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八分像 > 13、第13章
    女烟纤细,燃烧时间更短,只一首歌的功夫,周浮手上那根烟就燃烧已经过半,接近尾声了。


    所以她这是,彻底被谢亭恕拒绝了,对吧。


    周浮将烟灰抖进烟灰缸里,看看只剩短短一截的香烟,想想便直接按了进去。


    算了。


    没事的,周浮。


    被狗咬一口而已,你还输得起。


    她主动坐回了刚才游戏的圆桌旁边,刘衡钧见状立刻叫停,把下一首歌切了,殷勤地凑到周浮身旁坐下,正儿八经地表白:“周浮妹妹,其实我第一次在展北路的别墅里看到你,我就觉得这女孩长得也太漂亮了……”


    刘衡钧的狐朋狗友也是真的恶趣味,听他在这唧唧歪歪,还故意切了包厢里的灯光模式,又找了首抒情的纯音乐来烘托气氛。


    周浮是真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刘衡钧说什么她都觉得挺烦人的,索性直接将头凑过去,动作生硬得好像上断头台,“谢谢,来吧。”


    刘衡钧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反倒是愣了一下,才哦哦两声,说好。


    旋即,周浮注意到那边谢亭恕拿着手机站起身,应该是要走了。


    周浮是真恨自己啊,都已经那样向他摇尾乞怜,他都没有半点动容,她还跟心死了而身体没死似的,本能地往谢亭恕那边的方向看。


    她认命地闭上眼,就听一声炸裂般的脆响——


    有什么东西碎了。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密密匝匝的,仿佛整个宇宙的星星都在这一刻坠落在这里的地面上。


    男人的惊哮与女人的尖叫后一步炸响,将从刚才就开始持续的,肉麻又恶心的抒情音乐简单而粗暴地压制了过去。


    “天呐!”


    “这这这怎么办——”


    周浮也被吓了一跳,睁眼看,原来是那座价值十八万的香槟塔倒了。


    她没有目睹全过程,但大概能想象到,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稳固的三角结构一旦出现第一个裂痕,整座大厦瞬间就会被倾覆。


    碎玻璃和香槟酒落了一地,灯球所到之处满是反光,液体在流淌,在极尽暧昧的光线中波光粼粼,闪闪烁烁。


    好漂亮。


    周浮今天穿的靴子不防水,可她一点儿都没有想避让的意思。


    她甚至稍微往前伸了伸腿,就像是做梦一样,踩在了这片用钞票垒起来的人造银河之上。


    碎玻璃泠泠作响,酒液渗透进来,好像站在砂砾粗糙的海滩边,被裹挟着闪烁颗粒的海水舔舐脚面。


    极致的美丽建立在毁灭的基础上,残忍的浪漫。


    在场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哪个人反应稍微快点儿,打开了顶灯的开关。


    一切回到现实,周浮被刺得微微闭了闭眼,抬头,谢亭恕已经走到了门边,似乎是被这场闹剧绊住了脚,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像。


    因为他正在看着她。


    谢亭恕的那双眼睛里,今晚第一次,真的看到她了。


    “走吧。”


    虽然他脸上没太多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多有耐心。


    就很平,很淡。


    甚至旁边的人反应都要比他更大,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周浮和刘衡钧两个人的方向,大概是在思考谢亭恕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直到周浮轻轻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


    她清楚地看到sini的脸色变了。


    刘衡钧没想到周浮会去回应谢亭恕的话,慌乱之间,为了避让,整个人差点儿滚进那布满碎玻璃块的香槟河里,好在用手撑住,只被扎了个嗷嗷乱叫。


    “不是,等下——”


    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刘衡钧想追,但手还在往外流血,疼得他龇牙咧嘴,看着这满地玻璃尸骸已经不敢乱动,只能朝谢亭恕干瞪眼,“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她跟我走。”周浮踩在玻璃上走得艰难又笨拙,好像刚刚化作人形的小美人鱼。谢亭恕目光一直看着刘衡钧,随手搭了她一把,“你们继续玩,消费算我的。”


    意思是他还有点把人家装的逼给毁了的自知之明。


    但刘衡钧完全被哽住了,他指了指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呢?”


    我他妈大几十万的东西换了一包烟,手还被碎玻璃扎了个稀巴烂。


    这是什么新型仙人跳?


    “干嘛,”


    谢亭恕脸上完全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歉意,可偏偏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诚恳。


    “你也想跟我走?”


    “……”


    刘衡钧一肚子怒气打在棉花上,谢亭恕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打开门,一屋子的香槟流出去,外面的服务生也吓住了,赶紧进来查看情况。


    周浮手上勉强还记得拿上自己的包,但别的就真的顾不上了,直到跟着谢亭恕去取车,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落在了包厢的沙发上。


    那件外套是纯羊毛的。


    花了周浮两千多。


    周浮本来就怕冷,失去了外套,被冻得瑟瑟发抖。


    谢亭恕的座驾是辆跑车,除了主驾就是副驾,周浮认识这辆车,因为之前和陈润清聊天的时候聊起过,他说谢亭恕光车库都有十几个,就这辆车最让他羡慕:“你知道吧,法拉利13年做的那款超跑,其实真要说我也没有觉得太贵,主要是谢亭恕那辆从13年拿到就一直在持续改装,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现在也就那个外壳是拉法,里面全都换过了。”


    周浮之前想象不出来,今天看了才知道,谢亭恕的拉法车身漆面儿的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黑红,就着夜色与黑色没差别,可难以想象到了阳光下有多骚气。


    她简直是被冷得狗急跳墙,看到车门打开先钻进去,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问:“你、你开车吗?”


    “嗯,还是你想开?”laferrari的蝴蝶门超两侧展开,谢亭恕一只手随意地挂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


    “不是……我是说……你喝酒了吗?”周浮以为他不高兴了,音量立刻小了下去,“酒驾不好……”


    谢亭恕看她抖得跟筛糠似的,就算有点情绪也发不出来,更何况他没什么情绪,今晚把刘衡钧都坑出血来了,现在有种恶趣味的爽。


    也正因为他心情不错,所以周浮满脸紧张,凑过来想要观察他的神情的时候,他没跟上次那样去掐她的脸,将她推开,而是就静静地靠在驾驶座里睨着她。


    其实周浮才是喝了不少酒的那一个,进门那一杯就不说了,后来玩酒桌游戏也总是输。


    不过一杯也不多,垫底一点酒,拳头大的冰,大概也正因为量少,周浮喝起来心理负担没那么大,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两个人在车里逐渐靠近,周浮发现谢亭恕这个人,还真是不论距离远近,都拥有很明确的漂亮。


    她有挺多同事就不是这样,有人身材比例好,适合远距离拍摄,走氛围感,有人脸上的局部好看,就得镜头怼脸,或者拗角度。


    “谢亭恕……”


    周浮直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所以谢亭恕是因为看到她的微信才转变了态度,还是只是因为不想看她和刘衡钧接吻。


    还是,两者都有?


    周浮又冷又紧张,撑在车座靠背上的手抖得厉害,而谢亭恕却是另一个极端,周浮那张冷感十足的妩媚面孔近在咫尺,他仿佛静止等待,但任谁来看,都知道周浮此刻有多被动。


    “阿嚏——”


    直到周浮自己绷不住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谢亭恕才终于去发动引擎:“外套呢?”


    “落包厢了……”周浮说完又连着打了两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自己也没脸再凑上去了,灰头土脸地跌坐回副驾驶座上,权衡一番决定舍弃面子:“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回去拿……”


    “别拿了。”


    谢亭恕的拒绝还是干脆利落,但这次他说完丢给周浮一张卡,鞭子与糖的节奏来得恰到好处:“再买一件。”


    周浮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像sini那样的女孩和那些富家公子哥儿之间的关系。


    没有哪个独立自主的女孩子愿意为了爱情玩那种下流的游戏。


    只是陈润清总是装得很好,他把这种行为美化成谈恋爱,周浮就不知不觉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了。


    可她现在好像没得选。


    因为是她更需要谢亭恕。


    时间已经偏晚,主干道上车流明显减少。


    可周浮坐在副驾,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谢亭恕变道的时候被其他车辆避让,偶尔与其他跑车擦身而过时,还会被鸣笛示意。


    谢亭恕就连面都没露,好像每个人就都知道他是谁了。


    她悄悄地收下那张卡,又忍不住问了句:“什么都能买吗?”


    闻言,谢亭恕侧头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没怎么见过上一秒好像还一脸失望,下一秒却接了个这么现实的问题的人。


    “你现在住宿舍?”


    因为周浮给他的地址是大学。


    “对……”周浮说。


    谢亭恕微微颔首:“那你有空的话可以看看房子。”


    周浮没什么想问的了。


    一路通畅,周浮抵达学校。


    距离考试周结束已经小半个月,学校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学生没回去,整个宿舍楼一眼望去漆黑一片。


    周浮直到抵达宿舍楼下才想起看一眼时间,但为时已晚,现在零点过半,早就超出了宿管阿姨睡觉的最晚时间。


    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诚然,周浮是可以厚着脸皮去叫宿管阿姨起床帮她开门。


    可她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周浮的视线再一次脱离大脑,控制不住地看向谢亭恕。


    “好像……进不去了,怎么办?”


    可她没想到,谢亭恕也在看她。


    对,不是在看宿舍大门,而是在看她。


    带着一点肉眼不可察的戏谑,只有当目光真正落在身上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毫无情绪的时候是有温度上的差别的,但不是像刘衡钧那样挑逗暧昧的,情绪远没有那么浓烈,就极为清淡地看着。


    她却有一种又一次被挑开皮肉,窥见内里的感觉。


    明明衣着整齐,可又一丝/不挂。


    “哎……去哪?”


    周浮满身鸡皮疙瘩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冻的。


    她推测谢亭恕应该之后还有别的事,因为他在重新握住方向盘之前,目光从她身上抽回,看了眼时间,投向后视镜开始倒车,周浮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每次嗤地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上还会微微凹进去一个酒窝。


    “去找个桥洞把你放下。”


    周浮也看到他新导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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