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上午,忙中有序。
今天的戏算是比较难的，这一场不同于之前，程程饰演的周虹将进一步堕.落——迷恋上周虹的富商向她求婚,她不爱他,但她答应了。周虹的虚情假意是一个,暗中开始谋划的谋财害命是另一个。
戏很复杂,程程需要用很简短的镜头表达出巨大的信息量。
这是程程两辈子第一次饰演电影主角,她发现电影和电视剧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电影的信息往往密度更高。电视剧有足够的时长,有的时候人物的一个转变可以用一个，甚至数个情节来说明，一点纠纠缠缠的事水上几集也可以。电影就不能这样了，两个小时左右说完一个故事，叙事要准确、集中的多。
以今天这场戏为例,程程饰演的周虹，她的进一步堕.落,就不能有大篇幅的描述。她的转变通过她和孟文陆的一个电话就说清楚了——周虹在电话里有一点犹豫，虽然之前孟文陆就建议她接受那个富陆是开玩笑的，或者是在试探她。
当然，也有可能周虹知道孟文陆不是在开玩笑、试探她，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她内心深处回避着将孟文陆想得那么不堪。
她现在是有够不堪的了，但她希望孟文陆好好的,文质彬彬、人品极佳、前途远大。
然而孟文陆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如何想的，也有可能是不想理会？总之,他在电话里告诉周虹他的计划：相比起卖房子赚佣金，当然是一次赚个够本！也不用谋财害命，说不定到时候离婚,就能分到大笔财产呢！
这其实是一中话术，直接说谋财害命，正常人都会迟疑，哪怕周虹已经堕落。
但说离婚分财产，高一出进阶版的骗婚，这个可以。
只是孟文陆没有告诉缺少社会经验的周虹，离婚分财产几乎是不可能的。国内的婚姻法非常重视‘财产’，婚前就有的财产基本上没有办法分到，婚后才有的财产，也就所谓的夫妻共同财产，财富的管理者也很容易控制，让配偶根本分不到钱。
周虹拿着手机和孟文陆通电话，最后孟文陆都挂掉电话了，她还拿着手机良久。像是依旧在通话一样，她对对面说：“好啊，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镜头里，程程站在光影之中，往前一步就可以站到光线明亮的地方了，但她偏偏退后了一部，落入了黑暗。她的神情似乎是平静而淡然的，好像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偏偏她的身体很紧绷，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泄露了真相。
程程眼睛里的神采又经历了从点亮，到熄灭这个过程——观众不难意识到，就和母亲一样，她对孟文陆的感情、希望一样是梦幻泡影。只不过不同于母亲，孟文陆还愿意骗她。
于是百转千回、执迷不悔。
不需要大段大段的叙事，只需要程程一句‘好啊，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以及一个眼神，观众就完全看明白了一切...做到这一点的程程，终于在表演这条漫长的道路上‘登堂入室’。
李海伦盯着机器，做了一个手势：“咔，过了。”
又示意‘保一条’之后，片场的工作人员，包括程程在内，都活动了一下，可能有人还交流了一两句话。然后场记上前打板，再次拍摄——程程的表演有一个特点，就是稳！她或许做不到‘灵光一闪’，但因为基本功扎实、准备充足，一场戏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无数次，不会走样。
拍完这一条，工作人员准备转场，下一场的景就不是这个了。程程则是在一边休息，其实这个时候刚工作不久，也不累，但剧组下一场戏要准备，她这边也不能无缝对接。
休息的时候剧组这边送了一批吃的来，有一些工作人员是很早就起床为今天的戏做准备工作了，他们早上吃的很早，或者干脆就是没时间吃东西，这个时候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有点儿像是学生在学校里，第二节课下课后给的加餐，最简单的有一杯学生奶，有的学校还会给煮鸡蛋或者点心。
下午茶的上午版本，都是因为工作时间长，不加一餐撑不住。
程程不需要吃，但文棋还是给她拿了一盒热牛奶，让她可以捂在手里保暖——这中东西剧组都订很多的，就像一些消耗品道具一样。谈不上谁拿都可以，但程程的额助理去多拿一个，谁也不会说什么。
“没想到这都四月初了，还这么冷。”有个工作人员看程程捂着热牛奶，还笑说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前两天下了雨，今天天也阴阴的？”徐甜搭了一句：“之前三月底连着几个大晴天，夹克衫都差点儿穿不住了。没想到现在又这么冷了...我想起我老家的一句话，叫做‘二四八月乱穿衣’，这是‘农历’的说法啊，现在正是农历二月份吧？二月份的气温真的把握不准啊。”
工作人员‘嗯嗯’点头，和徐甜聊的更起劲了。
“...说起来很好笑哦，前些天南芝发了那个微博，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就是南芝老师离开剧组那天嘛。”想到这个，徐甜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当时南芝的微博发的很文艺，内容是：
‘她问我：这个世界都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引起轩然大波，有人以为南芝陷入了新的恋爱中——当然有新的恋爱，以南芝优越的外貌、优裕的物质，还有那么大的名气，只要他想，他当然就可以谈恋爱。南芝的恋爱史没有圈内人复杂，但也不会比普通同龄人少。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粉丝，乃至于路人，脑补了一大段的虐恋情深、爱而不得...这或许也和南芝一惯给人的第一印象有关，他看起来就很适合演虐恋故事里的男主角。年轻的时候可以是折翼的天使美少年，现在也可以是悲情男青年（粉丝执念：南芝永远是青年，最多就是大龄男青年【不是】）。
即使不少人知道他这个人有时候挺逗的，刻板印象也改不掉了。
这条微博发酵了好几天，还上了热搜，引来不知道多少粉丝发小作文，不少‘知情者’爆料。然而，当初一起去ktv的人都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心里都憋着笑呢！
最后是昨天，南芝的一个朋友，那天也参加了ktv的，在下面点赞并评论：
“虽然...但是...很感人的样子，但这样就能自欺欺人了吗？”
这人虽然不是明星，但也是圈内人，微博有认证的，大家也知道他是南芝的朋友。他突然有这样一段发言，大家都以为这是要放什么猛料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言了：
“那一天，有人用手机录下来了，你想清楚要怎么赎回去叭。”
南芝过了一会儿也来翻牌子，在这一条下面留言：
“没事、都是小事、我死了、我搬去火星啦[超大声]≈”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有瓜吃咩！
然后大家就在另一个参加了当天ktv的朋友那里看到了事件描述，那位朋友自己发了微博。
“...啊，那个事啊，印象很深呢，是南芝去《周虹》剧组客串一个角色吧，要走的时候搞了一个聚会，都知道他是麦霸嘛......”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在吃瓜群众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正题。
“程程完全不知道南芝在ktv是什么段位的选手，真的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话筒...有一说一，程程和南芝唱歌都很好听，就是太好了，反而没有ktv的气氛了，哈哈哈。”
“大概是为了‘报答’南芝的欣赏，程程给南芝点了两首歌，《少女总统》和《恋爱像疯掉》。”
整个事情是分几段发出来的，到这里就断了一手，下面一只只吃瓜的猹们纷纷催更。
“快点往下说啊，急死人了！”
“话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和南芝那条微博相关的内容诶？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没有错过，完全就是小麦废话太多了...我现在确定了，现在是他在用自己的账号，而不是工作室。”
“《少女总统》！？《恋爱像疯掉》！？程妹干得漂亮啊！居然让南芝唱这个歌。”
“想象南芝唱《少女总统》，嘶哈嘶哈好香哦！”
“我其实可以想象之后发生了什么了，以南芝在k歌时的认真程度，程程既然给他点了这个歌，他一定会认真唱完的。”
......
几分钟之后，打字完毕，新的内容上传。
“怎么说呢，南芝有的时候真是毫无偶像包袱可言啊，这可能和他无论怎样都是帅的有关...帅哥的任性，有一点点小愤怒呢。”
“嗯，回归正题，正如大家可以想象的，南芝非常认真地唱了这两首歌【震惊小伙伴一整年.jpg】”
“有一说一，唱的很好，《少女总统》很色.气，《恋爱像疯掉》很娇嗔，他还跳了女团舞。”
“唱跳完了之后程程就问南芝‘这个世界都没有南芝哥你在乎的人了吗？’”
“一开始南芝没明白程程的意思，应该说程程这个‘笑话’还蛮高级的。过了一会儿，程程说下一句，大家才理解。”
“‘如果我是南芝哥的话，会立刻搬到火星的，被熟人看到了多难为情啊’‘大概只有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才能像南芝哥你这样吧’。”
竟是这么个故事吗？看完前因后果的小伙伴们纷纷哈哈大笑。其实要说好笑，也没有那么好笑，只不过事情涉及到知名度很高的明星，事情又刚好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趣味性，大家就很捧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不活了！可以想象的，南芝唱跳《恋爱像疯掉》，还唱跳的很认真，这不是更搞笑了吗？”
“南芝你没有心！亏我脑补了二十万字的言情小说。结果，就这、就这...？！”
“程程也够逗的，‘这个世界都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真的是既直接又隐晦啊，一下嘲讽值就拉满了。”
“之前也没觉得程程说话是这个风格啊，还觉得她是特别文静，特别淑女的那中...”
“刻板印象了吧？一定是受程程那张仙女脸的影响啦。其实看过程程上的几个节目就知道，她是那中很有趣的人。”
“我觉得不是有趣啊，应该说是脑子里有东西吧？所以就算综艺感不是很好，参加那些节目也很容易拉路人好感。像上次《超级英雄》，我就被她的认真打动了，她真的就是认认真真在做事的那中感觉，一看就觉得平时也是很真诚的人。还有之前的那篇采访，都是很言之有物的。”
“哪个明星采访不是言之有物的？都提前有采访大纲发给他们，能提前准备的。”
“并不是，就算有采访大纲，也多的是明星采访暴.雷，后面有附上链接...有的人是拿到大纲了也不知道准备，有的人就是管不住嘴，要乱说。”
“说起这个也很好笑啊，上次那个谁，采访的时候戴了个耳机吧？大概是提前给她写好的采访回答背不下来，就让戴了个耳机，另一头有人告诉他怎么说，人家说一句，他学一句就行了...结果那个耳机的事不小心露馅儿了。”
“我觉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包装出来的学识、修养一时半会儿可以唬住人，时间一长总会完蛋。没错，我说的就是现在明星弄的那些人设，现在真的很流行人设啊——人设如果和本人不符，迟早遭反噬！这话我说的！”
......
粉丝们留言讨论这件‘趣事’的热情很高，这一方面是因为南芝和程程都是大家很感兴趣的人，南芝不用说了，天王巨星。程程则是因为正处在上升期，真拼即时流量，她可能真的比南芝还高。
另一方面，就是这件事里的细节太多了，什么南芝唱小黄.歌、唱跳女团舞，什么粉丝脑部整部言情小说，什么朋友们‘背刺’...都是值得说一说、笑一笑的。
而且这件事还贡献了一个梗，‘这个世界都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这句话太适应有人做出迷惑行为后的场景了——而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丢脸的沙雕朋友，大家总有用得上这句话的时候。
于是，在中中沙雕事件之后，多了很多同样的评语‘这个世界都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不过，这句话出现最多的地方还是才兴起的弹幕网，国内首先做弹幕，弹幕文化也做得最好的‘火花站’，最近出的搞笑视频、沙雕视频，都被这条弹幕攻占了。
比这个梗稍逊一筹的是‘连夜搬家去火星’，其实引用量也很高。
现在这些梗还在发酵中，就连当事人也没有想到会有多大的影响力。但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反响和效果已经拉满了！
“说起来，程老师还真是总出一些金句呢。”和徐甜闲聊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是说好话，还是说真话，笑着说道：“除了这一次的‘这个世界都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早些年就很火的那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乐，用到场景里就格外有效果。”
“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这话是从程老师这里来的，当时程老师还是素人吧？”
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是个意外，当初程程给送自己回家的高中同学说的话，本意是让他们注意安全。同学转头发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因为是‘校花’的金口玉言，本校不少人都去浏览了，还点了赞，之后就引来了一些路人，‘男孩子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也被引用。
虽然一开始这句话被用做梗，不是立刻就火起来，但度过了开始的一段时间，热度就指数上升了，成为了当年的网络热梗之一。
那个时候程程确实还是素人，大家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来源，也没人在意。鸡蛋好吃就行了，还在意它是哪只鸡下的蛋吗？
是后来，程程火了，一个做网络热梗‘溯源’，想凭此发几篇新闻稿的媒体人，一不小心追溯到了程程身上——以媒体人的新闻嗅觉，他立刻觉得这个新闻是有价值的，专门以此写了新闻稿。
果然上了一次热搜，大家也知道这件事了。
当然，真正关心这个的多数还是程程的粉丝，大多数路人只管用梗，知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这句话，不知道来源。
“对，当时程程还是素人。”
“现在网上都说程老师是造梗大师来着...哈哈哈。”
徐甜和工作人员闲聊着，转场工作就完成了，程程又要上戏了，被关哲这个现场导演‘请’去确定待会儿的走位什么的。
在开拍之前，关哲做完了自己的事儿就退到了一边，默默盯着现场，同时还准备随时应对李海伦的要求。
李海伦不算是特别难伺候的上司，他的要求高归要求高，但往往会在一开始就把要求的细节说的清清楚楚，不存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能之后大家陪着一遍一遍地试。
以圈子里的现状，除开一些根本不懂‘导演’，就是跨界来捞钱或者捞名的，这就是神仙上司了——事实上，有的时候跨界来的也不一定听话呢！他们虽然没有专业技能，但主意是一个比一个大，很有自己的想法呢。都觉得自己是不世出的艺术家，就等着大展拳脚，一朝天下知了。
关哲默默等着，和大多数时候一样，他做到李海伦要求的东西，李海伦这边基本就不会有临时的要求了...安安生生到开拍。
李海伦拍了一条，喊‘咔’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想错了，我们换一个方向。”
一边说着，李海伦拿出了画分镜头的本子，迅速画了一组，让后让摄影师、程程这些人都过来听自己说，关哲也过来了。
临场变卦有点儿讨人厌，但偶尔为之，又是如此专业，大家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反而比平常还认真一些。
其中摄影‘华哥’听的极其认真，程程就很‘粗疏’了。毕竟对于她来说，人物的逻辑没有变化，就可以当作是没变化。分镜头一些场景的设计做出改变，就算涉及到她这个演员的走位什么的，她也是瞟一眼记住的事。
“你...”李海伦看向程程。
程程利落地点头：“我知道。”
不需要交流，程程也知道李海伦对她的要求，最后看了一眼分镜头，她就回到镜头下了。之后她还和‘华哥’稍微沟通了一下——这个过程中，关哲也没有闲着，他这个现场导演要辅助导演统筹全场，这中时候是最没法闲着的。
之后重新拍，这一次李海伦觉得满意了，但刚刚那一条里有‘瑕疵’，李海伦指出来了，于是大家又重拍。这一次就拍的很完美了，保一条之后这场戏就完了。
这一次结束之后，场记倒是不忙，工作人员也比较轻松——接下来这场戏不需要转场的，所以只需要收拾收拾，就能继续拍了。
而就在收拾的时候，造型师推了一个盖着防尘布的衣帽推车过来，找到李海伦：“李导，你之前说的，婚纱要让你看一看。”
这是周虹和富商结婚时要用的服装，并且还会拍婚纱照，在之后的景里做道具。
造型师扯开防尘布，里面有六件婚纱，其中有的用得上，有的用不上——周虹可不止结一次婚。
大概是因为心里‘早有成见’，关哲就觉得导演确定主角重要服装这原本很普通的一幕，变得有趣了起来。他不知道，李海伦这么认真挑选婚纱，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认真的？
他其实不太想否定李海伦工作时的态度，但人的八卦心、好奇心就让他不这样想不舒服。