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捕捉小羊”计划
有人抓了……或者杀了太宰？
想到这一可能， 竹之内雅瞳孔一缩，杀意瞬间袭上心头，险些直接丧失智， 而电话那头还在用焦急的声音说着。
“那个武器没用，我们全部被踢飞了，而且太宰准干部还是第一个被踢飞的，撞断了……滚进了……”
杀了，不太可能， 原地解决明明更加简单，没有必要特意抓去其他地方。
所以， 太宰还活着，还能帮他避免失控。
想通之后， 他一边放空压下杀意和刺痛，一边抽空阻止对方继续发散：“横井， 说重点， 前因后果，不用详细描述这种场面。”
“是，抱歉，首领，属下现在头脑非常混乱。”
说着，电话那头停住，大喘了几口之后，用更为清晰的声音说：
“太宰准干部被踢飞之后，我们刚想过去查看情况， 那个小鬼就调换了目标， 梶谷老大为了保护我们受伤严重。
然后，中间这样折腾一下， 等我们有空的时候，那个堆放杂物的木棚里，已经没有太宰准干部了。”
“梶谷如何，伤亡如何，以及你们目前的位置。”
他没有继续追问太宰治的情况，一来太宰治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二来他有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
——为了寻找来处，他需要一个发展大致向上、实力大致说得过去的港口Mafia帮他寻找来处。
“您放心，梶谷老大伤势稳定，只是那样的伤势可能需要躺上一段日子。
至少三四根肋骨断裂扎进了内脏，那些碎片清起来估计特别麻烦，属下担心梶谷老大到时遭受二次伤害，不知道您能不能把梶谷老大送到国外治疗……”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明显不是来自横井洋二的咳嗽，以及横井洋二那声极其紧张的“老大您好好躺着啊”。
老大，梶谷川，终究没有好好躺着，而是接过了横井洋二手中的手机。
“首领，万分抱歉，属下没有教好，洋二这个家伙废话太多了，”梶谷川又咳嗽了几下，带着短促而痛苦的气息，“属下没事，伤亡人数较少，我们目前已然退守，正待在进入擂钵街的必经之路上。”
“梶谷，回来吧。”竹之内雅轻声道。
抛开有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不谈，他并非感受不到梶谷和横井对他的善意，即使是莫名的善意。
“您放心，找到太宰准干部之后，属下自会回来前去领罚。”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人声，根据那种略显闷厚的感觉来看，主要都是横井洋二发出的声音。
“老大，您领什么罚？！要领我领啊！！”
“您遭这遭就是因为我，就是因为我之前挨了顿暴揍……”
断断续续，越说越轻，一声“闭嘴”过后，更是彻底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接着在梶谷川说话前，他开口打断了梶谷川。
“梶谷，领罚的原因。”
梶谷川明显愣住，久久没有回复，半晌，他说：“属下弄丢了太宰准干部。”
“不。”竹之内雅发出一个音节。
“……不？”
“不是你弄丢了，而是我弄丢了，这次，”他微微垂眸，神色不明地，盯着光洁的、深色的桌面，“太宰的安危，你没有承诺我，我也没有要求你。”
“可是，首领……”
“留下部分成员驻守，你和伤员，立刻回来，至于领罚与否，这次不是你的过错，以及，我只说这次，没说下次，下次，你必须作出承诺。”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一片沉默中，他要求道：“把手机交给横井，关于太宰的事情，我有话要问。”
于是，在换回横井洋二后，在横井洋二的哽咽中，他听到了更加详细的情况。
一开始，横井怀疑是“羊”所为，拿那个武器轰了下“羊之王”中原中也，而中原中也则在反击的同时说了句“那种小鬼没准被吓到哭哭啼啼地跑回家里了”。
因为这句，加上太宰并未暴露身份，没有由抓太宰当人质，又加上梶谷身上的伤势，他逐渐萌生了撤退的想法。
得益于之前那顿暴揍，他准备了大量烟雾弹，在萌生撤退的想法后，在大量烟雾弹的帮助下，他和其他Mafia成员带着梶谷退到了目前的位置。
并且，在那条必经之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人员出入，所以太宰此时应该还在擂钵街。
还在擂钵街。
这么想着，挂断电话之后，他将大佐和兰堂喊到办公桌前，说明了一下关于“羊”和太宰的事情。
“我打算亲自前去。”
“亲自前去？”因为过于震惊，大佐拔高了声音。
说完，意识到不妥，他压低声音，有些凝重地说道：“首领，我们低估了‘羊’，低估了‘羊之王’，您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前去。”
“有兰堂在，”竹之内雅看了眼一旁安安静静、拢着大衣的兰堂，“我不会有事，何况还有‘黑蜥蜴’。”
大佐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情，他也有责任，他最近每天都在收集各个组织的情报，却忽视了几乎就在眼前的组织和危险，没有将那个仅仅流。窜。于擂钵街那个贫民窟之中的组织放在心上。
所以——
“首领，属下申请，代您前去寻找太宰准干部。”
竹之内雅果断拒绝。
“大佐干部，我答应他了，这可是首领的承诺。”
“答应？”
“今天早上，我答应他，如果他被抓，我会亲自救他。”在这个老人面前，他吞下了“拼死二字。
“首领，属下有个问题，”大佐满脸凝重，而且越发凝重，语气也带上了劝诫的意味，“您就这么看好那个孩子吗？”
没有，事实是，完全没有，此时看似看好，不过是因为他需要“帮助”罢了。
但是……
稍作思考，在刺痛加剧前，竹之内雅点点头：“他很有能力，而且他和你们一样，同样拥有异能力。”
“异能力？”大佐有些诧异。
“没错，太宰，非常强大，他的异能力，”竹之内雅难得有些心虚，他想象不出太宰战斗的画面，“非常……特别，这个世界上少有敌手。”
接下来，大佐陷入了沉思，而竹之内雅也静静等待这个同样对他抱有善意的老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见竹之内雅依然没有松口的打算，大佐迫于无奈由劝诫改为了引导。
“那您打算如何入手寻找太宰准干部？根据梶谷和横井传回的信息来看，太宰准干部似乎并非为‘羊’所擒。”
“擂钵街，港口Mafia没有认可，但确实算得上‘羊’的地盘，”少年目光灼灼，缓缓扯出一个笑容，“自然应该询问地盘的主人。”
这个笑容，有些阴沉，又饱含深意。
看着这个笑容，他不由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随后渐渐放下了心中那份不安。
这个孩子，超乎他的预料，已经不用引导了。
和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引来窥伺相比，直接抓“羊”拷问不仅更为妥帖，而且能在某种程度上建立威信。
然而，实际上，竹之内雅根本没有细想，他那不能长时间或者高频率使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羊”，地头蛇，对擂钵街、对内部各个群体的了解，肯定要比其他原住民多得多，他需要借此尽快找到太宰治。
至于复仇，至于立威，一切的一切，统统之后再说，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太宰治。
而那个被大佐脑补了很多的笑容……
电梯里，他又扯了下嘴角，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他最近总是忘记微笑使得眉眼柔和一些。
刚刚估计笑得有些僵硬。他心道。
与此同时，借着前方的倒影，兰堂看到了这一画面。
“还请吩咐。”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且莫名地，响起了青年的声音。
竹之内雅：……？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
停顿两秒，他压下疑惑，匆忙组织了一下措辞：“其他小羊无关紧要，‘羊之王’可以操控重力，如果中途遇上‘羊之王’，你暂时不要动手，好好观察，不行再说。”
他记得，在一定范围内，兰堂可以改变物法则，消除重力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他和兰堂之间确实达成了协议，但对于那个所谓的同伴，他目前根本没有头绪，所以无法心安得、随意驱使。
当然，他这么束手束脚，也有他对兰堂依然抱有警惕的原因。
“‘羊之王’可以操控重力？”兰堂偏过头，抿了下嘴唇，又交叠双手摩挲了一下，“好好观察？你让我好好观察？”
语气奇怪，内容也奇怪，似乎心不甘情不愿，难道连这种程度都觉得劳累？
抱着这样的想法，竹之内雅握紧刀柄，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协议，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条件。”
“没有，我没有忘记，”兰堂回过头，拢了拢大衣，“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速度……”
说到一半，他沉默了。
实在，实在，太快了，超乎他的想象。
他原本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会不知道那个组织的真正实力，“小型组织容易忽略”，对那样一股势力来说，这种由，太过牵强。
或许，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奉命找个由头方便港口Mafia合情合地出手抓人。
论上，像横滨这样的地方，随便找个由头也能抓人，但地位越高越要表面功夫，港口Mafia目前又强敌环伺，随便找个由头抓人容易招致强敌插手。
同样的重力，加上擂钵街，这个荒霸吐曾经出现过的地点……种种因素聚合起来指向了一个答案——
这次的出行，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帮他寻找他的同伴保罗魏尔伦或者保罗魏尔伦的线索。
这个孩子
“谢谢。”他不由自主地说道。
对于这声“谢谢”，竹之内雅有些疑惑，但没有怎么纠结，电梯已经到达一楼了，他们没有太多闲聊的时间，必须尽快上车前往擂钵街。
上车之后，随着两边景色飞速倒退，他们和广津柳浪率领的“黑蜥蜴”来到了那个仅仅听过的地点——
擂钵街，一个直径2km、内部混乱至极的大坑。
“当年的爆炸一定非常可怕，”一行三人，走在擂钵街的下坡路上，广津柳浪稍稍靠近了一些竹之内雅，以便遮住那些充满怨毒又不怀好意的视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够造成这样一个大坑。”
“神明的伟力吧。”竹之内雅随口说了句。
他陪切原玩过很多游戏，其中有个印象较为深刻、同样具有特殊地形地貌的，整个世界的剧情设定就是建立于神明的伟力之上。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右边，兰堂前进的脚步稍稍顿了下。
果然，全部知道了，连他和保罗当年的目标都知道了，这个孩子究竟有着何种身份何种地位？
这个疑问，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随着越发靠近中心，在天地之间的滚滚气浪中，他仿佛再度看到了那头浑身裹满黑色火焰的巨兽。
这使得他拢紧了本来就拢得很紧的大衣。
他很冷，即使今天气温很高，即使高到天地之间出现了热浪。
那是……热浪吧？他感受不到。
“兰堂小哥，”正在戒备的广津柳浪偶然瞥到了这一画面，“车上有件闲置的衣服。”
他可以派人送来，除和他们兵分两路、各个方面进行了一定伪装、负责抓“羊”的Mafia成员外，还有几名Mafia成员在横井洋二原先驻守的地方驻守。
兰堂回过神，弯了弯眉眼：“多谢，不过不用，我已经习惯了。”
广津柳浪点点头，接着在稍稍了一下手套后，继续戒备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那些充满怨毒又不怀好意的视线愈加蠢蠢欲动了。
不久之后，在交叉路口，对着某个红色集装箱，竹之内雅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广津，兰堂，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兰堂惟命是听，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走向了那个红色集装箱。
见状，广津柳浪懵了下，确确实实地懵了下，这样的反应明显已经将对方的指令当作绝。对。正。确。看待了。
下级将上级的指令当作绝对正确看待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温柔的青年，平时虽说好脾气好说话，也能和其他Mafia成员打成一片，但身上总归带着一丝疏离之感，不像那种能够轻易付出忠诚的类型。
稍作停顿，他收回目光，微微弯腰并向兰堂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臂。
“属下断后。”
竹之内雅点头表示认可，随后顺着这条手臂朝着兰堂走去，而广津柳浪也在原地驻留两秒后，朝着前方那道已然距离自己五六步之遥的身影迈开了脚步。
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伙原住民突然拦路，索要竹之内雅手上的太刀，不过最终还是由广津柳浪摆平了。
*
集装箱内。
啪嗒——
一撮小火苗颤颤巍巍地自打火机火嘴口探出，照亮了内部堆满杂物、难以透光的环境。
“首领，还请将就看看，”广津柳浪看了眼这撮火苗，“属下有段时间没有更换打火机了。”
“已经很好了。”竹之内雅口是心非地说道。
口是心非，不是觉得不好，而是觉得没有所谓，光线其实对他的视力没有太大影响，他刚刚也能看清角落那张海报底部那段由蜡笔写就的文字——
【反击！反击！！面对敌人！！！我们应该狠狠反击！！！！保护自己！互帮互助！擂钵街将是我们发源之地！！】
少顷，在这撮火苗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一扇位于地面的铁门。
“二三十年前的产品啊，这家工厂已经倒闭很久了，”广津柳浪蹲在地上，就着模糊的火光看了看，“完全没有灰尘，把手甚至磨出了亮面，下面可能通往某个小团伙的聚集地。”
“联系一下‘黑蜥蜴’，调动部分过来。”竹之内雅说。
广津柳浪茫然抬头，正要询问却又止住了，他听到竹之内雅说出了令他更加茫然的信息——
那个小团伙很大概率就是“羊”。
面对这份茫然，以及隐隐的惊疑，竹之内雅微微一笑，随口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归属归结于那张海报之上。
毕竟，那张海报上，那段由蜡笔写就的文字，和“羊”对外宣扬的反击主义非常相近。
而真正的原因……
说实话，他也茫然，而且是非常非常茫然，一个集装箱上方为什么会顶着一个巨大的“羊”字和一个巨大的长条啊？？
比Reborn，比其他幻觉，都要更加离谱。
哦，忘了说，还有数字，“羊”目前的数字是0。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兰堂，以及正站在那张海报前的广津柳浪。
兰堂：73
广津柳浪：55
七十三，他默念了一下这个数字，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困惑。
如果按照他的推测，长条和数字代表好感，这个数值未免有些太高了，兰堂没有由对他抱有这样的好感。
果然，还是需要切原，还是需要到立海大去。
而后，因为疲惫和刺痛，他闭上眼睛放空了片刻，他今天动脑动得快要超量了。
稍过一会，随着增援抵达，在留下几个手下驻守门口后，广津柳浪率先走进了那条幽暗的通道。
通道里，队伍中，广津柳浪在前，竹之内雅位于中后，不仅受到身侧兰堂的保护，更加受到整个队伍的保护。
就这样，经过几个拐角，循着混杂了风声的人声，又向下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看到了那扇带有气窗的木门，并听到了不断自门后传来的争吵。
一道男声，一道女声，都偏向稚嫩，估计年纪不大。
“怎么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不接电话？”
“你与其生气，不如好好想想，是不是被中也说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柚杏，你不要多想，中也纯粹胡说八道。”
“那你说，你说呀，为什么会联系不到？不是一个两个，那可是活生生八个，活生生八个全部不见了！”
“说不定玩游戏玩入迷了。”
“白濑，这个由，你自己相信吗？”
……
“你！算了，我不跟你吵架，我出去找找他们。”
其中那道男声打开了木门。
这是一个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年，一打开木门，他就连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女孩才停下。
女孩背对着，第一反应是疑惑，接着在转身看到黑压压一片后，原本红润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甚至惨白。
自黑压压一片中，广津柳浪踏出几步，稍稍了一下袖口。
“这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啊。”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
一个灯泡悬垂下来，也只有一个灯泡悬垂下来，这是这个类似仓库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港口Mafia，竟然真的为了，”银发少年认出了广津柳浪，“真的为了那个小鬼杀来了……”
半个小时前，同样的地点，相近的人物。
“把他放走。”
说话的是一个双手插兜、穿着黑色薄款连帽外套、有着一头赭发和一双钴蓝眼眸的少年——
“羊之王”中原中也。
“把他放走？而且还要更换聚集地？你竟然担心这个小鬼引来港口Mafia？？？”中原中也对面，银发少年后退两步，身体也随之后仰几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中也，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你没有必要这么谨慎吧，何况我们之前已经得罪过港口Mafia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之前只是把那群走狗赶出我们的领地。”
“现在不是吗？”
沉默片刻，中原中也稍稍偏头，看了眼此时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似乎极端害怕极端恐惧的太宰治。
“那个方脸的家伙……好像有点在意这个小鬼。”
此时，包括中原中也、银发少年在内，正站着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并且手腕上统统系着代表“羊”的蓝色细带。
“中也，你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女孩不由出声质疑，“引来也能打跑不是吗？”
“我们没有故意背着你瞒着你，事前说和事后说又没有太大区别。”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之前招揽过这个小鬼。”
“你当时不在，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你现在知道了，我们担心这个小鬼把‘羊’的情报告诉港口Mafia或者其他组织。”
……
你一言我一句，中原中也抿抿唇，有些无奈地沉默下来，直到他们说完才开口：
“我们刚刚发展起来，没有充足的武器，没有充足的火力，很难应对袭击。”
“不关武器或者火力的事情啊，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应对，”银发少年满脸不解，“你拥有更好的底牌，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由你反击。”
中原中也垂下眼帘：“我确实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但如果港口Mafia彻底盯上我们……”
“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中也，”银发少年怪模怪样地说着，在打断中原中也的同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是不是心动了，所以打算忘恩负义？听说那群走狗这次过来正是为了招揽你。”
“白濑！如果彻。底。盯上，一旦彻。底。盯上，我没有办法分身保护你们！你们不会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中原中也拔高了声音，并带上了一丝生气的意味，但那丝生气的意味转眼就消失了。
“所以，中也，你打算怎样？”那丝生气的意味虽说转瞬即逝，银发少年却还是因此缓和了语气，“如果你坚持把他放走，我就把另外八个喊来，和之前商讨调查‘荒霸吐’一样，我们十三个一起好好商讨一下。”
说着，他看向太宰治，面露轻蔑之色。
“不过，实际上，你想多了，这样的小鬼，港口Mafia应该不会重视。”
“白濑说得没错。”
“是啊，是啊，这个小鬼太弱了，而且特别特别胆小，恐怕随便来只小狗都能吓个半死。”
……
又开始了。
这次，中原中也没有沉默，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哪怕不谈这个小鬼很大概率早已将“羊”的情报告诉港口Mafia……
“如果你们担心这个小鬼把‘羊’的情报告诉港口Mafia或者其他组织，为什么要把他抓来？当场杀掉不好吗？”
男孩，女孩，面面相觑了一阵，最终还是银发少年开口解释了一下这个事情。
“我们这段时间盯上了一批货物，但那边的把守比较严密，需要一个送死的诱饵。”
“被我否决的那批货物？”中原中也问。
“啊，这个，那个，那批货物，我们真的需求，”银发少年原本有些心虚，说着说着却直气壮起来，“十三个同伴正常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站了会，随后迈开脚步，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道：“我知道了，我到时跟你们一起到那边去。”
“那你现在……”
“巡视，我四处看看，大概半个小时，你们不要乱跑。”
时间回到现在。
银发少年回过神，立刻冲三个同伴说：“快！到我身后来！”
而后，他拿着匕首，对着广津柳浪，一副打算拼命的模样。
广津柳浪正要上前，只见银发少年面露喜色，同时耳边猛地炸响了一句——
“中也！干掉他们！”
下一秒，几乎是瞬间，伴着几道闷哼，他和他的手下一起被踢飞，并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咳嗽两声，咽下血沫，他回头看去。
头顶的灯泡闪烁了一下，身上正冒着红光、双手插兜的少年，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灼人。
“杂碎，竟敢入侵‘羊’之领地。”
缓了缓，在起身前，他看了眼将竹之内雅拦在身后、唯二两个没有被少年踢飞的兰堂。
此时，红色立方体，如同盾牌那般，将兰堂和兰堂身后的竹之内雅护在后方。
他不由惊讶万分，既惊讶于少年的强悍，也惊讶于兰堂的强悍，他一直以为兰堂出色但没有那么出色，谁料竟然能够挡住连他都无法挡住的攻击。
而后，在几道呻吟中，因为背部的剧痛，他攥着拳头慢慢起身，眼下可不是什么适合胡思乱想的时候。
“‘羊之王’。”在站定后，他如此说道。
对于这个称呼，中原中也没有会，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兰堂身上，这样的家伙竟然能够挡住他的攻击？
接着在看到自兰堂身后走出的竹之内雅时，他“啧啧”了两声，大笑道：“看来港口Mafia缺人了，又是一个小鬼，过来送死吗？”
送死？
听到这个如同兴奋剂的字眼，竹之内雅心中的杀意翻涌了一下，眼角眉梢刻意表现的温和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这可说不准。”他缓缓吐出了一句。
“气势不错，不过，没用，”中原中也敛去笑容，钴蓝双眸越发灼人，“胆敢入侵‘羊’之领地，就要做好被踢死的准备。”
随着话音落下，如同音速那般，他笔直向前冲去，先虚晃一招骗了下红色立方体，后以灵巧的身形和极快的速度，绕开红色立方体攻向了竹之内雅。
因为，根据他的观察来看，竹之内雅似乎地位颇高。
——擒贼先擒王。
可惜，事与愿违，寒光闪过，在刀身微微弯折下，一把太刀接下了他的攻击，随后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兰堂放弃几乎等同防水的观察，直接操控红色立方体护住了竹之内雅，而广津柳浪此时也赶到了竹之内雅身边。
拖延时间越长，死亡概率越大，抱着几分焦灼，杀意翻涌之间，竹之内雅暗自舒展了一下被震麻的手掌。
“我只想带我的部下回家，不过如果你坚持如此，那港口Mafia自然奉陪。”
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想浪费时间，他只是需要一丁点情报而已。
“原来如此，新任首领，”接连受挫，重力失效，出于安全考虑，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同伴的安全，中原中也暂时按下了攻击的打算，“你们这种救援方式，不怕救援对象出事吗？”
竹之内雅怔了下。
这是什么意思？太宰就在这里？
此时，有中原中也在，银发少年不再担心子弹射击，已然带领三个同伴退至太宰治所在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很多木箱，一个一个垒在一起，加上灯光昏暗闪烁，形成了很大的盲区。
听懂暗示，银发少年以粗暴、拽住领口的方式，将太宰治拖出了那个角落。
因为过于粗暴，太宰治呻吟了一声，如刚刚睡醒般呻吟了一声。
刚刚……睡醒？
银发少年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拽着的家伙，的的确确一副刚刚睡醒、甚至做了个好梦的模样。
“你睡得着？”他不由怀疑人生。
不说他们的争吵，就说身上的伤势，还有手铐……怎么睡得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太宰治半跪着，抬手打了个哈欠，又顺势擦去了眼角因为困倦产生的泪珠，“装乖装弱可是很累的。”
话音未落，伴着一声响指，锁扣“咔哒”之间，手铐倏地落向地面。
下一秒，手铐尚未落地之时，他迅速将双手按向地面，并在借力向前翻身的同时，踢飞了银发少年和银发少年手中的匕首。
自始至终，除最初被踢飞那脚外，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按照他对“羊”的了解，他极具针对性地制作了一个名为“捕捉小羊”的计划。
——真正的、唯一的小羊。
小羊不会离开羊群，但如果羊群拒绝小羊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眸光深沉了几分，那就只能找个新家了，毕竟小羊总是喜欢待在家人身边。
“中也，快啊，快把这群走狗全部杀光！”银发少年在三个同伴的簇拥下大喊。
下意识地，中原中也准备照做，但在看到越来越多的红色立方体后，为了避免因为分心来不及营救同伴，他只是冷冷看着太宰治一步一步走向竹之内雅。
很快，在站定，并微微弯腰后，太宰治用愉快的声音说：“你果然找到了我留下的记号。”
他的计划很好，唯一一个问题就是，需要一个能够发现那些记号的存在。
不过，这也不算问题，如果没有意外，比如天降陨石、地震海啸之类的，这位只想带他回家的首领肯定能够发现那些记号。
“记号，记号对啊，为什么能找到这里”银发少年喃喃着，蓦地拉住一个女孩的手臂，“我们第一时间拷上手铐，而且沿路检查了一遍，对吧？”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没有记号，所以，这是表演，所以，“羊”，出现了叛徒。
这个叛徒，不仅出去带路，而且不愿出手，平时喜欢像表演那样说点空话，最近又得到了港口Mafia青眼
他不由攥紧拳头，谁是叛徒已经十分明确了，但他必须为了同伴的安危跟着表演下去。
见同伴沉默，中原中也直觉不对，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太宰治，而太宰治则向中原中也回以了无辜的目光。
回完，又看向竹之内雅，满脸愉快地做了下口型——
奖励、休假。
竹之内雅：？
他的杀意，在太宰治这番，他实在难以形容、实在难以看懂的操作下淡去不少。
他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幕后主谋了？
以及，太宰，身手似乎不错，但这样的身手为什么会遭受虐待？
难道……森医生，拥有更好的身手？
沉默两秒，他扫过兰堂，扫过太宰治，扫过广津柳浪，以及一众Mafia成员，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众人头顶上方。
除兰堂外，或多或少，全部增长了一些，其中广津由55涨到了65。
至于太宰，现在是39，不过他严重怀疑一会就会改变，这个数字相差原本的11太多了，他必须到立海大去借助切原确认，就是因为太宰的数字使得他迟迟不敢确认。
好感，真的，能够，拥有这么剧烈的变化吗？
这时，在看了眼中原中也后，广津柳浪轻声开口询问：“‘羊’攻击了港口Mafia队长级梶谷队长和组长级横井组长，绑架了港口Mafia干部级太宰准干部，还有工厂大道偷酒事件，您准备如何处？”
他已然看出中原中也不是兰堂的对手。
中原中也，以及这些小羊，都是待宰的羔羊。
气氛变得越发微妙。
中原中也目光渐渐锐利起来，自两侧的口袋中拿出了双手，随时准备进行以命相搏的战斗，重力失效让他有种异常不妙的预感。
在这个前提下，那道来自那个长发男人、几乎时刻停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是无关紧要又无需在意的事情了。
至少保护白濑、柚杏他们离开。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就在这个时候，银发少年站起身，踉跄几步，说：“交换！”
“白濑？”中原中也有些茫然。
银发少年没有会，继续往下说道：“你们不是想要中也吗？‘羊’用中也交换八个同伴！”
干部级，竟然是干部级，他的同伴又一直没有消息，如果已经落到了港口Mafia手上，港口Mafia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死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收到一条简讯后，广津柳浪出声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寂静。
“小子，不说这个交换合不合，就说你口中的八个同伴，我们根本没有在外面发现‘羊’的踪迹。”
第24章 简直就是任劳任怨、天生适合受到奴役的典型
“不可能， 不可能……”
喃喃着，白濑边摇头边后退，直到被身后那个名叫柚杏的粉发女孩抱住手臂才停下。
继柚杏上前后， 另外两名“羊”成员也上前，和女孩一起围住了白濑。
“白濑，你怎么这么慌张？”柚杏悄悄看了眼正低着头、神色不明的中原中也，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但又很快消失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他们可能只是玩游戏玩入迷了吗？”
“我那是安慰你们”白濑几乎是自喉间挤出话来，“而且我突然想到， 他们今天中午一个都没有给我发报平安的简讯。”
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不过随着中原中也声名愈盛， 周围的团体不敢招惹他们，他每天收到的简讯越来越少， 最近更是少到了只有一两条的地步， 所以他刚刚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而哪怕只有一两条，也不该一条都没有。
要知道，他们之中，有个女孩，乖巧懂事，或者说胆小听话，每天中午必定准时准点发来简讯，在那一两条简讯里从来没有缺席过。
柚杏茫然了一瞬：“晶，晶也”
白濑缓缓点了下头。
包括柚杏在内， 三名“羊”成员当即恐慌起来。
见状， 白濑有些痛心，但他不得不说， 他只能寄希望于同样听到的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原本站在原地，看着地面怔怔出神，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猛地抬头：“晶？他们失踪了？他们今天早上说过到哪去吗？”
没有丝毫犹豫，白濑第一时间回答了这个问题，并就着自己的回答开始进行详细说明。
这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一众Mafia成员没有任何触动，他们在横滨这种地方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
当然，Mafia首领，竹之内雅也没有，但他并非出于习惯，而是因为天性冷淡，能够给出的情感有限，他只会对亲近之人抱有一。丝。关心和爱护。
至于其他，不管好人坏人，他其实没有任何想法。
好比此时，他也没有，只是淡淡看着，顺便放空自己，再顺便稍微思考一下处方式。
绑架（？）太宰，又使得梶谷和横井受伤，总归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就在竹之内雅思考的时候，继因为太宰治那番操作增加后，广津柳浪心中对竹之内雅的忠诚再度增加了。
真是可怕，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计划，通过和太宰准干部里应外合，达成合情合地摧毁这个新生组织的目的，而他，不，不止他一个，还有大佐干部，还有所有知情人士，完全没有发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里应外合。
此刻，在刚刚告一段落的此刻，您又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呢？
关于这个孩子？关于之后？还是港口Mafia的未来？想来都和港口Mafia的未来有关吧？
看着这个神色淡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年，他眼中不禁溢出了几分期待，一个在他们动手前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个新生组织的首领值得期待。
——值得万分期待。
他没有将竹之内雅的隐瞒（？）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一行为十分正常，毕竟橫井洋二真的保守不了秘密，而且首领本来就没有必要向部下解释，部下没有解仅仅只是部下自身的问题。
他也没有在意白濑说的话，什么第一时间拷上了手铐，什么而且沿路检查了一遍，他将这些说辞统统当成了败者的借口。
不止他一个，在场所有Mafia成员，基本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很快，知道场合不对、形势不对的白濑，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说完了。
“中也，你记住，他们出去，正是为了你，为了调查‘荒霸吐’，你必须找到他们。”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荒霸吐？听到这个名词，兰堂发抖的身体僵住了，这个孩子竟然也在调查荒霸吐？
这次的出行，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具有针对性。
他不由看向竹之内雅。
对于视线，竹之内雅向来敏感，于是第一时间回看了一下。
没有任何意义，仅仅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就连小猫小狗互相经过也要互看一下一样。
然而，在兰堂眼中，这样的行为，帮他确认了他的猜测，这次的出行确实更加具有针对性。
回看之后，竹之内雅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到了中原中也身上。
那道覆盖全身的红光更加耀眼了。
意识到危险，没有丝毫停顿，无数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中原中也。
“看来你准备进行垂死挣扎了。”竹之内雅说。
同时，因为担心太宰治站位不好，容易受到中原中也的攻击，他瞥了眼一派悠然模样的太宰治。
太宰治身上的悠然瞬间消失，并回了个带着怨念、似乎正在控诉的眼神。
竹之内雅：……？
“好好好，就由我代劳。”太宰治如认命般说道。
然后，他一改颓废，冷冷看向中原中也：“港口Mafia翻遍了擂钵街，没有发现哪怕一名‘羊’成员，你不会觉得以个人的力量可以找到吧？
加入港口Mafia，才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对于有着一定实力的成员，港口Mafia非常乐意帮点小忙，也不会计较诸如偷酒之类的小事。”
“闭嘴！满嘴谎言的混蛋！”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说道。
“刚刚还要处，现在却变成了招揽，”他攥紧拳头，死死盯着这个里应外合的家伙，恨不得立刻给这个里应外合的家伙两拳，“谁胜谁负，已经注定了，你们今天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处和招揽可不冲突，港口Mafia并非第一次吸收敌人，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名叫将功赎罪的东西不是吗？”
这些说辞，太宰治看似冲着中原中也，实则冲着中原中也身后的白濑。
而白濑，没有脱离他的设想，开口询问了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中原中也僵了下，一顿一顿地回过头：“白濑？”
“Mafia首领的意思，我只是帮忙传话，你们可以不信，甚至怀疑欺骗，但是，”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如果他们真的被港口Mafia抓住了，按照某位冒光的先生现在的做法，他们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呢。”
竹之内雅：？
随着四周的视线越发灼热，他默认了太宰治这个说法。
同时，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他或许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大脑”。
就这样，在白濑如命令般的乞求下，加上自己担心太宰治口中的可能，中原中也认可了太宰治提出的方式。
“但是，白濑，我需要你答应一件事情。”
“哈？！中也！那可是同伴！而且他们为了谁！！”因为过于愤怒，白濑面目扭曲，连声音也变调了，“你竟然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谈条件？！”
此时，其他“羊”成员虽说没有开口，但无论神态抑或动作都充分表达了对中原中也的谴责。
“你在生气？你在生我的气？”
“中也，如雷贯耳的‘羊之王’，如果你实在实在生我的气，我立刻给你磕头谢罪行不行？？”
……
中原中也顿了顿，将双手放回了口袋，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只是莫名像只于漆黑雨夜因无处躲雨而呆立原地的羊羔。
这个组织，真是神奇。
这么想着，因为不想浪费时间，竹之内雅正要开口制止，太宰治却率先开口制止了。
“我说，这位……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太宰治眨眨眼，稍稍思考了一下，接着在放弃思考后，随机看向了一个Mafia成员。
那个Mafia成员先是懵了下，而后看了眼死死攥着拳头、仿佛正在遭受莫大屈辱的银发少年。
“白濑。”他异常恭敬地说道。
港口Mafia强者为尊，无论首领抑或这个少年，都已然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担任现在的职位。
“好的，谢谢，真是帮了我大忙，不然就太不礼貌了，”太宰治回过头，再度看向银发少年，“这位白濑先生，中也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同伴，至少让中也说下什么事情吧？中也也没说不答应就不加入啊。”
这个混蛋，原来也能说人话吗？
口袋里，手指微微动了动，中原中也抬眼看向太宰治。
然后，刚发出一个音节，完整的“谢谢”尚未出口，他就听到了一句“满脑子肌肉的小矮人可是难得拥有自己的想法啊”。
“……混蛋。”他硬生生将“谢谢”改成了“混蛋”。
“嗯嗯，我在，小矮人有事吗？”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无言了片刻，为了过把嘴瘾承认自己是“混蛋”？
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才忍住，接着在看到白濑那双敌视的眼睛时，他心头因太宰治而升起的怒火“砰”的一下消失了。
他隐隐知道，他的同伴对他和对其他同伴之间存在区别，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白地直面这件事情。
沉默两秒，他用生硬的声音说：“那件事情是回答一个问题，不要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必须回答。”
“回答一个问题？只是一个问题？”白濑有些怔愣地重复了一遍。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地提出‘交换’。”
空气陡然陷入寂静。
半晌，随着头脑恢复冷静，在扫了眼身侧那些关心的目光后，白濑第一次在中原中也面前说出了一切的根源。
“你的牌太好了。”
——而“羊”，或早或晚，终会把握不住这张好牌。
这是那个白濑的想法吧？
自作聪明。
中原中也根本不会主动离开。
车上，竹之内雅身侧，想到那根事到如今、依然戴着的蓝色细带，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他和那个家伙绝对合不来，不说第一次见面踢他那脚，嗯还是说一说吧，总之，脾气、性格、行事作风，他统统看不惯，低迷了一会会，刚出大门又活蹦乱跳了，简直就是任劳任怨、天生适合受到奴役的典型。
第25章 森先生，解一下吧
等等
任劳任怨、适合奴役。
他似乎、好像、也许可以合得来一下？
他们正在赶回港口Mafia总部的路上。
一共十辆黑色轿车， 除坐着“羊”成员的车辆外，其他车辆里有且只有Mafia成员。
以保护的名义，港口Mafia邀请“羊”成员前往总部， 白濑因为担心港口Mafia欺骗自己，以及中原中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有丝毫犹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使得第一反应开口拒绝的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
他们所在的车辆位于中后，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和一个司机， 为了避免中原中也出尔反尔造成危险，竹之内雅的贴身护卫兰堂带着中原中也坐上了广津柳浪那辆。
任何时间， 任何地点，Mafia首领的安全总是被放在第一位考虑。
“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太宰治喃喃了一句。
正好想问身手的事情， 竹之内雅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太宰治， 插话道：“什么严肃的问题？”
“我在想一个合适的称呼， 用在奴役中原中也的时候，以免那个家伙到时跳脚拒绝，但实在无法割舍‘小矮人’这个这么恰当的称呼。”
竹之内雅：
他张张嘴，而后闭上了。
还是回去再说吧，这个严。肃。的问题，就让太宰安安静静地想。
而最终，关于身手的事情，他并未和太宰治说起，他们刚刚独处不到五秒， 太宰治就失去了意识。
他懵住了一瞬， 接着在接住太宰治后，喊上兰堂一起将太宰治送到了森鸥外那边。
【好像不行， 可能需要催吐，麻烦把我送到森先生那边。】
这是太宰治在失去意识前留下的请求。
因为这个请求，他没有过分担心，根据这个请求来看，太宰治非常清楚自身的问题，那就并非莫名其妙的突生大病。
“您放心，没有太大问题，”病房里，病床旁，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一派儒雅模样的森鸥外关掉仪器，转身看向了身后静静站在原地的少年，“只是服用了过量药物，过量药物又造成了一些副作用。”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比，短短不到十天半月的时间里，少年身上的气息倒是愈加冷冽了，如同一柄染上了薄薄寒霜的宝剑。
港口Mafia真是养人呢。
还是说，这份冷冽，仅仅源自对他的观望或者怀疑？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下竹之内雅腰间那把太刀。
迄今为止，只论单独见面，或者说单独交谈，对方还是第一次带上武器。
而此时，正在偷懒、不想微笑、因为最近这些事情已然决定时刻带刀的竹之内雅想的是——
他或许误会了，受虐者应该不会主动要求接受施虐者的治疗，而且还是在失去意识前这种相对比较脆弱的时候。
这么想着，听到这话，他回过神：“什么药物？”
“我研制的药物，用来镇痛止疼，一般一次服用一颗即可，”森鸥外调整了一下站位，并顺势看了眼病床上的太宰治，“不过那个孩子向来比较怕疼，所以可能因此服下了整整一瓶，虽说没有太大问题，但最好再观察几天。”
才怪。
这种药物，一颗顶十颗，一分钟见效，服用效果极佳，持续时间极长，服用之后几乎不会感到疼痛，太宰恐怕只有没有找到机会服用那段时间遭罪了一会。
眼下这种情况，以太宰的作风，估计只是待得无聊，随后就和之前那次一样，把这种药物当糖豆吃全部吃光了，太宰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药物味道不错。
他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几句。
没错，他正帮着隐瞒，以便帮太宰治获取更长的假期，他记得太宰治今天早上说了句“想要假期”。
港口Mafia目前缺人，尤其缺少队长级干部级，所以队长级干部级基本全年无休，不过如果医护人员声称需要观察，通常还是可以躲在诊室内的病房里休上几天。
当然，他的行为，不是出于爱护，他这么说这么做，只是为了打个互帮互助的基础，在发现竹之内雅越发难以看透后，他知道自己迟早需要用到太宰治。
竹之内雅跟着看了眼，并将目光停在了太宰治身上。
他没有怀疑森鸥外的说辞。
既然太宰治在失去意识前，能够第一时间想起森鸥外，想来对森鸥外抱有一定的信任，对方自然也没有由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怕疼整整一瓶
正常来说，身上不会带着这种药物，所以太宰应该早已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又没有因为怕疼直接离开，而是哪怕服下整整一瓶也要完成任务。
太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然这么热爱工作吗？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这么热爱工作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擂钵街劳累一天回来后，太宰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跟来了首领室。
首领室那两堆文件……
太宰也好，中原中也也罢，明明都和他同龄，为什么会一个赛一个责任心爆棚？
沉思两秒，在刺痛加剧前，出于后天规训，他十分体贴地说道：“那就再观察半天吧。”
不解，不影响他尊重，他决定成全对方的责任心。
至于“奖励”、“休假”那两个口型
他稍稍回想了一下，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只是一个玩笑。
毕竟，当时，对方那个表情，实在称不上认真，就和随口一说一模一样。
森鸥外：？
刚刚醒来、正要睁眼、准备询问哪个称呼更好的太宰治：？
“半天？”森鸥外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竹之内雅点点头：“相比这间病房，太宰拥有更加合适的去处。”比如太宰热爱的工作岗位。
同样出于后天规训，他十分体贴地咽下了最后那句，他知道眼前这个顶着两个黑眼圈、每天被工作折磨的医生必定解不了这种热爱。
森鸥外不由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不该放任这个孩子当上首领。
现在想想，自矜、自傲、自满，这三个他曾经说给这个孩子的词汇应该说给自己。
半晌，他用冷淡、难辨情绪的声音说：“您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他之前怀疑这个孩子后续或许知道了什么，他最近偶尔外出也是因为想要搞清楚弄明白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眼下，怀疑确定了，这个孩子后续确实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直白地阻止他和太宰接触。
至于具体知道了什么，可能是他联系了某些Mafia成员，可能是他联系了某些高濑会成员，可能是他联系了某些政府工作人员，具体知道了什么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百密一疏，如果不是港口Mafia缺人，他想他现在面临的恐怕不是警告而是追杀。
竹之内雅微怔，直觉森鸥外话里有话，但在稍稍思考一番后，他立刻想通了森鸥外忽然冷淡的原因——
师生情。
作为太宰的老师，森医生必然希望太宰好好休息，而他却要求森医生早日放太宰去工作。
想通之后，他委婉表示：“森医生，解一下吧，你同样可以拥有更加合适的去处。”
想休息就去休息，想工作就去工作，如果森医生认为现在这个位子太忙，他也能将森医生重新提至专属医生。
就在前段时间，森鸥外“出狱”之后，专属医生自动降至普通医生，而他因为怀疑森鸥外虐待太宰治也没有特意提起这件事情。
嘀嗒、嘀嗒、嘀嗒……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余白墙上挂钟指针“嘀嗒”。
然而，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太宰治最终自病床上坐起并看向森鸥外。
“森先生，”他眨眨眼，满脸无辜，“解一下吧。”
见太宰治主动附和，竹之内雅侧目瞥了眼，不禁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想错。
森鸥外：……
半晌，他无奈苦笑：“当然，我能解。”
他暂时只能乖。乖。待在这个孩子手下了。
这些说辞，变来变去，或委婉或直接，都在警告他不要四处折腾，自己手下才是最为适合他的去处。
竹之内雅点点头：“那就好，”顿了顿，他又道，“我不便久留，我一会需要见下中原中也。”
听到这话，一直充当背景、默默发抖的兰堂，发抖的频率变化了一瞬。
不久之后，看着逆着光、正要跨出大门的少年，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森鸥外拔高声音问道：“您希望横滨和平吗？”
少年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应了声。
“那您准备如何使得横滨和平呢？”他追问了一句。
伫立片刻，少年转身看来，逆光模糊了少年的面容，在临近傍晚那种橙红的光照下，他只能看清那双难得带上了几分天真的眼睛。
第26章 静静非常有用
“希望和平是正常的想法， 但如果你要问准备如何，我并未想过准备如何，不过， 我想，够强就行了吧，只要，够强。”
言下之意是……
镇压。
以强大的实力镇压。
真是天真，横滨这样的地方， 各方势力盘踞其中，互相争斗又彼此倾轧， 单单港口Mafia一。个。组。织。又如何能够做到镇压这种程度？
可是，可是啊， 他看到了，这份天真之下， 暗藏的坚定和执着， 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一道燃烧的火焰，灼痛了他这个事事谨小慎微的“老人”。
他这样想过吗？想过，当然想过。
只是，最终，在权衡利弊、反复思量下，不得不放弃了。
“少年”，这个年纪……
“对了，森医生，你以后还是单单负责我， 每周或每月定期到首领室来做个简单的检查， 我明天下令再招点医生和田中医生一起面向其他Mafia成员。”
少年打断了他的思绪。
半晌，他说：“我知道了。”
每个组织都有明面的人手和暗面的人手。
暂时还是以医生的身份隐藏于港口Mafia明面之下， 每周或每月定期到首领室去看看有没有任务。
抱着一丝期待，他决定暂时按捺下来，像这个孩子“提议”那样待在这个孩子手下。
这个孩子的目标，眼下虽说依然扑朔迷离，但按照这个孩子的说辞，就算和“三刻构想”无关，想来也不会破坏横滨的和平。
相反，很有可能，在实现的路上，达成横滨的和平，他完全可以观望一下。
完全，可以，观望一下。
默念一遍过后，森鸥外对竹之内雅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而竹之内雅也在莫名中出于礼貌回了个微笑。
这个笑容，还有那两个问题，他统统感到莫名。
因为这份莫名，他刚刚的回答，类比了一下自身，横滨能否得到和平，他又能否得到“和平”。
这些天来，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人物，一桩桩，一个个，越来越多了，所以最后那句其实说的是他对自身的看法。
所以，坚定和执着，仅仅源自他想变强的渴求，只要够强就不用受到这些有的没的影响了。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太宰治撑着下巴，来回看了看正在对视的二人，随后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
没戏可看了，他心道，没劲。
而后，随着竹之内雅、森鸥外先后离开，因为体内残留的药物，以及窗口吹来的晚风，他颇为舒适地陷入了沉睡。
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晚风的吹拂。
同一栋大楼内，在兰堂的陪同下，看过梶谷川之后，竹之内雅踏进了已然修好、再度变得密不透风的首领室。
哗啦、哗啦、哗啦……
“谢谢。”
一片书页翻过的声响中，骤然插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顿了顿，随后一边继续翻阅一边抽空说道：“这是你今天第二次道谢了。”
他有些疑惑，但没有过多分心，也没有过多在意，在如今这种日渐玄幻，而且越发离谱的情况下，他很难特别在意这些尚且还算正常的小事。
何况，此时此刻，趁着大佐没有将中原中也带来，他正在认真翻阅和异能力有关的资料。
港口Mafia身为大型组织，多年以来，内部积攒了大量资料，其中就有关于异能力的部分，他想在里面找一找像他这样的情况，顺便大致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拥有多少类型的异能力。
竹之内雅身后左侧，大概三步之遥的位置，兰堂再度瞥了眼竹之内雅正看着的部分右上角的标注——
【关于相似异能力与相应异能力者的研究】
“因为应该道谢。”
协议，或者说口头约定，本身不用这么上心。
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呢，拥有这个年纪专属的赤忱。
这么想着，不再犹豫，他掏出怀中的资料，恭恭敬敬地放到了竹之内雅手边。
一共两份，一份是当年的任务记录，或者说经过筛选的日记，一份是近期的调查报告，其中包含了荒霸吐和保罗魏尔伦的信息。
——荒霸吐全部，保罗魏尔伦除去身世。
从中原中也身上，除重力和重力相似外，他暂时没有看出更多东西，而他又急于找到保罗魏尔伦。
故而，面对这个在他看来十分赤忱，并且大致了解那次任务的孩子，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局外者再了解也了解不深，不过如果加上局内者的补充，想来无论如何都能借着更深的了解加快进度。
他此时正抱着这样的想法。
竹之内雅：……？
“这两份资料，应该有助于寻……”兰堂看了眼门口那两个守卫，“您答应的事情。”
寻？寻找？他答应的事情？
竹之内雅茫然了一瞬，接着在看了下第一页关于保罗魏尔伦的信息后，充分解了兰堂这一行为和今天这两声“谢谢”的意思。
——给出信息，帮助寻找，外加不想被当作催促。
今天，兰堂没有离开过，时刻跟在他身边，这两份资料恐怕早已带在身上。
迟迟没有给出，可能是因为天性内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只能权且向他表示感谢。
毕竟，自达成协议后，一直没有动静，眼下却突然给出，有人或许会认为这一行为暗含催促之意。
根据他的观察，以及梶谷的形容来看，抛开兰堂的身份不谈，在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兰堂确实属于这种比较内敛的类型。
至少，显露的性格，确实属于这种类型。
如果没有伪装，似乎性格不错？抱着这样的想法，加上不能多思多想，他颇为认真地说道：“兰堂，我们之间，存在协议，不用特意道谢。”
不管是不是伪装，都没有必要这样，他不想揣测来揣测去为难自己的脑子。
何况，协议双方，他才是应该道谢的那方，兰堂对他和Reborn的误会，使得他不敢轻易询问“同伴”的信息，以免暴露他无法从Reborn身上得到情报的事实。
他原本还在为此头疼。
而眼下，“同伴”的信息，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上心，做得更多，不求回报……兰堂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用轻柔了一些的声音说：“那位名叫森鸥外的医生不太简单。”
这算是提醒，在谁是真正的凶手间，他心中的天平偏向了森鸥外。
“森医生，是不是也有异能力？”竹之内雅那并不好使的脑子第一反应就是刚刚看过的异能力。
兰堂怔了下：“原来您已经关注森医生了。”
论上，异能力，如果没有主动展现，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但是，十分、十分凑巧地，他见过那个金发红裙的女孩，那个女孩很大概率是人形异能。
沉默两秒，看着没有追问，仅仅答应了一声，随后继续翻阅的竹之内雅，他脑中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对于森医生，这个孩子早已有所怀疑，只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冤枉无辜之人。
无辜与否，他倒是清楚，但他不能暴露这点，以免破坏他和这个孩子之间还算和谐的关系。
以至，破坏，协议。
然而，实际上，竹之内雅正在怀疑人生。
兰堂没有由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所以，普通的医生，变成了奇怪的人物，奇怪的人物又双叒叕增加了。
“兰堂，我想静静。”怀疑着，怀疑着，他不禁说道。
静静非常有用，随着兰堂告退，顺便带走了守卫，他重新沉下心来，开始翻阅手边那些和异能力有关的资料。
不久之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某页、某段上。
“濒死，心脏停跳前0.5秒，异能力将会从异能者身上剥离。”
喃喃着，他一手托住下面，一手用食指在这段上慢慢划过，最终停在了“剥离”二字上。
黑色的字体渐渐模糊、融化，在出神导致的失焦间，他眼前仿佛再度出现了车祸那天的场景。
那样的撞击其实没有由能够存活。
他清楚地知道，那场车祸使得肋骨捅穿了内脏，而内脏也在撞击下将近全部碎裂了。
在这个基础上，假设他的自愈，甚至他的……不死，真的来自异能力，这些资料可能没有太大帮助。
目前为止，在看完十份后，唯一的帮助就是得知了一个信息——
【部分异能力者（多发于幼年时期）无法自主操纵异能力，但在遭受一定刺激后，可以激发，或者改善。】
“刺激，激发，改善，”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和那场车祸一样的刺激吗？”
他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他无法确定他现在这种一动脑就疲惫和刺痛、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疲惫和刺痛的状况究竟因为什么。
但是，这种状况，确确实实，在那场车祸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现在尚且能忍，平时可以稍微动动脑，没有那么影响正常生活，他担心尝试“刺激”之后连稍微动动脑都会难以忍受。
最终，他没有纠结太久，在分针直直指向底端时，大佐准时带来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跟着大佐行了一礼，不过，和大佐相比，明显没有那么诚心，更像仅仅出于礼貌。
看着这个暂时由大佐负责的少年，竹之内雅主动问道：“你擅长什么？”
“什么？”微垂双眸、似有心事的少年懵了下。
“就是你的长处，今晚算是初步的任命，只有知道了你的长处，我才能确定把你分给哪位干部更加合适。”
“体术吧。”下意识地，中原中也回答了一句。
而后，他反应过来，用郑重的声音说：“抱歉，任命的事情，可以延后吗？”
第27章 令人愉快的礼物
深夜， 横滨，某间出租屋内。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电脑跟前， 一个二十上下、戴有圆框眼镜、长相颇为清秀的青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敬告▇▇▇
……
港口Mafia，新任首领，十四岁……关于傀儡一说，防守太过严密， 暂时无法核实，将继续进行调查， 目前尚无异能力信息，是否拥有异能力存疑。
港口Mafia， 准干部，太宰治， 目前尚无异能力信息， 是否拥有异能力存疑，受派潜入“羊”，“羊”将近覆灭，将循例持续观察十天，若您仍需▇▇计划目标，以下为港口Mafia势力范围内……
已成功引起目标注意，未来三至四天内，或需更换住所。
此外，GSS 似有异动。
报告者：▇▇▇▇ ▇▇▇ 】
打下自己的名字之后， 青年起身捂住脖子， 顺时针、逆时针交替着转起了脖子，这是他最近在工作结束后的习惯。
那位前辈为什么会认为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是傀儡呢？
他们， 好像，只在警局见过一次吧？
他一边转动一边想道。
咚——
门外传来声响，沉闷、敦实。
他顿了顿，微微侧目，镜片反光过后，他那双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睛里只余凌厉和戒备。
一秒、两秒、三秒……门外没有再次传来声响。
一片寂静中，他慢慢放下手，摸向了电脑桌上、位于光源和暗处交界的手枪。
而后，一拿到手枪，他就翻转手腕，借助手指关节，按下旁边的按钮，放大了电脑右上角对外部的监控画面。
前后左右，甚至上方，都没有任何生物。
他微微皱眉，切了下屏幕，一阵花屏过后，距离他稍远的地方，同样没有任何生物，只有被微风吹落或者卷起的树叶能够证明这不是定格画面。
没有吗……
他看向街道两旁，那些巨大的树冠，凝视着那些树冠，凝视了一会之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开始摸黑收拾重要物品。
没有看到，不代表不存在，他或许低估了港口Mafia，他必须立刻连夜换个更加安全的住处。
至于汇报，他看了眼电脑所在的方向，一切事宜等到换完住处再说吧，现在被抓到几乎没有活命的几率。
至少，拖个半年，半年之后，他才有可能因为“杀之可惜”受到招揽。
他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没有多少重要物品，他仅仅带走了一些零钱和一个文件包。
同一时间，某个树冠里。
一个爆炸头奶牛装、头上顶着两个牛角、眼角带着些许晶莹的小孩正趴在一根树枝上说梦话。
“意大利波维诺……暗杀Reborn的……在寻找Reborn的路上，嗝，不小心摔倒了，嗝，痛，嗝，不小心摔倒了……”
或许是太过委屈，梦话之间带上了抽噎，那具小小的身体随着抽噎一颤一颤。
颤着颤着，那个蓬松的爆炸头里，隐隐冒出了一丁点粉色。
少顷，某声抽噎过后，那一丁点粉色露出了身为手榴弹的本体并朝着地面落去。
碰撞之下，伴着“轰”的一声，火光和浓烟顷刻之间覆盖了小半条街道。
“……”
下水道里，看着前方那堆因为爆炸坍塌堵住去路的石块，向来冷静自持的青年头回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这是巧合，还是……警告？
*
“昨晚发生了什么？”
在大佐领命称是，并带着一张调令离开后，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右侧传来。
“昨晚，他跟我说，他那八个同伴，最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说着，竹之内雅微微垂眸，用右手的食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手下的桌面，“而此前，他恰好见过GSS的战术小组，他怀疑他们的失踪和GSS有关。”
“嗯……这样看来，他们寻找东西，或许是接受了GSS的委托，然后被GSS抓到了某个地方，不过，如果可以，我其实更加好奇任命的事情。”
听到这话，他偏过头，看向那个今天早上过来述职、正拿着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牛奶，来自横井洋二，或者说来自梶谷川的嘱托，因为他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年纪，梶谷川嘱托横井洋二每天早上送一。桶。牛奶过来。
他没有拒绝。
他不会拒绝任何一种补脑的东西，哪怕仅仅具有一丁点、一丁点补脑作用。
顺便，如果正好遇上，他也会邀请太宰治留下喝点，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喝点牛奶补充营养。
太宰治有时接受，有时拒绝，今天，恰。好。接受了。
“任命的事情？”他歪了下头。
“你为什么会同意推迟任命，并在没有任命的情况下，让他跟大佐干部一起外出调查？”
在说话的同时，太宰治放慢了眨眼的频率，暗自观察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内部目前依然存在一些棘刺，一个俘虏值得你这么冒险吗？”
冒险？托词而已。
违背港口Mafia原本的规矩，即使带来一些内部的麻烦，也能轻易解决。
只是，麻烦再小，也是麻烦。
他为此感到奇怪，对方做事一向很有目的性，为什么要顶着麻烦违背港口Mafia原本的规矩？
如果说，这是收买人心，换在他人身上，或许可以说通，但放在对方身上，他不信对方不懂“俘虏不会因纵容而臣服”这一道。
这个决定，太过纵容，只会迎来好感，而好感一旦压过忠诚，再想得到忠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太宰。”竹之内雅说。
不知道什么原因，迎着对方定定的目光，太宰治当即预感不妙。
而后，果然，他听到了——
“值得，你的眼光很好。”
“”
【我相信你的眼光，或者说我相信你，所以自然值得。】
——他在心中翻译了一下。
原来如此，纵容的对象，以及收买人心的对象，统统和那个家伙无关。
“谢谢。”
敷衍着，他垂下眼帘，捧起手中的杯子，一口一口小口喝起了牛奶。
而竹之内雅，则看着开始波动，而且是剧烈波动的数字陷入了疑惑。
他，刚刚，似乎、好像、也许，只是夸赞了一句？
还是说，自那句夸赞中，太宰听出了他不够真心？太宰应该没有这么敏锐吧？
沉默两秒，他的思绪偏移了一瞬，不像梶谷和横井打算招揽所有小羊，太宰切切实实跟他说过只有中原中也值得招揽。
原本，他没有什么感觉，但昨晚领会了一些，或者说因为受到的教育领会了一些，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你的眼光很好”。
不过，抛开受到的教育，他本身依然没有什么感觉，那句“你的眼光很好”，与其说是他的看法，不如说是他爷爷的看法，包括“犯病”时拼命控制自己，以及优先给出友好的信号在内，他现在很多对外的表现统统来自他爷爷的教育。
【晶他们是我的同伴，至少，此时，此刻，我没有加入港口Mafia，我还是“羊”的一员。】
这是中原中也请求推迟任命的由，也是他同意推迟任命的由，他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于情于，都该同意。
想到这里，见数字还在波动，他将目光放到了手边那两份资料上。
自兰堂给出后，他尚未有空仔细翻阅，目前仅仅看了下第一页关于保罗魏尔伦的信息。
现在倒是可以看看。他心道。
下一秒，就在他身随心动，刚刚拿起那两份资料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自右侧传来。
“那些文件，变少了很多。”
他答应了一声，随后调整座椅，拿着那两份资料，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昨晚，横井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你的办公室已经出来了，然后我今天早上命人把绝大部分送去了那里。”
“绝大部分，送去了那里？”太宰治跟着重复了一遍，带着不敢置信的意味。
当然，因为先入为主，竹之内雅将不敢置信当成了惊喜万分。
他点点头：“不用特意道谢。”
虽说这是出于好意，为了满足太宰对工作的热情，但他本身也不想批阅那些文件。
太宰治：？
“这真是，”他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无比，“令人愉快的礼物啊。”
“不用特意道谢。”竹之内雅再次说道。
太宰治：？
看着眼前这双真诚的眼睛，他心中烦躁骤起，又很快散去了。
如果不论他需要与否，这一行为确实对他有益，对方估计只是想要帮他在港口Mafia获得更高的地位。
那些文件，其中部分，应该由干部批阅，涉及的生意也该由干部负责，这一行为相当于告诉内部他绝对能够升上干部。
收买人心。
他默念了一遍。
这位首领，比他想的，要更加擅长做这种事。
第28章 一些异样
波动， 渐渐趋于平缓，最终彻底停止，停在了“39”这个数字上。
竹之内雅眨眨眼。
假设这真是好感， 看来太宰真的非常热爱工作，那天涨到39之后，慢慢降到了30，并停在了30。
不过，太宰， 最高只能39吗？
这个念头闪过，又很快消失了， 他没有那么在乎他人对他的好感或者恶感。
只要能够和平相处就好。
于是，又看了眼“39”这个数字之后， 他向太宰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39—>36—>……—>39。
“……”
在正常情况下，除追求来处外， 他没有什么俗世的欲望， 但他现在确实有种想要吐槽的冲动。
他的笑容，可是对镜练习过的，他绝对没有笑得难看乃至可怕。
“太宰，”看着身体前倾、右手撑在脸颊上、右手手肘搁在膝盖上、嘴角笑意未曾改变的太宰治，他最终没有忍住问出了心声，“你此刻在想什么？”
“在想首领大人打算把那只小羊分给哪位干部。”没有任何心压力，太宰治随口扯了个谎话。
听到“首领大人”这个半熟悉半陌生的称呼，竹之内雅顿了顿，说：“还没确定， 可能是大佐干部。”
说完， 如福至心灵般，他突然解了刚刚的波动， 刚刚的波动很大概率是因为中原中也——
太宰担心他把中原中也分给自己。
如果这样解，似乎相当合，仅仅他看到的而言，太宰和中原中也之间确实不太对付。
不过，一切的一切，全部建立于长条和数字代表好感的前提之下，所以还是需要尽早到立海大去和切原见上一面。
没有那么在乎他人对他的好感或者恶感是一码事，这个类似幻觉的东西能帮他作出判断是另一码事，他的脑子，相当需求。
即使在现在，未有定论之时，他偶尔也会依赖一下。
只是，有个问题，有个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
他刚刚继任港口Mafia首领这一位置，或有恶意，或无恶意，他必定受到了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关注。
曾经，只是曾经，论上，不会有人尝试在外界挑衅官方，但如果他主动添上一把名为“重视”的柴火……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前去，只和切原通过简讯交流，而且交流频率很低的原因。
“因为昨晚的见闻？”太宰治问。
“嗯，大佐干部，他们两个之间氛围比较和谐，”竹之内雅回过神，稍稍回想了一下，昨晚，在中原中也说完后，大佐干部又露出了那种不如不笑的笑容，“大佐干部应该也比较欣赏中原中也。”
“那我和那只小羊之间呢？”
【放心，正常来说，你们几乎不会碰面。】
下意识地，他想这样回答，但出于严谨考虑，他在回答前及时止住了。
因为先代的关系，港口Mafia目前强敌环伺，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加上太宰比他想的要有实力，他或许不能只将太宰当成文职人员使用。
而一旦如此，直接抛开梶谷和横井，能够提供保护的人选就那么几个，倘若中原中也未来安稳留下，很大概率需要和“那么几个”轮换。
毕竟，乍看之下，中原中也很强。
于是——
“太宰，暂时，你们之间不会出现交集。”
抱歉，只是暂时。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稍作停顿，太宰治坐起身，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第一时间看穿，并婉言拒绝了，即使是收买人心，也有自己的考量，对港口Mafia来说，相比受到他的奴役，那只小羊待在大佐干部身边确实更有益处。
真是一位合格的首领。
这么想着，因为事事回归正常，竹之内雅的行为不再超出他的预料，他颇为平静地向竹之内雅提出了告辞。
而竹之内雅则在太宰治行礼告辞后，垂眸看向了手中那两份资料，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太厚了。
单单保罗魏尔伦，两三页也能写下吧？
抱着这样的疑问，闭眼休息片刻之后，他翻开了手中那两份资料。
因为兰堂和守卫此时都待在外面，他身心完全放松，很快，沉下心来，迅速看完了。
【军部……荒霸吐生命体，研究异能力和已有生物结合，初步判断属于人工异能。】
“两三页，保罗魏尔伦只有两三页，剩下怎么全部都是荒霸吐？难道找到荒霸吐等于找到保罗魏尔伦？”
喃喃着，在合上资料，并将资料推到一边的同时，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迷茫。
“荒…霸…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好像……那个白濑说过，‘羊’正在替中原中也调查荒霸吐。”
兰堂，保罗魏尔伦，中原中也，还有他们共同的联系荒霸吐。
他似乎摸到了一点什么，如果继续思考下去，或许可以找到答案，但是……
蓦地，刺痛加剧，痛感瞬间由针扎变为重锤猛击，甚至仿佛还有荆棘在里面生长，他没有忍住，“嘶”了一声，并弓起了身体，额头随之重重磕在了桌面上。
他身后，落地窗外，烈日当空，热浪如火舌，高楼大厦在翻涌的火舌中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而他此时却浑身发冷，这和室内的冷气无关，纯粹是因为强烈的痛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他能忽略痛感，发觉背上的湿意，他慢慢坐起身，靠到了椅背上。
“忘记……思考一会，”他的声音很轻，恍若空中的飘絮，“就放空一会了，今天应该休息了。”
又缓了缓，他起身走向落地窗，并在落地窗前站定，遥遥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天空的湛蓝映在他眼中，仿佛化在了他眼中，那抹湛蓝里，没有丝毫痛苦，也没有丝毫怨恨，更没有其他不好的情绪。
另一边，在和几辆黑色轿车分开行动后，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开向了GSS某个位于擂钵街附近的分部。
目的，至少，目前的目的，是潜入和调查，经过一夜的监视，可以确定相比之前，那里确实有些异样。
车内，除主驾的司机、后座的大佐、后座的中原中也外，还有一个同样坐在后座、正偏着头跟大佐喋喋不休、眼角眉梢挂满了笑意的青年，以及一个坐在那个青年前面、完完全全和前面那个青年相反、既没有声音也没有笑意的青年。
其中，爱笑的那个，名叫阿呆鸟，目前在港口Mafia负责出行车辆，而冷脸的那个则是和阿呆鸟，还有另外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组成了港口Mafia内部互助会的冷血。
如果没有意外，他平时仅仅负责暗杀工作，连偶尔的外快也没有兴趣。
然而，今天早上，意外来临，他和阿呆鸟，身为港口Mafia内部备受关注的青年才俊，被大佐以培养为由邀请加入关于GSS的潜入和调查。
或者说，覆灭计划。
大佐取得了调令，取得了首领的同意，这次的任务只是一个开始，之后将会迎来更多成员的加入和更多严峻的任务。
这不是为了中原中也一事，港口Mafia本就和GSS积怨已久，就算没有中原中也一事，迟早也会爆发全面冲突。
或者，准确来说，这是主要和次要的区别，二者积怨属于主要原因，中原中也一事属于次要原因，将时间定在这个时候也是出于失踪人员的人身安全考虑。
在正常情况下，失踪时间越长，失踪人员死亡几率越高。
总之，这次，B级任务，由他和阿呆鸟，还有被蒙在鼓里的中原中也打头阵，而大佐则暂时在距离那个分部不远的地方静待佳音。
“大佐干部，还是您厉害，能把冷血那个家伙喊来，我还在想冷血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才会从家里蹲变成……”
阿呆鸟不断说着。
大佐面色不变，时不时点点头，作为对阿呆鸟的回应。
这场交谈，大家都十分愉快，除了……坐在大佐和阿呆鸟中间、背部紧贴座椅的中原中也。
原本带着傲气的少年，在经历魔音摧残后，已然满脸生无可恋，怔怔看着前方出神。
原来让他坐在中间不是为了方便控制，而是为了加块“挡板”，真是……
他偏过头，看了眼大佐，随后在心中抹去了“心机”二字，他对这个帮他申请推迟任命的老头很有好感。
而且，魔音或许不是魔音，而是他此时急于寻找同伴，心情焦躁之下产生的错觉。
如果以这点为前提，就没有“挡板”一说了。
而后，就在他回过头的时候，一张灿烂的笑脸挤进了他的视线。
“听说你能操控重力。”阿呆鸟说。
中原中也垂下眼帘，他没有闲聊的心情，所以干脆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你和太宰说的不像。”
“……他说我什么？”
“我昨晚饭后散步正好遇上他，就问了下新人的的情况，他随口说了下，热衷暴力，乖巧听话，诶？这两个词组放在一起好像有点奇怪，还有……”阿呆鸟咂咂嘴，打量了一下中原中也，“说实话，你这个年纪，这样的身高也算正常吧。”
第29章 好心人
“哦， 对了，他夸了夸你的衣品。”阿呆鸟补充了一句。
中原中也懵了下，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一些， 那种满嘴谎言的混蛋竟然也会夸人？
就在他思考他是不是对太宰治有所误会，连眼中的愁绪也因此散去不少的时候，只听阿呆鸟继续往下说道：
“很独特，像只黑色小乌鸦。”
空气瞬间凝滞。
半晌，车内炸开了一句怒吼：
“那个绷带混球！”乌鸦就乌鸦， 小。乌。鸦？？
阿呆鸟挠挠头：“你是不是误会了，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吧， 我感觉小乌鸦还挺可爱的。”
“阿呆鸟”，信天翁的俗称， 一种体型较大的海鸟。
他给自己取名“阿呆鸟”，虽说大半是因为和港口， 和港口所邻的海洋有关， 但能给自己定下一个这样的名字，也代表他对鸟类抱有不少的好感。
中原中也瞪向阿呆鸟，接着在发现阿呆鸟满脸真诚，那些说辞应该不是出于挑衅后，他抿着嘴唇猛地回头看向前方。
车内后视镜里，那抹钴蓝再次灼灼，之前的愁绪和沉郁已然消失。
对于这个瞪视，阿呆鸟没有在意，在已然成年的他看来， 中原中也年纪太小了， 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性格。
大佐将一切尽收眼底。
中也，和太宰准干部， 没准可以成为不错的搭档。
毕竟，在意，是了解的前提，而双方了解又是成为搭档的前提。
最近太忙了，如果之后哪天有空闲聊，就向首领提一提这件事情吧。
这么想着，在阿呆鸟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时，虽说完全没有细听前面的内容，他还是十分自然地向阿呆鸟点了下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是阿呆鸟寻求回应的时候。
如他所料，随着他做出这一行为，阿呆鸟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叽叽喳喳的模样。
而阿呆鸟的朋友冷血，则在微微抬了下眼皮，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后，默默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他看出了中原中也的生无可恋，但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一来，他不是什么热心肠，二来，阻止也没有太大作用。
阿呆鸟，除任务期间，必须静默外，即使在枪林弹雨里，也难以停下欢声笑语。
——一个人的那种。
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黑色轿车平稳停下，停在了距离GSS分部600米开外的路边。
冷血、阿呆鸟、中原中也依次下车，其中中原中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下车之后，三人一起行走了一阵，接着在靠近GSS分部时，冷血循着某条路线和另外二人分道扬镳。
除开共同的任务寻找小羊，他和阿呆鸟的任务也有区别，阿呆鸟需要在外圈查看分部仓库，确定其中是否存在不该存在的货。物。，而他的任务则是潜入分部主楼并拷走所有资料。
一个在外圈，一个在内圈，二者潜入的路线不同，所以他需要提前离开。
【中也，我们负责外圈，暂时分头行动，寻找起来更快一点，倘若你发现你的同伴，不管他们有没有危险，第一时间联系大佐干部。
倘若没有，继续调查也好，回去休息也罢，静待其他小队的消息，港口Mafia目前求稳。
总之，切勿擅自行动，大佐干部对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顺利加入港口Mafia并站。稳。脚。跟……】
回想了一下阿呆鸟刚刚说的话之后，中原中也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实际上，阿呆鸟完全可以借助白濑他们威胁，有白濑他们在，他根本不会乱来，这点，港口Mafia应该知道，但刚刚却借助那个老头……
沉默两秒，他稍稍抬头，看了眼大概，除开中间那栋较高的大楼，四周大多都是一两层用作储存的仓库。
而且，数量不少，他需要尽快了，按照那个老头的说法，因为安保出身的关系，GSS喜欢建造奇怪的密室，所以建议哪怕遇到装箱的货。物。，也要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密室的入口。
身随心动，顷刻之间，他以如音速般的速度蹿出，又以如羽毛般的轻盈落到了阴影中。
期间，巡逻的守卫，放哨的岗哨，甚至遍布的监控，统统没有抓到他的踪迹。
不久之后，他通过天窗来到了一间堆放了许多集装箱，集装箱上又堆放了许多纸箱和木箱的仓库。
这些……
站在某个集装箱上，他朝着四周看了看，随后轻轻踢了下脚边的木箱，脚边的木箱当即晃晃悠悠地被踢远了几寸。
空的。
这些似乎全是空的，表面除蛛网外，还有很多缺口。
检查装箱的货物，不用检查这种吧？
而且，正常来说，只有紧贴地面，才有可能存在入口。
这么想着，他正要下去检查那些集装箱，却隐隐听到了一道人声或者两道人声。
他连忙趴到了集装箱上。
“砰”的一声过后，下方传来明显的争执，似乎有人从集装箱内争到了集装箱外。
“这件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了。”
“不，能，肯定可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改变的事情。”
“我不懂，真的不懂，你害怕什么？”
他探头看了眼，看到了两个西装革履、大概相差二十岁的男人，年纪更大的那个两鬓刚刚生出白发。
“一个十四岁、没有异能力的小鬼，港口Mafia已经不行了，”年纪更大的那个说，“哪怕现在宣战，也没有太大风险，何况只是因为寻物涉足一下港口Mafia的领地。”
“问题是，大佐他们又不蠢，你知不知道大佐他们支持那个小鬼？”
“大佐他们？”年纪更大的那个不屑地冷哼，“两三个老家伙罢了。”
稍作停顿，他长叹一声，放缓了语气：“一个小鬼，两三个老家伙，随手就能捏死的虫子，你天天都在害怕什么？”
“你为什么要寻找那个东西，又为什么要相信那个……好心人？好心人，这个说法，真是恶心至极！明明就是一个神棍！”说着，另一个越发激动，“他当年没准只是随口一说，给了点或正确或错误、完全看脸看命的建议，值得这么相信他吗？！”
“冷静！”年纪更大的那个拔高了声音。
而后，他说：“阿武，如果没有那个好心人，我们全家早就死在当年那场风波里了，根本活不到现在也爬不到现在的高位。”
“没有道，他的建议，只是概率问题，正常哪有把他当成……”
“停，停下，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这个争那个，”他打断道，“也没有时间跟你这样浪费，你究竟天天都在害怕什么？”
“害怕……”
“听不清，大点声。”
另一个骤然沉默，又骤然爆发：“害怕你的失败！害怕你的死亡！还有我和妹妹的死亡！什么叫能达成所有愿望？？你想找的东西简直就是异端中的异端！！！”
“阿武，神棍，应该骗人，应该主动骗人，”年纪更大的那个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相比之前，声音弱上不少，“但他从未主动找过我，这次也是我主动找上他，所以他绝对不是什么神棍。”
一切声音逃遁而去。
半晌，又是“砰”的一声过后，有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仓库。
中原中也再次探头。
年纪更大的那个拿出手机按了按，随后拿着手机，一边等待接通，一边走向箱门——
那扇他们刚刚推门出来的箱门。
很快，对方走进了内部，随后他听到了一阵走下楼梯的声音。
真有密室。
迟疑片刻，他没有直接跟上，因为直接跟上很有可能暴露自己，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迎面而来的摄像头。
距离中原中也不远的地方，那条通往密室的通道里，GSS二把手相原浩正在焦急等待，他终究将他那个糟心儿子说的话听进了心中。
嘟——嘟——
同样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蓦地，手机屏幕变换了一下，一道如乐曲般和缓的嗓音自手机中传出，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微笑的青年。
“谢天谢地，”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接通了。”
“发生了什么？”电话那头问。
他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卡住了，沉默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能达成所有愿望的‘书’，真的如您所说在横滨吗？”
“我没有这样说过。”
他心中一紧：“可您上次”
“上次，”世界另一边，正值冬季的地方，戴着白色绒帽、披着黑色披风的青年接过话茬，“我说的是‘很有可能’。”
说着，他踏进漆黑的走廊，朝着自己临时的住处前进。
“‘很有可能’？这就够了，这就够了，我指的是这个没错，”相原浩高兴地说，“这种东西也没有道百分百找得到，您那边应该不早了，您早点躺下休息，有事尽管吩咐。”
啪嗒——
在挂断电话，推开房门后，青年按下了连通灯源的开关。
腐朽的、凄清的房间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冬夜的寒气，看着头顶的灯光，青年继续往下说道：
“只是，‘很有可能’，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自言自语着，他拖长音调，勾起了嘴角。
第30章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异想天开
哒、哒、哒……
一片黑暗中， 无穷无尽又寂静无声的空间里，他不断奔跑着，他没有方向， 也没有目标，他仅仅只是想要跑出这片黑暗。
有东西要来了。
有东西要来了。
他很怕，很怕的东西。
哒、哒、哒……
脚步越来越沉重，内心也越来越恐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追上了。
如果追上——
他， 会怎样？会死吗？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 一个趔趄，他向前顷倒， 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他的肩膀上， 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感觉。
他被追上了。
意识到这点， 他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冷汗立刻自掌心沁出濡湿了地面。
或是几秒钟，或是几分钟过后，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回头看看的时候，眼前的黑暗在一阵“叮铃铃、叮铃铃”的声响中飞速消退。
“……竟然睡着了，而且好像又做噩梦了。”竹之内雅眨着迷蒙的眼睛自言自语道。
刚刚， 看了会风景之后， 因为感觉有些困倦，他就趴到桌面上闭了会眼睛。
“原本没有打算睡觉的。”
嘟囔着， 他坐直身体，看向了正在响铃的座机。
大多时候，因为还有秘书一室、秘书二室之类的存在，这个座机只是一个装饰，很少有人直接拨打这个座机。
除非……紧急情况，就像上次太宰失踪那样的紧急情况。
凝视两秒，见其仍在响铃，他抬手揉了额眉心，随后拿起听筒并放到了耳侧。
一阵“沙沙”的杂音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ciao，小雅。”
“……Reborn？”
在一定程度上，电流改变了声线，加上他对Reborn比较陌生，所以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Reborn。
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Reborn，”略过Reborn为什么会知道电话号码这一问题，一流杀手没有由收集不到这种情报，他直接问出了更有意义的问题，“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联系我？”
他和Reborn之间没有太多可以闲聊的事情，所以，这通电话，必有目的。
“我听说了港口Mafia的近况，你做得极好，小雅。”
做得……极好？
最近，他什么也没做啊，最多解决了“羊”组织。
这件事情，做得很好，但极好这种程度，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疑惑片刻，在某个瞬间，他蓦地反应过来，所谓的“极好”或许只是在说正事前的恭维。
想到这里，他自然略过这句，再度问起了Reborn今天打来电话的原因。
他不知道的是，借着先代之死威胁，港口Mafia以谈判的方式和平吞并了数个临近港口Mafia领地的组织。
因为那些组织体量不大，不可能吞并一个汇报一个，加上他将类似的文件全部送到了太宰治那边，所以，汇总上来的、需要签字确认的文件也于今早全部送到了太宰治那边。
目前，还在吃灰，太宰治出去寻找合适的手下了。
——早上8：33出门，现在中午11：34，依然尚未在港口Mafia总部出现。
“因为某种原因，我和我的学生，还有他的同伴，最近可能前来横滨。”
“横滨？”他抓住了关键。
前来横滨，似乎和他无关吧？就在他因此疑惑的时候，只听电话那头作出了回应。
“我们属于外来势力，而这是你的城市，不是吗？”认为自己看穿了某人野心的Reborn如此回道。
某人极具野心竹之内雅：……？……？？
所以，这算是，在抵达某地前，知会一下某地的主人？
他不由抽了抽嘴角。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异想天开，他没有这样的野心，港口Mafia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就事论事，如果排名，光看综合实力，港口Mafia确实能排第一，但哪怕不提横滨还有其组织，港口Mafia目前也树立了太多太多的敌人。
比如，GSS，比如，高濑会，他们或许不会正面宣战，但明里暗里限制了港口Mafia的发展，使得港口Mafia的发展迟迟不进甚至倒退。
正因如此，爱好（？）和平、倾向（？）和平的他，才会同意大佐口中的反。击。计划。
大佐没有说得很细，或者说他因为放空没有听得很细，不过一时的仔细与否不是特别重要，他记得大佐说了句之后需要开场五大干部会议再行讨论。
总之，不进可以，倒退不行，他需要港口Mafia维持一个较好的状态寻找他的来处。
他的城市？
他不由再度抽了抽嘴角。
因为无言以对，他沉默了一阵，接着在门口传来声响时，他匆匆说了句“祝你们玩得开心”，而Reborn也会意地表示了感谢和告别。
很快，随着他挂断电话，又按下了手边的按钮，三道熟悉的身影站到了办公桌前。
——大佐、冷血和阿呆鸟。
大佐位于中间，冷血和阿呆鸟各自位于两侧，并落后了大佐两到三步的距离。
除大佐外，他对另外两个，只是表面的熟悉，他和他们仅仅见过两三面，纯粹记住了他们的相貌而已。
“首领。”三人同时行礼。
他看了眼几乎没有气息，如同影子那般的冷血，随后将目光放到了大佐身上。
“大佐干部，这次的任务，还算顺利吗？”
大佐微微颔首：“还算顺利，港口Mafia丢失的货物，确实被GSS暗中抢去了，而且包括之前的袭击在内，高濑会提供了不小的帮助，具体的细节您可以询问冷血和阿呆鸟。”
“GSS，高濑会。”下意识地，竹之内雅垂下眼帘，用右手的食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手下的桌面。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
他的脑子不好，需要尽量放空，关上那扇名为思考的大门，所以一直处于完全放空，或者半空不空的状态，非常容易因此错过重要的事情。
而这样的敲击，在一定程度上，是开门的开关，提醒自己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暂时需要集中精神思考一会。
目前来看，这一行为非常有用，唯一的问题就是集中精神容易使得他忘记温和眉眼。
不过，他难以做得更好了，在如针扎般的刺痛下，仅仅集中精神便已花光了他所有力气。
于是，在大佐看来，少年微微垂眸，眼眸陷于阴影，嘴角笑意也随之消失，在此时封闭又寂静的环境里，这样的敲击仿佛敲在了他心上。
他有种预感，这位年轻的首领，又要准备做点什么了。
冷血依然面无表情，不过气息更淡了一些，像是想要隐藏起来似的，而阿呆鸟则悄悄揪了揪自衣角垂下的金属装饰。
一来，他憋得难受，想跟人说话，二来——
小小年纪，怪有威严的，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气势，不过，仪式那天，那副气势，更是可怕，仿佛无人能敌。
刚刚心跳漏掉了一拍的阿呆鸟如此想道。
他爱说爱笑，也爱凑热闹，仪式那天，站得很近，近到在竹之内雅扔出那把太刀时，刀身上的鲜血因惯性而甩到了他脸上。
脸上，身上，甚至，眼睛里。
一切太快了，包括他身边的朋友在内，他和他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成功躲开。
“大佐干部，”暂时没有想到办法，或者说不敢过分用脑，早上的剧痛记忆犹新，竹之内雅抬眸看向大佐，“中原中也一事如何？”
大佐怔了下：“也很顺利，中也求助冷血，接着在冷血黑掉那个摄像头后，进入那个地下密室找到了其他小羊，眼下应该已经把那些小羊送到白濑面前了。”
说完，他苦思起来，根据刚刚的表现来看，这个孩子没有由跳过GSS一事，所以这个问题百分之百和GSS有关。
所以——
“您是想问那些小羊在替GSS找什么东西吧？”然后，再看看，能否祸水东引，使得GSS在找的东西被高濑会“找到”。
竹之内雅眨眨眼，他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听到了发现确实该问，毕竟事关比较重要的敌对组织。
这种情况，怎么回答？
说“是”似乎不太对劲，说“不是”似乎更加不太对劲。
静静凝视大佐片刻，因为有冷血和阿呆鸟在，他和他们没有那么熟悉，他认为不该像闲聊那样多话，于是没有多话纠正或者解释，直接冲着大佐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大佐见状不禁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在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他将自那些小羊口中得到的情报倒得干干净净。
GSS，二把手，相原浩，正在寻找一本空白的“书”。
偶然之间，那些小羊得知了这一消息，接着在花费几天装作找了找后，带着一本新做的“书”过去骗取武器和装备。
并且，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告诉中原中也，或者白濑和柚杏那些剩下的小羊的打算。
这不是为了独吞武器和装备，而是他们认为自己平时相对比较没用，想要偷偷做点对“羊”组织有益的事情，谁料相原浩直接将他们抓住逼问那本真正的“书”在哪里。
他们不知道相原浩为什么能分辨，也不知道那本真正的“书”在哪里，但为了活命，为了逃脱严刑拷打，他们不得不撒了个小。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