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施言自然不能告诉夏乐乐实话,笑笑地瞥她一眼,说了句:“我考虑考虑。”转身回到小厅里。
一群富N代散在小厅各处,看着围在谢轻意身边的老年团,彼此不时眼神交汇,有些表情显得很无语,有些忍不住翻个大白眼,还有若有所思的,神情各异。
施言不难看出,谢轻意在他们这群人里并不受待见。
上赶着不是买卖,她跟这些人不熟,财富地位不在一个层次,融不进去,一点往前凑的意思都没有,拉了张椅子坐在角落。
谢轻意也没搭理这群年轻代的意思。她像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没精打采写在脸上,眉宇间是淡淡的冷意,周身冷漠疏离的气息,一副不爱应酬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老年团的人早习惯她这样,也不在意。
他们闲聊了几句后,便把话题扯到程家有意愿出让的几个项目和产业上,想探一探谢轻意的态度。
程老先生在旁边静静陪坐,闻言也看向谢轻意。
谢轻意本不想搭话的,可听着程家连科技城的项目都要卖,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眼程老先生:不就是个走马换任,新换来的人想拿点好处的事儿,居然还没搞定?
她随即意识到,程家这回资金链断裂只怕不是经营不善导致的。
科技城的项目运转得好好的,突然间被新上任的人下文件叫停,到现在居然发展到要卖项目,再联系到银行突然抽贷,以及最近几个月连续好几个大项目出现纰漏导致资金短缺,显然是有人在出手对付程家。至于是得罪了人,还是看上了程家的产业,另说。
谢轻意本来就有点不想管程家的事,不过看在一点老交情的份上,想着要是程家缺一笔周转资金,又有能赚钱的项目可以出让变现,她入手个项目赚点倒手钱,程家渡过难关,也算是皆大欢喜,现在嘛……
有谢甜甜闹得她不开心在前,要是顺手捞一把的事又变成趟浑水,她才不干。
谢轻意彻底没了搭理他们的心思,摸出耳机戴上听歌。
施言愕然地看着谢轻意,在心里感慨道:“谢大小姐,你是真牛逼。”程家寿宴的精华全在这里了,就她认识的那仨,哪个不是牛逼轰轰的人物,想也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地位绝不会差,结果这位真就是把懒得搭理直接摆了出来。
一群老人团习惯了她这性子,见她不搭理,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搭理就是不掺合,不出来搅事。
程老先生的脸色差点没绷住。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走到谢轻意跟前,低头俯视她,叫道:“哎,你什么态度?”
旁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出声喝斥:“裳裳,不要去打扰轻意休息,边上玩去。”
常裳看不顺眼谢轻意这样子,但见到奶奶发怒,低头回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刚想说什么,又见奶奶怒眼瞪来,大有她敢再说一句,就要收拾她的阵势,顿时不敢再说话。
施言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到眼里,更加好奇了,心道:“谢轻意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程老先生的二儿子进屋,在程老先生跟前低声说:“快开席了。”
程老先生站起身,请大家移步宴会厅。
他们到宴会厅的时候,请来的明星刚唱完歌,又换成司仪在台上热场,之后又是请程老先生的大儿子上台致词。
程老先生看得出来谢轻意待施言跟别人有点不同,又考虑到程长明之前还把她俩给得罪了,于是特意把施言的位置调到主桌,把她跟谢轻意安排到一块儿。
施言跟着程老先生和谢轻意到了主桌旁,直接吓得呆住。这是主桌!来了这么多贵宾,个顶个牛逼,她何德何能坐这儿?她不敢!
谢轻意直接入座,端起杯子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点应酬旁边坐下来的几位老先生老太太的心情都没有。
她瞥见施言还站着,扭头对她说了句:“坐吧。”
施言凑近谢轻意耳边,悄声问:“没弄错位置?”
谢轻意不想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施言没忍住,又深深地看了眼谢轻意,这才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她的右手边就是夏乐乐的爷爷,夏瑾瑜。
夏瑾瑜笑呵呵地对施言说:“听说你跟乐乐是同学?”
施言回道:“小学在一个班,六年级那会儿做过同桌。”
夏瑾瑜说:“哎哟,这可是老同学,那你们可得多走动起来。”
对面的常老太太说:“小施跟乐乐是同班同学,那跟我们家常章也是一个班的了?”
施言说:“常章?当班长,年年拿第一的那个?”
常老太太提到孙子就满脸笑意,道:“小学的成绩不作数啦。”又向施言问起施惠心的近况,聊起她以前跟施惠心以前一起合作过生意买卖。
饭桌上的老头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施言聊得好不热闹。
施言脸上带着笑,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旁边犹如自闭的谢轻意。
她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他们主动搭话给好脸色,显然,都是冲着谢轻意的面子。可谢轻意到底厉害在哪里,能让他们如此另眼相待?光有钱,或者是光能挣钱,可不够让他们摆出这态度。
夏乐乐那一桌的人,见到施言和谢轻意居然坐到了主桌,夏乐乐的爷爷还主动找施言说话,也都惊了,纷纷找夏乐乐打听她俩。
夏乐乐端着杯子喝茶,闭口不言,惹得大家更加好奇。
谢轻意的心情坏透了,思绪都已经飘远了,周围的喧嚣热闹都似被一层薄雾隔离开去,又让施言的说话声一次次惊醒,那笑颜如花明媚阳光的模样,直晃人眼。
她没忍住,不时扭头看向施言,很是好奇:莫非施言不是有第二人格,而是有好几张面孔?
施言瞧见谢轻意的动作,问:“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谢轻意轻轻地“嗯”了声,有花。不仅有花,还有好几副模样。
席上,程老先生主动向谢轻意敬酒,感谢她能屈尊降贵前来他的寿宴,给他这天大的面子。谢轻意不喝酒,喝的是果汁,起身,以果汁代酒,回敬程老先生。
哪怕施言已经见识了谢轻意的厉害,瞧见这一幕,又再次被惊到了。紧跟着,她便瞥见夏老先生和常老太太的神情略微变了变色,隔壁桌的人也纷纷扭头看来,还有小声议论着什么的。她隐约听到句:“她不会搅进来吧……”让边上的人制止了话头。
施言悄悄回头看了眼,不认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凑近谢轻意,悄声问:“左后方那桌,穿刺绣唐装的那人,认识吗?”
谢轻意回头看了眼,轻轻点点头。
施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谢轻意说那是谁,说:“你可真是惜字如金。”
谢轻意扫了眼施言,觉得还是提醒她一下比较好,于是说:“那人叫饶有富。他有个女儿叫饶晓燕,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二十七年前,饶晓燕给谢承安生了个儿子叫饶盛杰,再然后,谢承安便把部分产业悄悄交给饶有富打理,其中最值钱的是得月楼大饭店。得月楼早在十五年前就易主了。”
施言惊呆了。
主桌、隔壁几桌的人,听到谢轻言的话,也都呆了。
饶有富瞳孔震惊,瞪大眼睛看向谢轻意: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他站起身,想要说谢轻意胡说八道,但想到她这人向来邪性,就怕她在众目睽睽又说点什么或干点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弄得不可收拾,又坐了回去,脸色铁青。
一些认识饶盛杰的,纷纷朝着坐在年轻人那一桌的饶盛杰看去。
饶盛杰瞧见远处的情形,满头雾水。
夏瑾瑜和常老太太眼神交汇,暗暗心惊,都在想,谢轻意这次来给程老头贺寿,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冲他们来的。
谢轻意瞧见他俩的眼神不太对劲,心道:“你们跟饶有富有事?不仅跟程家有关,还跟我有关?”
这爆炸性消息一出,旁边听到八卦的一桌传一桌,一传十,十传百,周围聊得火热。主桌、以及附近的几桌,气氛明显诡异起来,他们对施言的热络模样都快有点装不住了。
谢轻意便明白了,这里面真有事啊。
想吞程家的人,就在席上。因为她突然出现,且程老先生明显一副有求于她的模样,叫他们担心她横插一杠,从而露了马脚。
谢轻意从席间这些人的神情反应,基本上可以确定饶有富、夏瑾瑜、常婉、段厚德之间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她又想起四姑说她像阴暗角落里擅窥人心的鬼魂。
她吃个酒席还要去窥探别人的秘密。这群老年团对她表面客客气气热热络络的,实则保持警惕敬而远之不愿招惹。
谢轻意很烦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遇到了看到了,一眼分明的东西,想装作不知道,也骗不过自己。
饭后,众人纷纷告辞。
谢轻意也打算离开。
程老先生对谢轻意说:“轻意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谢轻意想拒绝,可看着程老先生那巴巴看着的眼神,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跟着程老先生上楼,去了茶室。
保镖队长和女保镖跟着她进去。
茶室里,程老先生的五个孩子早就等着了。他们见到谢轻意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程老先生恭敬地请谢轻意入座,亲自给她沏上茶,说:“您知道我们程家是怎么发家的,若是没有谢老爷子提携,哪有我们程家的今天。”
谢轻意不愿听他兜圈子,说:“直说吧。”
程老先生将早准备好的转让文件递给谢轻意,说:“小小心意。”
谢轻意一翻,啧,真舍得啊。看来程家是真遇到生死难关了。
她将转让文件放回到桌子上,抬眼看着程老先生。
程老先生说:“程家遭到他们的联手围剿,若只是割肉放血,我们实力不如人,也认了。只是他们要把程家往绝路上逼……我们也是没了法子。早些天就想去见您,之前给您送帖子时,管家说您身体抱恙,我们不敢打扰。前几天我又去了,您不在家……”
谢轻意把转让文件推了回去。
程老先生的脸色再次变了,他站起身,就要向谢轻意跪下。
谢轻意单手扶住他,说:“别,不然我立即走人。”
程老先生又起身,道:“轻意小姐,您救救程家吧,往后我们程家上下都听您的。”
谢轻意嫌弃!一个连迎客都迎不明白的,要来干嘛。她说:“我对你家的项目没兴趣。”赚头少,都不够累的。
她说:“科技城的项目,新上任的那个姓马,是吧?”
程老先生说:“哎,姓马,叫马忠全。”
谢轻意说:“马忠全有个侄女在跟谢东东谈恋爱,我正好知道他一点事。”
谢东东是谢甜甜的亲弟弟。
程家老大面露诧异:“这事怎么没听甜甜提过?”她要是提一嘴,这关系兴许就能走动起来,不至于被这么硬卡着。
程老先生示意程家老大先不要说这事,问谢轻意:“什么事?”
谢轻意说:“姓马的本身没什么来头,大学那会儿,追上了他老婆,得了老丈人的助力。他老丈人到明年七月份就要退休了,赶在退休前,发力,把他送到了这位置上。”
程家老五说:“这事我们知道。”
程老先生冷眼扫过去:闭嘴。
谢轻意又说:“这个姓马的,跟他老婆生的两个女儿都随了老婆姓,但他比较传统,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当然,这事不能让老婆和老丈人知道。三个孩子,三个不同的妈。最大的那个十二岁,念的私立贵族学校,小学六年级一班,班上就他一个姓马的,那孩子户口上的父亲姓饶,父子俩没血缘关系。老二念的国际学校,三年级三班,孩子妈姓钱,孩子姓马,但父不祥。幼儿园那个,就在他单位旁边上学,是他跟表妹的孩子,那表妹在他家做保姆,这个,比较炸裂!”
一家六口人让谢轻意给的爆炸性消息惊呆了。
这么隐秘的事情,她都能查到!他们差点想把膝盖献给她。难怪谢轻意能让那些人忌惮,不愿招惹。这谁不忌惮啊。
程老先生连连抱拳,道:“多谢多谢!”
谢轻意不想收程家的好处产生牵扯,说了句:“刚才的消息就当是贺礼了。”起身,走了。
她刚出茶室的门,就见到施言等在外面。亭亭而立的身姿,回首望来的模样,妩媚动人,极好看。谢轻意愣了下神,问:“你在等我?”
施言笑道:“送你回去。”
谢轻意说:“拒绝。”
施言去到谢轻意跟前,拖长声音用撒娇的语气说:“别嘛,都让我沾光了,再让我抱个大腿吧,我想得寸进尺。”
谢轻意被施言撒娇的气语激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想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再一听她说出的话,是真有点……厚颜且直白。
她懒得搭理施言,抬腿就走。
施言不紧不慢地跟在谢轻意的身边,见到保镖队长和女保镖朝她望来,怕被他俩架到一边,忙用唇语无声地说:“我争取暖床。”
保镖队长和女保镖齐齐挪开目光,不再看她。
老板不发话,他们当然不会多事。老板睡得好,精神好,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要另谋生计。
【作者有话说】
困了。
今天更不动了。明天把更新补上。
22
第22章
谢轻意刚坐进车里,施言就从另一边车门坐了进来,把保镖队长的位置占了。保镖队长默默地去到车子左前方,敲敲驾驶位车窗,指指后面。
开车的保镖推开车门下去,挤到了后面的保镖车里。
谢轻意的目光在施言和保镖队长身上扫了眼,便将目光挪到了窗外。
保镖队长从后视镜瞄见老板的反应,安心地扣上了安全带,同时给了女保镖一个眼神:施小姐可以靠近老板。
车队驶出酒店。
谢轻意看了眼前后的车子,只有她的三辆保镖车跟着,没见着施言的车,下意识朝施言看去:你是真打算给我暖床啊?
那是要暖床吗?
施言没有看她,而是在低头发消息。
谢轻意扫了眼手机屏幕,防窥屏,什么都看不到。
施言轻笑一声,把手机屏幕递到谢轻意面前,说:“不用偷偷看,想看随时可以。”
这话又有点暧昧了,故意的。谢轻意没好气地斜睨一眼施言,在收回目光的瞬间,视线不经常扫过手机屏幕,清晰的字迹直接映入脑海:妈,我今晚住轻意这儿,不回家睡。
有妈妈了不起啊!谢轻意的心被刺了下,狼狈逃窜般迅速挪开眼,扭头看向窗外,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浑身上下又似罩上层冷凝寒气。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情绪这样不稳定,确实能给人可趁之机。
今天宴会上周围人的表情反应、甚至说的悄悄话都浮现在脑海中,像被显微镜照着,一个个不断放大变得愈发的清晰。施言坐在人群外被冷落的模样,被安排到主桌不敢落座的样子,以前站在谢家院子里被排挤的孤单身影,在脑海中一点点放大放大再放大。
谢轻意莫名烦躁,又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不顺眼?
其实说起来,施言有点小算盘,情理之中,实属正常。没谁愿意被冷落漠视不待见,又不是很贱的人。
贱字突然蹦出来,谢轻意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起狠狠欺负施言的样子,心猛地抽搐了下,吓得她赶紧把这念头从脑子里赶走。
谢轻意不敢去看坐在旁边的施言,甚至不敢再闭目养神。眼睛看不见,感官更加清晰,呼吸、轻微的小动作,都似无限放大,映在脑海中。
谢轻意看向车窗外,还是看风景安静,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多久,车子到家。
谢轻意撂下施言,直接去了书房。
就怎么讲呢,她有点看不顺眼别人晾着施言,但她又想晾着施言,看施言凑上来努力争取的样子,还想玩弄……那种,让人很羞耻的玩弄。
谢轻意直抠脚,躲在书房抚着额头待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已是傍晚时分。冬天天黑得早,又下着雪,已是天黑的景象。
谢轻意去到餐厅,没见到施言。她问正在安排上菜的管家:“施言走了吗?”
施言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没呢,让你失望了?”
谢轻意扭头,才看到施某人正站在屋檐下的阴影处,不知道在那里干嘛。她心说:“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我家不差多双筷子。”
这话,只能心里说说,说不出口。
她在餐桌旁坐下,从管家手里接过盛有半碗汤的小汤碗,拿起勺子低头喝汤。
施言来到谢轻意的跟前,俯视她,问:“你不请我吃晚饭吗?”
谢轻意头都不抬:“您自便!”
管家替施言拉开椅子,请施言入座,双手给她奉上碗筷,动作间甚至带着点殷勤:施言小姐多陪陪轻意小姐吧,省得她成天独自闷着胡思乱想,人都憋坏了。
施言挑好消化的食物夹到谢轻意的碗里。
谢轻意默默地把夹到碗里的炖至烂糯的肉,用勺子盛到骨碟中。
施言又换了一道菜夹给谢轻意。
谢轻意再次挪走。
施言锲而不舍,再次换一道菜夹过去。
谢轻意抬眼怒视施言,冷声说:“我不需要投喂。”
施言噗哧一声乐了:你还知道是在投喂啊。
谢轻意愤然,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瞥见管家要去拿新的碗筷,又不想让施言难堪,于是把装有食物的碗挪到跟前,闷头,小口吃着。
施言心情颇好地看着谢轻意,心道:“挺乖的嘛。”
她端起碗夹菜吃饭,不时的给谢轻意夹一筷子。
谢轻意有点无语:“施言,你的筷子是不是有点长?”隔着一个座位都挡不住你。
施言说:“多吃点,待会儿陪你散步消食。”太瘦了,营养不良了吧。
谢轻意放下碗筷:“饱了。”
施言知道谢轻意的饭量比猫都小,应该是真饱了。她的饭量也不大,为了保持身材,晚上向来只吃七分饱,于是放下碗筷,拉起谢轻意的手就往外走。
谢轻意低头看看被紧紧拽着的手腕,又看向施言,有点生气了:姓施的,你有点过分了吧!
可是施言这么拽着她往外去,好像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下意识的,谢轻意就想到了施言之前说要请她看烟花。
能让施言有这举动,是要补放烟花吧?
谢轻意又有点拿不准,怕失望。
除了爷爷奶奶,她一直都在失望。
谢轻意压住心头的情绪,默默地跟着施言去到前院,便见院子里摆了好多烟花。一箱箱的整整齐齐堆在那,旁边还有很多各种款式的小烟花,乍然看起来像要开烟花小卖部。
她盯着烟花看了好几秒时间,又漠然地扫了眼施言。意料之中,有惊喜,也有不开心。她不喜欢这样被人摸准心思精准打击攻略,显得她很好攻略似的。
施言从兜里摸了包烟,抽出一根夹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吸气,吐出烟雾,一气呵成。
谢轻意惊得倏然瞪大眼:你抽烟!
她盯着施言看了又看,便见施言罩在随风扩散的烟*雾中,莫名性感好看。
谢轻意震惊了:她居然抽烟。
眼线没报哎,拍出来的照片视频也没有抽烟的。抽烟好像不是什么重要消息?还是施言其实抽得不多,平时不怎么抽?
施言瞧见谢轻意惊诧的模样,笑问:“你不是有派人盯着我吗,不知道我抽烟?”细长白皙手指在烟上轻点,将烟灰弹落。她步下台阶,走向整齐摆放在院子里的烟花。
谢轻意其实不喜欢抽烟的人,可施言抽烟的动作,弹烟灰的动作都有着别样的风情。那随性洒脱有点拽兮兮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日里受气的小可怜样,有着属于自我的任性感。
施言拆开烟花,将烟头凑到引线前,点燃引线后,迅速后退。
谢轻意又一次呆住:她居然用烟头去点烟花?
不,不是用打火机点燃吗?
谢轻意忽然觉得,施言不装乖的时候,是有点东西的!
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照亮了夜空。
不是,我家在烟花禁燃区!
谢轻意呆了好几秒,在阻止施言放烟花扫兴之间,选择给管家发了条消息:秦叔,一会儿记得交罚款,你去接受批评教育。
秦叔:……呵呵。
谢轻意默默地把手机揣回到兜里,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却是亮亮的。她的心情有被哄好一点点。
施言慢悠悠的一箱接着一箱放烟花。
烟花太多,放了半个小时还不到一半。
管家和两个穿制服的片区民警绕过影壁过来了。
施言愣住:警察怎么来了?
谢轻意不动声色地走到施言身边,悄悄地把她抽到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用脚踩着。
两个民警扫了眼院子里的两人,又看了眼一路上主动承认错误交了罚款的管家,转身就开始搬院子里的烟花。
禁燃区放烟花,罚款加没收烟花。
谢轻意站在旁边站着,乖巧得犹如一个犯错被抓包的小学生。她行事一向小心,向来不会让人抓着把柄,更别提抓现场了,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过了一会儿,民警搬完烟花,走了。
施言清了清嗓子,对谢轻意说:“我……呃,忘了……”
她小时候过年都放烟花来的,满城鞭炮声。
那时候,除了年夜饭在谢家,别的时候都是她跟妈妈一起过年,虽然只有她们母女俩,却是年味十足,极开心。逛花市,看舞狮,迎财神,带她去公园,去游乐场。后来出国,每到过年的时候就会想起来。
谢轻意“嗯”了声,说:“我也忘了。”挪开脚,将踩得扁扁的半截烟扔到了垃圾桶。
施言的眼里一下子就漾满了笑意,脸上也全是笑,叫道:“谢轻意!啧!”
谢轻意面无表情,扭头回屋。
施言双手揣兜,悠哉地跟在谢轻意的身后,进入她住的小院。她上次来门口还有保镖守着,这会儿却是空空的。她好奇地问:“你院门口的保镖呢?”
谢轻意说:“特殊时候才会安排保镖守着。大过年的,这么冷的天,保镖都在值班室或休息室待着。”院子里有监控,不用保镖在屋子外面杵着挨寒受冻。
施言把院门的门栓插上,跟在谢轻意的身后进入卧室,咦,女保镖也不在哎。有点惊喜!她看了眼时间还早,到靠窗的贵妃榻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一看封面,居然是大学教材。她再翻开内页,里面不仅有翻看的痕迹,还写有笔记。字迹清秀,但笔锋很利,像细细的利剑,倒是挺符合谢轻意的性子。
施言把书放下,忍不住乐,调侃道:“谢轻意,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学生。”
谢轻意没理施言。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足,她脱下厚毛衣外套,换了件轻松的薄衫套上,从贵妃榻前的书柜上拿了本书,见常坐的位置让施言占了,便坐到了茶桌前。
施言不需要谢轻意招待,自己会安排自己,她说:“我没带睡衣,穿你的。”
谢轻意抬起头看向施言,说:“我这里有客房,你之前住的房间,可以直接住人。”
施言笑道:“放心,只单纯暖床,不对你做什么。”
谢轻意信她才怪。
她盯着书,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心又有点乱。施言这样子,其实应该扔出去的吧!自己让她进卧室,她还要穿自己的睡衣,这……有点离谱。
施言看出谢轻意的犹豫,靠在贵妃榻的靠背上,问:“要赶我走吗?”
谢轻意极犹豫。有施言在,屋子里的清冷感全没了,暖融融的。可……有些事,只能自己扛,施言不是解药,带毒的。
她说:“你睡客房!”
施言挑挑眉,又轻轻点头,转身往外走。
谢轻意低下头继续看书,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施言在门口停下,回头,笑望着她:“谢轻意,你晚上要是失眠了,可以来我房里求收留。我不铁石心肠冷心冷肺。”
你居心不良,还骂我铁石心肠冷心冷肺!谢轻意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施言。
施言一走,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外面的风雪声和逐渐走远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谢轻意只觉周身又泛起淡淡的寒意,黑暗再次围拢过来。她明白,大概是自己需要陪伴,可……谁又能陪伴谁呢。
23
第23章
夜里,谢轻意又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明明已经非常疲惫,明明觉得周围静极了,她整个人也倦极了,只想躺着一动也不动,可又思绪起伏,脑子里像有无数的小人儿在跑酷,一个个限制级画片刷刷地往外冒,还有好多绘有限制级的小卡片飘来飘去,每个小卡片上都是施颜跟人在做小游戏。另一个主角早已模糊不清,唯有施言的样子越来越清楚,甚至仿佛近在咫尺。
两个念头在她的身体打架。
一个念头是想一直睡下去,这么疲累地睡不着太痛苦了,给自己一刀,把自己噶了,一了百了,什么难受痛苦折磨失眠都没有了。
一个念头则是限制级画面一点点啃噬着内心,且在脑海和心里不断放大,让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人有欲念,那是正常的。
人有别于动物、牲畜,那是因为人能克制自己的欲念。
想和付诸行动,是两回事。
手机屏幕亮起,短声提示音传来。
谢轻意扭头,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有点不敢看。这个时间,发短信过来的,除了施言,不会有别人。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用的是加密的专用软件。
她犹豫过后,点开短信,果然是施言发过来的:“不回微信,是没看吗?”
谢轻意点开微信,施言的头像图标有未读的小红点,最近的一条内容显示的是【视频】。
手比脑子的反应快,在她还在想是什么视频的时候,手已经点进聊天界面,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的施言长发随意披散,肩膀、发育得极好的胸部在长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神情妩媚得仿佛海夜里诱惑渔人的夜妖,对她说:“失眠了吧,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一个念头划过谢轻意的脑海:她没穿衣服!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握手机的手指像没烫到,心脏猛地一缩。
谢轻意愣了好几秒时间才回过神来,打字回:“……”
施言又打了个字过来:燥
燥?不是操?她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燥热的热。她的脸一下子热腾腾的,羞的。谢轻意只觉,好像施言正在帮她推开通往成年人世界的大门,邀请她进去。
虽然她早就成年了,但……好吧,初吻早没了,在病床上让施言啃走了。牵手,也被施言牵过了。恋爱嘛,没谈过!
谢轻意又郁闷了,心想,“我还是继续失着眠睡觉吧。”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用力地一口咬在被子上,揪被子。啊啊啊,好烦啊!
她气不过,给施言发过去一个字,脏话,骂人的:操!
施言秒回:你来!
谢轻意直抓狂。要点脸吧你!
这人到了晚上,比她还不正常。她把手机用力地扔到床头柜上,蒙头,睡觉!
来电铃声响起,有电话。
谢轻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勾魂索命音呢。妖女想把她勾过去,等到她上钩沦陷,就会亮出獠牙咬破她的脖子喝血。哼!也不怕把她的牙拔了!
她没理会。
电话铃声超时挂断了。
谢轻意心说:“再打,我就接。”
可她等了好几分钟,电话铃声都没再想起。蒙头捂在被子里还有点闷。她掀开被子,伸手拿过手机打过去,没有人接。
什么意思?谢轻意再打。
这次,电话接通了,里面传出喘息声,跟着又是施言性感的低语,带着点气哼哼的:“不来就算了,我自攻自受。”
谢轻意的脑海中飘过一排问号:自攻自受什么意思?
可听声音,那边好像在上演……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画面,吓得谢轻意赶紧挂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哆嗦了,脑子里排出好几大排“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宛若一列列小火车轰隆隆开过。
她的心脏砰砰砰砰狂跳,像打鼓,胸腔都快装不下的那种。
谢轻意强自定了定神,默默地把手机关机。
可她更睡不着了!
谢轻意睁眼到天亮,直到实在困极,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她洗漱完去到前院,还想着待会儿施言看到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面孔,结果没看到施言。
她家院子大,天晓得施言到哪里逛去了。
午饭的时候,只有她。
谢轻意问管家:“施言呢?”
管家回道:“大清早就走了。”
谢轻意“哦”了声,低头吃饭,味如嚼蜡。
她心说:“果然古人喜欢用美人计!”好使啊。
下午,谢轻意待在家里闲着无事,更蔫了。
她在谢家,还有往来的亲戚只剩下大伯母和六伯。六伯家离得远,串门不方便。
第二天早上,谢轻意吃过早餐,去大伯母家拜年。
她到大伯母家门口,隔着半人多高的院墙,一眼看到施言正踩在梯子上挂灯笼,大伯母在下面扶梯子。
她家常年没人,没请保姆,只有钟点工隔上三五天过来打扫一次卫生。
大伯母笑着招呼:“轻意来了啊。稍等一下。”
施言挂好灯笼,踩着梯子下来,回头,冲谢轻意展颜一笑,不徐不慢地到门口,打开门,道:“请进。”
谢轻意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眼施言。
今天的施言穿了身休闲的居家常用,从头发到衣着、脚上的鞋子都写着柔顺乖巧,眉目如画,亲切温柔的模样宛若邻家大姐姐。
跟前天晚上的那个,判若两人。
施言从女保镖手里接过谢轻意带来的年礼,放下后,问谢轻意:“喝什么?茶?咖啡?温水?”
谢轻意说:“都可以。”
施言去倒水,然后放了包挂耳茶进去,端给谢轻意。
谢轻意双手接过茶,道了声:“谢谢。”捧在手里暖手。
施言对谢轻意说:“你坐会儿,还有窗花没贴完。”
谢轻意“嗯”了声,放下杯子,跟过去帮忙。
大伯母的心情极好,对谢轻意说:“待会儿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谢轻意说:“都行,我不挑食。”
大伯母笑笑了扫她一眼,故意报了几个谢轻意不爱吃的菜名,问:“可以吗?”
谢轻意便发现,有时候施言蔫坏,不是没来头。她“呃”了声,说:“要是没别的,也可以的。”
大伯母呵呵直乐,说:“家常菜,你凑合着吃。”
将贴对联、窗花的活交给她俩,去厨房做菜。
施言贴好窗花,又踩着凳子去贴对联,一点都不客气地使唤谢轻意帮她扶梯子、拿凳子。
谢轻意实在没忍住,在递对联给施言时,小小声说:“自攻自受?”
施言似没听清楚,问:“什么?”
谢轻意“呃”了声,说:没……没什么。“耳朵一下子烫了起来,有点烧。这事,好像……说出来够难为情的。
施言领着谢轻意贴好对联窗花,又带着她去厨房帮忙。
大伯母炒菜,施言在旁边打下手,谢轻意则让施言安排着拿碗筷、端菜上桌,但大部分时候谢轻意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她俩忙活。
她们母女俩忙忙碌碌的样子,竟是莫名温馨。
谢轻意看着一阵羡慕,甚至有点眼热,眼眶里发潮,又让她生生地把情绪压下去。
大伯母把菜盛出锅,放在厨柜上。
施言把菜递给谢轻意:“端桌子上去,当心烫着,拿五副碗筷。”
谢轻意一愣:五副?
随即明白,屋子里五个人。除了她们仨,还有俩保镖。
大伯母做的菜格外下饭,谢轻意极难得的吃了一整碗米饭,撑着了。
施言是真担心她肚子疼,摸摸胃,问:“还好吧?”
谢轻意点头,有点撑,还好。她的胃其实是没什么事的,只是有时候肠子疼起来会牵制到胃,疼起来,就是一片都疼。
施言瞧见谢轻意又有些蔫,眼底有着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淡淡青色,道:“刚吃过饭,血液都到胃里,容易困,去我卧室睡会儿。”
谢轻意有点想拒绝。
她想施言的床,一定是暖暖的。可,又……显得自己好像……挺那什么的。
施言不由分说,挽着谢轻意的右手胳膊,将她捞起来薅上楼。她问:“你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谢轻意没答。她只记得,施言陪她睡觉的那天,睡得很好。
她跟在施言身后进入卧室,入眼是毫无温度的冷灰色,连墙角的线条都充斥着硬冷感,就连床上铺的被褥都是棱角分明。
这卧室风格,跟施言,哪里搭了?
可,通常来说,卧室的风格,才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谢轻意下意识问:“这屋子你不常住?”
不对啊,这风格,绝对不是大伯母的审美风能弄出来的。大伯母是暖和系的居家风。
谢轻意又一次惊了,施言到底有几张面孔啊。
她这是进入到施言极私人且私密的领域了,还是这么个样子的。
施言回道:“偶尔住。平时都住市区公寓。”她指了指床,说:“你睡吧,我坐旁边守着你。”没敢看谢轻意,更没敢说要去陪睡。这是她的屋子,她的地盘,她怕忍不住对谢轻意做出什么过分的事,然后再被谢轻意削个满头包。
谢轻意关上房门,落锁,说:“要暖床。”
施言回头,抬眼看向谢轻意,那眼神是谢轻意从来没有见过的,但跟这卧室的风格又极搭。
谢轻意丝毫不惧那眼神,静静地凝视着她。
施言莞尔,说:“谢轻意,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会儿特别像任性的小孩?”
谢轻意挑眉,道:“那又怎样?”
施言先开了床头灯,扭头去拉上窗帘。
随着窗帘拉上,来自屋外的光线一下子被彻底隔色,只剩下床头灯的微弱光亮照亮片隅。
施言的神情变得冷厉,就连眼眸都似被黑色浸染。
她站在阴影中,强行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和欲念,努力维持柔和的模样,待自认没什么异常后,这才去到床边,拉着谢轻意到床边,轻声问:“要帮你脱衣服吗?”
她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轻意,那乖巧又带着淡淡冷意的小模样,让她压在心底的欲望疯狂,好想扑倒谢轻意来回揉弄rua她,去轻轻啃咬她的咽喉,在她身上留下一片片深吻的痕迹。
可她明白,不行。
施言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谢轻意。
24
第24章
施言在大伯母跟前装得那么乖,有大伯母在家,谢轻意是半点都不担心施言会有什么出格举动。
她给保镖队长打了个电话:“明天来接我。”
也就是说谢轻意要在这里过夜。施言的心脏猛地一缩,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黑暗猛兽差点扑出来。
谢轻意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对施言说:“我没带睡衣,穿你的。”
这话,正是前晚施言对谢轻意说的。谢轻意是故意的!施言一个深呼吸,压住心头的悸动和欲念,转身,去衣帽间,挑了一件极性感的露背睡裙递给谢轻意。
谢轻意看看面前轻薄的小睡裙,又再抬眼看向眼眸中情绪翻涌的施言。
施言挑衅地挑挑眉,嘴角泛着淡淡的冷笑:谢大小姐,你继续撩啊。
谢轻意慢悠悠地伸出手,接过睡裙。
施言以为她会把睡裙扔了。
谢轻意拿起睡裙往浴室去。屋子里的空调开得暖融融的,穿这么轻薄的睡裙,也不用担心着凉。
施言轻哼一声,心道:“你还能真穿出来不成?”谢轻意向来是走冷漠清淡风,偶乐走走休闲懒散风,再就是极偶尔会不经意间跟她年龄相符的乖巧可爱风流露,性感,呵!谢轻意跟这两个字沾边吗?
谢轻意去到浴室,打开镜柜,果然找到有没用过的新牙刷。
她先刷了牙,又单手操作洗了个脸,这才换上施言给的睡裙,拉开浴室门出去,径直上床,钻进了被窝。
施言坐在椅子上,看着谢轻意穿着性感小睡裙出来,看愣了神。
谢轻意竟然穿出来了!
性感的半透明白色小睡裙,衣领开得极低,能清楚地看见胸型轮廓和沟,穿在谢轻意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媚俗妖艳,反而变成性感清冷的禁欲风。
她周身淡漠的冷意,衬上性感睡裙,像极了北欧神话里从森林雪山里走出来的精灵。
施言愣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起身,去到床边,低头看向侧躺在她床上的谢轻意。
昏暗的床头灯照在谢轻意身上,明暗交织,使得她过分精致的五官轮廓、长长的睫毛都格外显眼,白皙细嫩的皮肤更似吹弹可破。侧卧微蜷的姿势,披散的长发,又显得过于柔软,仿佛丝毫不带防备和攻击性。
施言在床边蹲下,与躺在床上的谢轻意平视,轻声说:“谢轻意,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你还敢这么睡?”
谢轻意睁开眼,眼神流露着睡梦中被吵醒的迷蒙,浑身上下流露出的是施言从未见过的恬静感,似雪山融化后形成的深潭,水清澈见底,平静如镜,映着山巅白色的雪与黑色的岩石,黑白分明。
施言只觉心脏像被撞钟的柱子狠狠地撞了下,竟然生出不忍打扰的念头。
倦倦的睡意袭来,谢轻意扛不住困意,合上眼,又睡沉了。
施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再次愣住。这是真睡着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盯着谢轻意眼睛下方的淡青色,心道:“这是多久没好好睡过了?”她想起谢老爷子过世后发生的那些事,莫名的,忽然有些心疼。
说到底,谢轻意才二十一岁,还是才刚满二十一。
谢老爷子过世,她彻底没了依靠,周围只剩下豺狼。包括她!
施言又困惑了:谢轻意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睡觉,又怎么能睡着的?
她不信谢轻意看不出她的意图。
施言无解,甚至不敢上床睡。她怕,自己上床,钻进被窝后,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禽兽事。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又轻轻地带上房门,放轻脚步下楼。
客厅里,保镖队长和女保镖还在。
施言告诉他俩:“谢轻意睡着了。”
两个保镖都不放心。
女保镖问:“我可以上楼去看一下老板吗?”
施言能说不能吗?她要说了,这俩保镖能一直守在这里不走。她轻轻点头,把自己的卧室在哪间房间告诉女保镖。
女保镖去到施言卧室,确定自己老板确实是睡熟了,且没有哪里有异常,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下楼,对施言说:“那麻烦施小姐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接老板。如果她有什么情况,请给我们打电话。”
施言点头。
两个保镖出了施言家。
保镖队长让女保镖跟后面跟着的两辆车的保镖回去,他带了两个保镖把车子开到距离施言家不远的小区停车位处,在车上休息。如果老板有什么突发情况,一通电话过来,一脚油门就到了。
施惠心听施言说过谢轻意的情况,包括她差点捅了谢老七的事,直叹气:“谢承安那畜生是真造孽。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祸害成什么样了。谢老七两口子也是够糊涂的!”
施言默然。她总不能说,她也想祸害谢轻意吧。
施惠心想起施言前两天告诉她的,饶盛杰居然也是谢承安私生子的事,便明白,是她小瞧了谢承安。谢承安只怕藏了不少后手,施言不会是他对手。她对施言说:“有些事,就那样吧,你好好的就成。若是你有点什么闪失……”
已经没了两个孩子,她是真折不起第三个。
施言轻轻点头,说:“谢轻意跟谢承安的较量才刚开始,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嘛。”
施惠心说:“是这理!轻意是个好孩子,你多帮帮她。”
谢轻意是好孩子?啧,估计只有她妈妈这么认为。施言陪施惠心坐了一会儿,便上楼回到卧室。
谢轻意连姿势都没换,睡得香极了。
施言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地捏住谢轻意的鼻子,不让她喘气,然后默默数数。
不到二十秒,谢轻意便微微张开了嘴。
她心道:“肺活量不行啊。”不得不说,谢轻意的身子骨是真的弱。
那微启的嘴唇写着别样的诱惑,施言抬指轻轻碰了碰谢轻意的嘴唇,强压住亲上去的念头,心道:“暂时放过你。”
实在是,不敢!
谢轻意的底细、实力,她是一点都没摸着。可谢轻意的脾气,她是看清楚了的。惹到她,连自己和亲爹都往死里捅。
施言不觉得自己真对谢轻意做了什么,会不挨收拾,而眼下,她甚至摸不准,如果谢轻意要收拾她,会如何出招。
后果难料,有再多的想法,憋着吧!
忽然,谢轻意睁开眼。
施言吓了一跳,又稳住,状似什么都没发生,抬头朝谢轻意看去。
谢轻意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跟前闹她,睁开眼看到是施言,安心地闭上眼,原地翻个身,继续睡。
夜里,施言翻出被子,在自己的床边打地铺。
两米宽的大床,谢轻意贴边睡的,给她留了一米五宽的位置,施言却没敢上床。
实在是,被窝里的谢轻意穿得实在过于清凉,施言怕自己上床后,忍不住摸过去,再摸到没有衣料遮着的地方,再一激动没忍住做出点什么,那就真的……找死了。
施言打地铺,躺地上,又一次失眠了。
她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跟谢轻意睡一间屋子,那都不是考验,是折磨。看得见,摸得着,不能吃!
她暗暗咬牙,在心里发狠:“谢轻意,你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准叫你下不了床!哼!”
25
第25章
谢轻意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醒来时,有着极其难得的得到充足休息的放松感。她侧蜷在床上抱着被子,肌肤接触到的是蚕丝被的丝滑触感和空气里的暖意,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她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有着隐藏于黑暗中所带来的安全感,又似睡在四四方方扣得严严实实的古墓里长眠不被打扰,舒适且自在。
卧室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开,有人站在门口半推开门,光线照进来,谢轻意看清了来人,是施言。
施言穿着宽松休闲的居家立领毛衣,长裤,毛绒绒的绵拖鞋,居家气息十足,温婉大方,宜家宜室的模样。
“想娶”两个字就这么突兀地闯进谢轻意的脑海中,让她的心脏极微轻的抽搐了一下。
施言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本想看谢轻意醒了没,低头正好迎上谢轻意望来的目光。那惬意慵懒的小模样像极了蜷在窝里晒太阳的猫,看得她手痒好想rua。
她凑近谢轻意,语带调侃:“你太能睡了吧。在我这里,你怎么睡得着的?”
谢轻意问:“我睡了多久?”
施言说:“从昨天下午两点睡到这会儿,十一点。”她没忍住,手指往谢轻意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她原本是打算轻轻戳一下就挪开的,过过手瘾,顺便试探下谢轻意的态度,可实在是这会儿的谢轻意看起来太软萌,轻柔和煦的模样,让她的手指落在她的鼻尖上就有点挪不开,视线也不由自主地挪到谢轻意那看起来就口感极好的嘴巴上,想亲。
谢轻意瞧见施言望来的目光,眼里漾出笑意。
她笑起来,眉眼间尽是柔和,仿佛度过寒冬的的枝头绽放出几朵雪白剔透的梨花,正迎风招展。
施言心头的痒意更甚。
她用力地咬咬唇,掩去唇齿间的麻痒触感,起身站起来,泄愤似的轻轻踢了脚床,说:“起床了,要吃午饭了。”
这就破防了呀!谢轻意在心里哧了声:“出息!”她坐起身,起床,去浴室。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被子滑落,半泄的春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映入施言的眼帘。
她的肩带有一边滑落到了胳膊上,而小睡裙的领口原本就开得足够低,如此一来,胸前的柔软几乎只虚虚遮住一点点,加上皮肤极白又细腻光滑,无论白瓷还是美玉,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三分,再衬上精致小巧的锁骨,略带瘦削的身形,以及随意披散的如瀑长发,将柔美纤细演绎到极其,偏又带上自顾自的随性从容,更添魅惑。
施言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凝固住,无数念头直冲脑海,却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不是怕谢轻意收拾她,而是……怕碰碎了。
谢轻意那打着夹板绑着绷带的手,太刺眼了。
施言望忽然就想起谢老爷子过世第二天的早上,谢轻意用匕首捅进小腹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那情形,似一场春雨将盛开的梨花树浇打得满地落花,雪白的花瓣铺满地,又让人泼上了血。雪与血交织,耀眼刺目,灼心。
她转身出了卧室,又没忍住回头望向传出洗漱声的浴室方向。
心,彻底乱了!
理智已到失控边缘。
欲念翻涌。
可,这是在家。妈妈在家!
施言突然明白谢轻意是怎么敢在她这里安心补觉的了。
妈妈在家,谢轻意笃定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妈妈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仅有的温情。要是没有妈妈,她比谢轻意还可怜。谢轻意即使失去了爷爷奶奶跟父母翻脸,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谢家大小姐,坐拥无数财富,有着许许多多死心踏地护着她的人。而她,不过是一对年轻人不负责任的产物,刚出生就被扔到孤儿院,哪怕有妈妈收养,看似过上富足的生活,也不过是个受人欺凌让人看不起的野种。就连她的财富,也是因为妈妈的亲生儿子没了,她继承了属于他的那份,这并不是她的。从来,她除了是妈妈的精神寄托以外,一无所有。
施言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内心最柔软最在乎的,早被谢轻意看透,且登堂入室,大咧咧地闯进来,对她说:施言,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我就这么睡在你的床上,你也不敢碰我一丝一毫,不敢有半点出格不轨。
谢轻意在用她对妈妈的在乎、在意来制衡她,对付她。
施言有着被谢轻意直接剥开内心最深处、最在乎、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插上一刀的刺痛、狼狈和不堪!
她转身回到卧室,锁门,给妈妈发消息:“妈,你先吃饭,我陪一会儿轻意,待会儿下楼。”
妈妈知道谢轻意精神状态不好,她陪谢轻意,妈妈只会觉得是谢轻意有什么不妥,不会怀疑其它,还会担心刺激到谢轻意,尽量不来打扰。
施言进入卧室,关门,上锁,又推开虚掩的浴室门,入眼便是谢轻意站在洗手台前的纤瘦身影。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光滑似美人鱼的后背,灼人眼。
谢轻意站在洗手台前,刚洗漱完把毛巾挂回去,便听到施言去而复还的动静,扭头便瞧见施言的神情阴沉,眼神充斥着欲望、狂暴、疯狂,刚才温婉动人的宜家宜室女子,转身的功夫,变成从牢笼里脱困而出的凶兽。
她心道:“施言的病情只怕不比我轻。”
只是这会儿施言冲着她来,就不太美妙了。她在看向施言时,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卧室,手机在床头柜上,想叫人,得去卧室。
施言进入浴室,反手将门关上,落锁。
她的嘴角浮起冷笑,说:“我房间的隔音很好。”她说话间,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轻意的反应,面无表情,目光带着打量,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这让施言更觉失控和暴躁,凭什么谢轻意能如此高高在上,如此冷漠淡然,如此淡定,而她只能是不堪,卑微,可笑,像一只阴暗扭曲的蝼蚁。
可高高在上的谢大小姐让她堵在了浴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让施言有着即将实施报复的快感。
整个谢家最有能量的人,就在这里。谢家大房的那些人,包括谢承安,在谢轻意这里也不过是个废物点心!若是能将谢轻意压在身下狠狠欺凌,呵……
施言步步逼近。
谢轻意侧身回头的动作变成面对施言,她靠在洗手台上,看起来随意从容又淡定,但右手正慢慢地摸向身后的洗漱杯,摸到牙刷,攥在手里。
施言来到谢轻意的跟前,在欺身压在谢轻意身上的同时,手伸到谢轻意的身后,一把抽走了谢轻意攥在手里的牙刷,嘲讽道:“谢大小姐,你想用牙刷戳死我吗?”
随手将牙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做出她想了很久的举动,一只手将谢轻意的右手固定在身后,身子紧贴压住谢轻意,让她无法动弹。她慢慢凑近,轻轻地咬在谢轻意的咽喉上,迫使谢轻意仰起头。
咽喉被咬的刺激,让谢轻意条件反射地吞咽。
施言低喃道:“谢轻意,果然,你的味道很好。”
她的舌尖抵在谢轻意的喉咙*处打转,又不时轻轻咬在喉骨上,似逗弄猎物,又似在威胁,警告猎物不要轻动,否则,她能轻易咬破对方的咽喉。
谢轻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逼近过,更没有感受过这种威胁。好原本是想要反制施言,但左手被夹板固定行动不便,又让施言压住,右手被扣紧,就连身子都被迫不断后仰,连站直都办不到。
密闭的空间,不具备威胁性的威胁,过于暧昧和充斥着欲念的气息,让她的脑子有点懵,还有种意识抽离的感觉。
这让谢轻意有着不好的感觉。她不知道,疯居然还会传染?
施言没感觉到谢轻意的反抗,从轻轻啃咬咽喉,一点点挪到侧颈,又顺着谢轻意漂亮的颈线往上,轻轻咬住她的耳垂。谢轻意的耳垂饱满圆润,似珍珠又Q弹无比,含在齿间轻啃之下的触感竟是那般的好。
随即,施言听到谢轻意轻轻抽气的声音,被她固定在身后的右手也握住了拳。
施言轻笑一声,贴在谢轻意的耳边轻声说:“谢轻意,你喜欢被咬耳垂啊。”
谢轻意连续几个深吸呼都没能驱赶走席卷而来的黑暗,意识迅速抽离的感觉在加剧,这让她不受控制地轻颤,危机感让她不得不出声:“施言,打电话……”
施言在谢轻意的耳边说:“你想打给谁,你的保镖吗?你觉得我会吗?”舌尖绕着谢轻意的耳廓游走,听着谢轻意紊乱的轻喘,只想更疯狂地做出些什么,想把谢轻意按在怀里揉碎了。她说道:“谢大小姐,我还以为你很冷淡……”
她略微用力地咬住谢轻意的耳垂,感觉到她的颤栗,笑了:“原来你这么敏感,这么不经撩啊……”
谢轻意努力睁大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可意识就是在不断坠入黑暗的深渊。
她知道自己在施言的浴室,可除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近在耳畔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了,就好像又走进了深夜里的迷雾中,不辩方向。
睡梦中才有的景象,居然出现在现实中,让她难辩这是梦,还是现实。
谢轻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病了,病得很重。
她说道:“施言,打电话,叫医生……”她知道自己有说话,可她无法确定有说,还是没说,因为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叫医生什么鬼?施言捏住谢轻意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却见到谢轻意的眼神没有焦距,神情空洞,这情况显然不太对。
谢轻意是谁啊,这种情况下想办法干掉她才是谢轻意的正常反应。
施言伸手在谢轻意的眼前晃了晃,谢轻意就像瞎了般恍若未觉。
装的?想麻痹她?施言试探着撩起谢轻意的睡裙,谢轻意仍旧没有反应。
她为了更刺激谢轻意,想看她能绷到什么时候,索性用力直接把谢轻意的睡裙撩到腰部以上,却一眼瞥见她小腹上的伤疤。
那是带着锯齿的匕首刺进去后,又换了个角度拉出来的伤,伤口的创面很大,肠子都捅断了,刀拔出来后,肠子兜在衣服里,为了缝合肠子和清洗流到腹腔里的血和肠液组织,又将伤口切开了些……经过手术缝合,伤疤留在平坦的小腹上,宛若无瑕美玉上趴了条扭曲的蜈蚣。
施言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谢轻意,向来冷漠淡然的神情竟极罕见的有了迷茫,眼神飘移没有焦距,像失明了。
她再次伸手在谢轻意的眼前晃了晃,仍旧没有焦距。
谢轻意又轻轻地喊了声:“施言,你在不在,帮我叫医生……”
施言只觉心口让什么给刺了下。哪怕,谢轻意是装的,她赢了!她拿出手机,问:“谢轻意,你什么情况?”
谢轻意的嘴唇微颤,声音很轻很轻,低得她听不清楚。
施言凑过去,听到的仍是:“施言,帮我叫医生……”
那语气竟是极其罕见的无助脆弱,似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太好的情况。
施言不敢耽搁,飞快地替谢轻意拉好裙子,打开浴室门,跑到卧室拿起谢轻意的衣服跑回浴室。
她甚至在想,等她拿着谢轻意的衣服进去时,谢轻意已经拿着什么杯子、修眉刀之类的东西防身了,上一回当而已,又没损失。可她回到浴室时,谢轻意仍靠着洗手台站在那,表情迷茫,好像丢了魂魄。
施言急声叫道:“谢轻意,谢轻意,谢轻意……”
谢轻意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眼,之后,她抬起右手,食指微曲,送入嘴里,咬住。
没过几下,施言便看到她的嘴唇上沾了血。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谢轻意的手从嘴里挪开,却见食指靠近虎口处被咬得皮翻肉绽。
施言以最快的速度替谢轻意换好衣服,又打电话给她的保镖队长,通知他们赶紧来,谢轻意的情况不太对。
施言刚打完电话,一回头就看到谢轻意又在咬手,还是咬在之前的位置上,咬得手上都是血。
她强行挪开谢轻意的手,谢轻意又在咬嘴唇。
施言环顾一圈四周,找了块毛巾让她咬住,谢轻意把毛巾给扔了,然后又变成咬手指头。
施言气得捡起毛巾,把谢轻意的右手给她缠上。
她拉着谢轻意出门,谢轻意站在原地不动。
施言只好去抱谢轻意。她的力气并不算大,以为抱不动,却没想到居然……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打横抱起。谢轻意比她预想中还要轻,身体健康状况极可能非常糟糕。
她刚到楼梯口,便听到迅速奔来的脚步声。
保镖队长、谢轻意身边的两个女保镖,以及好几个保镖飞奔赶来。
施惠心也急匆匆跟上楼,紧张地看着施言,问:“轻意怎么了?”
施言后悔死了。谢轻意要来她这里睡觉就睡呗,知道她在意妈妈就知道呗。她说:“轻意……”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保镖队长来到谢轻意的跟前,见到她的嘴唇上全是血,神情也不太对,立即明白,八成是精神病发作了。他从施言的怀里接过谢轻意,扭头吩咐身后的亲信:“通知秦秘书,让她赶紧回来。”,抱着谢轻意快步出了施家,直接往医院去。
施惠心见施言还在发呆,忙说:“别愣着了,跟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施言回过神来,拿起车钥匙,开车,跟在谢轻意保镖的车子后面,飞快赶往医院。
她刚开出家门口,旁边的路口停车位里便又拐出两辆保镖车。
那两辆车迅速超车到前方,给谢轻意的车开路。
保镖队长守在谢轻意的身边,见到自家老板在咬舌头和嘴唇,找了块干净毛巾给她咬,老板给吐了,问了句:“谁?谁在?”
他赶紧说:“我,老板,是我,何耀!”
谢轻意置身于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周围只有黑雾,她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又或者说是有种从背脊到天灵盖都有着麻木和灵魂脱离的感觉。她只能试试疼痛刺激能不能让自己恢复清醒,可她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痛感。
她周围似有人在来来回回的,很多人,可她看不见摸不着,就好像他们不是人,而是鬼影,偶尔又有活人气息在周围。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突发疾病暴毙了。可,还是有痛感的,咬手指,咬嘴唇,咬舌都会痛,还有血腥味。
还活着!
谢轻意不怕死。死了,一了百了,世上的悲欢都与她再无关系。可如果她还活着,意识却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感知不到外界,身不由己,甚至可能失去尊严,遭遇某些不堪的不测,那还不如死了。
她知道自己病了,不去治,想着病了,病入膏肓,病死了,就死了。
却没想到,久病不去治,可能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保镖团够给力,秘书团够忠心,能替她撑上一撑。
26
第26章
施言跟着谢轻意的车子去到医院。她停好车子,赶到急诊科,找到刚处理好伤口的谢轻意。
谢轻意坐在轮椅上,两只手都缠上了纱布,又都被固定在椅子扶手上。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神情空洞茫然,全然没了中午刚醒来时犹如慵懒小猫的惬意模样。颈间淡淡的吻痕,更是提着醒着施言,她做的事有多禽兽。
施言的心里难受极了,刚要靠近谢轻意,被保镖拦住。
保镖队长说道:“施言小姐,老板交给我们吧。”这时候老板的意识不清楚,他们不会让谢家的任何人接触到老板,包括施言。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匆匆脚步声快速靠近。
正推着谢轻意往精神科去的保镖队长停下来,扭头喊了声:“秦秘书。”
施言回头,见来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三十来岁的年龄,气质干练利落。她在谢轻意自插一刀和割腕住院时都见过此人。
秦姣,谢轻意的秘书。
秦秘书朝保镖队长和施言点点头,便来到谢轻意的跟前,半蹲着身子,喊:“老板!”见谢轻意没反应,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之后目光便落到谢轻意红肿的嘴唇上及颈部的斑驳痕迹上。
她轻轻拉开谢轻意的衣领,咽喉、颈间全是吻痕,战况似乎挺激烈。可……这事情能发生在连对象都没有一个的老板身上?
秦秘书站起身,问保镖队长:“老板嘴和脖子怎么了?”
如果是在平时,保镖队长自然不会把老板的私事往外说。可现在情况特殊,老板之前就吩咐过,如果她遭遇不测,或者发生其它无法理事的情况,就让他联系秦秘书。
保镖队长答道:“老板发病自己咬的。脖子上那些,前天,老板没让花花值夜,把施小姐带进了她的卧房,但施小姐没待多久就走了。昨天上午老板跑施小姐那去了,中午就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回去休息。”
摆明了,老板跟施小姐有一腿,这脖子上的痕迹来历,不言而喻。
秦秘书目光复杂地看向施言:“施小姐跟老板是一个祖谱上的堂姐妹关系吧。”
施言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立即明白秦姣可能对谢轻意有那么点意思,在拿她俩的亲属关系说事,一下子就不爽起来,回怼道:“没血缘,非血亲,你管我?”
火药味瞬间起来了。
秦秘书自不会在这时候跟施言吵,从保镖队长手里接过轮椅推手,推着谢轻意往精神科去。
施言想跟上。
保镖队长再次伸手挡住施言,道:“抱歉施小姐。”
施言眼看着谢轻意让这个她拢共没见过几面、毫不了解的秦姣推走,火气蹭蹭直冒,但不想耽搁谢轻意看病,又不得不压着。
她知道有些事说出来对自己不利,但不愿在谢轻意的情病上有所隐瞒,于是冷声道:“谢轻意是让我堵在浴室里用强出的事。”
保镖队长和护在谢轻意周围的保镖们全都默默地看了眼施言:老板都跑你家去了,又特意调走我们,您还用得着用强么?如果不是老板乐意,您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继续护着老板往精神科去。
保镖队长见施言还想跟,安排两个保镖留下来拦住她。他则寸步不离地守在谢轻意的身边。老板现在这情况,他连秦秘书都信不过,得自己守着才行。
他们给谢轻意挂的还是上次那个教授的号。
教授在检查过谢轻意的情况后,安排住院治疗。
秦姣在确定谢轻意的情况过后,通知秘书团启动谢轻意在两个月前制定的应急预案。
施言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是带谢轻意去看精神科,在摆脱掉两个保镖后,她到精神科去打听谢轻意的情况,一所无获。
她估计谢轻意会住院,可找护士打听,说没收治这个病人。她又把精神科病房和VIP病房都找过,没有找到谢轻意。
她打谢轻意的电话,没有人接,再然后就是关机。
施言去了谢家老宅,保镖队长不在,由副队长带着几个保镖看家。
她向管家打听,管家告诉她:“施言小姐,您知道轻意小姐的处境,恕我不能透露。”
施言犹豫过后,没把谢轻意的事透露给谢家任何人,包括谢老七夫妻和谢老六。
其实,谢轻意现在病成这样子,正是朝她所掌控的产业下手、削弱她实力的好时机,可谢轻意出事那天的情形总复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不想在这时候对付谢轻意,再就是,谢轻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对谢轻意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即便是觊觎,也无从下手,反而谢轻意很可能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人跳。
施言觉得自己哪怕是当恶人都嫌智商不够。
她心情不好,不想受失眠所扰,于是整夜喝酒买醉,再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不想妈妈担心,搬回到公寓自己住。
不知不觉间,元宵节过去。
施言收到消息,谢承安保释出狱。
去杀王定坤的杀手宣称他给谢承安当了十几年马仔,谢承安给他的那笔钱是辞退赔偿金。他杀王定坤,是因为私怨。他跟王定坤以前是同事,住同一间宿舍,王定坤欺辱过他,按在床上做活塞运动的那种欺辱。他从别人那听说了王定坤的下落,又恰逢有空又手有钱,就跑去找王定坤麻烦,本来想打一顿吓唬对方一番出口恶气,没想到失手捅到心脏,王定坤当场就没了。误杀,不是故意的。
案子宣判需要时间。
凶手承担了所有,而谢承安到再过两三个月就七十七岁了,年龄大了,过年期间天气又冷,一场感冒下来,肺炎住院,办了保释。
施言气得酒都不喝了,问自己:我最近在干嘛?
谢承安并没有倒。她因为一个谢轻意,天天买醉!
施言振作起来,想继续跟谢家斗,发现居然无从下手。
谢承安的儿孙们,早让谢轻意收拾个遍,别说涉及违法犯罪的,但凡涉及灰色产业的都让她收整过了,破产的破产,死的死,蹲的蹲,但凡还在外活动的都是底子是真干净的。
谢承安名下除了一套自住的别墅,几辆豪车,再无其它,就连夫妻共同财产惠仁集团也处在破产边缘。
看起来好像倒了,可实际上……
施言想到了饶有富和饶盛杰。谢承安由别人代持的产业,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她又想到了谢轻意,想来,谢轻意一定知道谢承安很多事。
可,谢轻意疯了,意识不清,连自理能力都失去了。如果她那天没有把谢轻意堵在浴室,没有刺激到谢轻意,谢轻意是不是不会发病,是不是还能维持正常生活。
她收拾好心情,约夏乐乐出来喝酒。
夏乐乐在酒吧见到喝得醉眼迷蒙的施言,问:“怎么想起约我出来?你这是……”
施言说:“谢承安保释出来了,心情不好。”
夏乐乐见施言的酒杯空了,给她倒了杯,说:“你省省吧,谢承安那是什么人物。谢轻意骂他废物点心,你就真当他是啊。哎,你跟谢轻意那么熟,想知道谢承安的事,直接问她就成了,找我做什么?”
施言半真半假地说:“喝多了,把谢轻意按浴室一通啃。我还活着,你就庆幸吧。”
夏乐乐留学那会儿跟施言混一个圈子,对她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闻言“啧”了声,心说:“胆子挺肥啊。”她的话音一转,说:“马忠全被带走了,贪污,作风不正。”
施言满头雾水:“马忠全?谁?干嘛的?”
夏乐乐差点给她一个大白眼:“程家要卖的那科技城项目,就是因为叫马忠全给卡住了,迫不得已,只能卖,可没想到,年都没过完,马全忠就被带走了。前几天,程家把银行贷款还上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救命钱。您就真没听到点什么音讯?”
施言问:“你们怀疑这事是谢轻意干的?”
夏乐乐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地喝着,没接茬。
施言又喝了满满一杯酒,问:“程家的那笔贷款多少钱?”
夏乐乐报了个数。
施言惊了,问:“谢轻意能拿出这么多钱?”
夏乐乐说:“你要不要去打听下谢貔貅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她见施言的杯子空了,又给这心情不好就变酒鬼色魔的家伙添上酒,又说:“你要是想收拾谢承安,还得找谢轻意。谢承安这回出来,估计不会放过她,谢家的好戏才刚开场。”
两人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些消息,也都存了灌对方酒的意思,一来二去的,喝多了,也聊上了,从小学时候聊天聊到留学那会儿,话匣子打开,越聊越多,到后来是相互搀扶着出了酒吧,然后各自上各自的车。
夏乐乐刚上车,就又下车,在路边吐了,之后躺车上就醉得睡了过去。
施言上车后,躺在后座,半醉半醒,满脑子全是谢轻意在她床上睡觉的样子,在浴室被她啃脖子时的样子,之后,又想到夏乐乐说的那些事。
头疼。她回到家,又灌了自己一瓶酒,趴床上,睡着了。
一觉到下午,让手机来电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了声。
夏乐乐问:“你还没起啊?”
施言“嗯”了声,问:“有事?”
夏乐乐说:“饶盛杰名下的得月楼,让人实名举报非法食用保护野生动物,其中还有一级的濒危动物,证据锤得实实的。饶有富和饶盛杰都进去了,得月楼也被查封了。”
施言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坐起身:“谢轻意干的?”
夏乐乐说:“这手法,除了她,还有谁!有意思呵,谢承安昨天保释,她今天就把得月楼搞了。”
施言说:“我待会儿去趟谢家老宅。”她得去看看谢轻意是不是出院了。
夏乐乐特意打电话给施言,要的就是让施言去探探口风。
施言挂了电话,去洗漱完,化了点淡妆遮掩了憔悴,开车到谢家老宅,便见外面停着好几辆警车,来了好多警察,其中还有谢老五。
什么情况?不会出事了吧。
施言把车停到路边,等了一会儿,就见到警察搬着封存起来的电脑设备从谢家出来,后面跟着管家、保镖副队长和谢老五。
施言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几辆警车后面,开出去一段过后,一辆警车把她拦下,先让她拿出身份证,查过证件后,问她:“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指向前面的车,说:“谢承礼是我伯父,我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警察说了句:“少打听。”
另一个警察问:“你知道谢轻意在哪吗?”
施言点头,说:“知道一些,你们找她?”
警察点头。
施言说:“过年前,大年二十八,她在我家,精神病发作,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先去了急诊科包扎自残造成的伤口,之后她让保镖和秘书带走了,我就没再见过她。”
两个警察互看一眼。其中一人问:“精神病发作?”
施言点头,说:“省医院有她精神病发作时的自残记录,她在爷爷过世后,因为自残,已经住了好几次院。”
一个警察坐到施言的副驾驶位上,说:“那麻烦你,协助我们调查。”示意施言继续开车。
施言问:“去哪?”
那警察报了另一家本市非常有名的三甲医院的名字。
施言迅速拿出手机一搜,那家医院有本市唯一的三甲精神病院。谢轻意还没出院吗?施言的心口莫名一疼。
她稍微加了点速,赶上前面的警车,跟他们一起到医院。下车后,见到谢承礼,喊了声:“五叔。”
谢承礼哼地冷笑一声,问:“你怎么来了?”
施言听说过谢轻意搞事,让谢承礼没能升上去,加上这两天谢承安、饶盛杰的事,她很难不怀疑谢承礼跟谢承安联手,要朝谢轻意下手了。
她没说话,只看向管家。
管家向施言点点头,便带着警察和谢承礼往精神科住院部的特殊病房去。
由警察和管家出面跟医院沟通,施言跟着他们,很顺利地见到了谢轻意。
谢轻意比起之前更瘦了,躺在病床上,手脚都被禁锢住。她睁着眼睛,两眼没有焦距,神情也是呆呆的,嘴里低喃着什么。
施言凑近了,听到她在喊爷爷。
她没绷住,眼泪夺眶而出。
谢承礼站在病床前,惊得人都傻了。
警察询问完医生谢轻意住了多久的院,又接过保镖队长递来的病历翻看,好家伙,从去年就不正常了。
队长把病历给谢承礼看,说:“你说你车上的监听器是谢轻意让人装的,怀疑她窃听国家机密,这……”跟她说话,她都没反应,躺床上动都动不了,她还窃听个啥啊。
27
第27章
谢承礼激动地问施言:“为什么她病成这样子也没告诉我们?”
施言说:“当然是怕你们弄死她好继承她的遗产。”
谢承礼气得对着施言直接骂出句脏话。
施言冷笑:“自奶奶过世,谢轻意继承了大笔奶奶给的遗产后,你们就开始针对她。你跟谢承安、二叔常年累月挑拨叔七婶,对谢轻意进行语言暴力精神戕害,把人逼成这样子,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谢轻意住了这么久的院,但凡你们到谢家看过,就知道她一个成天窝在家不出门的人,不见了!”
警察看向谢承礼的眼神都不对了。
确实哈,亲伯父报警说亲侄女在他车上装监控,窃听国家机密,一查,哎哟,侄女在精神病院从过年前住院到大年都过完了,亲伯父不知道!你们过年都不走亲戚的吗?
一个警察问:“没通知她父母吗?”
施言又把谢轻意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留守儿童,以及第一次自杀是因为谢老七夫妻在爷爷刚死第二天,就逼她把老宅转给谢承安的事告诉了警察。
在场的警察、医生们听得都无语了。这不疯,才怪!
谢轻意现在这情况,别说她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就算她真犯了事,也抓不了。人躺在精神院病捆起来强制治疗呢,怎么抓?
厚厚的一撂病历本拿在手上,他们连精神鉴定都不用做了。
警察直接拍照录像、把谢轻意的住院病历全部复印了一份,保留好证据以后,收队,走人。
谢承礼送走警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谢轻意,不死心,又拿起她的病历翻看,待看到去年有过精神科诊治,又问施言:“去年就看过了?”
保镖队长说:“谢承佑先生带去看的。”
谢承礼惊了,说:“老七一个字没提。”
保镖队长幽幽地瞥了眼谢承礼,说:“谢承佑带老板去精神科那会儿,老板刚做完肠道缝合手术没几天,直接导致伤口裂开,血和肠液漏到肚子里感染形成肠粘连,到现在还没好。我们老板这样子,谢承佑先生功不可没。”
他把谢承佑干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数给谢承礼听,包括刺激得老板差点在谢家老宅门口捅死谢承佑,又说:“谢承安跟老板争谢家大权,您一个没多少继承权的,掺合进来干嘛?这些年,老板少你一分钱了吗?”
谢承礼见他知道得挺多,沉下脸,问:“监听器是你装的?”
保镖队长说:“我们只负责看家和保护好老板,别的一概不管,只不过跟在老板身边久了,谢家的事,见得多了。”他又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五爷,监听器的事,您别只找我们老板,也该找找别人啊。”
谢承礼冷笑一声:“怎么?你是不是要说,这监听器可能是我大哥装的?”
保镖队长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自己想。
施言问谢承礼:“你知道城南的宝月轩拍卖行、今天刚查封的得月楼大饭店,以及城北的御园山庄都是谢承安的产业吗?哦,对了,昌信安保也是谢承安的。”
谢承礼上下打量施言,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他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知道的。
施言当然不会告诉谢承礼,她是昨天把夏乐乐灌醉套话套来的。
谢承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出了病房,下楼,到了外面便给谢老六打电话。
谢老六拿起电话就问:“你带人去抓轻意了?”
谢承礼说:“你消息挺灵通啊。”
谢老六说:“老大跟轻意的事,你往里搅合什么?”
大哥死了儿子,轻意也被逼疯,双方都斗红了眼,你一个过清闲日子的搅进去,嫌日子太好过?
谢承礼说:“那还不是谢轻意先惹我,要不是她,我……算了,老六,我问你,宝月轩拍卖行、得月楼大饭店,还有御园山庄,我听说是老大的产业?”
谢老六又报出几家实力雄厚的控股企业、投资公司和一家跨国企业:“老大都有股份,找人代持的。”他把谢老大的持股数都报给了谢承礼。
谢承礼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合着就他蒙在鼓里,跟老七一样,当猪了呗。
提到老七,他又想到谢轻意,说:“老六,轻意住院的事,你知道吧?”
谢老六问:“哪次住院?”
谢承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心虚,道:“就刚才,警察去找她,她不在老宅,我们在精神病院找到她,情况不太那个……”
谢老六说:“什么情况?”
谢承礼把他刚才见到的情形告诉了谢老六,说:“我……我不知道她成这样子了,瞧……瞧着怪难受的。”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
谢承礼喊:“老六,老六,你在听吗?”
谢老六叹气的声音传来,说:“轻意住院的事儿,别让老大知道。算了,我来安排。”
谢承礼有点不敢信:“老大真会把轻意……不……不至于吧……”可他想到刚才见到谢轻意的样子,好像确实有点……至于!
谢老六挂了电话,订当天的高铁票赶过来。他到医院的时候,谢轻意已经转院。一问,不知去向!
他打电话给施言,施言也极意外。
她在谢老五走后,就被谢轻意的保镖和医生给请出了病房,想多看两眼谢轻意都不成。
谢老六赶到老宅找管家,管家说不知道。他给谢轻意的保镖队长打电话,电话关机。好在查事情找人是他的专业特长,费了点劲,找到谢轻意去到外省治病去了。
他辗转到外省医院找到谢轻意,见到她的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在她身边,就算是医生护士进去给她打针喂药,保镖都得反复检查确认,对谢轻意的安保放了心,又考虑到如果惊动到他们,极可能又会转移,于是悄悄地去,默默地走。
不过,却是真的揪心。谢轻意治个病,跟躲避仇家追杀没区别。
谢老五回去后,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老婆问他怎么了。
谢老五瞒下自己报警带人去抓谢轻意的事,把谢轻意躺精神病院瘦得都脱了相的事告诉了他老婆。
第二天,六点多一点,天还没亮。他老婆就打电话给了文兰。
文兰又打电话给谢老七。
谢老七又打给谢老五。
谢老五只能照实说。
两口子这次回来得极快,早上接到的电话,傍晚就赶了回来。他俩和谢老五去医院看谢轻意,才发现被转走了。
谢老五斩钉截铁地说:“老六说他来安排,肯定是他转走的。”
谢老七给谢老六打电话。
谢老六默默扛下这口锅,坚决不告诉谢老七两口子谢轻意的行踪。
谢老五的老婆是个大嘴巴,在打完电话给文兰两口后,跟谢轻意的三姑、四姑、施惠心都打过电话,又给家里的姐妹聊八卦说到这事,很快,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谢轻意疯了,住院了,病得不轻,让保镖和秘书给弄走了。
多离谱!保镖和秘书把她弄走了。谢家那么多财产在她身上,都让外人弄去了可怎么办?
这事刚在谢家闹开,谢老六挨个打电话:“轻意在我这里。”
谢承安听到传言先是没敢信。这阵子他这被搅得鸡飞狗跳,怎么看都是谢轻意的手笔,她哪里像是病到不能自理了?他托关系真弄到了谢轻意的病历,嗬,病得是真挺重的。可谢老六出来说话,又让他犹豫了,万一是做局呢?
谢承安不敢去找谢老六要人,也不敢真当成谢轻意疯了,但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他把谢轻意疯到意识不清的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夏乐乐开车到施言家,堵住她,问:“谢轻意疯得意识不清了?”
施言说:“看起来像。不过,谢轻意这一出,把谢老六和谢老七夫妻都惹出来了。”她挺好奇的,说:“你挺关心谢轻意啊。”
夏乐乐笑道:“貔貅跟饕餮斗得死去活来的,多关注点,万一能捡到点漏呢?”
施言劝了句:“你悠着点吧,我瞧着都云遮雾绕的。”
夏乐乐心说:“你知道什么?想打听谢承安的事,还得来灌我酒套话,呵!”脸上不显,在施言这里略坐了一会儿,走了。
夏乐乐决定目前还是先观望,瞧准了再下场。程家的事,就是算漏了一个谢轻意,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施言都替谢轻意忧心。她病得那么重,偏偏周围虎狼环伺。谢老七夫妻是指望不上的,他俩不出来添乱捅刀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谢老六顶多就是能护她个人身安全,这病能治成什么样,财产能不能保住,可都够悬了。谢轻意要是没了财产傍身,养不起保镖团队,日子可还怎么过。
她转念一想:谢轻意要是破产没钱了,我岂不是可以包养她了?
她好歹也有十几个小目标身家,只要不整那么强大的安保团队、眼线团队什么的,还是可以养得起谢轻意的……吧。
她想到谢轻意现在住的宅子有多值钱,又在心里默默补充句:只能穷养。
28
第28章
不知不觉间,到了二月份。
施言*变卖了惠仁集团名下的项目资产用来支付供应商货款和员工工资、辞退赔偿金,剩下的,给各小股东们又分了分,之后宣布集团破产倒闭。
谢承安的那一份解伙费,因为他跟施惠心至今还是夫妻关系,便由施惠心代领了。
施言接手了惠仁集团部分优质项目、吸纳了一些比较有实力的股东,组建了施氏集团,其业务项目范围跟原来的惠仁集团高度重合,但跟之前的惠仁集团已经没什么关系。
整个过程操出奇顺利,没有受到任何来自谢承安方面的阻扰。
施言估计是谢承安让谢轻意搞得无法顾及她这里,只能抓大放小,专心对付谢轻意。
让施言无法理解的是,谢承安的那些产业风平浪静,公司高层、股权、甚至连运营项目投资都没什么变化,安静无比。
她顺着这些企业的上层控股公司查下去,发现它们的股权结构特别复杂,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看不明白他们的布局。以她的水准眼力,也只能看个云里雾里。
好在看不明白的,不止她,大家都看不明白,这让施言又找到点心理平衡和安慰。
夏乐乐隔三岔五地找施言打听谢轻意的情况。
施言连谢轻意在哪里、病情有没有好转都不知道。跟谢承安斗,她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再看夏乐乐了解的情况不比她多多少,歇了找夏乐乐打听消息交换情报的心思,安心地经营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她不去找夏乐乐,夏乐乐倒是经常来找她,有什么饭局酒局聚会都爱把施言叫上。
施言说夏乐乐:“你不是看不上我吗?”
夏乐乐说:“你以前一副没憋好屁的鬼样子,可不得提防着点。”大家都不傻,是真叙旧还是别有居心,又不是看不出来。她问施言:“你最近转性了?”
施言极诧异:“我?转性?我是不爱钱了?还是不妒忌你们的家世好比我有钱了?”
夏乐乐问:“你有多久没跟女人上过床了?”
施言呆滞两秒,再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全喝了。她心下愤然:谢轻意有毒!
深夜,施言喝得半醉地从酒吧出来,不想回家,让司机把车子开到谢家老宅,停在离大门不远的路边停车位处。
她落下车窗,看着谢家大门,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其实,她跟谢轻意的接触并不多,也就那么几回,可就这么心心念念惦念上了。大概是谢轻意冷漠淡然兼具香香软软的样子,看起来过于可口好啃,又没有吃到嘴,所以想到就馋?可馋跟想起来就揪心心口疼又有什么关系?
她每次想到谢轻意被固定在病床上的样子,都有着眼里泛酸的感觉。
那么高高在上犹如精美古瓷般的人,就那么碎在泥泞中。明明应该兴灾乐祸,再顺便踩上几脚,才符合她这种阴暗人的人设,可她现在只想看到谢轻意的保镖车队拱卫着她的千万豪车从旁边开过来,径直驶进谢家老宅。她下车,进入谢家宅子,一如往日般站在院子里等,然后一回头,谢轻意就顶着她那副凡事漠不关心的死样子出来,连个多余眼神都懒得给她。
以前最烦谢轻意那模样,现在想看都看不到。
谢轻意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是好些了,还是没好,有没有斗赢谢承安,需不需要帮忙,倒是给个消息啊。
杳无音讯!
不知不觉间,已是四月中。
周末,施言在家,帮施惠心把院子里的盆栽换盆。
施惠心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问她:“请问是谢承安的家属吗?”
谢承安的家属?施惠心的下意识反应是恨不得他去死,只是奈何不得。可转念一想,因为谢承安不愿意,耗着,她跟他的婚没离成,法律上来说,确实是。医院打来的?
电话那端又问了句:“请问是谢承安的家属吗?”
施惠心说:“是。”
“谢承安突发脑出血,急需手术抢救,请赶紧来。”
施惠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遍,才满脸懵逼地挂了电话。
施言瞧出她的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施惠心把医院打电话给她的事告诉施言,满脸不解:“怎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谢承安生那么多儿女,好几个老婆陪在身边,用得着打电话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拔管和放弃治疗吗?
施言脱口叫道:“谢轻意!”
她扔下手里的种花的小铲子,连手都顾不上洗,三步并作两步往屋子里去,拿车钥匙。
轻意?施惠心突然明白过来,谢承安是谢轻意送去的?还真让她去放弃治疗拔管的?
她赶紧去洗了手,坐到施言的副驾驶位上,问:“是轻意收拾了谢承安?”
施言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狂跳,抑制不住地激动,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脑子里已经浮现起谢轻意站在医院走廊上,眉眼清冷,用淡然不在意的目光看向她的样子。
是谢轻意赢了吧。
夏乐乐说,她爷爷说谢轻意就算是疯了,脑子都比别人好使。
施言带着施惠心赶到医院急诊科抢救室时,谢承安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
谢轻意的秘书秦姣,带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站在抢救室外面。
施言一愣,问:“秦姣?谢轻意呢?”
秦姣说:“既然家属来了,谢承安就交给你们了。”
这显然是谢轻意的意思。可她人呢?施言上前,拦住要离开的秦姣,再次问:“谢轻意呢?”
施惠心看了眼病床上的谢承安,也来到秦姣身边,问:“请问您是?”
秦姣对施惠心,说:“我叫秦姣,谢轻意是我老板。谢承安住的房子现在归我们老板了,他占着不搬,我们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今天去请他搬离,他一个激动,倒地上了。”
施惠心便明白,这是谢轻意特意安排,让她亲自报仇。她心下动容,关切地问道:“轻意还好吗?”
秦姣不愿透露谢轻意的情况,说了句:“抱歉。”带着两个保镖离开了。
施言拿出手机拨打谢轻意的电话,仍旧是关机。
她默默地收起手机,心情糟糕透了。
施惠心去到谢承安的病床前,低头看去,只见他半睁着眼,还有意识,看到她,又激动上了。他瞪大的眼睛,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似乎想要挣扎起身,但手脚都动弹不了,似是瘫痪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她笑道:“谢承安,你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吧!你没想到,你拖着不离婚居然会让你落到我手里吧。”
合法夫妻,法定的第一监护人。
护士问施惠心:“请问是谢承安的家属吗?”
施惠心说:“我是他老婆。”
谢承安闻言激动得直喘,显然不想承认,但没谁去理会他的意愿。
护士去找来医生。
医生向施惠心说明了谢承安的病情,非常危急,即使手术,也有很大风险,很可能会出现瘫痪的情况,但要是不手术,病人几乎没可能撑过去。
施惠心斩钉截铁地说:“救!”
让他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救活,让他瘫痪在床上,一个人在关在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没有人照料,煎熬等死。
她煎熬了这么多年,该轮到他了!
施言默默去到谢承安身边,从他身上找到钱包,又从中取出身份证,去办手续交费。
之前谢轻意割腕抢救,还是她签的字跟着去办的手续,流程都熟了。
医院,精神科。
谢轻意坐在轮椅上。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为她身上渡上层暖意。
她看着面前的光亮,只感觉自己像被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又或者还是在那黑漆漆的山洞里,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面前有这么一扇发光的门,不知道通往哪里。爷爷奶奶来探望她,又从这扇有阳光的门离开了。
后来,医生、护士、何耀、吕花花、秦姣他们不时出现在门口,对她说话,声音含糊,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她想走进光里,但好像没有腿,就是一团飘着的意识,困在原地。
那扇光门不是经常出现,只偶尔,更多的时候,她是独自呆在黑暗中,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大多数时候,她都选择睡觉,睡醒了就发呆。
有时候睡久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只能用痛感来刺激自己。
她明明有动弹,有咬手,但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也感觉不到疼痛。她想咬嘴唇、舌头,也经常咬不到,偶尔,嘴巴、腮帮子酸酸的,像是有谁拿东西在堵她的嘴。
她病了,这些行动会被当成发病自残,然后会通过捆手脚、堵嘴来防止她伤害到自己。谢轻意试了几回过后,放弃用疼痛刺激的打算。
她咬不着自个儿,说明有人管,在治疗,那就少折腾,配合着治呗。
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记忆不仅没衰退,反而变得更好了,小时候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花花草草的纹路,飞过的蚊子苍蝇的翅膀腿绒毛都能看清。看过的书本更像是直接印在脑海中,有时候穷极无聊,就翻开书,一页页看,那些字迹是那么清晰真实。
她看过的报表、账册,每一个数据都记得一清二楚,心算速度极快,丝毫不比以往差,至少她的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至于是不是错觉,因为无法确定自己的情况,只能打个问号,存疑。
爷爷喜欢下棋,她以前经常陪爷爷下,现在只能自己下。
她本身并没多喜欢下棋,实在是,无论棋子是棋子,还是人,棋路就那些,一眼分明。以人为棋,看似人是活的,好像有很多变化,但人生轨迹、行为轨迹其实都是固定的,包括她的。
生来就有的那些,与生来就没有的那些,就在那里,不会变。走到在岔道口时,看似多几个选项,但排除法一用,最终的选择仍然只有那一个。
自己待久了,又习惯了黑暗,没有那些纷纷扰扰,倒是有着别样的宁静感。
然后,忽然有天,她一觉睡醒,睁开眼,周围不再是黑暗,不再是只有一扇门有亮光,而是周围都是光,头顶是天花板、医院的灯管,身旁是女保镖吕花花拿着毛巾在轻轻地替她擦胳膊。
出来了?
谢轻意愕然。她扭头看向床头柜。
床头柜上摆着花瓶,里面插着花,为病房点缀着一点生机。花瓶旁放着手机,在充电,是她给保镖们配的工作机。
她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随即,目光又跟扭头望来的吕花花对上。
吕花花望着谢轻意的眼睛,有点懵:老板在看我?
她伸手在老板眼前晃了晃。错觉吧?老板的眼神一向没焦距看不到东西,叫她也没反应的。
谢轻意问:“几号了?我病了多久?”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嗓子涩涩的,感觉话都快不会说了。
吕花花呆住:刚才是老板在说话?
错觉错觉!她起身准备去拧毛巾,想了想,又回头凑到谢轻意跟前,问:“老板,你认识我吗?”
谢轻意说:“吕花花。”她的记忆一向很好,精神病跟变弱智有本质区别。
哦,认识啊。吕花花一把扔了毛巾,跑到门口,小声地冲何耀喊:“队长,队长,快来!”
何耀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过去,问:“你神神秘秘的,干嘛呢?”
吕花花说:“你去叫叫老板。”她不敢信。
何耀心说:“我天天叫她,你让我吃完早饭再叫呗。”可吕花花明显有情况啊。他去到谢轻意身边,问:“老板,你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谢轻意报了个数给他。
何耀“哦”了声,才不信老板会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他随即一醒,望着自家老板的眼睛,喊:“老板,多少,你再说一遍?”这眼睛怎么有神了,她还答话了!
谢轻意说:“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何耀激动得一把抱住吕花花,喊:“花花,花花,老板扣我奖金,你听到了吗,她扣我奖金!”蹲床边,悲从中来,又喜出望外:“老板,我们半年没奖金了。财务那牲口不干人事,说奖金是老板看情况发的,他只负责发工资!七个月啊,我整整七个月收入减半都不止,年节福利都没了。”
七个月?这么久?谢轻意问:“谢承安死了没?我没破产吧?”
何耀知道,这是真醒了。他激动得赶紧去叫医生。
谢轻意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复健。她太久没活动,肌肉有点退化萎缩,手软脚抖,站都站不稳,手也没劲。好在左手手腕的伤已经全部恢复,肚子也不疼了。
她缓了两天,才渐渐有死了又活过来的感觉。
身体跟意识抽离的感觉仍旧不时会出现,有时候,周围就像一下子隔了层玻璃罩,会浮现出朦胧不真实感,像置身于投影世界中,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只有她是真的。
CT结果显示,脑电波仍旧不正常。
医生说她没好。
她也觉得自己没好,可装正常人,还是会的。她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方式去解答医生给的测试,顺利通过。
她出院,回家,已是农历七月末。
29
第29章
谢轻意离开家时,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积雪,回来时已是满树苍翠,蝉鸣声此起彼伏。恍惚间,她竟有着时光交错之感,就好像一瞬间跨越了好几个月的时空,又似被谁拿剪刀,把中间这一片给剪辑掉了。
管家午睡起床,开启下午的例行巡察之路,从前院开始。他刚到前院,就看到谢轻意站在院子里,旁边跟着秦姣、何耀他们。
他以为看错了,再定睛一瞅,激动地飞奔过去,上下打量谢轻意,喊了声:“老板!”
谢轻意喊了声:“秦叔。”
管家问:“这是好了吗?大好了吗?”
谢轻意问:“你想听实话吗?”
管家不敢问了。他把谢轻意迎到正堂坐着,亲自跑去给谢轻意沏茶。
秦姣看着围着谢轻意跑前忙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的管家,表情写满无语。
谢轻意默默地看了眼秦姣,非常识趣地没敢说话。
管家把茶递到谢轻意的手里,才问秦姣:“秦秘书想喝什么?”
秦姣自己跑去倒了杯纯净水,又加了两块冰坐回来。她对谢轻意说:“老板,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谢轻意对管家说:“秦叔,你给秦秘书安排客房,她在这里住几天。”
秦姣想说,有事情开视频讨论也一样,明白老板这是特意安排,于是客气地说了句:“麻烦秦管家了。”
亲父女,有点不熟。
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生病过世了。爸爸忙着挣钱,把她交给姥姥带,吃穿用度倒是样样都好,她从幼儿园到高中读的都是私立学校,高中毕业直接出国。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我不缺钱只缺爱的什么富二代,还想着毕业后能回国继承家业,后来才知道爸爸居然是给人当管家。管家,四舍五入,佣人嘛,整个破大防了。
后来,找工作,拿着名牌大学学历去应聘,问就是,你有什么人脉关系,有什么背景资源。她就一张学历。她看得上的工作看不上她。将就着干了几份工作,领的不是工资,是受气钱,没少遭受社会毒打。有一次实在绷不住了,坐阳台上给老秦打电话,哭。
老秦在电话里陪着她说话,问她工作上的难处,听她抱怨,再然后,她家门铃响了,老秦跟她说:“爸给你找了份工作,五险一金全交,不用坐班,但需要到处飞来飞去传达老板的意思,月薪十万,年十四薪,奖金、年节福利另算。”
她当时抹了眼泪,问:“你忽悠我?”这要不是亲生的,还是独生女,她都得担心老秦是不是要把她拐去卖了。
老秦拿出手机,打开银行APP,登陆,递给她,说:“看看我的收入。”
第二天,她就跟着老秦去了谢家,见到了老板。
老板是个十五岁小女生,在书房赶暑假作业,做题跟不用带脑子似的,写字速度快到飞起。她站在旁边看题目的速度,比不上她写作业的速度。
小高中生抬起头打量她一眼,甩给她两套题,一套是测智商的,一套是测逻辑的。
她坐在旁边写完,小女生拿过题,两套题看了不到两分钟,跟她说:“你的工作就是当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工具,出行必须坐商务仓、住五星级套房,配一个司机一个保镖。”她又把旁边的手提袋递给她,说:“这是你的行头,表、手机、珠宝首饰,还缺衣服,等会儿让秦叔领你量尺寸定做。”
这工作让她有点懵。她问:“我要当一个什么样的没有感情的传话工具人?”
小女生说:“知道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吧?”
她点头,说:“知道。”
小女生说:“就是那活计。我是不能出宫的皇帝,你是出去传话的总管太监,理解?”
这还不如管家呢,但她当时只想喳一声,好在忍住了,立即摆出一副很有范儿的派头,老板点点头,说:“你拿捏到了精髓,但火侯有点不够。”然后给她安排了三个月的课。
她上私立学校没学到的那些烧钱显逼格的项目,老板都给她补了课。
老板对她这工作的要求是:装逼去当没有感情的传话工具人;你的身份是秦秘书,只能是秦秘书,越神秘越低调越让人摸不着底细越好,如果让人知道你跟秦叔的关系,辞职,走人。
老板派任务,有时候只是去传个话、递个东西,有时候会派专业团队去,具体的事情都会由专业人士去做,她就是坐在上头装逼、录音,把情况反馈到老板这里。
随着老板的业务范围越来越广,秘书从她一个变成一个秘书团,她也从秘书变成了秘书长,偶尔能帮老板干点杂活、琐碎事了,但也仅限于此。
谢家,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从当了秦秘书,她对老秦的称呼变成了秦管家,断了所有私下交集往来。可本来,他们父女就没怎么相处过,老秦只是一直给她打钱,供她高消费。再然后,她当上秦秘书后,所有高消费都是老板报销。
直到老板自捅一刀出院过后,为防遭遇不测,交待了她一些事,给了她一份应急预案。她才明白,从她入职那天起,她其实就已经参与到谢家的继承人之战中,老板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布局围剿谢承安,连根拔起的那种。
一个长达六年,甚至比六年时间更久的缜密布局。
谢承安中风倒地,她不知道是否已经尘埃落定,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否会有变动。老板让她待几天,想来是有变动的。
谢轻意对秦管家说:“你先安排好秦秘书,待会儿到书房见我。”总得给父女俩点时间叙叙旧。
她径直起身,回到居住的小院。
院子里的盆栽植物长势极好,一点都没有主人家好几个月没回来过的样子,屋子里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切摆设看起来像主人早上才出门。
家人没了,好在,家还在。
谢轻意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换了身舒适的居家常服,去到书房时,管家已经等在那。
她示意管家入座,问:“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管家说:“大致上都还成,但今年年初那会儿,谢五爷报警说您在他车上装监听器,警察来过,把机房的主机全搬走了,听安保团的保镖副队长聂平说,主机有翻看和拷贝的记录,安保团队担心让人摸清楚家里的布防,重新调整过。”
谢轻意对自家五伯也是无语。这种踩线的事,她怎么可能把证据放家里,然后让人上门拿赃。
管家又说:“施言小姐之前时常找我打听你的消息,再后来经常半夜过来,把车停在院子外,一待一整夜,大部分时候就是坐在那抽烟,整夜整夜地抽,到天亮后离开。”
“?????”谢轻意的脑子里飘过一排问号:施言也犯病了?
她随即又想:施言不会想我了吧。
谢轻意觉得不太可能。施言顶多就是想睡她,但其实挺讨厌她的。
谢轻意又问了下家里的其他情况,基本上一切都好,便让管家忙去了。
她去到财务室,把财务把这几个月的开支账册都给她。她简单翻了翻,开销锐减。首先,她个人的花销全省,这是挺大一笔花费,再是院子里所有人的奖金福利全没了,要添置、淘汰掉的东西全都凑合着用,坏了就一修再修,过得相当节俭。
她对财务说:“这几个月的奖金按照双倍补,年节奖励什么的就不补了,快中秋了,到时候给大家来份肥点的。现金够吗?”
财务点头说:“够的。”
谢轻意让财务备上,待会儿有用。
她不家的这段时间,难免人心浮动,如今回来了,自然得好好安抚下大家。
她派人通知厨房晚上加餐,到饭点的时候,她到员工餐厅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感谢他们在她最无助无靠的时候,替她守好家护住了她,之后把补的双倍奖金发了下去。
她又把保镖队长何耀、三个副队长、以及两个贴身女保镖都叫到前院,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盲盒,让他们回去后拆。
他们都是高工资,只要不是太败家都不缺钱,如今护着她渡过一劫,用钱表示感谢显得不走心,于是挑了些贵重首饰。男保镖给男款,女保镖给女款,黄金镶嵌宝石的手环、项链什么的,够拿回家压箱底。
她歇了一夜,第二天,去到书房,打开电脑和通讯软件,处理压积的消息。
她得确定谢承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人废了,不代表提前布好的局、埋好的线废了。
她为了对付谢承安,七年前就开始布局,不想爷爷看到她跟谢承安斗得你死我活,留到老先生过世才开始收网。
棋局到了收网阶段,就像一辆全速前进的车,就算想踩刹车都未必来得及。别说她只是病了,就算是死了,落下的一颗颗棋子也会按照预定路线把局棋走下去,只是,踩刹车来不及,总还可以打方向盘,总还可以旁边又冲出一辆车,改变预定的路线和结局。
凡事总有意外。她不是神仙,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也看不到未来,结局未必如她所想所料。
谢轻意处理着发回来的消息,梳理各方情况,一些出纰漏的人和事,都得调整处理,一样样的,事情多且庞杂。
女保镖庄宜在门口站到深夜,见老板还在对着电脑忙活,犹豫了下,进去,道:“老板,凌晨一点多了。您要不要去睡会儿?”
谢轻意不想睡。她挺精神的。且,之前睡太多觉了。
不过,她更不想再去医院躺着,于是关了电脑,回屋休息。
她躺床上后,有点失眠,又想起管家说施言经常整夜地守在大门外,又拿起手机,切进自家的监控网络,调到大门口的监控,果然看到墙角边停着一辆车,车窗开着,往外冒着烟,还有小火星一亮一亮的。
她把镜头近切,就看到施言醉眼迷蒙的靠在后座上,抽着烟,盯着她家大门发呆,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施言看上她家大门了。
谢轻意心想:要不,把大门拆下来送给她?
施言显然是不缺一扇大门的。谢轻意心说:“还真惦记上我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一点出去招呼施言的想法都没有,想把她晾在外面。可她躺下后,满脑子都是施言抽烟的落寞样,没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喜欢我家大门?”
30
第30章
施言曲指弹掉烟头上的烟灰,听到短信提示音,下意识扭头看去:谁会半夜三更发短信?
诈骗和骚扰短信都不在这个时间点发,现在还用发短信联系方式的人就更少了,除了谢轻意。她随手解锁手机,点开短信,谢轻意三个字赫然出现短信列表最上方,还是未读短信,刚发的。
施言愣住,下意识又看了眼谢家大门,迅速打字发过去:你回家了?
谢轻意:嗯。
惊喜来得太突然,施言有点不敢信。她盯着短信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烟头烫到手才回过神来。她迅速掐灭烟头,又打字过去:你病好了?
谢轻意:没。
施言直接拨打谢轻意的电话。
电话秒挂。
谢轻意又发来消息:太晚了,睡了。
施言:我猜你在失眠。我会唱摇篮曲。
她打着字,脸上不自觉地浮出笑意,已经想好要怎么哄谢轻意了。对着缺爱的宝宝嘛,给很多爱就是了。
消息发过去,半天没回复。
施言又问:睡着了?
依然没有回复。
施言拨打谢轻意的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她立即意识到,摇篮曲怕是戳中到谢轻意的伤心处了。
她突然想翻墙进去看看谢轻意陪陪她,扭头看向谢家的围墙考虑可行性。
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谢家老宅,院墙建得很高,后来出了谢承安带人翻墙进去的事,又加了一圈防盗刺,没有专业工具真翻不过去。况且,谢家那安保,她都还没来得及搭梯子呢,保镖就该出来抓贼了。
施言立即打消了翻墙进去的想法。反正谢轻意已经回来了,自己不用担心了。
她对司机说:“回去吧!”将手机扔到了后座上,整个人倦倦的,心似没个着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又拿起手机,想给谢轻意发消息,可不知道想说什么,况且谢大小姐不都已经关机了么!就她会关机!
施言也想关机。
万一谢轻意打电话过来呢。毕竟,谢轻意的精神不太正常,保不准又会闹出什么事。万一她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没接到,又出事怎么办?
她又想:谢轻意出事,关我什么事?
可不关她的事,她来这里做什么。
施言不喜欢乱了分寸的自己。
她再次将手机扔到座椅上,闭目养神,心头依然很乱。一边是谢轻意睡在她的床上,以及从她床上醒来时的模样,一边是她讨厌的那个人。
她喜欢谢轻意吗?
施言感觉不到自己有喜欢,嗯,馋谢轻意,从身家到颜值气质到身子,都馋。
她又有点讨厌这样子的自己,像人渣。
以前,有人骂过她人渣。一耳光扇在她脸上,骂她:“施言,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烂人渣。”那人,伤透了心。
她想起谢轻意说的,放过彼此,不好吗?
那就放过彼此吧。
施言回到家,开了瓶洋酒,直接对瓶吹,几大口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就冲进洗手间吐了。她吐完后,强撑着醉酒的眩晕感洗漱完,跌跌撞撞的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
谢轻意躺在床上,睡不着。
摇篮曲是母亲唱来哄孩子的歌,她不需要。
她死过好几回都换不来的东西,何必强求呢。那两人对她来说,比仇人更不如。她是真起了杀心,若是他俩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计算好怎么稳狠准,不给谢老七一丝逃脱的机会。
她不介意施言想睡她,但施言说唱摇篮曲,像把刀子直插心口。
卧室里传来极轻微的声响,女保镖庄宜从值夜的单人床上起身,悄悄来到床边蹲下,问:“老板,又睡不着吗?”
谢轻意低声问:“吵到你了?”
庄宜说:“没有。就是你睡着后,都是侧蜷着的,看你一直仰躺着,估计你还没睡。”
谢轻意说:“你去睡吧,我不做傻事。”
庄宜说:“没事,反正我明早八点下班后可以回去补觉,能睡一整天。”
谢轻意问:“你的睡眠质量好吗?”
庄宜弱弱地说:“老板,我只要不上班,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谢轻意羡慕了,轻轻地叹了句:“真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丝清泠泠的意味。庄宜赞了句:“老板,你的声音真好听。”
谢轻意说:“谢谢。”
庄宜开始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谢轻意轻叹口气,说:“你去睡吧。”
精神病人的世界,普通人是不懂的。就算庄宜数到一万只羊,她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反而会有种精神病人不被普通人理解的格格不入感。她明白庄宜是怕她胡思乱想,想陪陪她,但……她与这个世界,本就是隔离开的。
谢轻意睁天到天亮,吃过早饭后,觉得有点困,回去补了一觉,然后继续忙工作。
她每天最多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就醒了,意识也经常恍惚,时常有种突然间时空变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错觉。好在这种感觉持续不了多久,不影响正常生活。
她的睡眠、精神不好,吃食上就更不亏待自己,每天食疗温补调理身子。
肠胃的毛病好了,营养吸收也好了起来,渐渐的养回到九十斤,终于不再是脱了衣服看到一身排骨那么恐怖。
忙忙碌碌的,转眼间到了农历八月,终于把手头上的工作忙完。
新学期开学了,本来,她应该上大三了,但请了一整个学期的病假,留级了。她有点想摆烂,又不喜欢半途而废,还是去了学校。
她将相关手续交到新辅导员跟前。
新辅导员看过资料,上下打量她一眼,问:“肠道手术需要休学这么久?你之前的考勤也经常缺席,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好好学?”
她的语气特别差,再加上嗓门大,声音特别刺耳,谢轻意只觉脑子嗡地一声,眼睛里似罩了层雾气,又有阴霾开始聚拢。
谢轻意立即明白,自己这状态,不适合上学。任何轻微的刺激都可能让她发病,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在病着*,是靠着装正常人出的院,出院后一直在装正常人,忘了其实自己有病。
她站起身,快步往外走。
辅导员叫道:“谢轻意,你干嘛?”
谢轻意回到辅导员身边,一把抓过自己的资料,再次快步往外走。
“哎,你什么态度!我告诉你,你这样子,我不会给你办手续的!你这什么人呐……”
吕花花以最快的速度拉上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快步跟上谢轻意。
谢轻意出了办公楼,沿着学校的道路往前走。
有同学骑着小电驴、单车过去,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也有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赶路的,各有各的忙碌,充满生命力。而她与他们之间隔着层淡淡的薄雾,仿佛走在同一世界里的不同时空中。他们属于人类,阳光,而她属于游魂,阴间。
她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周围的雾越来越大,蝉鸣声、吵嚷声逐渐远离,到处都是灰雾弥漫,左右两侧是绿化带,前后方是路,但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失去了方向感,好在有阳光。
她可以以阳光、影子为参照物,计算出时间、经纬度,但随即,她放弃了。她不是迷路,是发病了看不清周围的人与物,算清楚时间、位置,她也走不出去。
有人在拽她的胳膊。她扭头看去,看不到人,那人拉着她,站到了人行道上。所以,她刚才是上了车道?
谢轻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何耀。电话秒通,但她听不到声音。
她挂断,打字,发消息:你在我身边吗?
何耀秒回:老板,我在。你怎么了?
谢轻意回道:发病了。
何耀:我送你去医院。
谢轻意打字:不。
她不想去。
她在路边的台基上坐下,盯着地面,在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立遗嘱了,可她连个遗产继承人都没有。
何耀和吕花花站在谢轻意的身旁护着她,其他保镖和谢轻意的车子停在稍远处。
谢轻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仍旧一动也不动。他们怕刺激到她,不敢打扰,但不知道她要坐多久。
何耀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老板,你还好吗?
谢轻意的手机响起短信铃声,她却动都没动一下。
何耀估计她的状况很不好,正准备上前将她带到车上,谢轻意又拿起了手机。
何耀暗松口气,又喊了声:“老板。”
谢轻意没应,但迅速打字给何耀发了条消息:让我再坐一会儿。
她盯着手机。这是她目前能发给外界的唯一联系。
她点开通讯录,震惊地发现,自己的通讯录名单少了很多人,只剩下四个:何耀、吕花花、庄宜、施言!
谢轻意懵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怎么了,通讯录都要屏闭的吗?屏闭了还给留下四个?
留何耀、吕花花和庄宜,她理解。贴身保镖嘛,可以全然信任的那种。施言……施言为什么还能不被大脑屏闭啊?
她气不过,给施言发短信过去:贱人!
都精神病了,她现在想骂谁就骂谁!不服来咬她啊。
不到十秒钟,施言回了条消息:???
跟着又是一条:我惹你了?
谢轻意:嗯。
施言:我哪里惹你了?
谢轻意犹豫了下,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迷路了,来接我。
施言:?????你看我像不像贱人,你刚骂完我,我去接你?
紧跟着,她又发来一条消息:你迷路?地址给我!
谢轻意:你找何耀要地址。
她又发了条消息给何耀:只把我的位置告诉施言,其它的都别说。
何耀回复:好的。
谢轻意想看看施言会不会来,也想看看能不被大脑屏闭的施言,如果来了,自己能不能看到她。
她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想见施言。
谢轻意坐在路基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想看施言多久能赶来。
她的手机出现电量不足提示,但没两分钟,电池格有了充电提示。有人在用充电宝给她的手机充电。
她退出短信界面,打开微信,点开图标进去,界面变成了空白,什么都没有。这也被屏闭了!
她关掉微信,回到手机界面,便看到上面的APP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银行APP。她又切到隐藏起来的加密界面,点开,加密符号直接给她来了个现场华丽大变身,加密名字变成大活人,在那里给她读发来的消息,吐字清晰、表情生动,宛若真人站在面前。
谢轻意吓得以最快的速度退出隐藏界面,心说:“这是真病得挺重。”
她又坐了十几分钟,突然,一条修长的腿凭空出现在面前,踩在地上,发出哒的清脆声响。白色西裤,裤腿到脚踝,露出漂亮好看的脚腕,高跟鞋,鞋形和腿形都极好看。紧跟着,又一条腿迈过来,两条腿并拢站立。
谢轻意顺着腿往上看去,便见到一身白色职业套装的施言正俯身看着她。施言今天的着装极正式,妆容偏浓,显得气势迫人,又干脆利落,只是看她的眼神带着怪异和震惊。
施言从来没想过,谢家大小姐居然有天会像条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坐在路边。她叫道:“谢轻意,你……”发病了?看起来不像啊。
谢轻意环顾四周,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施言没别人。她发消息给何耀:你和花花还在我身边吗?离我有多远?
何耀打字:我在你的左侧,花花在你的右侧,离你三十厘米远。
谢轻意确定了,她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能看到施言,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施言满脸莫名地看着这两人:你俩这么近的距离,还要发短信联系?
谢轻意站起身,将手机揣进兜里,没放进去,卡住了。她摸了摸,没摸到卡住手机的东西。
何耀俯身拔了谢轻意手机上的充电线,收起了充电宝。
谢轻意这才顺利把手机揣进裤兜里。
施言瞧见这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谢轻意:拔个充电宝都不会吗?
她问谢轻意:“你怎么了?”
谢轻意说:“我的精神病没好,装成正常人骗过医生出的院。施言,我想和你谈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