不同,这一次冬阳似乎是突破了什么极限。
冬阳睁开眼睛的前一秒,仿佛听到了悟的声音。
“术式顺转·苍。”
她从悟给她挖的遮掩洞中爬出来,就看到了那小子被吞下去的一幕。
理智其实在告诉冬阳悟不会有事,也幸好她还有这份明辨现状的理智。
她把自己的儿子从咒灵的肚子里剖了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温情的画面,起码在冬阳看来不是。
五条悟伸手回抱住冬阳。
呼吸的起伏,温暖的体温。
他有些奇怪的想到,
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有些平?
***
咒灵被祓除之后,帐也随之消失。
远处的辅助监督惊喜的看到了这一幕,他立马给刚吵了一架的咒术师打去了电话,“远山先生,成功了!”
电话里传来了颤抖的声音,“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滕激动的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人说,
“不可思议……这是兰惠干的?”
滕循声看去,诧异的唤道,“千风先生?”
五条千风看到了几乎被清空了的场地。
“这是怎样的大场面啊……有记录吗?”
“这个…没有吧?”
五条千风上前了一步,“这个程度的话……总监部要重新给兰惠评级了。”
“那毋庸置疑了。”
千风压下因担忧皱起的眉头,“走,去里面看看,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悟呢?也在里面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