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饿疯 你真是疯狗啊,你干嘛……


    “baby?”蒋提白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


    “蒋提白……”贺群青憋着气问:“你到底在等什么?”


    蒋提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林况身上。


    这时候林况脸色已经不止是苍白了,又一次重重的摔打, 林况倒在地上,似乎意识都有点不清楚了。


    而让贺群青尤其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蒋提白望着林况的目光,聚精会神,像是极度期待什么一般。


    难道蒋提白也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化?


    这种蒋提白可能靠不住的认知, 让贺群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那个浪潮中的孤立小岛, 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冲上了舞台。


    几乎就在他向林况跑出两三步的时候,他脚下也传出了咚咚的声音。


    有东西就在他脚下,隔着一层舞台, 追着他的脚步。


    贺群青咬牙, 假装没有听到。


    当林况又一次被高高抛起来——眼看不久后就会再次像被摔打的鸡崽一般落下时——贺群青一把抓住了林况的手!


    突然, 贺群青耳边响起了数不清的声音。


    从台下,从四面八方, 有许多人, 在同时对着他们叫嚷。


    “好!!”


    “精彩!”


    “高一点!!”


    “摔死他,摔死他——!!”


    贺群青满眼震惊的看向台下,但周围任何一个角落,都是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况这一次还没跳起来,就被贺群青拽住, 两人一起落回了舞台上。


    “咚!!!”


    脚下的响声骤然变大,那像是好几只手在敲打。


    贺群青和林况对上了眼,林况眼中像是震惊, 又像是感动,但很快,就都变成了痛苦,他膝盖一弯,又准备跳起来。


    毕竟这也由不得林况,下一秒,贺群青都倒抽一口凉气。


    林况简直是在飞。贺群青拽着他,就像拽着一个热气球,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抗衡,连贺群青也被拽离了地板。


    周围的喝彩与欢呼,在短暂的停止后,又海啸似的响了起来。


    “跳!跳高一点!”


    “好啊!”


    这些声音震耳欲聋。


    当两人同时掉落在舞台上时,贺群青发狠的看着脚下的舞台。


    “准备好,林况。”贺群青说。


    林况显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的瞳仁盯着贺群青,用目光答应了。


    接下来,贺群青拼了命的把林况拽向那一束聚光灯下。


    终于,两人身处灯光的中心,两张脸都惨白,又一次跳起来,再落下时,贺群青咬紧牙关,狠狠的踩向脚下!


    只听哐的一声,两个人的体重,加上舞台下不停追逐他们的捶打,舞台又一次碎裂了,他们重重的摔进了舞台里。


    林况这一次摔的更狠。他也没想到舞台下的落差这么大,并不像贺群青做了充足的准备。


    好在腿没摔断,林况撑着一口气翻过身。


    他知道,舞台下还有别的东西。


    余光中影子一闪,林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来不及了!


    “嘭!”一声闷响。


    一个拳头贴着他的耳鬓挥了出去。


    “啊——”一声细细的尖叫,是女人的声音。


    “别站在灯光下!”


    林况后知后觉的听到了那个新人的声音,他忍着浑身被摔打后的疼痛,快速滚入了聚光灯以外的黑暗中。


    谁知一只肥硕的胳膊猛然勒住了林况的脖子。


    贺群青一惊,眼看下一秒林况就可能被勒死,也顾不上害怕了,紧跟着跑到那黑影身后,也狠狠勒住了对方的脖子。


    贺群青手下传出咔咔的响声,像是那脖子都被他勒断了,可对方仍然不肯放开林况。


    林况目眦欲裂,两眼通红,闻着身后传来一股股尸臭。


    妈的!


    这半天被抛起来扔下去,在杂七杂八的喊声中,被玩具一样的折腾,已经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那股控制他的诡异力量终于消失,他哪还能继续任人摆布?!


    “干——!!”林况几乎咬碎了牙,冲着勒住自己的人,反手就是几记老拳。


    恰好这时,他余光看到不远处有样东西,林况脚跟一勾,就把那样东西弄了过来,快速抓在手里。


    是一把小刀!


    接下来,贺群青可涨了见识了,当他眼尖的看到锐利的银光一闪而过,就急忙放开手。


    林况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新人A”前一晚用来威胁曾海箐的小刀,接着就过了短短十来秒,贺群青眼睁睁的看着“新人A”的脑袋滚到了地上。


    之后是半截手臂。


    林况彻底解脱出来,趴在地面大口喘气,结果又被灰尘激的咳嗽起来,一时咳的半死不活。


    突然,贺群青看到林况咳出了什么东西。


    一条小虫。


    贺群青喉咙艰难的动了动。


    别说他了,林况显然也发现了,因为就在下一秒,贺群青觉得林况疯了。


    林况捂着嘴的手放下来,猛地举起拳头,狠狠捶打在了小虫上。


    瞬间,贺群青就找不着那条虫了,已经被林况打成了肉泥。


    但看着那虫泥,林况更受了刺激,一下接一下的挥出拳头,打在无比坚硬的水泥地上。


    那嘭嘭、仿佛骨折的声音,听得贺群青赶忙冲过去,又一次拽住了林况的手臂。


    “停下,你疯了!!”


    偏偏贺群青还听到女人咯咯的笑声,他看向聚光灯下,就见曾海箐在那边轻轻拍手,说:“林会计,你跳的好,你跳的真好。”


    她身上、脸上、已经出现了血迹,仿佛前一晚的事情,在他们没来的时候,已经重演过了。


    她身边的灰尘里,还留有前一晚新人A的“东西”。


    “林况,够了!曾海箐还在那!!”现在哪是发狂的时候?


    谁知这话让林况猛地抬起了眼,看向那同样疯了的女人。


    贺群青深吸口气,试图阻止,“林况——”


    “我弄死你——!!!”


    林况大叫一声,拿着刀朝曾海箐冲了过去。


    贺群青被他推开,跌坐在地。


    之后贺群青耳边只听到不停的笑声,曾海箐在聚光灯下面狭小的空间里,攀着舞台的台柱跳来跳去,速度快的诡异。


    贺群青就发现,原来曾海箐并非不能离开聚光灯,她只是先前不愿意离开而已。


    而因为那条虫子,林况显然受了惊吓,他疯了似的要弄死曾海箐,但曾海箐好似在逗着他玩,猛地,贺群青耳边的哨声提高了。


    贺群青本能的扑了上去,嘴里说:“小心!”


    但还是晚了一步,林况被速度猛然快了好几倍、跳到他背上的曾海箐压倒了。


    林况那只因为捶打地板而鲜血淋漓的手,也失误的没拿稳小刀。


    伴随一股巨力,曾海箐将林况翻了个身。


    她的手指尖变得又薄又长,高高举起,对准林况的腹部,似乎下一秒,她就又要像昨晚对待新人A一般,从左往右的划开林况的肚皮。


    贺群青毫不犹豫的捡起了刀。


    他心头极度的抗拒,但脑海中,清楚的闪过了林况刚才解决新人A的所有动作、所有细节。


    他也使出了全力。


    在一切极度顺滑的时候,贺群青忍不住闭上了眼,但手下动作无法停止。


    很快,手里一轻,林况得救了。


    手心极度的滑腻,贺群青突然就无力再握紧那把刀。


    小刀掉落到地上,却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因为地面上也充满了粘腻的液体。


    四周安静的吓人,只有林况急促的喘气声。


    贺群青喉咙滚动,站着没法动了。


    “喂。”


    “喂,baby……”


    看看“曾海箐”身首分离倒下去的影子,再看看那个似乎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新人,林况也清醒了,低声喊道。


    “喂——”


    贺群青睁开眼,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新人为什么是匿名的。


    哪怕是迫不得已,哪怕对方并不是真的人,但做出这种丑事,的确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贺群青想坐下来,但没地方坐,想低头看看林况,但这聚光灯下,实在是乱七八糟,他连视线都没地方搁。


    贺群青只能往坑上面看,期待能有什么漂亮点的东西给自己清理一下头脑。


    脖子累了,眼睛累了,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揉揉眼。


    林况呆呆的问:“你……baby,你哭了?”


    “你才哭了,”贺群青疲惫的说,“你能起来吗?”


    在曾海箐彻底死了的时候,贺群青耳边的哨声也和前一晚一样消失了。


    但安静下来后,这舞台下边,还是有股不知哪里吹来的阴风,一阵阵的挤兑贺群青,叫他浑身发凉。


    贺群青抱着再一次用力过猛、发软的手臂,望着舞台上头,喊:“蒋提白!”


    “蒋提白!”


    又过了好一会儿,蒋提白的脸才出现在破舞台的边缘。


    “你……”


    贺群青本来打算让他想想办法,把自己和林况弄上去,但看到蒋提白那双眼的同时,贺群青就后悔了。


    蒋提白高高的站着,他的眼皮耷拉着,眼中透出一线极为幽深的光泽。


    他看着坑底下,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是了,蒋提白这副模样,今天其实已经出现了好几次。


    但在这一刻,在这个环境下,格外的让人感到异样。


    “蒋提白?”贺群青放下手臂,身上悄然再次积蓄起了力量。


    “你怎么了?”贺群青试探着问:“你能想个办法,把我们弄上去?”


    林况也觉察到了不对,喃喃道:“……老大?”


    忽然,连贺群青都没料到的是,头顶只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让开。”


    蒋提白就一脚向前,从舞台上头跳了下来!


    贺群青虽然已经及时躲开,但蒋提白却好像偏偏是往他这里跳,最终躲闪不及,一股大力从胸口传来,蒋提白粗暴的推了他一把!


    “老……老大!你干什么!!”


    贺群青看到蒋提白弯腰,再听到林况的喊声,一时以为蒋提白对林况做了什么,但很快,他意识到不是这样,因为林况几乎是跳了起来,一边朝蒋提白扑过去,一边大叫阻止。


    “不行!老大,你,你在干什么!!不不不——住口啊!!!!”


    又一声闷哼,林况被蒋提白猛地甩开,贺群青这才万分震惊的看到,蒋提白竟然拽起了曾海箐。


    没有林况的阻止,他自由多了,于是蒋提白面无表情的对着曾海箐的尸体张开了嘴。


    这一刻,蒋提白两眼中透出的光,着实渗人。


    贺群青也意识到了眼下情况的糟糕,下一秒,身体已经自动扑过去了。


    他一手勒住蒋提白,一手拼命的推眼前那潮湿发黏的女尸。


    “你怎么也疯了!”


    此刻,蒋提白的力量竟然十足的惊人,贺群青觉得自己随时会拦不住他。


    “蒋提白!”


    两人大力纠缠在一起,蒋提白却总能一次次找到尸体所在的位置,抓着它拖过来,这导致没多久,贺群青身上也变得血淋淋的。


    看着蒋提白那格外幽暗、像是在疯狂渴望什么的目光,贺群青突然明白过来。


    “你……你是不是饿的?”


    蒋提白不动了,贺群青这才发现,蒋提白的嘴唇已经干的起皮,而他在听到饿的字眼后,嘴唇动了动,像是恢复了神志,想要说些什么。


    “你别这样,”贺群青不知道自己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你要是也觉得自己不对劲,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贺群青不明白蒋提白身上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但陈雨依肯定知道。


    “你别再咬她,我就放开你。”


    “我说——让开!”


    蒋提白森森的说完,下一秒,贺群青就知道他真是失心疯了,因为蒋提白竟然对着贺群青拦在他面前的手臂,张大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贺群青大叫,剧痛中,心头的各种情绪再也压不住,他放开蒋提白,一拳打了上去。


    一声结实的闷响后,蒋提白的身形变得摇摇晃晃。


    贺群青浑身戒备,但这时,他发现,蒋提白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缓缓看了一眼。


    接着,蒋提白浑身就失去了力量,那双饿的发绿的眼睛终于闭上,他倒下了。


    但贺群青也不好受,因为他打蒋提白的时候,自己的胳膊可还在蒋提白嘴里呢。


    这一下他手臂真的变得血淋淋,而且这次还是自己的血。


    好在胳膊上的肉,没有真被蒋提白给咬下去。


    不然他非得把这小子的下巴给卸了不可。


    这一番折腾,简直比刚才面对曾海箐还累。


    贺群青再也顾不上躲着曾海箐的尸体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毕竟他刚才和蒋提白玩命似的推推搡搡间,那没脑袋的尸体,他已经看过了几百次,更摸到了几百次了。


    林况被蒋提白推开的时候撞在了台柱上,这时候才昏头昏脑的爬起来。


    “老大——”


    林况看看蒋提白,又看看坐倒在地只剩下喘气的贺群青,嘴里骂了一句,又躺下去了。


    “baby,老大说的对。”林况喃喃。


    贺群青声音虚的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他说什么?”


    “他说你……力气很大。”


    贺群青余光瞟了眼满嘴血的蒋提白。


    嘴上沾了血的蒋提白,气色果然好多了。


    贺群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手臂上还疼得钻心,真想把蒋提白拎起来再揍一顿。


    这家伙,关键时刻冷眼旁观就算了,事后竟然还跳出来发疯。


    贺群青目光开始在地上寻找那把小刀。


    弄死这狗东西算了。


    贺群青想。


    不是说杀玩家也能得到生存点吗?


    反正自己现在也是新人,匿名么,他现在就算杀了蒋提白,再见面的时候,蒋提白也认不出自己。


    这时候,不远处的林况翻了个身,大喘气似的接着说了下去。


    “谢谢你……baby。”


    “谢谢你跑来救我。”


    贺群青摇摇头,忍不住再次长出口气,心里倒是感觉舒服了很多。


    休息了片刻,贺群青扶着膝盖站起身,走到蒋提白身边,踢了他一脚。


    脚腕一凉,蒋提白抓住了他的脚。


    “别踢我……”蒋提白缓缓睁开眼,一脸濒死的说:“……疼。”


    贺群青抬起另一只脚——


    “恩!”


    蒋提白抱着肚子闷哼一声。


    ……


    半小时后。


    从舞台下面找到另外出路的贺群青、林况、蒋提白,三人回到了房间,直挺挺躺在各自的床上,谁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陈雨依站在两张高低床中央的地板上,披头散发、焦虑的啃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打个哆嗦,显然刚才也在哪儿被刺激的不清。


    又十分钟过去了,陈雨依和缓过来一些的林况,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们……”


    “姐……”


    陈雨依话头停了,林况说了下去。


    “姐,你能不能别站这了,怪吓人的。”


    “……”


    林况:“……不是,我我我我错了!嗷——”


    贺群青心想,林况果然年轻力壮心态好。明明已经被虐待、殴打了那么长时间,有几次还险些死了,现在竟然还能有力气主动找打。


    闹腾之后,他们才算是各自回魂,开始交流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果然,陈雨依说她又做了和昨天一样的梦,这一次煎熬的时间更长,她心里默数,梦里足足有五个小时。


    而等她听到林况说起他的经历,得知林况竟然被拉去跳舞,不止差点摔断腿,更险些送掉小命,只要一想象林况跳舞的画面,陈雨依就笑开了。


    “不是跳舞,”林况强调,“只是有东西拉着我……说了你也不理解,不然你明天也试试?”


    陈雨依嘲笑他:“肯定是你晚上在排练厅那会儿太嘚瑟,我就听见你对我们的女主角说你有舞蹈天赋,怎么样,今天试过了,天赋如何啊?”


    林况现在已经深知玩笑不能乱开,而且这个副本里的NPC竟然如此有幽默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贺群青这时候也缓过来了,他记得这个房间角落有个热水壶,就想下床喝杯水。


    没想到刚碰到水壶,就听林况的声音变了,激动的说:“别碰那个!”


    贺群青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意识到,眼下唯一能激起林况这种反应的,就是之前林况吐出来的那条虫了。


    难道林况被控制,竟然是因为他喝了这壶里的水?


    贺群青当即离那水壶远了一些,还问林况:“你……没有其他感觉吧?”


    林况像是破罐子破摔,一张俊脸扭曲着说:“没有了。但就算我肚子里还有虫子,我今天也非得给它消化了不可。”林况冷笑一声,还死鸭子嘴硬,“现在想想,威力真的不太行,我把它都吃下去了,竟然还能吐出来。光靠它自己杀不了人。”


    贺群青顿时对他深感同情,林况为了转移注意力,又继续说刚才排练厅里的事,给陈雨依听得一愣一愣。


    “baby……”陈雨依忍不住再次认真打量贺群青,这次她看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你……”陈雨依说:“你还真是个宝藏新人。你上次救了蒋提白,这次又救了林况,回头我在商城关注你啊,如果你上传商品了,我至少得买一千份,好好奖励你。”


    说到奖励,贺群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救了林况的时候,生存点好像又有增长,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


    他不自觉抬起烙印着生存点的那只胳膊,本来想偷着看看,结果入目一片血肉模糊。


    “……”


    再看蒋提白,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躺下了,加上脸上的血迹,看起来已经和尸体没有区别。


    林况应该是被蒋提白不久前的所作所为吓了一跳,所以现在还没对陈雨依提起蒋提白要吃“女主角”这档子事。


    陈雨依自然敏锐的感觉到了蒋提白的丧,而且她也不瞎。


    有多久没见过蒋提白这么惨兮兮的样子了?


    而且那血怎么就是下半张脸上多?这让她无端升起许多不好的联想。


    这种事藏也是藏不住的,陈雨依到底问了出来。


    “林况,你家老大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


    林况老实交代的时候,他的眼睛还频频看向那只热水壶。


    于是贺群青跟他们说了一声,就端着水壶、脸盆、水杯出门了。


    这一层的水房就在不远处。


    也许是今晚一次性经历了太多,贺群青竟然失去了害怕的感觉,他精疲力竭的进了水房,倒出水壶里的水时,虽然他眼睛什么都没看到,但耳朵却听到了那水渍里传来细细的声音。


    这说明水壶里的水,果然有东西?


    这么一来,贺群青倒放心了,因为他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是极其安静的。


    尤其是水龙头一开,水壶里倒出来的水被冲走,连带那阵细微的声音,都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


    他接了点干净水,回到了房间,结果发现,房间门竟然开着,门里透出微弱的光线来。


    他脚步一顿,就听到林况累的没骨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baby,进来把门反锁了。”


    贺群青这才明白,他们是怕自己出意外,所以开门听着他的动静。


    贺群青不由笑了一下,回身把门锁上了。


    林况原本闭着眼,听到水声,有些愕然的看向贺群青,问:“你不是去洗手的吗?还敢接水,你就不怕……”


    贺群青刚才在水龙头那洗干净了双手和脸上的血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时候重复了林况的话:“你不是说那虫子杀不了人么。”


    林况:“……没想到你爱干净到舍身忘死的地步。”


    贺群青:“……”那倒没有。


    这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蒋提白突然出声。


    他的喉咙极为沙哑,语气毫无起伏的说:“baby,你能原谅我吗?”


    贺群青正在打湿被单的手一顿,状似不经意的问:“原谅什么?”


    蒋提白说:“我不应该咬你。”


    “咬你?!”陈雨依扎头发的手停了,不可思议的低喊。


    “咬你?”林况也从床板上抬起头,半晌哦了一声,“对,我好像听到baby大叫了一声,原来是被老大咬了……呃?”


    贺群青:“……”


    他还以为蒋提白会说之前没早点跑出来帮他们,谁知道蒋提白竟然更在意咬了他。


    “疼吗?”蒋提白问。


    “严重吗?”陈雨依也问,“血流的多吗,用不用包扎?话说你真是疯狗啊,你干嘛咬他?”


    贺群青低头看了眼手臂,犹豫的说:“不用吧……”


    “我来看看。”陈雨依准备起身。


    “真的不用了,”贺群青说,“明天再说吧,估计这一天循环的时间也快结束了。”


    本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了,更别说陈雨依,刚被折磨了五个小时,现在还能跟他们交流,已经刷新了贺群青对她的认识。


    “好吧……baby,你在干什么?”


    贺群青来到了蒋提白身边,先是把后者拉了起来。


    蒋提白任由他拽,但贺群青抬手的时候,蒋提白说:


    “这次能不打脸吗?”


    “……”原来你还记得那一拳。


    眼前黑影闪过,蒋提白深吸口气,下一秒,他脸上覆盖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打湿的被单,在他脸上抹来抹去。


    蒋提白:“……”


    擦完脸,贺群青递过来一个纸杯。


    蒋提白发懵的就着水杯漱了口。嘴里的血腥味乍一接触到自来水,骤然变得锈味浓烈,漱完后,血的味道则立竿见影的减少了。


    “继续。”贺群青说。


    蒋提白又漱了一口,这时就听到新人B认真的说:“继续。”


    “……”


    突然觉得这小子还不如打他一顿?


    蒋提白心头一片空白的漱着口,直到嘴里一丝血腥味都没剩下,新人B收回床单、放下空杯,把这些都放在角落,就准备上床了。


    蒋提白看着那游刃有余、慢慢腾腾的背影,有些恍惚的开口:


    “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贺群青呵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说:“你搞清楚,现在精神不正常的是你。我可没有吃尸体。”


    “……”


    陈雨依愕然的说:“真吃了?蒋提白,原来你这么勇的吗?”


    林况也回过味儿了,琢磨琢磨,突然觉得自己吃下去个虫子好像也不算什么,“啧,老大到底是老大……”


    陈雨依这边再想的深一些,准备拿蒋提白开玩笑的心顿时没了,“蒋提白,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脸上传来水渍未干的凉意,蒋提白直勾勾的看着贺群青往上铺爬,听到问话,才彻底没劲了,重新倒下,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轻声道:“这件事,明天再说吧。”


    突然,旁边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


    蒋提白朝两张床的中间过道一看,猛地坐了起来。


    林况也被旁边掉下来的阴影吓了一跳,赶忙翻身起来,嘴里说:“恩?怎么了?baby怎么摔下来了?”


    躺在地上的贺群青:“……”


    我竟然只硬气了三秒。


    第23章 第23章 小男友 baby……你好好……


    “怎么回事?”


    这下连好不容易才爬回床上的陈雨依也被惊动了, 她从高处往地上望去。


    乍一看,在主神的影响下,只能看到一个黯淡的蜷缩着的人影。她转而极度专心的去看, 那个影子就渐渐褪去了模糊的轮廓,甚至有几个瞬间,变的十分清晰。


    对方身上穿着黑色、宽松的电视台工作服,而这件衣服下头,原本的白色短袖则早已斑驳, 沾染了许多血迹。


    对方摔得不轻, 身体舒展后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来。


    陈雨依看到新人清瘦的手腕缓缓的移动,似乎想在地板上找到一个着力点,但此刻,那手指还不如婴儿灵活。


    蒋提白飞快从下铺钻了出来, 蹲下去查看baby的状况。


    陈雨依的视线被挡住了, 但她愣神似的没动。


    有件事算是她在虚张声势, 那就是其实新人的匿名性,在她这里, 一样非常奏效。


    她也会频繁的忘记新人的个人特征, 她所谓的练习,只是比别人多出一个步骤——


    她会将自己看到过的新人的特点,由画面快速提炼,变成简单的文字,再分人、分类的进行单独的记忆。


    而她每次观察一个新人的时候,都会按自己习惯的观察顺序, 将对方身上一闪即逝的特征和自己记忆中的关键字比对。


    所以,她虽然能一眼分辨出baby,甚至脑海中属于“baby”这个人的记忆树已经关联了许多内容——看上去枝繁叶茂的——记忆点比她曾留意过的任何新人都要多, 但她其实,还是不能在脑海中形成完整、真实、和具体的画面。


    以前,她觉得这没什么,甚至认为自己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牛逼程度已经超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因为自己和他们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自己真的闲得蛋疼。


    但此时此刻,陈雨依忽然觉得自己练习的还不够。


    看到那个倒在地面的新人影子时,她觉察到自己近乎本能的,在baby的记忆树顶端增加了一个新的词:死亡。


    这个词她昨天也加上去过一次,只不过后来时间重启时,被她悄悄抹掉了。


    现在又冒了出来。


    她一时没了言语,细细品味,觉得今天这两个字,好像比昨天稍重一些。


    突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大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竟然又冒出了一个新的记忆,自动和baby的记忆树关联了起来——


    眼下被蒋提白的身体遮挡了一部分、但仍处于她注视下的那只清瘦手腕,与昨天baby发烧时,抓住她的那一丁点儿的力道,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陈雨依撑着上半身,呆呆的追逐着大脑中的变化。


    冒出来的这个记忆,不是一个关键词,更不是形容特征的文字。


    那是一种触感。


    发烫的体温,手的重量,以及她抽手时,两人皮肤的摩擦。


    平面的记忆,变得立体了。


    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叉,但立体就是立体了,如同二维世界里,突然长出了一朵三维世界的小花。


    “baby”这个词条,在她的大脑里,顷刻间,好像变得与众不同了。


    陈雨依不言不语的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即抓着床护栏,一秒钟从上铺跳下来了。


    “让我瞧瞧,baby又怎么啦?”


    蒋提白从新人脖颈上收回了手指,眉心罕见的皱了起来。


    刚才新人B替他擦脸、漱口时,蒋提白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当时新人B体温还处于正常。


    到现在,只是间隔几分钟而已,新人B的体表温度竟然又像昨晚一样,高的吓人,心跳也十分剧烈。


    把人直接扔进热水里,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有,之前这个人力气大的惊人,此刻却虚弱的抬不起手、抬不起头。


    “烧的这么厉害!该不会被你咬了之后,baby真的感染了尸毒,或者狂犬病?”陈雨依盯着贺群青使劲看,像是要把新人从空气里抠下来,再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蒋提白看她一眼,忽然安慰似的说:“要有狂犬病,也是我先发病。先看看情况,如果和昨晚一样,他一会儿就好了。”


    陈雨依没吱声,蒋提白便弯下腰,试图搬动贺群青,但他眼下情况,也着实好不到哪去,试了两秒,便无奈喊了声林况,两人一起把贺群青搬到了林况的下铺上。


    “谢……”贺群青嘴唇翕动了一下,说的话谁也听不清。


    他身体被放平躺着,一手落在腹部,随着他不安稳的呼吸,那手腕也起起伏伏。


    片刻后,陈雨依将他另一只手也摆了上来,两手安详的重叠了。


    啪嗒一声轻响,刚摆上去的手腕又落在了床板上,贺群青难受的扭过了头。


    他想要翻身,像昨晚一样蜷着侧躺,但陈雨依也不知道今天又犯了什么毛病,按着他的肩膀非让他这么平躺,还说:“嘘,baby……你好好躺着,这样我们就能看清你还喘气没有。”


    贺群青:“……”


    在场的人脑筋都很灵活,这时候就听林况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baby是不是本身就有什么疾病,是他自带的,和游戏没关系?姐,老大,你们在游戏里见过有病的玩家吗?”


    陈雨依一愣,短暂的思索后,便说:“我的确遇到过一个有严重哮喘病的玩家,年纪很小,只有十三岁。还见过得糖尿病、需要按时打胰岛素的玩家……”


    “打胰岛素?”林况惊了:“那这种人岂不是只能当炮灰?能活过新手期?”


    “……不一定。这类玩家的药品属于特殊用品,可以在商城里贩卖,尤其是胰岛素,如果在副本中临时买到手,用处非常多,所以价值很高。”


    陈雨依想了想,决定还是多教林况一些,“……听说这样的玩家都没有好下场,包括那个卖胰岛素的玩家,最终因为没药,死在了某个特别针对他情况的副本里。”


    “当时玩家们都猜测,主神允许得病的玩家带药品入场是一个陷阱,一旦在商城贩卖药品,就会被主神盯上,从而进入一个极具针对性的副本里。”


    “所以现在我已经没见过这类商品了,也很长时间没遇到过自带疾病的玩家了。”陈雨依摇摇头,“先别下结论,你看baby平时,哪有一点有病的样子?如果真是他身体本身有疾病,我不知道什么病才会这样,蒋提白,你说呢?”


    蒋提白没回答,那表情像是在默默思索,又像在出神。


    发呆了一会儿,蒋提白才醒了似的说:“就算知道了他现在这样的原因,我们也处理不了,更何况,新人的随机性太强,到下个副本,我们就分开了。现在离开这里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才是第一位的,对他更是如此。”


    “作为新人……他要么找到审判书,要么,赚生存点,他才能活下去,这二者都和他现在的状态没有什么关系——除非这一次他没有之前那么幸运,真的死了。”


    陈雨依听着蒋提白的话,停顿片刻后,神情突然变得跃跃欲试。


    蒋提白如同知道她要说什么,目光微变,莫名的强调了一遍:“下一次,他就不知道在哪个副本里了,陈雨依。”


    林况听到这话,动作不由一顿,看看蒋提白,又看看陈雨依。他无意识的抬起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样东西。


    蒋提白瞥他一眼,林况就像是被烫到似的放下手,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到对面给蒋提白铺起了床单。


    陈雨依细眉挑了起来,说:“行啊,随机就随机,反正baby这一局救的是你跟林况,可没有救我,除了我‘见色起意’之外,他和我根本没什么关系,你说是吧?”


    蒋提白突然觉得陈雨依此刻的笑容十分可恶。


    接着,陈雨依重重“哼”了声,转身推开林况,在刚铺好、一条褶子都没有的下铺上躺下了。


    躺好后,陈雨依还专门抬起头,给了蒋提白一个白眼:“爬床去吧你!凭什么每次都是你睡下铺,惯你的毛病。”


    蒋提白:“……”


    林况非常体贴,立马说:“那个……老大,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好,要不要我扶你爬上去?”


    蒋提白:“……”


    手边一动,蒋提白看过去,就见新人B已经成功翻过身,面朝墙缩进了最里面,用后背对着他们。


    有些人就像动物,一旦病的重了,就会选择躲起来呢。


    蒋提白于是没精打采的在新人睡的这张下铺上躺下了。


    “老大?”林况满脸问号的看着蒋提白。


    蒋提白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开。


    “我在这睡了。”蒋提白闭上眼,放弃人生的说:“反正也爬不上去。”


    林况:“……”


    ……


    雨水从天而降。


    ……


    哗哗哗。


    ……


    贺群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摇晃。


    他两脚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软的像是随时会坠下去。


    他在摇晃中睁开眼,眼睫被雨水打湿了,视野变得一片朦胧。


    昏暗的天光下。


    工厂铁门——


    舞剧团……


    车门被急促打开的声音。


    “baby!baby!”


    贺群青听到身后雨里传来喊声。


    但他还没想清楚这是在喊谁,在一次失去平衡的摇晃中,他倒下了。


    “卧槽!”


    他听到远处有人吃惊的说了句脏话,接着啪嗒啪嗒的凌乱脚步声就靠近了。


    至少有两人来到了他身边,很快,贺群青感到肩头和双脚同时一紧,被人抬了起来。


    还有一把伞在头顶“嘭”的撑开来,旁边一个女声倒抽一口凉气,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边走边骂:


    “这TM能是人咬的?!还不严重呢,蒋提白?!”


    没听到回应,不久后,贺群青到了一个温暖干燥的环境里,被人推着坐在了座椅上。


    贺群青感到有人扳着自己的脸检查,还说了些什么。


    他已经感到不妙,可身体修复的时间竟然还没有结束,他再着急,眼下也没有好办法。


    就这样吧,反正只有两个小时,应该快到时间了。


    贺群青当即头一歪,选择呼呼大睡。


    又过了一阵儿,隐隐约约,贺群青听到陈雨依甜蜜的声音。


    “是……这是我男朋友,他有嗜睡症。是的……比我小了十岁呵呵呵……”


    第24章 第24章 越轨开始 感觉再被他咬一回……


    突然, 贺群青眼也不花了,腿也不软了。


    他脚步一稳,垂下的脑袋虽还没动, 但眼睛已经自动睁开。


    右边扶着他的人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他醒来,贺群青感到对方架着自己的手臂忽然勒的死紧,像是在疯狂提醒自己什么。


    贺群青斜目一眼,这是林况。


    另外一边的人身上则传来陌生的气息,没有林况这样的力气, 也没注意到贺群青已经清醒, 只是在专心的听着陈雨依和郭清的对话,不知道是哪个玩家。


    贺群青演技真不怎么样,这时他勉强放松身体,但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很不自然。


    他从眼缝里偷看一眼, 发现左手边帮忙架着自己的玩家, 竟然还算是个熟人,正是排练厅认识的党叙。


    “不用不用!”陈雨依的话拉回了贺群青的注意力。


    她先前声音里的陶醉, 应该是贺群青的错觉, 现在听来,是充满了怜爱和心疼的。


    贺群青全身僵硬的不能再僵硬,因为他感到后脑勺上落下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陈雨依说:“他哪儿也不用去,跟着我就行,我知道他这个病, 一会儿该醒了。”


    她眼中透出慈母般的温柔,郭清备受冲击,甚至愣了一下, 接着,他如同窥探到了别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尴尬扭过头,咳嗽一声才说:“那……好吧,他没事就好!”郭清当即决定忽略陈雨依和她有嗜睡症的小男友。


    贺群青这才知道,原来郭清问的是自己需不需要去医务室,这第三次,被陈雨依干脆回绝了。


    而贺群青这时也感到自己肩头,还披着一件衣服。这衣服完全遮挡住了他受伤的那只胳膊。


    看来,应该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需要再去医务室找线索了。


    他们两句话的工夫,贺群青已经觉得自己演技提高了不少,连林况带着他往前走,他也能配合出昏倒的状态,加上新人那天然被无视的属性,一时自然又逼真。


    “……好好,我们别说了,快进去吧杨制片人,雨可越下越大了。”郭清说完,带领摄制组的人员向大门里走。


    大铁门重新并拢的时候,传来细碎的当啷响,引的郭清回头看去。


    他目光飞快扫过那三辆无法动弹的黑色商务车。


    这电视台的人,到底阔气,这么几个人,开了三辆车出来。


    不过他们路上估计真受了不少苦,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等等……


    不对啊。


    郭清此时已经从门外小道上收回了视线,但心里突然升起的疑惑,叫他脚步缓缓的停下了。


    是啊,有点奇怪。


    好奇怪啊。


    为什么这些人身上这么脏,但那三辆车,却那么干净呢?


    这不是……刚好反过来了吗?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这些人,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他们都——


    这么眼熟!!!


    郭清握着伞柄的手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越来越用力,甚至用力的发白——


    咔嚓一声脆响,国外买来的手工伞的伞柄在他手中,竟突然折了。


    郭清两眼发直、目光发硬的追视着地上那一截碎木头,冷不丁的,肩上落了一只强健有力、不容推拒的手臂。


    “郭团长,怎么不走了?”


    杨制片人疑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郭清啊了一声,缓缓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那位制片人带着笑意的眼睛。


    “哦……没什么!”


    郭清暗自嘲笑自己想象力真是丰富的多余,这杨制片的资料、底子,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就是可惜了这把伞,专门从国外带回来的绅士伞,质量竟然这么差,才用了三天就不行了。


    三天……


    郭清眼里再次闪过了一丝迷茫。


    突然,他的脸抽筋似的扭曲了一下。


    “快走吧!”


    肩上传来一股大力,带着郭清往前走。


    郭清清醒过来,使劲甩甩头。


    他看向亲热的揽着他的制片人杨放,而对方打从见到他就扬起的嘴角,这时都还没落下来。


    那神情,高兴的就像是有喜事一般。


    ……


    贺群青在去排练厅之前,主动“醒”了过来。


    “奥——”陈雨依的脸突袭似的出现在眼前,叫贺群青条件反射的向后一步。


    陈雨依朝他张开双臂,“男朋友,你醒了!”


    “……”


    贺群青虽然一开始躲开了,但陈雨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灵活的像一只猴子,贺群青下一秒就周身一紧,被她狠狠的抱住了。


    “感觉怎么样啊?”陈雨依的声音让贺群青眼前立即浮现出了她那双笑眯眯的眼。“baby,你看起来还算中用,但身体竟然这么差呢,我都没注意,你就睡着了。”


    “……”


    贺群青推她一下,然后心想,不可能了,这辈子不可能推开这只八爪鱼了。


    好在陈雨依主动撒开了他。


    陈雨依脸上笑盈盈的,贺群青目光越过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打哈欠的蒋提白。


    现在玩家们正在办公楼的大厅里休整。


    注意到贺群青的目光,蒋提白也看过来,不自觉的,他视线下移,又看向贺群青手臂的位置,随即转身走了。


    一名高级玩家跟上了他。


    没一会儿,蒋提白在大家准备出发去排练厅之前,手里拎着装药品和医用纱布的塑料袋回来了。


    杨放目光扫过蒋提白身后跟回来的高级玩家,见到对方摇头,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怒气,但最终还是只能收回了视线。


    “过来。”蒋提白朝贺群青招手。


    “干什么?”


    “好事儿。”


    片刻后,贺群青彻底胆寒了。


    蒋提白要给他上药,但他才体验了一半蒋提白上药的手法,就意识到了不妙,开始拼命的躲,林况则拼命的抓,最终没躲过去,贺群青被蒋提白一把攥住胳膊,像是电影里□□剁手似的,手臂被狠狠按在了桌子上。


    “别……别……”


    先不说蒋提白盯着他的手臂,眼睛是如何冒出饥饿的绿光,光说蒋提白这个上药,下手是真的重啊!


    甚至贺群青觉得,再被他咬伤一回,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而蒋提白出于“负责任”的心态,几次三番拒绝其他人的帮忙。


    于是贺群青被蒋提白笨手笨脚的包扎过后,好一会儿,他都认为这胳膊可能面临截肢的危险,不然为什么比之前还疼十倍?


    贺群青僵着手臂跟其他人又一次进了排练厅。


    现在他对这大厅的熟悉,叫他一看到满目的红色地板,就开始心烦意乱。


    一夜过去,玩家们又少几人,人数还没有一开始的一半。


    此时,玩家们和舞蹈演员聊着天预热。


    演员们没有一个不吃惊、不意外的。眼前这些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各个都像是人精,谈话轻轻松松就进行了下去不说,他们对舞剧团里的所有人,还都好像非常了解。


    气氛很不错,不久后,表演就要开始了。


    忽然,贺群青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先传来的骚乱。


    他眼睛还四处寻找的时候,玩家和演员之间的气氛已经突变。


    最终所有人都注视着一个地方——杨放一把木仓顶在郭清的太阳穴上,兴致勃勃的对四周说:


    “所有演员,都别动。其他人,仔细听我的指令。”


    “把手头的NPC盯好了。”


    “蒋导演,你去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全部交给我的人,听好,是全部交给我的人。”


    贺群青一愣,下意识去看蒋提白,可后者甚至在杨放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百无聊赖的打开了装设备的大箱子,把拍摄器材放在旁边的地上之后,他从箱子底部掀起了一块板。


    贺群青几次经手的沉重箱子,竟然有个不小的夹层。


    杨放手下的玩家早早等在一旁,死死盯着蒋提白的每一个动作,最终把那夹层里装的所有木仓支弹丨药拿走了,通通分给了他们自己人。


    因为玩家数量比一开始少了太多,有的人甚至能分到几人份,一手一支不够,多余的还熟练的塞进裤腰里。


    杨放看着蒋提白,得意的笑了。


    眼睁睁看着这些既能杀人又能自保的武器从手里溜走,任何玩家都会升起抓心挠肝的挫败感吧。


    演员们见到这一幕,则瑟瑟发抖,手无寸铁的他们很快就如同真正的羔羊一般,被寥寥数人就赶到一处。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郭清吓的腿软,满脸豆大的冷汗,颤声问。


    杨放情绪高涨,两眼放光,大笑着回答:“好人啊!”说完,他盯着郭清,笑容逐渐冷了下来,“总之,我来了,你们的报应,也就来了!”


    “我……我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群青咽了口唾沫,目光不自觉的飘向高空中。


    玩家们竟然真的有木仓。


    扮演犯罪者而已,需要这么真实吗?


    系统……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第25章 第25章 恶魔们 这三人是被他重点孤……


    “少废话, 你们这些人都干过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杨放以最大的恶意敲敲郭团长的脑袋。


    说实在的,杨放第一天看到郭清这人就觉得很厌恶。那是他作为高级玩家培养出的直觉。


    他觉得自己都不需要后来那些线索, 就知道郭清肯定有问题,从他身上下手,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收获。


    果然,郭清听了这个话,明明脸上惊恐的已经暴露出了真实想法, 却还在嘴硬, 他虚弱的说:“你……杨制片……不,这位好兄弟,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我们只是艺术家, 与世无争……”


    “哦, 是吗?”杨放不为所动。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郭清试着谈判,“钱?钱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别伤害我们, 别伤害这些年轻人……不然, 不然我带你去我的办公室!在那有个保险柜……”


    杨放眉头一挑,问:“保险柜?里面有什么啊?”


    “有,有钱,有现金……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转账,我, 我把所有资金转给你们!求求你别冲动……”


    杨放似乎很是心动,他手中木仓口抵着郭团长瑟瑟发抖的头,认真的思索起来。


    空气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 突然,杨放拿着木仓的手一颤,叫郭清、叫所有演员都吓得差点尿裤子。


    “开个玩笑。”杨放被他们的反应逗乐了,暂时把木仓口抬起来了一些,仿佛为了钱妥协了,“好吧,我们做一笔交易,看你诚心不诚心了。你先说,保险柜怎么开?”


    “保险柜……”郭清举着双手,艰难的挤出一句,“那个保险柜是以前厂长的,是老式保险柜,年头太长了,不熟悉锁的人,不太好开……”


    “这不用你操心,”杨放冷冷的打断,“密码?”


    “这,这把最小的是保险柜的钥匙……”


    哗啦啦啦急促的钥匙碰撞声,整个人已经混乱的郭清先递过去一串钥匙,又补充:“密码是3——8、9、2……”


    “925,对吧?”杨放的声音冷不丁的自头顶传来。


    郭清浑身一僵,愣神的抬起头。


    当他和杨放对上视线,杨放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明白一切,看穿了一切,居高临下到了极致。


    “38925,拧到每个数字,都要拨回到零一次,是吗?”


    郭清的茫然逐渐变成了错愕,“你……你怎么会……”


    “你办公室里的现金么,的确不少,”杨放故意摇头,“但我更喜欢你浴室里那个保险柜——就是放金条的那个。你终于有一点爱好和我不谋而合了。”


    杨放感慨的说:“真不知道你这个舞剧团,怎么就这么赚钱?”


    郭清听到保险柜密码时,脸色还只是震惊迷惑,但当他听到杨放说出“浴室”和接下来的话时,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整张脸都抽搐扭曲了。


    “你——”


    “我有时间再过去吧,”杨放咂咂嘴,仿佛觉得很无聊,“一开始的确挺有意思的,但打开次数一多,就没劲了,单纯的浪费时间。做人么,最重要的是知足。不然你们——谁想要那保险柜里的东西,就自己过去取吧。说实在的,全部加起来,也兑换不了几个点。”


    郭清浑身摇摇欲坠,惊骇和疑惑排山倒海的压着他,让他甚至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放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抢劫犯,杀人犯??!


    真的只是这样吗?!!


    究竟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么多?!!这个“摄制组”的所有人,所有绑架犯、罪犯,此刻表现出的那种看透了全部、无所不知的嘲讽,就好像他们来自其他地方……


    来自不属于人间的地方。


    忽然,有个玩家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问:“老大,那他藏在浴室里的那个保险柜,密码到底是多少啊?”


    难怪他问,因为在场的,只有杨放打开过那个保险柜,看过里面的东西。


    这是杨放自己的本事。玩家里也传言,杨放刚进游戏的时候,为了威胁别人也好、虚张声势也罢,曾经自己亲口说过,他在现实里早都杀过不止一个人,会很多一般人都不会的“技能”。


    不少玩家因为这个,都十分害怕杨放,所以假如真的在副本里遇到杨放,这些玩家第一时间,就会选择主动服从对方。


    此刻,这名玩家好奇般的问出口,四周玩家之间的气氛也同时变得有些奇怪了。


    是啊,那个保险柜,密码是什么呢?


    里面真的只放了金条吗?


    审判书呢?


    明明都在躲闪杨放的目光,却忍不住的想要知道杨放的回答。


    “嘭!!!”


    一声巨响。


    那名问密码的玩家一声不吭的倒下了。他红白混合的血浆溅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女演员脸上,她看着脚下的尸体,突然崩溃了。


    “为,为什么——不行,救救我,不——”


    “嘭!!!”


    杨放精准无误的枪法解脱了这名女演员,对方纤长的身体抽去骨头一般栽倒在地,发出又一声闷响。


    站在她身边的曾海箐猛地捂住了嘴,浑身抖如筛糠,大眼里迅速涌上了恐惧的泪水,可她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杨放看看外头黑沉的院落,见时间不早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开始吩咐剩余玩家:“都做的彻底点,别怕麻烦。”


    他手下的玩家们,目光躲避着地面上的玩家尸体,连杨放的话都没听全,就连连点头。


    杨放做事的方法,但凡听说过的玩家此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总之,为了防止NPC变异,或降低变异后的风险,清理NPC的时候,最重要是搞身首分离,一定得把脑袋弄下来,有时间还会把手脚也剁掉。


    “昨天说过的几个地方有工具,林况还能搞到铁锹,是吧?”杨放随口说完,目光倏忽落在了角落的林况身上。


    陈雨依、林况、蒋提白,这三人是被他重点孤立的,两个高级玩家,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们,而林况,现在这个阶段,杀了还是有点可惜的。


    “林况,”看着和蒋提白他们站在一起的林况,杨放眉头一挑,“你去把能用得上的工具全都拿过来,给你五分钟,见不到人,我就杀了——”


    说着,他皱起眉头,目光在左侧站着的一人,和远处站着的一人之间来回分辨,最终,他指着远处那个新人的身影,说:


    “——杀了那个一直围着你们转的新人,知道么?”


    杨放冷笑一声:“他的生存点到现在应该也没有增长吧?那他的命可就在你手里了,林况,你早一分钟回来,他就早一分钟安全。也免得到时候,你陈姐因为这新宠物死的实在太凄惨、太难看,而又伤心的跑去自杀了!”


    陈雨依狠狠瞪他,嘴里无声的嘟囔了几个脏字。接着,她眼中隐约透出担忧,瞟向贺群青的方向。


    贺群青也没想到,杨放真的能分辨他和新人A。


    林况走进那群演员中间,直接抢到仓库钥匙,接着就一言不发的转身跑走了。


    不知不觉,排练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外头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连带潮湿的气味传进来,所有受害者都意识到,原来这是死亡的味道。


    杨放欣赏着那一切。他喜欢自己刻意营造出的种种压迫感,让挤在一起的受害者们,如同寒霜中的鸡崽一般浑身剧烈的颤抖。


    噹——噹——噹——


    排练厅外的黑暗里,忽然传来金属被敲击的声响。


    噹——噹——噹——


    这一次,没有音乐声的掩盖,那声音是如此突兀、响亮。


    噹!噹噹!!噹噹噹!!!


    高炉好像离他们近了。


    第26章 第26章 未婚妻 它真的动了,它过……


    急促、强势、来源不明。


    那是乍一听便会被定为极度异常的声音。


    在场的无论是舞剧团的演员, 还是玩家,都同时意识到,这个声音是非自然的。


    因为那座废弃的高炉, 是这里最不可能如此快速的向前移动的东西了。


    “不要……救命,救命啊!!”郭清突然发出近乎惨叫的哀求,他脸色蜡黄,发际散乱,冷汗将他的前襟完全打湿, 体面荡然无存, 已经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身边的杨放脸色冷了下来,呵斥一声:“闭嘴!”


    “它动了,它真的动了,它过来了!!别, 别过来, 别过来!!!”


    “我让你——闭嘴!”杨放猛然抓住郭团长的头, 将枪丨口塞进了他大叫的嘴里。


    没想到此刻的郭清,显然更害怕那噹噹的声响, 害怕那座高炉, 他害怕到了极点,以至于连杨放的威胁都听不见、听不懂了。


    杨放还在尝试控制住他,也低吼起来:“郭清!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说!!高炉底下的尸体都是谁,他们都是谁?!是不是你杀的,还是你们所有人一起害死的?!”


    郭清纵然无法挣脱杨放, 但力气也着实变得惊人,他恨不得杨放直接杀了他。


    “救我,救我, 我害怕!我害怕啊!!”


    “嘭!!!”


    杨放脸色极差的开丨枪了。


    “妈的!”杨放忍不住破口大骂,对着倒下的郭清的尸体连踢几脚。


    郭清脸上恐惧还没有褪去,但神情已然解脱。


    排练厅外那威逼般的噹噹响,在这一刻,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猛地停了。


    “团长——!!!”


    取而代之的,是排练厅里演员们不敢置信的喊叫。


    他们原本就万分恐惧,这时候亲眼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可想而知会发生怎样的骚乱。


    玩家们大声呵斥,使用武器威胁,但效果越来越差。


    “通通杀了,还等什么?”杨放阴沉的大喊,“白捡的生存点,还要我手把手教吗?!”


    嘭!嘭!


    这的确不用教,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已经有玩家开丨枪了。


    演员们四散奔逃,但玩家们在这一刻竟然出奇的有效率,在无比的混乱中,谁跑的最远就先杀谁。


    “baby!”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角落的贺群青听到一声低喝,抬头已经不见陈雨依和蒋提白的影子,再仔细一找,边缘一道帘幕似乎颤抖了一下。


    贺群青仗着新人被忽视的属性,弯着腰快速的跑过去,期间只有一发子弹从他身旁飞过,还不是瞄准他的,是流弹。


    “啊!”一声仓惶的喊叫。


    贺群青撞倒了一个单薄的女演员。


    听到声音贺群青已经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倒在地上的正是曾海箐。


    曾海箐似乎原本也要往小门跑,这时候抬头一看,是“摄制组”的人!是杀人犯!


    “别,别杀我,别杀我……”曾海箐哭求,她连从地上爬起来都不敢。


    贺群青看着曾海箐此时完全正常的外表,那双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忽然,曾海箐就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她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我记得你……”曾海箐忽然说。


    贺群青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后退一步。


    但此刻的曾海箐显然还是个普通的女孩,她一边恐惧的看着贺群青,一边又忍不住的疑惑和不知所措。


    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害怕下一秒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一般。


    “怎么会……这是什么?”曾海箐颤声问:“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baby!”


    正在僵立的贺群青,在四周一片混乱中,仿佛听到了陈雨依咬牙切齿的声音,“别管她!离她远点!”


    忽然,连蒋提白压低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声音前所未有的冷肃,“你过来!”


    贺群青一低头,曾海箐几根细而苍白的手指疯了似的抠她自己的脖颈,仿佛在确认那上头有没有伤痕。


    她眼睛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随着这个怪异的举动,变得愈发空洞和忧郁起来。


    贺群青也被她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了记忆。


    昨天自己虽然是为了救林况,但也活像是个侩子手。


    尤其不应该的是,今天竟然还能见到事件的主人公,真正“活生生”的质问自己。


    贺群青手指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那把刀从黏腻的手心里滑走的感受,好像在这一刻倒流了。


    他看着曾海箐,体验到的,正是那把刀重新回到手里,他又在用力分割一个怪物脖颈的感觉。


    而那个怪物,偏偏有个柔弱女人的外表。


    快一点,快点下手吧,不然她又要异变了!


    贺群青猛地甩头。


    我,我在想什么?


    还没到时间,曾海箐现在完全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难道自己害怕她变异,害怕到现在就要割掉她的脑袋?


    贺群青打了个寒颤,本以为昨天的自己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今天还可以更变态。


    可管管这开了光的脑袋吧。


    贺群青这么想着,像是准备接触一个有毒生物,也像是要触摸马上就会爆炸的气球,他向曾海箐伸出手指,十分为难的说:“曾海箐,之前……我不应该把你的头……总之对不起了。”


    说着,他猛地一抓,在愣神的曾海箐发出尖叫之前,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接着贺群青转身跑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还有另一道母老虎的视线,正在瞪视着自己,比曾海箐可怕十倍。


    而被大力拉起来的曾海箐,茫然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杀人凶手离开的背影,感到脖颈上那一线火辣辣的刺痛,在逐渐消失。


    这个人……自己好像见过不止一次……


    不,不是见过,是“梦到”过。


    他在梦里……打我,欺负我,甚至……虐杀我。


    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都这么做。


    但他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能知道?


    那难道不只是……一场梦吗。


    ……


    贺群青快速钻进了舞台后,眼前空空如也,他只能脚步不停的往前跑,因为另外两道脚步声,已经跑在前面。


    终于,他推开小门,追上了陈雨依和蒋提白。


    三人一起往办公楼的方向快步走去,听着身后排练厅无比混乱的尖叫和不断开丨枪的声音,陈雨依气喘吁吁,回头狠狠的瞪了贺群青一眼,说:


    “那就是曾海箐?好哇,你很怜香惜玉啊,你是不是想看你陈姐‘眼睛瞪得像铜铃’?等等,你这个年纪的人听过这首歌吗?欸算了!你这傻小子,你是真傻啊,你是不是看她现在人模人样,就觉得她是个人了?让你突发大男子主义了?动摇了?觉得她可怜了?你不知道,她那种NPC最会诱惑人了吗?专骗你这种无知少男!”


    贺群青本想插嘴说自己听过那首歌,但一看陈雨依,果然眼睛瞪得像铜铃,正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赶忙闭上了嘴。


    “天真,幼稚!”


    “陈姐,刚才那不是……”贺群青觉得自己看到曾海箐,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感觉,他倒是真想跪下求自己怜香惜玉一点。


    “你啊你!”


    “……”


    这时,蒋提白也用无神的双眼瞥向贺群青。


    “怎么了?”贺群青有些警惕。


    “你难道是因为——”蒋提白说:“昨天……”


    他话还没说完,贺群青已经回答:“不是,昨天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因为。”


    蒋提白挑起眉毛,呵了一声。


    “……”


    没等陈雨依问昨天又有什么,忽然从黑暗里跑过来一个人影。


    贺群青心里一宽,本以为是林况,没想到对方到了近前,满脸惶恐的模样,却是党叙。


    党叙紧张的听着排练厅的动静,听着听着,猛地去抓蒋提白的手,被后者躲开了。


    “蒋大佬,你们,你们是不是准备找审判书?让我跟着你们吧,求求你,让我跟着你们吧!我知道你们不会随便杀玩家!我,我也有用处,这几栋楼里有线索的地方,我前两天全都去过了!”党叙说着激动起来,“带我一下吧,就这一局,我生存点攒够了,全都买你的商品,一万,行吗,给你一万?大佬,不然我给你跪下了,真的给你跪下了——”


    蒋提白看着他跪下去,又看看旁边站着的贺群青,原本淡漠的神情倏忽舒展开来,说:“你都见到我们了,我还能赶你走吗?我可不是坏人。你叫……党叙是吧?快点走吧,时间,很紧呐。”


    党叙喜不自胜,解脱一般擦着汗,脚步也轻快了,由他在前边带路,很快,贺群青第一次来到了郭清的办公室。


    和之前其他玩家说的线索一样,门框上边果然还有一把钥匙。


    也许是前头的铺垫做的太好,贺群青第一眼就看到了郭清说的那个老式的保险柜。


    靠墙放着,高一米二三,铅灰色的外壳,盖着大印花的盖头蒙布,顶上摆着个小和尚敲木鱼的木雕摆件。


    所以乍一看,那就像个没脚的矮桌子。


    同时,郭清说过的密码也浮上贺群青心头,可惜的是,这个保险柜除了密码,还需要钥匙,他们没有钥匙。


    不过这个保险柜杨放不是说他早已经打开过,里面有钱,但没有审判书。


    忽然,办公室里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芒,贺群青顺着光线看过去,蒋提白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现在正在把手机当做手电筒用。


    哦……


    原来是这么回事。


    贺群青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蒋提白笑眯眯的也递给他一支手机。


    手电筒功能显然不需要解锁,不过贺群青转身时,隐约看到蒋提白正在慢腾腾的捣鼓他手里的手机,不像是需要密码。


    “蒋提白,你能积极点吗?”陈雨依也觉得蒋提白在摸鱼,边找东西边警告他说:“我告诉你,谁都可以杀我,就杨放不行!我要是这次被他杀了,我真丢人死了!你来看看,这里头有没有线索?”


    陈雨依撬开了办公桌,找到了一大堆文件夹。


    “那些我昨天趁别人不在都已经看过了,”党叙说,“郭清是个控制狂,没有别的线索了。”


    陈雨依没理他,她还不同意党叙跟着他们。


    贺群青过来帮她,陈雨依一本本的翻看,看完就扔给贺群青。


    贺群青趁她研究的工夫,也顺便翻了翻。


    这里有演员们的简历,舞剧团每年的考勤日志等。


    也是这些考勤日志,某种程度上证明了郭清是个控制狂,里面记录了每个演员当天的生活、排练情况,事无巨细,有些部分,已经称得上偷窥,看的陈雨依啧啧称奇。


    她翻完了,贺群青也翻完了,陈雨依瞧他一眼,觉得他随意划拉纸页的模样,可爱的很,像是实在无从下手,已经放弃思考了,于是她揶揄道:“怎么样,baby,是不是被你发现的惊呆了,说出来分享一下?”


    贺群青抬起头,呆呆的说:“原来曾海箐是郭清的未婚妻啊。”


    “卧槽,什么?!”


    第27章 第27章 “她” 钞票在那周围散落了……


    陈雨依目瞪口呆的看着贺群青, “baby,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群青沉默片刻后说:“你……原来你没看出来?”


    “……”


    陈雨依突然也想咬这新人一口。


    党叙左右瞅瞅, 问:“这个叫曾什么的,是舞剧团里的演员?这是你们之前发现的线索?”党叙困惑的表情仿佛在问,他们是怎么瞒过杨放的。


    陈雨依一听见党叙说话,神情就淡了许多,笑容也公事公办, 故意夸大的说:“是啊, 为了这条线索,可浪费了我们好几条人命。你现在也知道了。这个曾海箐,海是大海的海,箐是竹字头下边儿青草的青, 你记牢了, 说不定过一阵儿, 你也能根据这条线索帮我们找到审判书呢。”


    “陈姐,你别多想, ”党叙脸色白了几分, “我只是随便问的,这是你们的线索,我保证不外传,也不会耽误你们找审判书,更不会跟你们抢的。”


    陈雨依不置可否的抬抬眉头,神情变得十分亲切, 说:“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会跟我们抢审判书。不过大男人,最好说话算话。”


    说完, 她转而用目光询问一旁的贺群青。


    贺群青瞧见党叙失魂落魄的神情,非常感同身受,毕竟自己不久前也才被陈雨依教育过“幼稚,天真”,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陈雨依平日总是笑眯眯的,说什么话都像开玩笑,但贺群青真有点怕她。


    所以这一刻,贺群青也怀疑陈雨依其实是在考验自己,毕竟答案实在是显而易见的。


    “咳……”贺群青重新拿起那一沓演员档案,“在所有人里,曾海箐是唯一一个,在舞剧团建成的同时就加入的演员。”贺群青抽出曾海箐的档案,指着曾海箐入团的日期,又和另一张舞剧团宣传彩页上的成立月份做了对比,“曾海箐是资历最老的成员。”


    陈雨依拿过档案和那张陈旧、极其不起眼的宣传彩页一对比,结果还真的和贺群青说的一致。


    “这的确说明她和郭清认识时间最长,但未婚妻是哪来的?”


    贺群青又拿起最早一年的考勤日志,因为距今久远,郭清“控制狂”、“偷窥癖”的记录风格还没有完全形成,记录的内容中规中矩,参考价值并不多,早早就被陈雨依扔到一边了。


    “在每一本考勤日志上,记录的曾海箐单独请假或调休的日期,都和郭清自己的休息日期一样,一直到最新的一本。”


    说着,贺群青又拿起了之前陈雨依看的时间最长的、也是单独被锁起来的,郭清的记事本。


    陈雨依登时一愣。


    那是相当厚实的一本,内容涵盖了郭清这些年比较重要的工作内容,也是舞剧团的重要事件,比如首次出国演出、巡回演出等等。


    这一本,陈雨依是耐着性子从头翻看到最后的,其中有几条记录,她也是看见了的,所以看到贺群青准确的翻开到某一页,她神情变得很怪。


    里面有两条郭清和知名艺术家的谈话反馈,郭清在中间加塞似的写到:


    【他们又催我了,拖不得了。所以今天编导工作结束后,我要和她商量商量日期了。……她今年各方面又有提升,天赋正在爆发,这样日趋成熟的舞者,是舞剧团宝贵的财富,我怕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她,我舍不得。】


    陈雨依又看一遍,抬起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这?”


    谁谁谁是舞剧团的宝贵财富,“舍不得”,“天赋爆发”“灵气十足”诸如此类的话,郭清在考勤日志里,几乎对所有成员都说过。


    恐怕在郭团长心里,他每个成员都是他的宝贵财产,还是很私人的那种吧?


    单凭这句话就推断曾海箐是郭清的未婚妻,这是什么直球思维?


    “难道就不可能是有人要挖走哪个女演员?”党叙看完,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边说还边看陈雨依的脸色,难说是不是在附和她。


    贺群青听了这话,不由也奇怪的瞅了党叙一眼。


    虽然在他看来,一段话里只要有“催我”、“拖不得”、“商量日期”这几个关键词,就是在催婚嘛,但他还是老实的为陈雨依解释。


    “不是哪个演员,是曾海箐。”贺群青翻到记事本的后面,在某一页找到了一句话。


    【我们总算订下了,我真庆幸。今天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最放松的一天。】


    “这句话的确有点暧昧。”陈雨依希望自己别打击到baby的积极性。


    她委婉的说:“我知道曾海箐是最早加入舞剧团的演员,郭清老大不小了,有未婚妻也无可厚非。而且从副本的角度来看,曾海箐这么‘特殊’,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很深的联系,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随即,陈雨依说出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往前翻,这里写着,铁合金厂房的租赁,是‘秦姐’在负责,而郭清这段时间一直在她那碰壁,所以我之前以为,是工厂的租赁合同重新签订了,没想到是订婚。而且订婚这种事,郭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写清楚呢?”


    贺群青挠挠下巴,忽然觉得陈雨依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听了她说的,都有点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了。他好不容易把思想重新拉回来,才想到了一点。


    “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这我没想到。”贺群青这次开口比较保守,专门为自己留了出尔反尔的余地,“也可能是我看漏了吧,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郭清在所有这些文件里,写到别人的时候,都是用名字,个别演员则会使用昵称,但是只有在和曾海箐有关的部分,郭清统一会用‘她’,一次也没有提过曾海箐的名字。”


    陈雨依:“……”傻眼。


    见到陈雨依陷入沉默,贺群青这边自然开始反省。


    自己怎么能一上来,就只想到男女之间情情爱爱那档子事,还催婚?庸俗啊,自己这格局也太小了,思想真的有点老气吧?


    突然,一只发青的手从旁边探过来,随便拿走了几本考勤日志,又看了看郭清的记事本。


    是蒋提白转悠一圈回来了。


    蒋提白看的时候,完全像是茫无目的,他随意翻来翻去,偶尔才突然停下来,盯着其中某一页看很长时间。


    “郭清的确应该藏着掖着。”最后,蒋提白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因为他实际上,是和别人的女朋友订婚了。”


    说着,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份租赁合同,以及一张有些年头的集体合照。


    陈雨依先看了合同第一页,又扇风似的看到最后一页,哦了一声,啪的合上了这份合同,“这……你从哪找到的?”


    “保险柜啊。”


    贺群青和党叙同时往保险柜一看,那边灰突突的金属柜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敞开,像是钞票的东西,在那周围散落了一地。


    “所以说,周济……那个医生,他也是舞剧团的投资人?”陈雨依手里的正是这片厂址最早的租赁合同,当在其中反复看到周济的名字,她慢慢理清了思绪。


    “是投资人、也是创始人。”蒋提白有气无力的陈述,“而曾海箐曾经是周济的女朋友……可能现在也是。”


    “照片呢,也是保险柜里找到的?”


    “照片在墙上大相框的背后。”


    蒋提白指尖夹着那张合照。


    合照是集体照,里面至少有三十人,众人背后还挂着一条横幅,显然是某次艺术交流会议拍下的。


    而在这张照片里,面容稚嫩的曾海箐站在周济的身边,亲热的挽着男方的胳膊。


    站在另一边的郭清,也许是还没准备好,快门落下的时候,他恰好扭过头,看着曾海箐和周济的方向。


    第28章 第28章 过目不忘 这什么情况?高智……


    “所以说, 又是一次副本比现实精彩,狗血照进灵魂的试炼是不?”陈雨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 是你那天在医务室看到什么了,才猜到周济和曾海箐的关系,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那天在医务室到底看到什么了?”


    之前蒋提白从医务室出来后就沉默不语,陈雨依一直对他找到的线索念念不忘, 现在终于可以问了。


    “其实我知道周济和曾海箐的关系, 不是从这张照片,也不是在医务室发现的,”蒋提白浑黑的瞳仁直直看向贺群青,“而是更早的时候, baby, 你应该也知道。”


    “我……?”贺群青声音里都透着怀疑, “我知道吗?”


    蒋提白盯着贺群青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只是这笑容很短暂。


    他说:“第一天的晚上, 和曾海箐争执的人,我们都以为是郭清。但当我到周济的医务室时,听到周济的声音,我意识到,那天和曾海箐在一起的人,更有可能是周济。而且那一晚, 曾海箐腹部的伤口,像是手术缝合后,又被撕开了, 她满手、手腕上都是血,精神不正常,所以很可能是她自己撕裂的。而她的整个上身,都有做过大手术的痕迹。”


    陈雨依消化着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半晌说:“她整个上身?”说着,她看向贺群青。


    “手术痕迹?”贺群青开始迷茫了,他觉得那天和蒋提白在一起的人可能不是自己,不然为什么蒋提白知道了这么多,自己却好像第一次听说?


    不过贺群青倒知道,蒋提白肯定也是在曾海箐受伤后回到舞台上时发现的这些线索——当时曾海箐没穿衣服。


    可关于伤口和手术痕迹,这一点“细节”,蒋提白从来没有提及。


    贺群青之前一直避免回忆曾海箐那天的模样,但此刻必须去回想了——关于曾海箐的身体,他只有一两秒极其深刻的记忆,就是她捂着腹部从黑暗中走上舞台的时候。之后贺群青脑海中的画面都过于短暂,直到曾海箐背过身去,穿好衣服,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了曾海箐身上有手术的痕迹。


    “baby,蒋提白说的是真的吗?”陈雨依不明所以的问贺群青,“怎么他看到了,你没看到?你们当时不是在一起吗?”


    “是在一起,”蒋提白低叹一声,仿佛也为这一点感到惊奇:“我还以为他看到了,原来真没有啊。可能是他见到曾海箐的衤果体心烦意乱,才没有仔细看吧……baby,我当时说过没有,不想死就别移开目光?”


    贺群青:“……”


    是啊,错过这么重要的线索,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陈雨依目光中流露出真实的震惊,瞪眼看着贺群青,活像看一个奇怪的生物。


    她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新人没看到线索,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什么叫看到曾海箐的衤果体心烦意乱,所以移开了目光?


    现在还有看到女人衤果体,尤其是女舞蹈演员的衤果体,会移开目光的男人吗?!


    这是得多单纯、多纯洁、多年轻啊?!


    陈雨依缺氧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捂住了胸口,说:“妈呀。”


    贺群青见陈雨依身形摇晃,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哪里突然不舒服。


    他现在已经明白,在这个游戏里,什么意外状况都可能发生的。


    “你怎么了?”贺群青不由扶住她。


    “我……”陈雨依呼吸有点急促,断断续续的说,“我没事,我只是心脏突然……”


    心脏?


    贺群青这时才想起,陈雨依进副本后,不仅大半夜要抱着个铁锹挖土,还被开膛破肚、血腥诡异的梦魇缠住好几天,到底也三十几岁的人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过劳的可能性了?


    “是不是太累了?”


    “不!baby!”陈雨依按住了贺群青的手,“你千万不要为我担心!我真的只是……”


    只是心动而已啊!


    贺群青还等着陈雨依继续说说症状,一只冰冰凉凉的手忽然拉住了贺群青的手腕。


    贺群青打了个冷战。


    不管接触多少次,蒋提白这个体温,真低的像鬼啊。


    蒋提白万分轻柔的拉过了贺群青的胳膊,同时从那上头抹掉了陈雨依的手,笑眯眯的说了句:“别碰他。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挺脏的。”


    陈雨依:“……”


    贺群青:????


    在陈雨依爆发之前,蒋提白慢条斯理的说:“继续说线索?”


    “说说说,”陈雨依露出谄媚的笑容,“我不碰他,我脏,我脏。你请说。”


    贺群青:“……”???


    “曾海箐年轻,好操控,或许觉得订婚不算什么。”一说到正事,蒋提白呼出一口气,浑身的精气神就散了,显得无精打采,“郭清做了曾海箐和周济的第三者,他又是个控制狂,暗地里先一步和女方订了婚。这件事在法律上的确不构成犯罪,但正因为不犯法,没人会被惩罚,道德上才会让人发疯。周济和曾海箐这么多年的男女朋友,周济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不过……”蒋提白话头一转,“曾海箐是谁的女朋友,谁的未婚妻,这都不重要,最多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矛盾,无论谁是杀人凶手,都有充分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两件事的真相,第一件,郭清的金条——他那么多钱从哪来?第二件,曾海箐身上手术的痕迹,是因为什么?和夜间玩家被带走刨腹……做手术,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这一点,我们要找到周医生问清楚。”


    “但我判断,无论钱从哪来,周济最终都抛开曾海箐,和郭清联手了。”蒋提白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话,又补充:“毕竟副本里,一旦出现大数额的金钱,那真相永远只和利益相关,和其他任何事都无关。”


    蒋提白看向贺群青,问:“你说郭清只有在提到曾海箐的时候才会用到‘她’?”


    贺群青忽然被点名,两腿不由直了直,含糊应了一声,说:“这点在郭清写的考勤日志里挺明显的。另外记事本里有几条笔记,也可以和曾海箐的考勤日志对应,很容易看出来的。”


    很容易?


    陈雨依眼皮一跳,扶住了额角。


    她偷偷看身边的新人,感到一阵眼晕,还是真实的眼晕。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的考勤本、各种宣传文件,还有郭清收集的艺术资料,加上记事本,这是多少材料?


    如果事先知道郭清这个隐蔽的“她”的用法,觉察起来可能还算容易,偏偏眼下谁都是两眼一抹黑,连她都只能凭直觉将资料先分一个轻重缓急,有些详细看,有些就随便扫一眼,有些则直接略过,才能收获一部分信息。


    假如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或许也早晚会发现郭清和曾海箐之间的关系,但这次显然时间过于紧迫,叫她觉察到郭清这点暧昧,是不可能的。


    但baby一个新进来的玩家,竟然眨眼间就发现了郭清的书写习惯,随口说出来的时候,又那么理所当然,就像是……他已经把这里的资料全部看完,并完全掌握了,这才能迅速的提取出其中异样的信息。


    什么情况?过目不忘?高智商?天才??


    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啊?!


    “把记事本里有‘她’的内容都找出来。”蒋提白说。


    接着就在陈雨依眼皮底下,新人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回想,但他那指尖不停,准确的翻出了记事本里提到“她”的内容,每次翻到后,他才稍作停顿,等蒋提白看完,再翻到下一页。


    直到蒋提白按住了其中一页:“这里。”


    陈雨依这才从新人身上收回格外复杂的目光,凑过去说:“让我也瞅瞅。”


    郭清凌乱的写到:【我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她就这么狠心离开了。不止是我,整个舞剧团,都失去了最贵重的珍宝。】


    “之后他的记录间隔就变长了,记事本里很多内容也开始和工作无关。恐怕这就是曾海箐出了什么事,死了的时候。”蒋提白说。


    想到不久前才见过的曾海箐,贺群青心中涌出一阵凉意。


    蒋提白自己翻过几页,不用贺群青提醒,他再次停了下来。


    【她的离开现在产生了莫大的价值,我相信她现在也很欣慰,因为她拯救了我们,拯救了她自己最热爱的事业。】


    “席枝舞剧团之前有财务危机?”


    “有有有!”陈雨依仔细看了眼记事本的日期,赶忙道:“大概就在这个日期之前。我刚才看到银行催款单,舞剧团原本已经经营不下去了。”


    “但是后来,他们重新装修了排练厅,又购买了先进设备……郭清有钱了。”蒋提白说:“可除了排练厅以外的地方,条件还是很简陋。郭清哪怕手握那么多流动资金,也没有使用,保持了低调。所以曾海箐的死,显然给他带来了某种赚钱的灵感,还是违反法律的那种灵感。”


    他再往后翻,郭清的记录已经越来越凌乱,叙述也开始颠三倒四。


    记事本写到后来,唯有两点被反复提及。


    一是郭清说舞剧团已经渡过最艰难的时期,他们每位成员都“有所收获”,没有了金钱俗物的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意的追逐艺术了。


    二是让郭清无比心烦和头疼的一件事。就是郭清听说废弃高炉可以改造成垃圾焚烧炉,所以联系了相关人员,要把高炉弄走,但等了又等,始终没有人来。


    “每个人都有所收获?”陈雨依自言自语。


    蒋提白却又问贺群青:“郭清的考勤日志,更新到了什么时候?”


    当他转头看向贺群青的时候,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皮才微微掀起来,像是清醒了一些。


    他问的也十分淡定,仿佛自然而然的,眼前的新人会给他相应的答案。


    新人果然没有再翻那些考勤日志,就说:“是七月二十号。”


    蒋提白将记事本翻回来几页,停留在了七月二十号附近。


    “郭清的记录,就是从这里变得不一样,他像是疯了。”蒋提白没有卖关子,立即开始分析,“这时候,曾海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郭清也有钱了,而且看他之前的笔记,钱救了他,也救了舞剧团,他感恩的很呢。那么又是什么,让一个人生已经‘得救’的艺术家突然发疯,良知吗?”说到最后两个字,蒋提白唇边露出了笑容,陈雨依也噗嗤笑了,好像蒋提白真讲了个笑话似的。


    贺群青看着这两个臭味相投的人,无语的摇摇头。


    陈雨依回过神说:“写考勤日志是郭清多年养成的变态习惯,怎么会说停就停呢?或许他为了赚钱,已经顾不上每天暗中观察其他人了?”


    蒋提白轻声反驳她:“这个副本里,不仅有时间上的异常,连曾海箐这样的死人都会回来。所以我倾向于另外一种可能——”


    蒋提白接下来的话,配合他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叫贺群青再次感受到了阵阵的寒意。


    “我认为,郭清在这一年七月二十号左右,也已经死了。”蒋提白说,“而且很大的可能,他的尸体,就在高炉里。”


    贺群青喉咙发紧。


    他想起了郭清每次在听到高炉被敲响时的反应。


    一旁的党叙,始终两眼发光的听着蒋提白分析线索,听到现在,他终于难掩惊诧:“所以,郭清才那么害怕那座高炉?”


    “这么说,也许……”陈雨依道,“就是郭清自己,在里头敲呢。”


    说完,她还咧嘴一笑:“他的尸体肯定是想提醒他,他早都死啦。”


    党叙认可的点点头,蒋提白也没说话。


    只有贺群青默默搓着手臂,想捋平那上头的鸡皮疙瘩。


    陈雨依无意中余光扫过,看到他这样,赶忙闭上了准备继续发挥下去的嘴,咳嗽一声,说:“那现在事情就简单了。如果连郭清都死了,那我们就直接去找医生就行了。仔细想想,医生这个人真的很诡异,他看起来虽然正常,但除了你们在排练厅听到过一次他的声音外,周济一直呆在他的医务室里没有出来过。这种表现,不是做了亏心事,还能是什么?所以周医生才是这个副本里真正的王者啊,审判书肯定在他那。”


    “审判书在不在他那,我们得到医务室才知道。另外,今天我们谁都没见过周济,他现在,说不定在哪呢。”蒋提白目光落到天花板上,意识到要爬楼去医务室,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着,他目光幽幽的转向了贺群青。


    下一秒,贺群青肩上一重,蒋提白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肩头。


    “baby……”蒋提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虚弱的说,“背我。”


    “……”


    贺群青斜目看看这个废人,心说,这么下去,我看你以后连找老婆,可都有点费劲了。


    第29章 第29章 真相 已经说不清,是谁把谁……


    贺群青刚抓住蒋提白的手腕, 陈雨依就横插进来,直接分开了两人。


    “等一下,干什么, 背什么?”


    陈雨依笑嘻嘻的主动搀起了蒋提白的胳膊,“赶紧走走走,我相信你自己可以的,坚持坚持。”


    蒋提白被她拽着走,一脸茫然的回头看贺群青, 在那无依无靠的目光下, 贺群青硬着头皮赶了上去,劝道:“陈姐,没关系,我背得动。”


    “少废话, 你到那边扶着他, ”陈雨依完全把夹在中间的蒋提白当做空气, 语重心长的说:“baby,待会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得好好保存体力。”


    蒋提白哀怨的目光, 此刻于她来说就是春风拂面,吹的她满面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全是跃过蒋提白,给贺群青的。


    怕贺群青不听话,陈雨依还再次强调:“你一定要听我的,baby, 因为蒋提白,欸,他死就死了。反正他的命, 现在已经去了多半条,死了一点都不可惜。你就不一样了,你得好好爱惜自己这条小命。”


    蒋提白:“……”


    贺群青:“……”我暂时还是别说话了。


    “唉!”陈雨依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敞开的保险柜,“没想到,杨放说的没错,这些现金,全部加起来,还真换不了几个点。”


    听了这话,蒋提白也不言语了。


    过了片刻,爬楼梯爬的一脸菜色的蒋提白,终于气若游丝的开口:“……请问我上辈子伤害过你吗,陈雨依?”


    陈雨依捋了一下头发,“你能不能再走快点?”


    “……”


    旁边的党叙也是心急如焚,不由开口:“陈姐,不然我背着蒋大佬吧?”


    陈雨依上下打量他一眼,站住脚步,说:“好呀,真谢谢你啊。”


    党叙:“……”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党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把蒋提白背起来,就听蒋提白叹了口气,说:“我脚还站在地上呢。”说着,他轻轻推开了党叙,眼神刚往贺群青的方向飘,陈雨依也一推他,若无其事的说:“那别耽误了,快走吧。”


    蒋提白:“……”


    四人好不容易到了医务室门外,敲门没得到回应的陈雨依,试着拧了几下门把手,就说:“周济不在医务室里,门锁着呢。”


    党叙之前没能背起蒋提白,脸色一直有些不好,这时候一看,终于再次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马上摩拳擦掌,问:“砸门吗?”


    “不用,我们有手艺人。”说着,陈雨依抬起胳膊,手掌灵活的抹过自己的头发,再收手时,手指尖多出了两根黑发卡。


    她把发卡塞进了气儿还没喘匀的蒋提白手里,说:“开门吧。”


    蒋提白叹了口气,接过细细的发卡,在手里掰了掰,半蹲下去捅那个门锁,一边开锁,他一边用失神忧郁的目光看向贺群青。


    “baby,一会儿下去的时候能不能……”


    “baby,别听他说话,把耳朵捂上。”陈雨依毫不留情的打破蒋提白的希望。


    她极有女人味儿的撑着膝盖,弯腰在蒋提白耳边问:“师傅,这门怎么还没开,什么时候开啊,我们时间很紧的,再不快点,大家都要死啦。”


    蒋提白手狠狠一使劲,门咔哒一声,开了。


    贺群青咳嗽一声,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间绝技,非常惊讶的说:“开了开了,厉害厉害……那个,我先扶你起来。”


    陈雨依激动了,道了句:“我可真佩服你。”率先蹿进了医务室里。


    党叙原本还站在三人身后,这时候见陈雨依跑进黑暗,下一秒就没了影子,抻着脖子左看右看,眉头紧锁。


    随即他说:“陈姐,你小心点,我来帮你。”说完,他似乎真的十分担忧陈雨依的安危,挤过其他人,先一步进了医务室里。


    等贺群青和蒋提白也跟进去的时候,陈雨依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这边党叙却无从下手,在医务室里转了一圈,问:“蒋大佬,陈姐,我们要找些什么?”


    蒋提白懒洋洋的,这时候走到了药柜前头,说:“还不清楚。你们先随便看看,我找点止痛药吃。”


    贺群青就见他开始捣鼓药柜玻璃门上的锁,有些好奇:“你哪儿疼?”


    因为在他心里,蒋提白现在尸体都敢下嘴咬,已经是无药可救的状态了,系统从他身上拿走基本生理权利的结果,肯定不是导致疼痛这么单纯。蒋提白竟然还能想起来主动找药吃,那得是什么水平的止痛药,安乐死吗?


    蒋提白打开了药柜,仿佛知道贺群青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瞅他一眼,才认真的说:“开锁开的,手疼。”


    “……”


    等蒋提白随便拿着几盒药从药柜旁边走开,陈雨依皱眉走了过来,也开始翻药柜。


    贺群青听她嘴里说:“不行啊……这个也不行……到底什么才可以?”


    贺群青这边用手机给蒋提白打着灯,让他读药品说明书,顺口问了一句:“陈姐,怎么了?”


    陈雨依闻声抬头看他,下一秒就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说了声:“没什么。”


    这边蒋提白随手扔掉一张说明书,指尖慢条斯理的展开新的一张,也没看陈雨依,就说:“不用看了,没有能卖的。”


    贺群青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那边陈雨依一听蒋提白这么说,咬了咬牙,好似有些不甘心,但手下翻找的动作慢慢停下了,问蒋提白:“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蒋提白摇摇头。


    党叙干笑一声,“陈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说了你也不关心,”陈雨依像是累了,回身坐到办公桌前,重新翻找起来,这次她找的仔细了许多,遇到文件,都会翻开看看。“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在给baby找商品。”


    “……啊?”党叙呆了。


    他刚才已经听到蒋提白对陈雨依说没有“能卖的”,猜到他们是想找一件能在审判者商城贩卖的东西,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商品是为新人准备的。


    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陈雨依想以买商品的形式,赠送生存点,以此保住新人的命。


    凭什么啊?


    凭什么对一个新人这么好?!


    简直不可理喻啊!


    党叙跟他们走了这一路,已经觉得陈雨依对待蒋提白,过于嚣张怠慢,简直是疯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


    不,不对,不止是陈雨依有病,蒋提白也有病!


    原先党叙认为,蒋提白和陈雨依肯定有一腿,蒋提白才能那么帮着她。可后来他发现,陈雨依总是当着蒋提白的面,和一个新人不清不楚,嘴里还恬不知耻,喊着“baby”??


    这么勾三搭四的做派,蒋提白都能忍不说,现在陈雨依要救这个小白脸无疑的新人,蒋提白竟然也不管管?


    所以不止是陈雨依脑子有病,连带蒋提白,这两个高级玩家,都有点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陈雨依就算了,自杀专业户。真不知道蒋提白的名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党叙瞪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好不容易才压了下来。


    陈雨依瞥了眼党叙的方向,假装没看到党叙浑身僵硬的模样。


    但她知道贺群青有疑问,直接对贺群青说:“baby,你上过审判者商城吧?我们在副本里,假如想要登陆商城,非得要手机或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辅助不可,但我们进游戏的时候,不是都被主神搜刮的两手空空么?所以这类电子产品,都得在副本里现找才成。”


    “你生存点不够,我一直想着帮你上传一件商品,现在郭清办公室里手机倒是一大堆,就是缺个有价值的商品……真奇了怪了,NPC这么有钱的副本,竟然没有够格的游戏商品?要是现在去找金条……”


    “陈姐,”党叙咬咬牙,装作关心的样子提议道:“我听说药品可以卖,这有这么多药品……”


    陈雨依正心烦,瞪了他一眼。


    党叙咽了口唾沫,干笑:“怎么了,陈姐,我要是说错了你可以骂我。”


    陈雨依叹气,“骂你我还嫌累,你回去打听清楚,只有玩家带进游戏的药品,才能作为特殊商品贩卖。副本里没有特殊意义的药品,只能在当下副本里使用,不能上传商城。”


    党叙“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这……这我真不知道。”


    而这边贺群青听了陈雨依的话,真为陈雨依的心细感到惊讶。因为自己刚才还什么都没问,陈雨依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的为他解释。


    尤其自己还在匿名条件下,这份感受情绪的能力,果然是女人独有的……


    “别爱上她。”


    “……恩?”贺群青回过神,蒋提白折上手里的说明书,对贺群青说:“之前陈雨依和我打赌,如果她单身到四十岁,就给我八百万生存点,但如果她结婚了……我真的随不起那个礼钱。”


    贺群青:“……”


    陈雨依:“我听见了。”


    “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动心,别回应……不,我不相信你。不然我给你五百万,你现在去揍她一顿,让她别痴心妄想。”


    “……”


    陈雨依显然在忙,伴随咔嚓一声,她用不知哪找来的螺丝刀,奋力撬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咬牙道:“信不信我揍你一顿?你这死狗,你自己照照镜子,我现在揍你一顿,你可就没了。”


    贺群青也默默转过头,心里默念三遍我不喜欢跟狗说话,那边陈雨依忽然动作一顿,像是找到了一个抽屉的夹层。


    过了一会儿,她嘴里啧啧有声,“真有意思,郭清和周济……不,是这舞剧团里的所有人,都是一群疯子啊。”


    在房间里无头苍蝇似的翻来翻去的党叙,立马赶了过去,这边蒋提白等到陈雨依又把手里的账本模样的东西翻了几页,才走到她身边。


    陈雨依把东西递给了蒋提白。


    “陈姐,那是什么?”党叙眼巴巴问。


    陈雨依擦擦头上的汗,没回答。


    直到蒋提白看完,将本子跃过党叙伸着的手,放在了贺群青手里,贺群青翻回第一页,借着光仔细一看,才知道这是什么。


    是周济的手术日志。


    一个随舞剧团东奔西走的“保健医生”,哪有这么多手术可做,答案都在这里头了。


    那边被忽视一波的党叙快速放下手,对蒋提白笑了笑,蒋提白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党叙尴尬的将手收回身后,那手便忍不住攥成了拳头。他的目光迫切的落在陈雨依找到的本子上,但这个线索,却被一个新人拿在手里!


    过了一阵儿,党叙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无力,因为他发现,这个新人看东西,果然非常快,快得甚至刚翻到新一页,就轻轻松松地揭起了下一页,厚厚一本,他眨眼间就看到了一半。


    这新人到底在干什么?


    这明显很重要的线索,真的有人就这么随便翻翻,就能全部看进去?


    党叙眼中透出烦躁,难不成讨好这些大佬还有门槛?


    狗屁的门槛!


    ……


    贺群青脑袋空空地拿着周济的手术日志,麻木地往下翻。其实他看到三分之一,就不想看了,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但蒋提白和陈雨依两双眼睛盯着自己,每次他想要停下,都感到陈雨依的眼睛瞪得大了一些,蒋提白的目光冷淡了一些,好像又在说“不想死的就别移开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终于看完了,贺群青擦了擦脖颈上不存在的汗,生怕别人又要问他感想,就听陈雨依说:“蒋提白,你说吧,时间真的不够了。”


    蒋提白疲惫的深吸口气,说:“现在看来,曾海箐不是周济‘手术日志’上的第一个人,所以我们就明白了,郭清为什么要把舞剧团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因为当初提议的人,一定是周济。而他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其实就是周济的老本行,也解释了周济为什么投资舞剧团,他的钱从哪来。”


    “周济每次在这里做手术的日期,正是曾海箐和郭清‘约会’的日子,曾海箐将控制狂的郭清引走,来回就是一天一夜。显然曾海箐和周济,是很早以前就串通好的。”


    “可周济没想到,曾海箐和郭清会走到订婚这一步。”蒋提白的声音很飘忽,眼睛看着光束里凌乱飞舞的灰尘,“他的好搭档,和一个傀儡订婚了,这件事有多危险?会不会暴露他,会不会断了他的‘生意’?所以当某一天,曾海箐生了一场小病,也可能只是摔倒,送到医务室后,一病不起,就这么死了。”


    “周济有了机会,想把郭清直接拉进他的生意里。”


    “郭清本身已经负债累累,曾海箐又已经死了,所以周济只是向郭清提了一个建议。面对这个建议,郭清一开始,或许会很抗拒,可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不会抗拒太久。郭清甚至会想,周济对曾海箐的感情,或许比自己更深,周济都能为了舞剧团的生存做到这个地步,自己有什么不可以的?”


    贺群青听着蒋提白昏昏欲睡的声音,觉得四周变得更黑、更冷了。


    至于周济是如何“利用”曾海箐的尸体,也都写在他的手术日记上了——那其实是一个账本,每一台手术都是明码标价的。


    周济不是黑医生,不是在非法行医,他真正是个生意人,只不过做的是人体器官的买卖。


    可想而知,一个健康的舞蹈演员,死了之后,有多值钱。


    “……郭清从曾海箐身上尝到了一点甜头,一番挣扎后,周济自然而然就带他入行了。但估计他们谁也没想到,曾海箐回来了。”蒋提白眉头皱了起来,“郭清死了,但周济,我不确定。周济更有可能还活着。因为曾海箐那天的举动,显然还非常需要周济为她做些什么,甚至可能,她如今已经不是人了,所以神志不清,再一次被周济控制。”


    说到这里,蒋提白停了下来,空气寂静了一阵,党叙实在忍不住,问道:“蒋大佬,然后呢?”


    蒋提白眉头挑了起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什么然后?”


    “然后怎么了?”


    “没了。”


    “没了?!”党叙愕然的张着嘴,“审判书呢,审判书在哪?!”


    蒋提白这才哦了一声,想起来一般说:“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曾海箐是这个副本真正的钥匙,所以审判书一定在她身上。”


    他的话音落下,贺群青的心跳也有点快了,像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又像是有些迷茫——就这样?


    审判书“百分之百”确定了,就在曾海箐的身上?


    她难道会随身携带审判书吗?


    还是……


    咔哒。


    忽然,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是党叙。


    党叙抬着手臂,他手里变魔术似的,紧紧攥着一把木仓。


    此刻那把木仓黑洞般的枪丨口,正顶在蒋提白的太阳穴上。


    “行了,”此刻,党叙才有种报复的快感,狠狠的说:“跟我走吧。”


    蒋提白可笑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开丨枪?”


    “别油嘴滑舌的,”党叙冷笑一声,下一秒,他调转枪丨口,对准了贺群青。党叙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聚精会神,他努力的不被新人匿名性影响,但当思绪飞快流走的时候,党叙还是有点慌了,他大喝一声:“你过来!”


    贺群青使劲闭上了眼。


    真正被枪指着的这一刻,他眼前闪过的不是之前杨放他们开丨枪的画面,而是更多、更密集的枪丨口,通通都对着他的身体——是玩家们设下陷阱,准备“预售boss”的那天。


    现在已经说不清,那天是谁把谁弄的千疮百孔了,但他能确定的是,子丨弹即便打在boss身上,也是很疼的。


    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贺群青深吸口气。


    唉,无所谓了,到底不是第一次了,别说党叙现在开一枪,十枪八枪的,我还能承受更多。


    “baby!”陈雨依突然出声,她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意,万分严肃的缓缓说:“别倔,听他的。”


    贺群青犹豫了一下,直到蒋提白也说:“你过去。”


    贺群青抬脚,缓缓走到了党叙身前。


    党叙一把抓住他,这下不用再看贺群青,他的手也能准确的落在贺群青的后脑勺上,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蒋提白,陈雨依,走吧,我们老大,还等着你俩呢。”


    第30章 第30章 别生气 党叙开完枪就后悔了……


    浓雾般的黑暗笼罩着周围稀稀拉拉的几栋建筑, 陈雨依打着一道光走在前头。


    潮凉阴森的夜风一阵往左刮,一阵向右吹,毛毛细雨在陈雨依身前的光束里, 宛如被惊炸的飞蝇,被风抽打,一片无声的凌乱。


    四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踏过沙沙作响的砂石大路,走上了通往排练厅的水泥小道,当陈雨依的鞋底踏进水泥路上的浅水洼, 没多久, 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也一齐变得响亮起来。


    除了他们步行的声音,四下里没有任何声响。


    尤其是视线尽头的排练厅,那里的枪声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停止了,透着光的门里, 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贺群青举着双手, 非常配合那顶着他脑袋的枪口, 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但他逐渐明白,党叙这家伙, 可能早都看他不顺眼, 不然为什么他明明毫无反抗,党叙还会冷不丁的粗暴推他。


    当贺群青的脚步声又一次卡壳,像是差点摔倒的时候,陈雨依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来,手里的光束扫到了党叙的脸上。


    “喂!党叙!”陈雨依眉心紧蹙, 烦躁的说:“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都说万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希望你别忘了, 这次副本结束,还会有下个副本。你现在跟着杨放,设计我,拿枪指着我,我都可以觉得你是为了通关迫不得已,甚至可以忘了——毕竟像你这样的玩家,我遇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说着,她视线落到被党叙挟持的人影身上,眼里冷光一闪而过,“但除此之外,多余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


    党叙仿佛被她说动,迟疑了片刻,突然抬起脚。


    贺群青一声闷哼,被党叙大力踢中了膝窝,膝盖一弯,单腿跪在了地上。


    “baby!”


    贺群青嘶——了一声,齿间蹿进一股凉风。


    他的胸口就着这股凉意,深深起伏了一下,刚扶着湿漉漉的地面直起身,余光就看到有人朝自己大步走过来,他赶忙拦住了怒气冲冲的陈雨依。


    “陈姐!没事——我没事,你不要冲动,别……”


    党叙枪丨口往前一伸,再次死死顶住了贺群青的脑袋,贺群青就没法再说下去了。


    党叙哈哈一笑,说:“什么万事留一线?得罪都得罪了,我还怕什么?实话告诉你们,杨放答应我,如果我跟着你们找到审判书的线索,他就给我两千生存点,或一张审判书,我可以二选一。陈雨依,两千生存点对你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吧?但你现在就算再给我更多生存点,我也不会背叛杨放!再说,我们这些人,虽然进了这个十八层地狱似的游戏,但到底还是人,跟副本里这些诡异的东西不一样,多少得讲究一个诚信。”


    “是么?”


    忽然,蒋提白的声音插了进来。


    蒋提白半梦半醒的目光扫过单膝跪在地上的新人B——之前,那膝头没有任何保护的重重落在地上,如今膝盖周围的水渍里早都洇开了暗红的血丝。就这样,他还得阻拦母鸡护崽似的陈雨依,旁边支撑身体的那修长白皙的小腿,晃来晃去,惹得右腿伤口周围的血渍更深了,偏偏这小子格外迟钝,像是压根儿没觉察到自己受伤了。


    蒋提白停留在原地,没跟着陈雨依往回走,所以他的身体,有多一半都被黑暗包围,只有那双眼,似乎借到了一点亮,睫毛下的眼里,有两片白又冷的薄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党叙。


    “更多生存点也不要?”蒋提白问:“一万?十万?五十万?还不够,那一百万要不要?”


    蒋提白的声音虽然轻飘飘,但每个字,却都像重锤一样,让党叙额头逐渐出了汗。


    “呵……”党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声音毫无底气的说:“高级玩家果然可以为所欲为……一百万……”


    “难道一百万还不够?”蒋提白毫无血色的脸,半隐藏在昏暗中,活像个纸人,他更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一百万,别说买一个新人的命,一百个、一千个新人的命都买的来。给你个机会,请你好好想想,你的诚信,到底值几个钱啊?”


    党叙被蒋提白盯得打了个寒颤,但不可避免的,他心动了。


    别说党叙了,连贺群青现在心里也是又凉又热。凉的是蒋提白提到“新人”两个字,像是在说一个物件;心热的则是,这一百万生存点,蒋提白要是真愿意给,给自己多好,只要有这个储蓄的速度,他愿意和党叙同归于尽。


    “蒋……蒋大佬……”党叙都没怎么挣扎,就尴尬的咧嘴一笑,“我也没想过会闹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初级玩家,想要活下来,不比新人容易多少,我……”


    忽然,排练厅的方向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党叙一下子闭了嘴。


    一个结实的身影背着光,胳膊撑着门扇,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们的方向。


    这下,党叙不止是不敢对蒋提白说话,神色也自动变得殷切了,仿佛隔这么远,杨放就能看清他的忠诚一般。


    终于,杨放动了动。


    吱嘎——


    沉重的木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


    “党叙?”杨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遥遥传了过来。


    “老,老大!”党叙活过来了。


    “要不要叫人过去帮你?”


    “不用!”党叙大声回应,“没事,我已经控制住蒋提白他们了。”


    “……行,”杨放的声音放低了,眼睛还盯着他们,“赶紧过来。”


    党叙看看蒋提白和陈雨依两人,持丨枪的手指紧了紧,在杨放的监视下,现在他就是想反悔、想要那一百万,也来不及了。


    不过忽然,党叙像是清醒了。


    “一百万?”党叙冷笑,恨声说:“骗傻子的吧!我看你就是在玩我,你会掏一百万买新人的命?蒋提白,别耍花样!你也是,快点起来!”


    贺群青站起身,腰还没直起来,党叙又发泄似的推了他一把。


    好在贺群青这次早有准备,他一掀胳膊,反过来推开了党叙。


    贺群青虽然有些生气,但也觉得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可党叙被他一推,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像是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下一秒,党叙的整张脸扭曲了,他拼了命才重新站稳,手臂一抬,就朝着贺群青的方向,猛地开了枪!


    贺群青手臂一紧,一股大的恐怖的力量,将他拽离了原地。


    砰!!!


    贺群青摔倒在地,脑袋被枪丨声震的有点发懵,但枪响后的本能,让他心头像是突然蹿出一股火苗。


    他闪电般抬起目光,几乎只花了三分之一秒,就重新定睛了党叙的位置,他手扶地面,身体跟着找到了平衡,眼看下一秒就能冲出去,忽然,那股恐怖的力量再次出现了,泰山压顶似的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贺群青一声闷哼,整个人被压得趴倒在地面,扁扁的。


    “恩——”贺群青憋着呼吸挣扎,手指试图抠住水泥地,但地上一滩滩水洼和零星碎石子,叫人手掌打滑。


    “别动——”蒋提白的声音出现在贺群青耳边。


    贺群青眼睛瞪大了,他都想到自己背上那大的诡异的力量是副本怪物,但怎么都没想到,摁着自己的竟然是蒋提白。


    “你……”贺群青真没脾气了,他就知道,姓蒋的虚弱无力全是装的!


    “等等,别开枪!”


    贺群青这边还没来得及质问,光线猛一阵摇晃,脸色铁青的陈雨依在他身前站住了,语速极快的说:


    “杨放要过来了!党叙,杨放还需要我们找审判书,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跟我们起冲突?!”


    党叙当然不敢,实际上,他开完枪就后悔了。


    党叙颤抖的瞄了眼排练厅,看到杨放已经回身指点,显然已经在派人过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起来,我让你们起来!快点!蒋提白,你真想吃枪丨子儿?”


    蒋提白却不紧不慢的趴在贺群青耳边,再次提醒:“baby……别动手。”


    贺群青:“……”


    直到确定手下新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以吓人的力道起身,蒋提白才一点点的放开对方,慢腾腾的爬起来。


    贺群青趴在地上,等背上的重量完全消失,才跟着站起身,陈雨依中途扶住了他。


    “你还告诉我别冲动?”陈雨依瞪着他,眼里透出丝丝后怕,上下打量一眼贺群青,她才说:“你腿感觉怎么样?”


    贺群青这才感觉到膝盖上刺疼,低头一看,血顺着小腿流到袜子上去了。


    贺群青提起膝盖弯了弯,这才拍着手上的泥水说:“……只是皮外伤。”


    “别生气,没必要气,”陈雨依像是不放心,拍着他的后背说,“为了这种人,可真的不值得。”


    蒋提白从他们这收回视线,因为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杨放来接他们的手下到了。


    最终,在几把木仓的枪丨口下,三人踏进了排练厅的大门。


    贺群青在门外的时候,遥遥看到排练厅里,喉咙就已经收紧了。


    但当他站在了门口暗红色、湿漉漉的地板上,闻到难以想象的铁锈腥味,满眼都是污浊、横陈的碎块,才感觉到了那股极其强烈、想要作呕的感觉。


    他甚至感到脊椎在这一刻变得软了,叫他冒着虚汗、屏着呼吸弯下了腰。


    显然属于杨放的“清场”,已经结束了。


    被处理完成的羔羊,他们只有脑袋被恶意的堆放在一起,那一张张原本五官端正、或优雅靓丽的脸上,残留着惊恐扭曲的神情,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老大!陈姐!”林况坐在地上,脸色如纸的被杨放的一名手下专门看着,他身边还放着一把沾满血迹的铁锹,不知道之前,他又经历了什么。


    “杨放……”陈雨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到底是有多变态?”


    杨放不屑的一笑,目光落到了党叙身上,问:“他们干了什么,找到了什么,我要知道每个细节。”


    党叙目光躲闪,脸色蜡黄,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现实的画面到底比想象的更具冲击性。


    当下党叙磕磕巴巴,颠三倒四,过于激动的把蒋提白和陈雨依、他们四个人刚才找到的所有线索、以及猜测的审判书所在,全部说了出来。


    “曾海箐?”杨放却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狼藉,像是终于感到有些头疼了,“曾海箐是哪个?”


    他在前两个循环里,每晚都会去办公楼,一次都没来过排练厅,自然没有遇到过异变的曾海箐。现在就更难认了,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德性。


    “陈雨依,”杨放点名,“你去把尸体找出来,党叙……不,换个人,你,你跟她一起找。”


    撑着膝盖缓慢喘气的贺群青,听到这话抬起头,认出那个走出来的玩家,竟然是新人A。


    新人A浑身上下,但凡露出的皮肤全部泼满了血迹,那工作服更是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往下滴血。


    但曾海箐已经被他们处理过了,要是身上有审判书,自然早就找到了,所以陈雨依和新人A,最终只是搬动了一下尸体,什么都没找到。


    杨放沉默片刻,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我早知道会这样。”


    说着,杨放忽然抬起手腕,伴随上膛的声响,他的枪口对准了门口的蒋提白。


    “别怕,”杨放面无表情的说,“小蒋,我不会随随便便杀了你的,这就太便宜你了。党叙,还有你,你们过去,把他绑起来!什么叫没绳子?”杨放骤然勃然大怒,“你们是蠢货吗?!没绳子不会从他们身上扒件衣服吗?这还用我教?!!”


    他大声吼完,气喘吁吁的抹了一把头发,才算是恢复了冷静。


    他的手下拿着一件练功服去了蒋提白身边,杨放紧盯着他们,像是在期待什么,但没过多久,忽然,杨放就觉察到,所有玩家的目光,都有些诡异的落在自己身上。


    “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弄完了没有?”


    四周安静的异常,杨放环顾左右,心里忽然感到有些不妙。


    这时候,被两名玩家围着的蒋提白,手里传出了上膛的声音。


    “真对不起了,杨放。”蒋提白有气无力的说,“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